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阳县寻觅秘境(松阳山野里的惬意)

到了松阳之后,每天早上我会早早起来,绕着民宿周边的村子转上几圈,鸟叫声、溪流的声音、村里的狗吠交织在一起,恍然中有种偷了别人时间的感觉。松阳的民宿,是一种隐世的美丽。

记者/王珊

松阳县寻觅秘境(松阳山野里的惬意)(1)

松阳四面青山,中间平原,山野之气浓郁(黄宇 摄)

做喜欢的事

民宿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我有些惊喜。惊喜源于房间的一扇窗户,方方正正的木质架构,做了两层,外面一层是严严实实的玻璃窗,里面则是木制纱窗。纱窗是一直打开的。这不是重点。目光聚焦之处是窗外对着的一片菜地,地不大,四四方方的一片,也就是能停下一辆汽车的大小,栽着行距整齐的油菜,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叶子,在冬天的深山里舒展出柔软清新的嫩黄。

窗户的这一边则是一张矮塌,跟外面的菜地比起来还是高出了三四十厘米的样子,视觉上便具有了观赏的优势。坐在榻上泡上一杯茶瞥向窗外,视线一点点被绵延拉长:菜地;再远一点是几棵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在寒气里抖擞着为数不多的叶子;再仰一点脖子则是云气萦绕的深山,黑白分明。一远一近之间,整个人都松了下来,脑袋也自动进入一种放空的状态,就想呆坐在那里感受一番松阳的山野气。也就是此时,我一下理解了民宿主人林森为何要在这片荒野之地上开一家民宿的想法。

松阳位于浙江省东南部,隶属于丽水市。无论从哪个方位出发,这里都不算是一个交通便利的地方。松阳没有火车站,公路也是这一二十年才开始完善起来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当地人们出行很大程度上还是依赖于渡口,偶尔会出现翻船事故。直到2006年,龙丽(浙江龙游到丽水)高速公路的建成,才让松阳告别了没有高速的历史。即使如此,从杭州到松阳开车仍需要4个小时,从上海、苏州过去则更远一些,超过5个小时。当地人告诉我,因为偏僻,有不少游客会买票买到金华的东阳去,下了车后,才发现走错了地方。

从另外一种维度打开的松阳,则是我坐在窗前看到的迷人模样。松阳位于瓯江上游,四面是青山,中间是平原,就像围壁一样将松阳围成一个相对封闭的世界。汽车行驶在公路上,如果不是突然拐进一个小道,跑上十几分钟,都很难看到村子的痕迹。这种封闭,使得松阳自古以来都是避难所,容纳了来自周边甚至福建的逃难者。也因为这种封闭性,松阳先后有70多个古老村落因为保存完整被列入国家级传统村落,仅次于贵州。宋代士人沈晦曾经写诗描述松阳,“唯此桃花源,四塞无他虞”。

松阳县寻觅秘境(松阳山野里的惬意)(2)

陈家铺村的飞茑集民宿,住客在云海中喝茶(黄宇 摄)

我在松阳的这几天,去了六七家民宿,都在深山里。有些民宿里会展示一些村子过去的老照片,你会感慨,现在的乡村面貌跟百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在村里游荡,目光所至是大量的古村古道、古树古塔、古山古寺。每个村子里都是一溜的黄色夯土墙,这是农耕时代村民的智慧,就地取土,成本低,且冬暖夏凉。不过,从2016年开始,这个只有20多万人口的县城,因为景色秀美的古村落,成为民宿投资者新一个关注的热点。

