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为何帮宝玉和宝钗(贾宝玉对袭人的反感和猜疑)
宝玉和袭人初次试云雨之后,感情变得浓烈起来。袭人回家一趟,小小离别,使得宝玉牵肠挂肚,这成为了他和袭人之间情感的最高峰。自此之后,宝玉虽然依然看重袭人,但他对待袭人的看法、评价,却渐渐呈现出向下走的趋势。到了后来,宝玉更加是疑心袭人,认为她是个虚伪的人,是晴雯被撵的元凶。
宝玉对袭人的这种误解看法,并非仅仅是因为晴雯被撵一事而产生的,而是在几年的共同生活中累积而成的。
1宝玉因为袭人的劝谏而原形毕露,因此成了个“不听妻妾劝的人”
袭人在第十九回、第二十一回,都对宝玉有所劝诫,宝玉两次反应却截然不同。在第一次劝诫时,宝玉为了能够留住袭人,什么都答应,目的性极强,所以才会忽视袭人话语中的规劝之意;第二次却不同,在宝玉看来,自己并无错处,却又有袭人来劝,宝玉反倒疑惑、气愤起来。
袭人这两次劝,都有一个重叠的主题:让宝玉和姐妹之间保持男女之防的距离。
宝玉将“情”字看做自己生命的土壤,这个情不仅包括儿女之情,也包括各种对女孩儿的情感,友情、怜惜之情、倾慕之情。所以在宝玉看来,袭人劝他要和姐妹们保持适当距离,在他看来就等于让他戒掉这些情。而“戒情”对于宝玉来说,就等于失去了生命的土壤。
第二十一回,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
此时宝玉的心性仍是混沌的,不能清晰分辨出袭人的劝言的意义(男女之防与“戒情”之间的不同)。他只觉得,因为袭人的态度,他才会成为一个满身是错的人。他很自恋,他的意识又总以自我为中心,无法接受自己是个满身是错的人,所以反而将所有错处归于她人身上,才能使得自己解脱。
袭人除了平日里劝宝玉和女孩儿守规矩、讲男女之防外,还对她的学业、前途有所规劝。
第九回,袭人笑道:“这是那里的话。读书是极好的事,不然就潦倒一辈子,终久怎么样呢?”
袭人平日没少劝宝玉要读书上进。只是,宝玉在读书上,却始终都是浅尝辄止,不肯深耕。他父亲贾政,时常对他恼怒,也都是在读书方面,这让他很难在读书上下苦功夫。袭人劝宝玉读书,宝玉却把这种推他读书的力量,当做把他推到父亲面前被批驳的前提。自然更加反感袭人关于他读书的劝言。
第三十二回,袭人和湘云都点头笑道:“这(劝宝玉去学学经济仕途、应酬世务)原是混账话?”
第十九回,袭人道:“第二件,你真喜读书也罢,假喜读书也罢,只是在老爷跟前或在别人跟前,你别只管批驳诮谤,只作出个喜读书的样子来,也教老爷少生些气,在人前也好说嘴。”
想必在宝玉的前途方面,袭人平日里也劝说过。宝玉不仅在这些女孩儿、书本的事上无法听从袭人之劝,在经济仕途上也是如此。宝玉原本并非这种反对经济仕途的人,他也想过自己的未来。
第二十二回,(宝玉)细想自己原为他二人,怕生隙恼,方在中间调和,不想并未调和成,反自己落了两处的贬谤……因此越想越无趣,再细想来,目下不过这两个人,尚未应酬妥协,将来犹欲何为?
