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装潘金莲与西门大官人(潘金莲的双席儿)
作者 | 文化护卫者
来源 | 孔夫子旧书网APP动态
李瓶儿见他进来。连忙起身,笑着迎接进房里来,说道:“姐姐来家早,请坐,吃钟酒儿。”教迎春:“快拿座儿与你五娘坐。”金莲道:“今日我偏了杯,重复吃了双席儿,不坐了。”说着,扬长抽身就去了······看官听说:潘金莲这几句话,分明讥讽李瓶儿,说他先和书童儿吃酒,然后又陪西门庆,岂不是双席儿?(《金瓶梅》第三十四回)
李瓶儿陪书童吃酒事件的来龙去脉:潘金莲到潘姥姥家去做生日的这天,车淡(扯淡)、管世宽、游守(游手)、郝贤(好闲)因觑见韩道国的老婆和韩道国的兄弟韩二通奸,一帮人便越墙进去踩狗尾,把韩二和韩道国的老婆王六儿一起拴了,押解到牛皮街韩道国的厢铺里,哄动了一条街巷。韩道国这时已回家,到了家门首才得知这件事,忙央应伯爵向西门庆诉说了一番,西门庆吩咐答应的班头,将王六儿放了,将车淡等一干人押解到衙门,不分青红皂白,每人一夹,二十大棍,打的皮开肉绽,鲜血迸流。监中人又恐吓他们:“你四个若送问,都是徒罪。到了外府州县,皆是死数。”
于是四人就让送饭人捎信家里,拼凑了四十两银子,央浼应伯爵到西门庆那里说情。应伯爵便抹下二十五两银子,只带了十五两银子到西门庆家去。碰巧西门庆外出不在家,又因应伯爵原先替韩道国说过情,现在又要替这帮人说情(吃了原告吃被告),怕韩道国知道见罪,便悄悄的吩咐书童,要他取巧对西门庆说,将就饶放车淡他们四人。
书童把银子拿到铺子,只夹下一两五钱来(书童又抹下十三两五钱),教人买了一坛金华酒,两只烧鸭,两只鸡,一钱银子鲜鱼,一肘蹄子,二钱顶皮酥果馅饼儿,一钱银子的搽穰卷儿,去打李瓶儿的关节。书童便把应伯爵所央四人之事,从头诉说一遍:“他(应伯爵)先替韩伙计说了,不好来说得,央及小的先来禀过娘,等爹问,休说是小的说,只假做花大舅那头使人来说。”李瓶儿便叫书童陪自己吃了几杯酒。潘金莲就如《红楼梦》中的赵姨娘,善布眼线,以窥听别人之是非,所以人虽不在,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因此潘金莲用“双席儿”讥讽李瓶儿。此处作者如不点明,恐怕谁也不知道潘金莲所说的“双席儿”指的是什么。
《红楼梦》第五十回
宝钗道:“这些虽好,不合老太太的意,不如作些浅近的物儿,大家雅俗共赏才好。”众人都道:“也要作些浅近的俗物才是。”湘云想了一想,笑道:“我编了一枝《点绛唇》,却真是个俗物,你们猜猜。”说着便念道:
溪壑分离,红尘游戏,真何趣?名利犹虚,后事终难继。
众人都不解,想了半日,也有猜是和尚的,也有猜是道士的,也有猜是偶人戏的。宝玉笑了半日道:“都不是,我猜着了,一定是耍的猴儿。”湘云道:“正是这个了。”
