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于谦个人资料简介(第三次宦官时代多黑)
十五世纪四十年代后,中国第三次宦官时代来临。
十五世纪末叶,伟大的哥伦布船长发现新大陆。欧洲的文艺复兴运动进入峰巅,欧洲正以无比蓬勃的精神,投向海洋。而中国却奄奄一息,暗无天日。
一、中国第三次宦官时代
明王朝自靖难之役后,国内安定三十余年。此三十余年位于十五世纪初期,是中国人民在明王朝统治近三百年中,唯一的比较幸福的日子。郑和下西洋,交趾省(越南北部)设立和朱棣五次亲征,以及长城运河的建设工程,也都在这三十余年中完成。宦官的灾难虽然已经萌芽,像交趾监军马骐竟逼使交趾脱离祖国,即是一个恶兆。可是马骐终于受到惩罚,社会还有一线光明。而三十年代之后,宦官时代降临,连这一线光明也都消失,而终于完全黑暗。
这是中国第三次宦官时代,距第一次宦官时代(二世纪东汉)1300年,距第二次宦官时代(九世纪大唐)600年。我们姑且说,第三次宦官时代始于十五世纪三十年代1435年王振当权,终于十七世纪六十年代1661年(南明永历十五年)明王朝彻底覆亡,历时227年。
上表可以看出,明王朝几乎每一个皇帝,都有他亲信并掌握权柄的宦官。没有特别亲信宦官的皇帝,如朱厚熜,则有特别亲信的贪官。
当朱祁镇即位时(1435),年方九岁,还是一个顽童。由司礼太监王振带着他游戏,他对这个大玩伴,十分敬佩,尊称为“王先生”。最初,朱祁镇的祖母张太后经常派人到内阁,查问政事,发现王振有假传圣旨的情形。大怒之下,亲自主持内阁会议,要杀王振,一批乡愿大臣代他求情,才算幸免。但张太后不久逝世,王振的威风日增,没有人能控制他,不但成为太上宰相,而且成为太上皇帝。
第三次宦官时代,遂由王振揭幕。
首先受害的是皇家教师(侍讲)刘球,刘球上奏章劝朱祁镇亲政,王振认为讥讽自己,即把刘球逮入锦衣卫诏狱,乱刀砍死,尸体支解,掷到荒郊。
另一位受害人是国立大学校长(京师国子监祭酒)李时勉,有一天,王振前往视察,李时勉对他并没有表示特别的恭敬,王振就指控李时勉盗用国家树木,把他在大学门前带枷示众三天,大学生数千人哭号奔走,都不能解救,最后还是辗转求到朱祁镇的母亲何太后,何太后向朱祁镇询问,朱祁镇惊愕说:“一定是王振干的事。”才下令释放。
最高法院副院长(大理少卿)薛瑄在大庭广众中没有先向王振行礼。王振即逮捕薛瑄,下锦衣卫诏狱,以贪污受贿罪名,判处死刑。处斩前夕,王振一位老仆人在厨房流泪,王振问他为甚么时,老仆人说:“我跟薛瑄是同乡,深知他的为人。”并举出若干事证,王振才把薛瑄开释,但仍被贬谪至边疆铁岭(辽宁铁岭)。
然而锦衣卫一位名王永的兵士,却没有这种好运。王永看不惯王振为非作歹,写匿名传单,加以指摘,被捕磔死。
权力所在,谄媚必然集中。工程部副部长(工部侍郎)王佑没有胡须,王振问他甚么原因,王佑说:“老爷没有,儿子辈安敢有。”
——注意王佑这件事,这是第三次宦官时代特征之一,政府高级官员和士大夫阶层,公然无耻地争向宦官卖身投靠,是第一、第二次宦官时代所没有的现象。
二、土木堡之变与夺门之变
1449年,王振力排众议,要明英宗朱祁镇亲征瓦拉。
瓦拉部落向东推进途中,曾被朱棣在士拉河(蒙古乌兰巴托南)击败,但它东进不止。不久就把蒙古诸部落,先后驱逐到更寒冷荒凉的东北地区,占领原来属于蒙古诸部落的广大塞北,跟大明接壤。
