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讲了一个故事爱说闲话的老人(老韩讲了一个故事)

老韩讲了一个故事爱说闲话的老人(老韩讲了一个故事)(1)

1942年,水旱蝗汤四害肆虐,河南饿殍遍地,民不聊生。

一大早起来,睢州城古巷的陈少白扶正高度数的金丝边近视眼镜,手执文明小杖,在卧室里来回踱着方步。

陈少白做战地记者时,结识了西北军的一个军需处长,二人一文一武,言谈甚欢,结拜为兄弟。由于战事频繁,陈少白生性懦弱,唯恐子弹不长眼睛误取了小命,遂回归故里。岂知,饥肠辘辘的滋味更让人度日如年。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陈少白想到一个字:走。

陈少白衣兜里哐啷哐啷的八块银圆便是他的全部家当。陈少白暗暗自语:“朝不保夕也。”穷家富路。陈少白开始搜索家中的米面,计划做些干粮,以备路途之需,怎奈盆盆罐罐早已空空如也。陈少白长叹一声,沉沉地坐下。突然间,陈少白拊掌长笑,拽步走向“茂源粮号”。

茂源粮号的大掌柜姓吴,瓜皮帽,八字胡,戴一副小而圆的眼镜。陈少白谈及米面之事,吴掌柜目光撒过来,盯着陈少白半开玩笑地说:“君去,何日归乎?借出的米面岂不是包子打狗乎?”

本来,吴掌柜不善辞令,只是见到陈少白,便来几句脱口秀。

陈少白将手中的文明小杖挂在胳膊弯儿,摘下礼帽,勉强挤出一点儿笑来:“俺长短是根棍,大小是个人,焉何奚落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儒生?”

吴掌柜正色道:“不是奚落,是言讲其实!”

陈少白挺正身板,一脸错愕:“古巷,你谁都可以怕,难道还怕我陈少白不成?宽些时候,汇些钱来,加倍奉还!”

豫东,有一种饼,俗名“锅盔”,干燥,耐储存,不容易变馊。陈少白在面盆里和起面来,怎奈面太黏,拔不出手来。陈少白咳了一声,偏巧,对门的陈二嫂进来了。陈二嫂,人瘦得像作图的圆规,却是勤快,有力气。陈二嫂踮着脚尖,微微倾着身子,双手在面案上搓来搓去,不多时,便帮陈少白烙出两摞锅盔。陈少白再三道谢,陈二嫂躬身道着万福:“发迹之日,别忘记二嫂就知足了!”

民权县跑火车,陈少白气喘吁吁赶到火车站排队买车票,忽然,双脚一沉,低头一看,哎呀,一个脏兮兮的男孩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双腿。挣不脱又打不得,如何是好?一时,陈少白六神无主,身后,一位老者说道:“不给点儿钱来,孩子断然不会松开手!”

陈少白一摸衣兜,糟了,衣兜里仅有八块银圆,没有一块铜板。把一块银圆给了孩子,也就意味着买不了车票。买不了车票,也就意味着去不了西安。陈少白反复摩挲着银圆,左右为难。老者提醒:“如果有点儿吃食,也可把孩子打发了!”

陈少白掏出锅盔,撕开半片送给孩子。孩子举着锅盔像举着一面得胜的旗帜,跑了。

子夜时分,列车抵达郑州站,陈少白转乘从汉口开往西安的列车。偌大的郑州站,灯火稀疏,万头攒动,人影绰绰,转乘的人们像赴考的举子一般急促。不一会儿,手执文明小杖的陈少白便落在了后面,一位跛脚男人从背后赶上来。跛脚男人顿顿跛脚,苦笑道:“动问先生何往?”

行走急促,陈少白毫无说话的兴致,随口答道:“西安。”

跛脚男人吃惊起来:“西安战事吃紧,你敢往火坑里跳?”

此时,陈少白有些书生意气,为了佐证自己没有说错,很斯文地掏出火车票递给跛脚男人观看。跛脚男人看过火车票,“哦哦”点头,递回来,颠着跛脚一头扎进了人流里。

检票台前,陈少白恭敬地递上火车票。检票人员望着青布长衫的陈少白,先是愕然,而后客气地说道:“先生,您的车票已经到站了!”

陈少白一怔,许久,方才明白火车票被跛脚男人掉了包。

这下非同小可,陈少白已是身无分文了,去不了西安,又回不了睢州城,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吊在了郑州。

陈少白嘴里一直念叨着“听天由命”,除此,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了。火车站广场,横倒竖卧躺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难民,陈少白随便侧身躺下。黎明,几个穿着铁路制服的人走过来,举着喇叭筒子喊道:“慈善人士募捐,善饭,赶紧排队,每人一天一碗稀粥!”

陈少白跟从长队来到一处大院子,领到一只粗瓦碗;接下来,领到一碗稀粥。陈少白嘟哝着:“这和喝西北风差不多!”

穿铁路制服的人踢踢陈少白的文明小杖:“你就知足吧!”

主要是僧多粥少。难民站里,黑压压的难民挤进来挤出去。三天过后,难民遣返原籍。为避免难民节外生枝,遣返的车费由省府买单。陈少白回到睢州城,傻眼了,身无分文,家中粮米已尽,如何是好呢?陈少白靠着绿色邮筒坐了下来,盯着邮筒出神。突然,陈少白说一声“有了”,霍然起身。邮筒不远处,一张桌,桌旁端坐一人,挂着一副“一行书信千行泪,寒到君边衣到无”的招牌。陈少白一看便知是书信先生。陈少白走过来沉沉坐定,细细陈述落难之事,恳请西安的故友寄些钱来,以期动身前往……

书信先生笔走龙蛇,修书一封,然后,目光沉得像石头,盯着陈少白讨要润笔。陈少白却是暗暗叫苦,一是身无分文,穷困潦倒,支付不了丁点儿笔墨钱,是何等的狼狈?二是懊悔自己本来写得一管好字,何苦多此一举,烦劳书信先生?

陈少白踉踉跄跄回到家中,倒头便睡。这一睡,便再也没有醒来。陈少白辞世的第三天,收到西安故友的汇款,瘦骨伶仃的陈二嫂嚷道:“人走了,寄来钱,有何用!”

“人死了就算了吗?陈少白还欠米面钱呢!”陈二嫂抬头望去,说话的是茂源粮号的吴掌柜……(作者 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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