说实话,这道谜语本来就比脑筋急转弯还冷僻,且特征不明,所以有人猜是“和尚”,有人猜是“道士”,还有人猜是“偶戏人”。甲辰本又把“后事终难继”讹成“谜”, 就越发不可解了。程甲本的母本是同甲辰本的,所以后期版本都将“继”讹成“谜”,直到光绪年间的《增评补图石头记》才把“谜”易作“提”,《金玉缘》则把“谜”易作“觅”,但仍不得其要。如果作者这里不点明,恐怕谁也猜不到湘云这道谜底是“耍猴儿”。
《红楼梦》第五十一回
话说众人闻得宝琴将素习所经过各省内的古迹为题,作了十首怀古绝句,内隐十物,皆说:“这自然新巧。”都争着看时,只见写道是······众人看了,都称奇道妙。宝钗先说道:“前八首都是史鉴上有据的,后二首却无考,我们也不大懂得,不如另作两首为是。”黛玉忙拦道:“这宝姐姐也忒‘胶柱鼓瑟’,矫揉造作了。这两首虽于史鉴上无考,咱们虽不曾看这些外传,不知底里,难道咱们连两本戏也没看见过么?那三岁孩子也知道,何况咱们?”探春便道:“这话正是了。”······大家猜了一回,皆不是。
作者这里不道明,是给读者留下想像的空间。但猜什么恐怕都未必对,因为最终解释权归作者所有。
《儒林外史》第七回
一日,两位(荀玫、王惠)正在寓处闲坐,只见长班传进一个红全帖来,上写“晚生陈礼顿首拜”。全帖里面夹着一个单帖,上写着:“江西南昌县陈礼,字和甫,素善仙乩神数,曾在汶上县薛家集观音庵内行道。”王员外道:“长兄,这人你认得么?”荀员外道:“是有这个人。他请仙判的最妙,何不唤他进来请仙,问问功名的事。”忙叫:“请。”
当下留着吃了饭,叫长班到他下处把沙盘、乩笔都取了来,摆下。陈礼道:“二位老爷自己默祝。”二位祝罢,将乩笔安好。陈礼又自己拜了,烧了一道降坛的符,便请二位老爷两边扶着乩笔,又念了一遍咒语,烧了一道启请的符,只见那乩渐渐动起来了。那陈礼叫长班斟了一杯茶,双手捧着,跪献上去,那乩笔先画了几个圈子,便不动了。
陈礼又焚了一道符,叫众人都息静。长班、家人站在外边去了。又过了一顿饭时,那乩扶得动了,写出四个大字:“王公听判。”王员外慌忙丢了乩笔,下来拜了四拜,问道:“不知大仙尊姓大名?”问罢,又去扶乩。那乩旋转如飞,写下一行道:“吾乃伏魔大帝关圣帝君是也。”陈礼吓得在下面磕头如捣蒜,说道:“今日二位老爷心诚,请得夫子降坛,这是轻易不得的事!总是二位老爷大福,须要十分诚敬,若有些须怠慢,山人就担戴不起!”二位也觉悚然,毛发皆竖,丢着乩笔,下来又拜了四拜,再上去扶。陈礼道:“且住。沙盘小,恐怕夫子指示言语多,写不下,且拿一副纸笔来,待山人在傍记下同看。”于是拿了一副纸笔,递与陈礼在傍抄写,两位仍旧扶着。那乩运笔如飞,写道:
羡尔功名夏后,一枝高折鲜红。大江烟浪杳无踪,两日黄堂坐拥。
只道骅骝开道,原来天府夔龙。琴瑟琵琶路上逢,一盏醇醪心痛!