瓦拉可汗也先最初对大明谨慎从事,不断派人进贡土产,并效法汉朝时的匈奴、唐朝时的回纥,向明政府求婚。翻译官马云贪图也先的贿赂和炫耀自己的权威,答复说:“皇帝已经允许。”也先大喜。1449年,贡马千匹,作为聘礼。明政府这才大吃一惊,告诉他并没有这回事。也先认为明政府戏弄他,遂发动攻击,沿边城堡,相继陷落。
于是,王振主张亲征。他把战争看成儿戏,认为权力的魔杖可以抵挡一切。诏书颁下后的第二天,朱祁镇即行出发,因仓促间没有准备,半途上军士已有人饿死,到了山西大同后,王振还要北进,可是派出去的几个兵团,先后溃败,军心大乱。镇守大同的宦官也提出警告,不但不可再北进,连大同都危在旦夕,王振不得已,始下令回京。
走到距居庸关(北京昌平)40公里的土木堡时,瓦拉追兵已至。国防部长(兵部尚书)邝野请急速入关,但运送王振所搜刮的金银财宝的车队,还没有赶到,他坚持等候。邝野坚持迅速撤退,王振诡骂说:“军国大事,你懂甚么?”把邝野逐出营帐。
既而瓦拉骑兵合围,大呼:“投降免死。”王振这时才发现他的权力魔杖失灵,禁卫军官樊忠悲愤交加,用铁锤把王振击杀。但仍挡不住全军覆没,樊忠战死,朱祁镇被瓦拉生擒。
土木堡消息传到北京,明政府大乱。有人主张把沿边军队全部撤回保卫首都,有人主张迁都南京。高级官员的眷属和富商,纷纷逃走。幸而朱祁镇的弟弟朱祁钰是一个英明亲王,在大臣于谦等人的支持下,他采取断然措施,自己坐上宝座,用以堵塞瓦拉的勒索。又任命于谦当国防部长(兵部尚书),积极整顿已腐烂透了的武装部队,刷新政治,全国转呈新兴气象。
一件利器握在力量不足的人手中,不但不能发挥威力,反而是一个负担。也先把朱祁镇活捉,高兴了一阵之后,简直不知道如何运用和如何处置才好。不过挟持着他沿边攻击,勒索一点财物。但后来直抵北京城下,被于谦击败,就改变主意,于土木之役的第二年(1451),跟明政府和解,接受巨额赎金,把朱祁镇释放。
也先接着把蒙古大汗脱脱不花杀掉,称蒙古大汗,沉湎在从大明得来的女色和美酒之中。1454年,被部将阿拉刺死。蒙古诸部落乘机反攻,瓦拉部落崩溃,向西星散逃走,退出中国历史舞台。
朱祁镇在瓦拉手中时,曾向前往探望他的明政府使节教育部副部长(礼部侍郎)李实痛哭流涕说:“也先有意送我回去,请你转告我弟弟,我回去后,只求作一个平民,便心满意足。”李实问他为什么那样宠信王振,朱祁镇说:“王振没有死时,从没有人指摘他不对,如今人人都把罪过推到我头上。”
然而,这只是赌徒失败后乞求同情的话,他内心的想法并不如此。朱祁镇被赎回之后,对他弟弟朱祁钰没有马上把宝座还给他,大大不满。他积极地谋求复辟,一些野心家也准备把赌注下在他身上。
从这个观点,研究十二世纪宋王朝南迁后的局势,可以发现,赵构拒绝他哥哥赵桓回国,有充分的理由。没有人能保证赵桓回国后不像朱祁镇一样,发动政变。这是专制政体的另一个死结,无法解开。
1457年,朱祁钰病危,没有儿子,举朝感到将发生继承问题。宦官曹吉祥和监察部副部长(副都御史)徐有贞,集结私人部队和家丁,拥立朱祁镇,于黎明时分,夺取宫门,升殿复位。等到早朝,全体文武官员才发现坐在金銮殿上的已不是弟弟朱祁钰,而是故主朱祁镇。
朱祁钰在病榻上听到消息,一惊而逝。
朱祁镇在这场戏剧化的政变中,担任使人失笑的急吼吼角色,因为他即令坐着不动,朱祁钰死后,既没有儿子,帝位仍会转到他。大概他自己也发现这种情况,为了表示他的夺位有其必要,所以指控于谦和大学士王文,阴谋迎立外藩——迎立远在襄阳(湖北襄樊)的襄王之子入承大统,把于谦、王文二人抓进诏狱。