林森比谁都知道松阳的妙处。他的民宿取名“酉田花开”,民宿有9间房。酉田是村子的名字。每年春季到来之后,村里的桃花、梨花、山茶花野生野长地绽放起来,民宿便有了名字。酉田村是一个很难用语言描述的村子,我想了很久,也只想到了“错落有致”。村子海拔并不高,只有400多米,视野却很开阔。站在村子的任何一个角度,都能看到层层叠叠的梯田,上面栽满了茶树,更远的山边则是竹林,冬日里更显得苍翠。酉田村的村口有3棵几百年的马尾松,两个人拉起手来都抱不过来,而且树的形态也很干净漂亮,像是从古代山水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这些,都是吸引林森的原因。而且村子小,村民大都出去打工,只剩下几十名妇女和老人,格外安静。做民宿之前,林森是浙江省古建筑设计研究院(以下简称“古建院”)的一名设计师。古建院承担着浙江省的文物保护工作。林森今年38岁,在古建院已经工作了十几年。从2003年开始,林森和同事一起参与全省的古村落保护调研工作。他们几乎将整个浙江的村落走遍了。林森告诉我,进行村落调研时,每一个村他们都会做一个列表,包括村庄本身的完整性、宗俗的保留以及村里古树状况等各个方面,都会详细记录下来。“酉田村是我看过形态最好的一个村子,建筑整齐有秩序,各方面元素又很齐全。”

相比于城市里的喧闹,林森更喜欢村子里的那种安宁,也喜欢与村民打交道。每次,他都会装点儿烟或者糖果,分给在田里干活的男人和玩耍的孩童。林森说,那几年,自己和妻子都想着去过一种简单的生活。林森总是会想起小时候在温州乡下的生活,那时候村里只有他家里有电视,每到晚上,家里人就将电视搬进院子里,村里的小孩子会搬着凳子挤到第一排看《水浒传》。月光也很亮,没有路灯,村民回去也能看清回家的路。

民宿在松阳的兴起提供了这么一个契机。“之前的工作总是做一些宏观的规划,但有时候这些最后是没有办法落地的。多了之后,我就会觉得重复性的工作没有意义,自身的价值也很难体现。我喜欢细微的东西,喜欢跟人交流,希望自己的设计能够改变别人的生活方式和理念。”一种新的生活状态的畅想让林森在按部就班的生活里有了些悸动。那一年,林森的女儿只有3岁,一直咳嗽,怎么都好不了。林森和妻子只好带着她去查过敏原,才发现女儿对尘螨过敏。林森联想到了杭州愈发严重的雾霾,做民宿的想法也就更加确定了。

综合考虑后,林森将想法告诉了家里人,意见最大的是父母。父母都是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带着林森从村子里出来,最终在城市安了家。他们认为做生意太辛苦,安安稳稳地工作就好。“我并不是纯粹为了做民宿,我还是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如果我不去做的话,我肯定会后悔。”林森希望获得父亲的支持。他告诉我,当时他整个人处于很兴奋的状态,有股力量在推着他往前走。那时,他还没有辞职,周五下班后,他就开4个小时的车子从杭州赶过来,在装修的房子里搭一个帐篷,跟工人一起干活,周一再赶回去上班。

松阳县寻觅秘境(松阳山野里的惬意)(3)

酉田花开的主人林森(黄宇 摄)

自然的功效

韩梅梅是在订房网站上看了一眼图片就决定要住在林森的民宿里。吸引她的是黄色的夯土墙,“外婆家的房子以前就是这样的,看着有一种亲切感。”韩梅梅1981年生于云南,是一位畅销书作家。小时候她随着父母住在云南的县城,外公外婆则住在山里。她几乎用一种诗意的语言向我描述了她的童年记忆:房子门口有一棵枇杷树、一棵樱桃树,厕所是露天的,用玉米秆堆成,上面爬满了穿心莲;晚上的时候她就跟着老人家坐在火塘边聊着天,家里还有一只猫咪,趴在她的脚边,听得要瞌睡过去了。韩梅梅告诉我,在此之前,她还研究了新西兰和日本的民居,但那种亲切的感觉让她决定去酉田。