写毕,又判出五个大字:“调寄《西江月》。”三个人都不解其意。王员外道:“只有头一句明白。‘功名夏后’是‘夏后氏五十而贡’,我恰是五十岁登科的,这句验了。此下的话,全然不解。”陈礼道:“夫子是从不误人的,老爷收着,后日必有神验。况这诗上说:‘天府夔龙’,想是老爷升任直到宰相之职。”王员外被他说破,也觉得心里欢喜。
《儒林外史》第八回
因此,各上司访闻,都道是江西第一个能员(指王员外王惠)。做到两年多些,各处荐了。适值江西宁王反乱,各路*戒*严*,朝廷就把他提升了南赣道,催趱军需。王太守接了羽檄文书,星速赴南赣到任。到任未久,即出门查台站,大车驷马,在路晓行夜宿。
那日到了一个地方,落在公馆。公馆是个旧人家一所大房子,走进去举头一看,正厅上悬著一块匾,匾上贴著红纸,上面四个大字是“骅骝开道”。王道台看见,吃了一惊。到厅升座,属员衙役,参见过了,掩门用饭,忽见一阵大风把那片红纸吹在地下,里面现出绿底金字,四个大字是“天府夔龙”。王道台心里不胜骇异,才晓得关圣帝君判断的话,直到今日才验:那所判“两日黄堂”便就是南昌府的个“昌”字。可见万事分定。一宿无话,查毕公事回衙。
次年,宁王统兵破了南赣官军······王道台也抵挡不住,叫了一只小船,黑夜逃走。走到大江中,遇著宁王百十只艨艟战船,明盔亮甲。船上有千万火把,照见小船,叫一声:“拿!”几十个兵卒跳上船来,走进中舱,把王道台反剪了手,捉上大船。那些从人船家,杀的杀了,还有怕杀的,跳在水里死了。王道台吓得撒抖抖的颤,灯烛影里,望见宁王坐在上面,不敢抬头。宁王见了,慌走下来,亲手替他解了缚,叫取衣裳穿了,说道:“孤家是奉太后密旨,起兵诛君侧之奸,你既是江西的能员,降顺了孤家,少不得升授你的官爵。”王道台颤抖抖的叩头道:“情愿降顺。”
宁王道:“既然愿降,待孤家亲赐一杯酒。”此时王道台被缚得心口十分疼痛,跪著接酒在手,一饮而尽,心便不疼了,又磕头谢了。王爷即赏与江西按察司之职,自此随在宁王军中。听见左右的人说,宁王在玉牒中是第八个王子,方才悟了关圣帝君所判“琴瑟琵琶”,头上是八个“王”字,到此无一句不验了。
宁王闹了两年,不想被新建伯王守仁,一阵杀败,束手就擒;那些伪君,杀的杀,逃的逃了。王道台在衙门,并不曾收拾得一件东西,只取了一个枕箱,里面几本书和几两银子,换了青衣小帽,黑夜逃走······王惠道:“盛从同船家都不在此么?”蘧公孙道:“他们都上岸去了。”王惠附耳低言道:“便是后任的南昌知府王惠。”蘧公孙大惊道:“闻得老先生已荣升南赣道,如何改装独自到此?”
王惠道:“只为宁王反叛,弟便挂印而逃;却为围城之中,不曾取出盘费。”蘧公孙道:“如今却将*何*往*?”王惠道:“穷途流落,那有定所?”就不把降顺宁王的话说了出来······王惠又道:“我除了行李被褥之外,一无所有,只有一个枕箱,内有残书几本。此时潜踪在外,虽这一点物件,也恐被人识认,惹起是非;如今也拿来交给世兄,我轻身便好逃窜了。”······王惠道:“敬问令祖老先生,今世不能再见。来生犬马相报便了!”分别去后,王惠另觅了船只到太湖,自此更姓改名,削发出家为僧去了。
“王惠另觅了船只到太湖,自此更姓改名,削发出家为僧去了。”也就是说,“伏魔大帝关圣帝君”为王惠(王道台、王员外)所批的判词,没一句跟他的最终结局有关,只是跟结局毫无关联的一些瞬间过程而已。如果不是作者逐句点明,后人恐怕会像陈和甫一样,一定往“况这诗上说:‘天府夔龙’,想是老爷升任直到宰相之职”这方面去解读了,岂非风马牛不相及?
《红楼梦》第五回中的判词,被抄手衍脱讹倒的连作者到底作什么都燕石莫辨,如有人解读出来,那一定比“江西南昌县陈礼,字和甫,素善仙乩神数,曾在汶上县薛家集观音庵内行道”高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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