可是逮捕之后,专用来召唤亲王入京的金牌,立即被发现仍在皇太后宫中,证明根本没有此事。而自土木堡之变后,于谦独力支持危局,成为全国所敬仰的民族英雄,所以很多人申诉营救。但徐有贞跟于谦有私人恩怨,他提醒朱祁镇说:“不杀于谦,我们所作的事便名不正,言不顺。”最高审判法庭(三法司)只好加上“意图”二字,定二人的罪名为“意图迎立藩王”,判决死刑。
王文仍据理分辩,于谦叹息说:“这不是法律问题,也不是法庭问题,千言万语,又有何用。”二人同被处斩,家产抄没。
——这是自十二世纪岳飞死后,第二位名将死于冤狱,相距300年。于谦行刑之日,北京天气骤变阴霾,街巷到处听到哭泣。民间传说,于谦是岳飞转生,再来世上,为国家抵抗北方蛮族。
朱祁镇并没有在他所受的灾难中,接受任何教训,他的智力商数不允许他如此。他复位后竟然仍思念王振,特地雕刻一个王振木像,招魂安葬。
——朱祁镇对王振这种反应,除了显示朱祁镇冥顽不灵的性格外,实在找不出其他解释。
三、越无耻的人官位越高
宦官好像是明王朝皇帝的灵魂,明王朝皇帝不能没有宦官,犹如一个人不能没有灵魂。
朱祁镇逝世后,儿子朱见深继位,信任宦官汪直。还特地创立“西厂”,命汪直主持。诏狱系统除了锦衣卫、东厂之外,又多了一个西厂。秘密警察布满每一个角落,朱见深躲在深宫之中,靠着这一批耳目爪牙,统治他所统治下的帝国。宰相商辂向朱见深指出,这种作法,并不能帮助安定秩序,反而会激起反抗,动摇国家基础。朱见深大怒说:“一个小小宦官,怎么会危害国家?”
——朱见深的话使人回忆起九世纪时唐王朝皇帝李纯的话:“宦官不过是家奴。”他们对问题的反应,如出一辙。
反对宦官的固然有人,但谄媚宦官的摇尾系统,也正式建立,王佑不过口头上说说(王佑没有胡须,王振问他甚么原因,王佑说:“老爷没有,儿子辈安敢有。”),而监察部委员(御史)王亿,却上奏章给皇帝,颂扬汪直所主持的西厂,对治安有极大的贡献,他说:“汪直所作所为,不仅可以为今日法,并且可以为万世法。”
当奏章传出时,若干人要唾王亿的脸,但他立即被擢升为湖广省(湖南·湖北)高等法院副院长(按察副使)。
从此,道德水准较低的人,官位越高。而官位越高的人,道德水准也越低。具有道德勇气的人,加速度地被排斥于政府之外,或被诬陷在诏狱之中。
朱见深的儿子朱祐樘,是一位几乎不出深宫的皇帝。当宦官之一的李广死后,朱祐樘查看他家中账簿时,见有“某官送黄米几百石”、“某官送白米几百石”的记载,困惑说:“李广能吃多少米?”左右告诉他,黄米指黄金,白米指白银,全是贿款。
王佑、王亿之类的无耻之徒,在宰相阶层中,也开始出现。宰相万安完全靠进献春药秘方,被擢升为首相(华盖殿大学士)。朱见深死后,朱祐樘在一个小箱子里,找到这些秘方,每张秘方上都署名“臣万安进”,以便皇帝在淫乐中思念他的忠心。朱祐樘责备他说:“这是宰相应该做的事吗?”教万安辞职,但万安婉转哀求,不肯提出辞呈,以致朱祐樘不得不下令把他免官。
另一位宰相(大学士)刘吉,是宦官汪直的摇尾系统中最得意的一员,贪污狼藉,屡被弹劾,但每被弹劾一次,他却一定升官一次,世人称他为“刘棉花”,意思是越弹越起。一直到汪直下台,他才跟着下台。
四、官逼民反