韩梅梅是个待不住的人,她喜欢新奇和冒险。每年,她都会在春天选择一个地方去待一个月,并将这一个月的时间称作“保留一些自我”。她曾在四川大凉山住过一个月,等着当地的樱桃成熟,一直到樱桃季过去了才离开。对于韩梅梅来说,住宿的条件并不是她首要考虑的,住宿外延的环境才是抵达一个地方的意义。她曾在阳朔一个酒吧里面住过,每天站在平台上对着漓江刷牙。“挤牙膏的时候,能看到一个个小黑点在江上飘,那是人站在竹筏上,刷完牙,你会发现,竹筏已经漂到你眼前了。”韩梅梅告诉我。

这一次到酉田花开,韩梅梅是写作进入了瓶颈期——她写不出来了。对于写作者来说,这是件可怕和难以接受的事情。她当时正在写一本新书,按照出版要求,春节前就应该交稿。但到了3月,依然还有一半的工作量没有完成。“那段时间在桌子前坐也坐不下去,即使勉强坐在桌前,也一个字都写不出来。”韩梅梅开始失眠。只有借助安眠药,她才能有几个小时的安稳觉。但药物的副作用带来的头晕和迟钝,让她白天又陷入更大的焦虑。从家里出来时,她还带了20片安眠药,希望一个月只吃这么多。

村子是不容易到达的。韩梅梅先从宁夏飞到杭州然后转高铁到了丽水。距离民宿还有接近150公里的距离。民宿主人林森联系了一辆黑车去接她。司机长得粗粗壮壮,看起来像电影里的抢劫犯。为了多赚点钱,司机又在丽水兜了一圈,拉了两个客人,坐在后座的位置。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中,后座的两个人一句话没说,韩梅梅心里犯怵,不断地安慰自己要淡定。直到有一个人下车,给了司机50块钱后,她才会舒了口气——真的是黑车。

被扔进荒野之中,人总会释放亲近自然的天性。韩梅梅每天很早就醒来了。这是她以往难以做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户看外面的云气,几乎每天都不一样的模样,有时你会觉得云就在窗外飘。在酉田村,韩梅梅大多数时间都在周边闲逛。她先是绕着村子散步,从酉田村的3棵马尾松那里沿着村道一直往上走,就能够到达通山公路上,沿着公路往前走一些,有一个小小的站牌,上面写着“酉田站”,车站的棚子上爬满了野生的风车茉莉,等候的座位就是一棵倒下了的树干。

后来她不再满足这些。村里有许多宽宽窄窄的石板路,她会随意选上一个方向,沿着道路往深处走。有一天她跟林森结伴到了一个村子,已经是半晌午了,那个村子的小卖部里连方便面也没有。村里的老大爷就邀请他们到家里煮面吃。大爷从地头上拔了几颗菜,又从房梁上割了一小块腊肉。林森动手将菜和肉炒了,韩梅梅就蹲在灶台下面生火,“那个面真好吃”。还有一次,他们逛到了一个叫呈回的村子,在村子拍照时,有个50多岁的大姐朝她走过来。“我们这里秋天最美。”大姐边说边给她看手机里的照片。韩梅梅一看,确实好看。她请求加个微信,想对方将照片发给她。微信通过认证时,她发现对方的微信名叫“呈回女王”。

松阳县寻觅秘境(松阳山野里的惬意)(4)

酉田村,每当暮色来临,云雾便会从山谷升起(黄宇 摄)

时间一天天过去,韩梅梅原定的那本书也没有写出来。她索性自我放弃。太阳好的时候,她就将草帽搭在脸上,坐在民宿的平台上,守着一杯咖啡,晒上一天太阳;民宿里也会来一些客人,会过来跟她闲聊。有一个叫Linda的女生听说她喜欢吃芥末豆,回去给她寄了十几包,也成了她在民宿的消遣。

