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没看过的驴的故事(关于驴的林林总总)

一个人没看过的驴的故事(关于驴的林林总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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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拾贝:关于驴的林林总总

商子雍

饲养技术的掌握,是人类经由蒙昧、野蛮向文明发展进程中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三字经》中“马牛羊,鸡犬豕,此六畜,人所饲”之谓所展示的,是人类进步的巨大功绩。不过,除过《三字经》提到的“六畜”之外,人类在自己漫长的历史中,驯化、饲养的家畜还有很多,其中之一是为驴。

在老百姓的口语中,驴是被叫作毛驴的。辞书释义:毛驴者,多指身体矮小的驴。在我看来,称呼中的这个“毛”字,其实是包含着怜爱、珍惜之意,就像中国人给自己的孩子起名毛头、毛蛋、毛毛那样;并且,由于和家畜中的大马、大骡子相比,驴的体量确实不足道也,久而久之,本来是多指身体矮小的驴的毛驴二字,在像我这样的非专业人士心目中,也就成为了所有驴的俗称。具体来讲,主要产于我们陕西关中平原渭河流域的关中驴,体高在1.30米以上,体重250到290千克,体格高大,体质健壮,头颈高扬,眼大有神,前胸宽广,体态优美,是驴的族群中实至名归的大块头,但却一直被很多人叫作毛驴,而对真正身体矮小的毛驴如陕北的佳米驴、甘肃的凉州驴,则呼之为小毛驴;少年时曾唱过这样一首儿童歌曲:“我有一头小毛驴,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高了兴。骑着去赶集……”其中的小毛驴之籍贯,当然不是关中,而是陕北、甘肃等地。

所有的现代家畜,都来源于人类对野生动物的驯化,驴也是如此。据考古学家考证, 6千年前,人类通过对野驴的长期驯化产生了家驴;家驴的最古老遗骸是发现于非洲埃及的尼罗河流域。有意思的是,野驴尽管分为亚洲野驴和非洲野驴,但亚洲野驴(包括产在我国的西藏野驴和蒙古野驴),却并不是中国家驴的母系祖先。有着非洲血统的经过驯化的驴,是经由丝绸之路从中亚走入中国的,最初生活在今天的新疆南部,汉代张骞通西域时把驴引进到中原地区,西汉桓宽《盐铁论》有“骡驴骆驼,衔尾入塞”的记载,而,《史记 匈奴传》则称驴为“奇畜”。作为引进物种、自汉代开始规模繁殖养育的驴,最初多集中在都城长安周围的关中,以后逐渐向北、向东、最后是向南扩散,遍及中国的诸多地区。

至于养驴的目的,百度百科介绍说:“驴可耕作和乘骑使用,每天耕作6到7小时,可耕地2.5到3亩。在农村还可乘骑赶集,适于山区驮运及家庭役用。”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驴在耕作、乘骑、以及百度百科不曾提到的拉磨等方面的价值,已经越来越小了,这种传统家畜从这些领域的彻底退出,是可以预见的事 。不过,前不久,农业农村部在其官网公布了《国家畜禽遗传资源目录(征求意见稿)》,驴作为可以用于食用等商业利用的18种传统畜禽中的一员,赫然在列;再者,在中国传统医药中,用驴皮熬制的阿胶,也一直是被追捧的滋补佳品——由此可见,驴和中国人的密切关系,还会地久天长地延续下去。

据我所知,中国人吃驴肉的历史已经很久了,唐、宋、元、明、清历朝历代的印刷文本中,都有吃驴肉的记载,不过,可能是由于这个引进的物种最初比较稀缺吧,在很长时间里,吃驴肉只是上层社会的专利。直到清代以后,驴越养越多,不再物以稀为贵了,驴肉才渐渐成为平民(主要是华北地区的平民)亦可享用的美食。说到餐桌上的驴肉,很多人可能首先会想起河北保定的驴肉火烧,但除此以外,以我走南闯北之所见,香酥驴肉、凉拌驴皮、蚝油驴肉、驴肉汤锅、烧驴肘、熏驴肉、啤酒焖驴肉……以驴肉为主材的佳肴还真是举不胜举,当然,这其中就有早在清代咸丰年间,就遐迩知名的我们陕西凤翔的腊驴肉。