中央政府腐败,促使地方政府加倍腐败,因为地方政府官员必须更加贪污才能有充分的财物行贿,以保持自己的职位和再图升迁。而明王朝另有一种特殊的社会阶层,介于官员与平民之间,即退休的官员和没有官职的秀才、举人、进士,以及在职官员的家属亲戚,他们被称为“乡绅”,在社会上构成一个新型的恶霸集团,跟地方政府官员结合,欺压平民,尤其欺压佃农。佃农贫苦已极,常因无力缴纳粮租,而被乡绅缚送到县政府打问——打问,是官员对平民的廷杖,官员只要看到乡绅的名片,即行动刑。
贪官和乡绅,像两条毒蛇缠在人民身上,任何合法的手段,都不能摆脱。于是,抗暴革命遂跟明王朝同在。十五世纪若干重要民变,我们用下表列出,它们都是大规模的流血抗暴,使中央政府为之震动:
唐赛儿是佛教的女传教士,她失败后,像被地球吞没了似的无影无踪。明政府疑心她逃到庙庵里伪装尼姑,就把山东、北直隶(河北省)两省所有的尼姑,数万人之多,全部逮捕,送到北京审讯。在酷刑下,她们的遭遇使人颤抖,但唐赛儿不能查获。
邓茂七是一个佃农,在那个时代,佃农必须把粮租送到乡绅(乡绅和地主是一体的)家里,乡绅总百般挑剔虐待。邓茂七联络各地佃农,声明没有义务送粮上门,要乡绅自己下乡收取。乡绅立即通知政府,政府官员立即派兵镇压,邓茂七遂武装反抗。恰巧福建省省长(左布政使)宋彰,跟唐王朝末年的“债师”一样,是一个同样性质的“债官”。他用借贷来的巨款贿赂宦官王振,才得到这个肥沃的高位,到任之后,急于偿清债务,用最凶暴的手段,无所不为。人民不堪忍受,尤溪县矿工蒋福成首先发难,领导工人暴动。邓茂七跟蒋福成结合,声势浩大,最后当然失败,但也给贪污官员一个血的回报。
不过,终局最悲惨的还是李胡子一役,郧阳(湖北郧县)一带,荒山相连,农民自从十四世纪便在山中屯垦,聚集90余万人,有的已传了三代。李胡子领导据隆抗暴时,大多数农民都没有参加。可是,等到李胡子失败,剿匪司令官(都御史)项忠却下令作斩草除根式的大屠杀,90余万人,全部死于刀下,妇女儿童尸体,填满山谷。项忠还树立石碑,歌颂自己功德,世人沉痛地称它为“坠泪碑”。
人民的反抗如此强烈,中央政府的腐败反而更甚。十五世纪六十年代是一个可纪念的时代,明王朝开始出现一种自从人类有政治以来,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断头政治。中国历代王朝的皇帝,无论如何昏聩凶暴,总是经常地(甚至每天)都要出席金銮殿上举行的清晨会报,跟群臣见面,讨论国政。必要时还出席小型的在别殿举行的高阶层会报,听取并裁决大臣的意见,术语称为“早朝”或“视朝”。然而,自1460年起,明宪宗朱见深继承他冥顽不灵老爹朱祁镇的宝座后,他比老爹更冥顽不灵,索性不再露面。
朱见深在位24年,始终藏在深宫,大臣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大臣。1487年,朱见深逝世,儿子朱祐樘继位,龟缩如故。直到十五世纪最后第三年,即1497年,朱祐樘才在文华殿跟几位宰相见一面,由宦官向各人泡上一杯茶,只谈了几句家常话,就教他们退出。这是38年来皇帝第一次召集内阁,也是大臣第一次看到皇帝的嘴脸,成为轰动一时的大事。
明政府象一个断了头的巨人,在悬崖绝壁上,蠕蠕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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