宝玉在面对应酬世务实,遇到了障碍。他虽然反思过,却并未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否则他几年之后也就不会长成“怕出门见人”的人了。
袭人劝宝玉注意男女距离、学习上进、留心世务,都是为宝玉好,可宝玉并不这么觉得。他一方面以与女孩儿频繁互动为生活必需品,一方面又不想因为读书与世务而暴露出缺点,影响自身的自恋幻想,以至于他始终不能听从袭人之劝。他无法战胜自己的自恋,反而会觉得袭人的劝谏是在逼迫自己。又有多少人会给予那些“逼迫”自己的人以认同呢?宝玉自然对总劝自己的袭人,有一份不耐烦的情绪在。
2宝玉因为袭人无意中听见他表白黛玉,对她心生戒备
若仅仅因为“规劝”,宝玉对袭人还不至于产生戒备之心。然而,许多事情的发生,就是没有时间倒退逆转的可能。袭人听见了宝玉对黛玉的表白之言,恐怕袭人的恐惧要比宝玉大得多。
第三十二回,宝玉出了神,见袭人和他说话,并未看出何人来,便一把拉住,说道:“好妹妹……”袭人听了这话,唬得魂飞魄散,只叫“神天菩萨,坑死我了!”便推他道:“这是那里的话!敢是中了邪,还不快去!”宝玉一时醒过来,方知是袭人送扇子来,羞的满面紫涨,夺了扇子,便忙忙的抽身跑了。
宝玉知道自己这通话是对黛玉说的,且言语露骨(在那个时代是露骨的),自然也能猜到袭人看出了什么。
宝玉虽然不大讲男女之防,却深知袭人是个总劝他的人。他一个做主子的,反而有了个把柄在下人手中,这种滋味本身就不好受。虽然他知道袭人不会拿着这个把柄去害他,但是袭人的“规劝功力”他总想要躲过去。以往宝玉只是和湘云腻歪了一会儿,袭人都要劝,如今他对黛玉这样,袭人更要劝阻了。这也是为何,宝玉想要半夜里派人往黛玉处说话,却要先支开袭人。他只担心受阻。
宝玉对袭人在这件事上的戒备,恐怕会从这一回开始,一直持续到第五十七回紫鹃试宝玉之后,才会彻底放下来。
3宝玉拿晴雯和袭人对比,觉得袭人有极大缺点
宝玉对袭人的戒备,虽然会在第五十七回放下,但是这期间他们之间毕竟是有了间隙。
第三十一回,袭人在那边早已听见,忙赶过来,向宝玉道:“好好的,又怎么了?可是我说的,‘一时我不到,就有事故儿’。”晴雯听了冷笑道:“姐姐既会说,就该早来,也省了爷生气。自古以来,就是你一个人服侍爷的,我们原没服侍过。”
袭人一直以来,都总要把自己的功劳向外说上一番,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重要性。此时宝玉还没有说出那番对黛玉表白,此时的宝玉对袭人的自我标榜也没人任何反感,甚至没有任何评价。晴雯却在这件事上,点出袭人那“会说”的本事来,并大家嘲讽。
晴雯后来通过“撕扇子”“送帕子”两事,一跃成为宝玉心中第一等的人。晴雯对待宝玉的方式,与袭人的方式截然相反。她虽然总和宝玉拌嘴,却总能在宝玉有心事的时候,助着她。即使自己病倒了,为了宝玉的金雀裘,也要挣命地给他补上。
晴雯的这番突出表现,和袭人往日对待宝玉的那份细水长流截然不同。宝玉对比两人的举止,平日里接受惯了袭人的周到,反而不觉得什么突出的;忽然得到了晴雯为之拼命,却要大大铭记于心。他再对比袭人和晴雯在外的名声,袭人反而得到了荣府上下所有主子的认可,晴雯却连个名字都不怎么被人提起。他是否会思考,这都是袭人往日里“会说”,为她自己经营形象的结果?