驴和中国人的密切关系,不仅仅展现在形而下层面,而且也展现在形而上层面。在中国,但凡上过几年学的人,大概都不会不知道“黔之驴”的故事吧!《黔之驴》是唐代文学家柳宗元创作的一篇寓言小品,通过一个外来的驴和本地的老虎之间的有意思的故事,揭示能力与形貌并不成正比,外强者往往中干的道理,旨在讽刺那些无能而又肆意逞志的人,影射当时统治集团中官高位显、仗势欺人而无才无德、外强中干的某些上层人物。文章的收束之语:“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真是振聋发聩、意味深长,而由这则寓言衍生出来的成语“黔驴技穷”,更是早已被中国人耳熟能详、乐于使用。

更有趣的是,那位有名的北京大学教授季羡林,曾对柳宗元《黔之驴》的取材来源做过考证,认为可能与印度寓言集《五卷书》、故事集《故事海》、梵文《嘉言录》等著作中的几个故事有关。是也非也,我没有能力做出判定,但倘若真的如此,那也不失为中外文化交流的一段佳话。

驴在形而上层面和中国人发生关系,有时还时通过它的叫声。我的童年,生活在西安市东关的景龙池,当时,那里属城乡结合部,所以、见到驴、听见驴叫,是司空见惯寻常事。记忆中,对驴的叫声,也就是觉得中气十足、高亢嘹亮罢了,谈不上有多么动听,但也绝非刺耳难听,至于更多的内涵和功能,当时确实没有体会到。直到年龄稍大、读书渐多以后,方才知道在某些古人看来,驴的叫声,绝不像愚氓如我所理解的那么简单、那么毫无意义。

比如,可以通过学驴叫来展示孝心。

有戴良者,字叔鸾,乃生活在西汉末年的一位高人。史载,此人家中富裕,但喜欢周济他人,崇尚侠义气节,在社会上,被定位为豪杰;在家里,戴良又是一个大大的孝子,母亲喜欢听驴叫,他就经常学着叫,让母亲高兴,而且技艺不断提升,达到了惟妙惟肖的境界。戴良因此孝名远扬,被举荐为孝廉,他坚辞不受,又被司空府召用,亦坚拒。在汉平帝时,虽一度出任侍御史,但王莽篡位,即称病回归乡里。戴良最后隐居山中,悠闲自得,得享高寿。

再如,可以通过学驴叫表达友情。

汉魏时期,有一个叫王粲的大才子,是中国文学史上著名的“建安七子”中的一员,不但在当时深受曹操、曹丕父子信任,而且还被后世(南北朝)的著名文学评论家刘勰誉为“七子之冠冕”。然而,和前面说到的那位戴良的高堂老母一样,此人也特别爱听驴叫。王粲为曹氏父子篡汉兴魏的大业鞠躬尽瘁,41岁时英年早逝,曹丕以曹操接班人的身份前去祭奠。葬礼上,这位后来的魏文帝向同来吊唁的部下大声呼吁:“王粲平生最喜欢的就是驴叫了,让我们共同放声,一起学驴叫,为他送行。”于是,曹丕带头开嗓高叫,手下人立马应声狂吼,一时间驴叫四起,声震云天,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搞得葬礼现场恰似春情躁动的驴圈。

类似的故事还可以讲述一个。西晋文学家孙楚也是学驴叫的高手,他的好友、官拜侍中的王济,则特别喜欢听他学驴叫,二人每次会面,王济总要让孙楚叫几嗓子,每次也都听得如痴如醉。这样两个人诞生在同一个时代、生活在同一个地方,真是天作之合。后来王济去世,前来与遗体告别的孙楚说道:“你平时就爱听我学驴叫,现在我为你最后喊一嗓子吧!”然后就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叫起来。

历史上,喜欢学驴叫、听驴叫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又岂止以上几位。唐朝末年的高僧普化禅师喜欢学驴叫;北宋理学家,著名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创作者张载,也喜欢学驴叫。限于篇幅,这里就不再详细介绍了。

愚以为,喜欢听驴叫、学驴叫的凡夫俗子无疑更多,只是他们没有机会被人写进文章、传至后世罢了。中国有着漫长的农耕历史,农耕文明时代五花八门的生活样态,总会给在这种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中国人的心灵深处,打下或这样、或那样的深深烙印。本文提到的几位大(或较大)人物,他们在进入层次不同的“庙堂”以后,偶尔(或时不时)会想起昔日近在咫尺的生活场景,是十分正常的事。学几声、或听几声驴叫,不过是心灵深处某种情愫的一种难以抑制的张扬,用一句时尚的话语来表述,此之谓“忘不掉的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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