朝花夕拾原创版(夕拾朝花一我的嬷嬷)
一、我的嬷嬷
邢少山
我至今已耄耋之年了,左边的耳朵上还残存一个戴耳环的小洞,一些人看到都觉得很好奇,我说那是我小时候是我奶奶给穿的,小时候还真载过耳环,直到小学毕业了要到县城念书、我奶奶了才把它下掉了。
我们湖阳大邢人把奶奶叫嬷嬷(momó 码麻)。嬷嬷是叠字词组,但其声调不同,第一亇“嬷”字,叫出来是平声,第二个“嬷”字叫出来是上声。其实我耳朵上穿耳环这是我嬷嬷痛爱我的产物。我在家是长头孙子,我嬷嬷在旧社会是帮妇女接生的,穿耳环也是她的拿手好戏,因此我从小就载上耳环了。
因为我在家是长头孙子,我爷死得早,我从小一直跟我嬷嬷睡。原来我家在大邢村的张家巷的巷中间,是带天井的老屋,后来我家与我叔叔分家了,我家在张家巷口的街道上买了人家的房子,我嬷嬷仍在老屋睡,我仍和我嬷嬷睡。有时晚了,我父亲就接送。
我嬷嬷出身在旧社会,她叫什么,至今我都不知道,只听同辈人叫她王村佬,她大概是湖阳王村人。她从小就裹小脚,洗脚时,她的裹脚布是白色的,又臭又长。我长到三、四岁了,不和嬷嬷睡一头了,睡在她的脚头,有时我能碰得到、闻得到,而小时候我倒没有什么感觉不好。长到五、六岁了,我开蒙念书了,仍和我嬷嬷睡。
小时候,念书之余,我与小朋友们打弹子玩、来钱的,这钱就是过去的铜壳子。起初家里、嬷嬷家有些铜壳子,但惭惭被我输光了。后来看到人家打非常谗,有时向人家借一点也输了,只好不来了,但看到人家打又想打。有一天,我嬷嬷开箱子,我发现箱子里有一袋袋的铜壳子,我像得了宝贝似的,趁嬷嬷不在,我偷了几个,时间长了,她的铜壳子几乎被我偷光了。但过了不久,箱子又长出一袋,过几个月袋又空了,她的箱子里又长出一袋。铜壳子总是一袋又袋的在箱子里长出来,当时我非常奇怪。等我长大了,我问过我嬷嬷,我小时候愉您箱子里的铜壳子难道您不知道,她说知道呀,知道为什么不换地方,还要继续放。换地方我怕你找不到了;不再放,怕人家不带你玩了。啊,我听了嬷嬷怎么说,我好感动了。我从小输掉我嬷嬷那么多钱,我长大了从来不赌博。
解放后,我嬷嬷仍然帮妇女生接生,我们湖阳在大邢办小学,我继续上小学。妇女生孩子的第三天,一般人家都要办酒席,说是给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洗三澡。办酒席要请亲戚朋友,也少不了接生婆。那时,物资紧张,生活困难,平时没有什么好吃的,办酒席自然要做些准备,鱼肉是少不了的。这时我嬷嬷总是把我带了去吃酒席,我又是长头孙子,人家自然也觉得奶妈痛爱孙子、也理所当然。临走,还要多包两个喜蛋。酒席一般都是中午,为了赶时间,我还在课堂上上课,我嬷嬷就站到教室门口,和老师讲把我带出教室,走出教室,她还要我把她带的虎头鞋穿上,跟着她到人家去吃好吃的。我小时候跟我嬷嬷走村串户,少不了没有没有好吃的。直到我1955年我考上初中去当涂县城上学离开家乡,离开父母,离开了我嬷嬷。每放寒暑假,总看到我嬷嬷忙辽忙那,有时戴着老花眼镜帮我做鞋子、做小挂子。我在外面念初中、高中直至大学。1965年,我大学四年级了,寒假回家,我嬷嬷躲在我家,已经不能了,我回家后看到这种情形非常难过,我去看她,她拉着我的手只是淌眼泪,不说话。我只见她艰难地挪动着身子,从被褥挪出一样东西,啊,我一看,是我小时候载的银耳环,她至今还藏着,她原封不动地交给了我。我接着嬷嬷的耳环,难过极了。等我返回学校后,我嬷嬷去世了。家里人没有通知我,我没有最后送别我嬷嬷。我想,我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我能拿钱了,而我嬷嬷一生对我奉献,而我没有为她花过一分钱,为她做点什么,我亏对我嬷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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