更多的时候,韩梅梅开着林森那辆已经破到打不开门子的车,里面放着一把大剪刀。一路开下去,遇到好看的花,就剪下来几枝。春天的山野里,桃花败了梨花开,然后则是山茶花,野趣十足。山茶花多开在悬崖上,摘花也具有了某种冒险的意味,有一次,她将半棵野山茶树都砍了下来,坐在地上思考了半天如何将花带回去,最后半敞着后备厢,拉了回来。“那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于要做一些转型,不再适合去写一些励志的书,而是去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她将自己在酉田村的经历全都记录了下来,这些在她看来才是有温度的东西。韩梅梅告诉老公,自己被酉田村清洗了一遍——临走时,她的安眠药只用掉了一片。

虽然很难用言语表达,但自然就是有解决烦恼的神奇。我记得读大学的时候,父亲送我到青岛,临回家时,他对我有些不放心,冲着我说了一句:“如果心里不高兴,就去海边转转,会好很多。”现在十几年过去了,说话的场景一直在我眼前,这也是父亲为数不多被我听进心里去的一句话。大学四年里,我保持了每周至少两次的海边散步,有时候则躺在礁石上,听听海浪的声音,度过了我人生里最为平静惬意的四年。到了松阳之后,每天早上我也会早早起来,绕着民宿周边的村子转上几圈,鸟叫声、溪流的声音、村里的狗吠混合在一起,有种偷了别人时间的感觉。

日本的野外摄影师星野道夫对于自然的功效有着更为神奇的描述。他曾在书里提到他一个朋友的故事,朋友说:“在东京过着忙碌的日子时,可能有一头鲸鱼正跳出阿拉斯加的海面,光知道这些,就让人觉得舒畅。”星野道夫将朋友的这种比喻,称作“悠久的大自然”。他进一步畅想,人可能有两种重要的大自然:一种是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周遭的自然,比如说路旁的野花或者附近的流水;另一种则是与日常相关的,不容易抵达的地方,我们并非一定要到达那里,但只要知道那里有自然,内心就会丰盈起来。

松阳县寻觅秘境(松阳山野里的惬意)(5)

松阳老街打铁铺的打铁匠(黄宇 摄)

温度

韩梅梅到的时候,正是处于林森最忙的状态。韩梅梅经常看到林森这边刚煮完咖啡递给客人说“你们自助哈”,紧接着跑到隔壁的客房去打扫卫生;中午人不见的时候准是去餐厅给大家准备午饭去了。忙到什么程度呢?林森说他经常是晚上回到住处,没来得 及刷牙洗脸就倒床上睡着了。“你看我们现在有三个阿姨、一个管家,民宿刚开时,客人跟现在差不多,但只有我一个人干活。”

找不到愿意为民宿工作的人,是林森在酉田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也是在这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城市和乡村之间的距离。快递只给送到城里的快递点,邮政也只有在攒够一堆时才会进村。在人手上,林森本想找一个年轻人来帮忙管家,年轻人更容易跟客人沟通。他联系了几个村里的年轻人,尽管林森已经开出了比他们在杭州打工还要高的工资,也没有人愿意回来。后来林森才意识到,跟城里人想回归乡村一样,深山里的年轻人更向往大都市的生活,“他们觉得,如果被问起工作,说在山里是丢脸的事情”。

原本民宿也没想过做餐厅。但客人来了,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村子原始到只有一家小卖部,客人也待不住。只好将餐厅涵盖了进来。蔬菜和笋干之类的多是从村民家里买的,肉、鱼类的则要开车下山。林森曾招进来一个厨师师傅。来的是小两口,每人工资4000多块。两个人只在山上待了7个月,就离开了。临走时,厨师跟他说:“林哥,我赚的钱在你这儿花不了。”林森告诉我,两个年轻人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没客人时去县城吃东西,如果当天不回来则是最开心的。后来,林森发现,倒是村里的阿姨是一个好的选择,她们虽然跟客人语言不通,时间却是可以保证的。但到了采茶季,一切还得自己干。

