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隔离的第一天(隔离在潜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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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京隔离的第一天(隔离在潜江的日子)(1)

我有一习惯是,在大家谈同一个话题的时候我绝不会谈这个话题,就像我四年回头写了六千多首诗不是为了诗一样,我想一个人一旦成为了焦点,种种目光聚焦过来,你就自燃毁灭了,或者留下斑点。

一个人安静地生长,这是一个多么大的内需。

2020年的这个春节,直到1月22之前,我都觉得日子和以往过得没有什么区别,一切都是按步就班,我一家三口从武汉回江汉油田到我岳父岳母家过年。

我叫儿子天天抢了22号到潜江的动车,把信息提前告诉了潜江的作家朋友,朋友很快就安排了车,同时开始准备热闹的晚餐。这几乎是我回油田的保留节目,回油田过春节,先在潜江停一下,朋友们一起聊聊文学,喝喝酒,谈谈生活。我喝酒比较高调,人越多,我越来劲。很多次,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得岳父家。

但后来形势骤然紧张起来,直到20号我看新闻联播对肺炎疫情做了重要指示,才觉得武汉有些异样。我21号经过岳家嘴地铁站的时候,地铁里的小吃点坐满了人,很少看见戴口罩的人。

21日下午,潜江朋友发来回微信,说你明天还回来吗。我说计划没变。

22日,武汉几乎全城都是大口罩了。我从武汉火车站上了动车后,所有人都全副武装了,而且车上人很多,过道上站的都是人。这一下真觉得势态严重了。我赶紧联系朋友取消了晚上的活动,也不叫他们接站了,我妻子给她妹妹打了电话,叫她直接从潜江火车站把我们一家接回油田。

回到油田是晚上七点。打开新闻,扑天盖地都是关于冠状病毒疫情的报道,再过了一会,得知武汉封城了。晚上睡不着觉,写了这首诗:

回家了

从武汉到潜江,

火车上的人很多,

没有看清一张完整的脸。

从潜江到油田,

一路都是黑黑的,

啥也没看见。

回到家了,

今天一天,我终于看到了一桌

有模有样的人。

我们没有什么庆幸感,因为回家是早就预定好了的。我们呆在家里,哪也不敢去,怕武汉这两个字把别人吓倒了。 23号,接到从北京回油田的朋友电话,说是初五女儿婚礼的活动取消。我们互致问候,失落地放下电话。

我喜欢回油田过春节还有一个原因是可以放鞭炮。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买鞭炮,哪家放鞭炮,就没命似的往那家跑,就是为了抢那些没有炸响的鞭炮。以前每年春节在油田吃团年饭都是放鞭炮的,初一,十五也要放架鞭。吃年饭那天,我在炒最后一个菜的时候说,赶快把鞭炮准备好。这时岳父才想起来,今年他没买鞭炮,哎呀,都是这肺炎闹的。

在以前,除夕,从中午开始到初一,油田鞭炮声不绝于耳,其中夹杂着焰火升空的巨大响声,呆在家里,也能闻到浓浓的硝烟味。但今年三十到初一,我鲜有听到鞭炮声,偶尔响起,也是短促,稀拉,软弱。

我是初二才开始感觉隔离后的焦虑的。前几天,忙于做菜,和在手机回各种短信,很忙,根本没时间想问题,也不会出门,所以隔离对我们而言,只是一个摆设。但从初三开始,卤的菜反复吃过多次了,这时候你就想见朋友了。但现实告诉你,不能出门,必须待在家里。

刚回油田时我还很乐观,以为疫情很快会过去。想着初五就回武汉了,行李箱里没装多余的外套,连秋裤也没带。

我是个既能在外面疯,也可以窝在家里的人,属在哪都可自由生长的人。当潜江宣布严格管控措施后,我觉得对我影响不大,反正在哪都可写作。这几年,我锻炼出了一套写作本领,在菜场买菜,陪老婆到商场买衣服,甚至在房子惊天动装修的情况下,我情绪来了就会写首诗,谁也阻挡不了。但这个春节显然超乎了我的想象之外,我发现自己的小说进展缓慢,能看到终点,却永远抵达不了。

因为我的神经始终被武汉那该死的冠状病毒牵动着。它把你的空间填满了,看电视是它,打开微信也全是它。我仿佛置身于一座孤岛,岛上的天空风云变幻,我始终都有一种无力感。

我再也无兴趣写作了,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钝化的铁。是的,那么多人在生死线上挣扎,置之度外的写作都是虚伪和软弱的。我尝试写了几首诗,这是其中的一首:

蝙蝠,路径,与某些胎记

好像是剪刀裁决出来的,飞行就是一张纸,

落下是一把伞,或是黑暗,

拉出的一坨屎。

在白天它没有出路,白天也不给它出路,

它只有比黑夜还黑才能活下去,

在它眼里,

光明就是蚊子,昆虫,青蛙,以及动物的血,

它以猎食它们为荣耀。

在白天,它目不识丁,

在夜晚,它却可以盲目地飞翔,

它在屋檐下,但不是小偷,

它在洞穴的绝壁上,却是最活跃的

游牧民族。

歌唱被逼黑了,词汇就腐化成了毒素,

飞翔在夜晚久了,

笑脸也会变成黑暗的胎记。

现在我们请它们到白天来和谈,

我们没有了底线,

它拥有的,

却是傲慢和威慑。

随着疫情越来越重,油田的风声也紧张起来。我刚开始还为潜江庆幸,因为消息披露之后,潜江没有一个确诊病例。但很快,冠状病毒来到了潜江,而且潜江唯一的死亡就发生在油田广华医院。

我岳父家离广华医院也就一个小区之隔,我似乎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我们身边的人不可能再淡定了。大年初一之后,我小姨子、二姨子和小舅子一家就再也没有到过我岳父家这个春节大本营了。

油田所有的交通停止了,各个小区也均处于封闭状态。我小姨子的女儿平时吃惯了我做的菜,这次被困在家里,过了几天就十分怀念我做的菜了。她女儿打电话过来说家里没了青菜,想到姥爷家来。我小姨子不让,凌晨两点还叫我们做工作,经过反复劝阻,她才没有来。但这一夜,我们全家人都失眠了。

第二天,他们一家人都到野地上拔野菜去了。尽管田野上空无一人,他们还严严实实地戴着口罩,生怕也把疏菜感染了似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纷繁的资讯过滤之后,我们看到了真相的端倪。我想之后会有答案,历史一定会告诉我们真相,现在我只希望逝者安息,生者坚强;而我们,可以平静安稳地度过每一天。

今天是大年初九,阳历2月2号,我回油田满满十二天,离最长隔离期还有两天,我和我的家人都平安着。

这十二天,我没穿过外套,一直窝在家里,看电视,和家人聊天,打点小麻将,恨不得把白菜做出一桌的满汉全席来,当然也与自己的意志力较量,硬着头皮写点文章。不是逃避,而是当我们无力救助别人的时候,管好自己,就是最大的救赎。

我也有泪水,但我不能告诉别人,只有自己噙着,守着,让它完好无损,不打扰别人。

2020年2月2日于江汉油田

(作者:余述平,系中国作协会员,中国电影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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