林森已经成了多面手。他会煮咖啡,还考了厨师证。论起打扫卫生,他比所有的阿姨都快。“阿姨们都是一间一间地打扫,我不是,比如说,我拆床单,我会把所有房间的床单都拆下换上,再去打扫卫生间,最后将所有的地面擦一遍再退出来。”林森说,这些都是从网上扒的教程。做民宿最初的一年里,身高一米七、体重130公斤的林森瘦了30斤,谁看到他都会说他瘦了。“每天至少一万步。以前在杭州我总是说减肥减不下去,现在看来还是没有足够坚持。”聊起以前的辛苦,林森用了玩笑的口吻:“能够做下来,也是觉得有意思。”

松阳县寻觅秘境(松阳山野里的惬意)(6)

西坑村当地村民自家的民宿(黄宇 摄)

温度,是林森试图给“酉田花开”赋予的意味。2010年,林森和同事出差去台湾做古建筑保护的考察和学习。为了方便出行,他们一路都住在民宿里。“民宿的主人很友好,会跟你唠家常,聊家里的事情,还会将方圆多少公里内玩的地方给你介绍一遍。”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和同事早上醒得比较迟,醒来民宿主人已经出去干活了,只在冰箱上给他们贴了个留言,说早饭热在锅里了,吃完饭出门时把门关上就可以了。“你会觉得很舒适,双方彼此很熟悉。”

林森将温度分为两个层面。一是源自房内的设计。他希望房间能够展现民宿主人生活的态度。有一把木制的竹椅,上面有镂空的花纹,矮矮的,被当作换鞋凳。林森告诉我,椅子是在温州的一个村子买来的,据说是放在船里供新娘使用的,“太高的话,坐不稳,容易晃”。林森有收藏的爱好,去村子里调研时,他碰到好玩的物品,就会跟村民买过来。放在大厅的那个红棕色的柜子是他去同学家里吃喜酒时,同学母亲觉得跟新房子不搭,想要丢掉的,他花了200块钱运了回来。民宿装修好,他找了一个皮卡,将这些东西全从杭州拉了过来。

我最喜欢的是咖啡馆的门把手,那是一块鹅卵石,握进手掌刚刚好。石头是林森有一次在溪边捡到的。他把这块石头镶在了门外边,但问题来了,门里边最好也有一块类似的。找一块模样相似的石头可就不好找了,他跑了周边的小河才找到了合适的。“我想在民宿里体现当地的特色,但又不想做得太乡土,放些陶陶罐罐之类的,那就是农家乐了。”林森告诉我,也因此他的民宿从外观上注重着夯土墙的特色,但里面只会在不经意的地方保留一面当地的墙壁,“一般在不容易碰到的地方,夯土墙一碰会有粉末往下掉,体验也会不好”。

主人的悉心照顾是温度的第二个层面。比如客人提到有些感冒,不太舒服,林森就会开车到山下去买感冒药;下雨时如果有客人出门没带伞,他就会沿着山路寻下去,递过去一把伞。他还会跟客人一起聊天,一起喝酒,许多人都成了朋友。“所以我在民宿和不在民宿时,客人对我们的评价就会不一样。我不在时会说‘服务还不错’,在时则是‘待着舒服’之类的。一般管家在的话更多是服务的理念,服务好就行了,我们则是希望让他们觉得舒适。现在做民宿的很多,很多人往往去追求装修方面的高大上,但我觉得以后的认知慢慢会回归到‘民’这个概念上。”林森告诉我,民宿接待的客人一般有两类,一是觉得民宿比较火过来体验的,这一拨人往往是几个家庭组团一起来,晚上打打牌;另外一拨则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来之前,多已对当地有了基本的了解。

松阳县寻觅秘境(松阳山野里的惬意)(7)

严坑岭村主任家的民宿(黄宇 摄)

回归

民宿进入有序的状态后,林森开始琢磨起设计的事情。去年他给几家工作室设计了几个logo,这都是他之前没时间做的事情。最近他还答应帮酉田下面村子里的人设计个小卖部。“小卖部首先要跟村里的风格搭,其次是储藏空间要精细一些,东西不要放太多,但类型一定要全,这个思路主要是源于自动售卖机。”林森自己会经常去村子里采风,发现农村有意思的材料和物件。他喜欢一个叫王澍的建筑设计师,是普利兹克建筑奖首位中国籍得主,这个奖被称作“建筑界的诺贝尔奖”。王澍的很多设计来源都来自于乡村,曾说:“我住在乡村,自然、田野这些东西才会进入我的眼睛,才能真正感知自然,感受四季变化,而不是一个匆匆过客。”

林森告诉我,有一次一个村民请他设计民宿。主人之前已经将房子的檐角做成混凝土的,林森觉得跟整个民宿的风格不搭,想找点材料代替。一天他在村里遇到一个担柴的人,刚从山上砍柴下来。柴火有粗有细,他跟对方要了一根,发现木质很硬实,不容易被虫蛀。当时,他就向民宿主人提出要用两厘米直径的木头捆扎做成房檐。“一块钱一根,只花了2000多块钱。”林森告诉我。

有不少在做民宿的人慕名找林森做设计。其中一家叫“杉舍”的民宿我去参观过。主人是一个村子的村民,年轻时出去打工,后来又在温州开了建材的厂子。松阳民宿火了后他回到家里来,想把村里的小学改建成民宿。民宿旁边有几棵上百年的红豆杉树,一走到树下,听着鸟叫声,说句“百忧解”也不为过。男女主人都是和气的人,脸上总是挂着笑意。男主人杨建伟对工人说:“工地上林森说了算。”“我发现一个村民都这么尊重设计师,觉得太难得了。”林森说,以前给甲方做规划,他坚持自己的设计,对方总是会敲打他,“小林你不要太固执了”;再反驳一下,可能就要去找领导了。

杨建伟所在的丁坑村距离县城有60公里的距离。坐在车上,我不断地感慨“山路不只十八弯”。只想着车子能够赶紧停下来,免得吐在车里。杨建伟告诉我他从十七八岁就出去打工,后来自己做了老板后也没有想过在外面买房子,“总觉得外面不是家,现在想想错过了不少投资的机会”。杨建伟说回来开民宿,某种程度上是想定下来,“我是一个不喜欢有太大压力的人,家里空气好,吃得也好,人也舒爽”。

“对于民宿来说,选址很重要,松阳的美就在于它隐世的美丽。虽然偏僻,但松阳民宿的特点是体量小,一家几间房,所以受影响不大。”最早将莫干山民宿带动起来的民宿投资者夏雨清已经在松阳开了两家民宿。“好的民宿,自然环境是很重要的。”他告诉我,有几批从广东来的客人,在看到了云海之后,都觉得来松阳是值得的。另外一位从莫干山过来的投资者则告诉我,相比于莫干山幽静的单一性,松阳有风景、有物产,更适合投资者拿出来讲故事,“现在的城市人,对自然有着更迫切的需求”。

除了杨建伟这样想回乡的人,外来者更是跃跃欲试。经常有培训机构组织人到林森这里参观,想了解他的民宿是怎么做起来的。林森会跟他们说,参观能够学到一些东西,但深入了解的方式还是需要住下来体验。他也经常会给一些头脑发热的人打个预防针,“民宿投入是很大的,如果不用心做,就会变得很鸡肋。这么偏远的地方,到最后扔也不是,捡起来也不是”。

在村里待得久了,林森就有些不愿意回到城市里去。每次回去,他都会发现一些变化,2016年他刚来时,杭州还没有出现共享单车和汽车,回去以后,到处都是;小区旁边的生鲜超市也开了一个又一个。虽然也没有什么不适应,但总觉得城市处于一个比较乱的状态,就连跟周围人聊天,发现除了家庭和孩子之外,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但去年开始,林森回杭州的时间还是多了起来,女儿上小学了。“丽水这边的教育跟杭州还是不能比的。中国很多家庭其实都想脱离城市,但因为各方面的原因,还是脱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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