第五十四回,宝玉笑道:“这两个女人倒和气,会说话。他们天天乏了,倒说你们连日辛苦了,却不是那矜功自伐的。”(矜功自伐:指自以为有功劳而夸耀。)
宝玉前脚才看过贾母赏给袭人、鸳鸯的食物,后脚便说起“矜功自伐”来。总让人觉得,他的这句“矜功自伐”里说的人,或许还包括袭人。即便他此时说的这话,不包括袭人,他也依然觉得“自夸”是一种不大好的表现。而他的这个态度,必然会影响到他对袭人的看法。
第五十一回,宝玉笑道:“倒不为唬坏了他(麝月),头一则你(晴雯)冻着也不好,二则他不防,不免一喊,倘或唬醒了别人,不说咱们是玩意,倒反说袭人才去了一夜,你们就见神见鬼的。你来把我这边被掖一掖。”
这段期间,袭人回家过一次。当夜宝玉还嘱咐丫环别闹出动静来,不想让人说是袭人家去,才使得怡红院无人做主而生出事情来。
前后不过二十几回,时间跨度不到一年,宝玉对袭人的这类自我包装的方式,却有了极大的态度上的转变。而这种转变,说不上和晴雯有无关系。或者因为晴雯之言,使得宝玉留意了袭人的。或者宝玉是把自己的无能与袭人的才能做对比,反而觉得自己落后,因此给自己找补。
总之,宝玉在袭人的自我包装方面,越来越不大认同了。
4宝玉追究丫环被撵之根由,拼命将其归结到袭人身上
在五十七回之后,宝玉对黛玉的情意,已经不再是秘密。因此宝玉对袭人听见自己表白的事,可以不再戒备。然而,在他俩之间又有新的问题产生。
晴雯一直是个要强的人,从不肯落于人后。她因为“撕扇子”,借着宝玉迁就女孩儿的性格,使得自己成为了宝玉关注的焦点人物。后又因宝玉对袭人的戒备,凭借给黛玉送手帕之事,一跃成为宝玉的心腹之人。之后,她又趁着袭人回家奔丧的空档,凭借拼命的勇气,成功成为怡红院在这一阶段最活跃、最得宝玉心意的丫环。
晴雯此时才算有了和袭人一较高下的资本,且还只是在宝玉处如此。她想要越过袭人,想要削弱袭人在众人心中的“没袭人不行”的形象。
第六十三回,袭人笑道:“你(宝玉)一天不挨他两句硬话村你,你再过不去。”晴雯笑道:“你如今也学坏了,专会驾桥拨火儿。”说着,大家都笑了。
袭人此言,解开晴雯和宝玉当时营造出来的尴尬局面,却被晴雯调侃成“驾桥拨火”之言。若说晴雯这话也是无意之中的玩笑,却未必。
第六十四回,(宝玉)因不见袭人,又问道:“你袭人姐姐呢?”晴雯道:“袭人么,越发道学了,独自个在屋里面壁呢。这好一会我没进去,不知他作什么呢,一些声气也听不见,你快瞧瞧去罢,或者此时参悟了也未可定。”
(袭人)见宝玉进来,连忙站起来,笑道:“晴雯这东西编派我什么呢?我因……哄他们道,‘你们玩去罢,趁着二爷不在家,我要在这里静坐一坐,养一养神’。他就编派了我这些混话,什么‘面壁了’‘参禅了’的,等一会我不去撕他那嘴!”
晴雯说到袭人时,态度上总有一种居高临下、不屑一顾之感。她有的没的说了一大篇儿,有意又似无疑,似乎在开玩笑,又似乎要削弱袭人在宝玉心中的形象。这种不着痕迹地踩低他人,她似乎在学袭人的言谈。只不过袭人只把这类说话技巧用在为自己增光上,而晴雯却把这个技巧,用在了贬低袭人上。
第六十七回,(袭人要出门)便告诉晴雯:“好生在屋里,别都出去了,叫宝玉回来抓不着人。”晴雯道:“嗳呦,这屋里单你一个人记挂着他,我们都是白闲着混饭吃的。”袭人笑着,也不答言,就走了。
晴雯不仅在主子面前,有着故意且小心地抹黑袭人的嫌疑,在其他丫环面前,更加肆意地打击袭人所建立的“贤名”,将她的贤惠,与其他丫环们构成对立面。
晴雯的这些态度,无一不在影响着宝玉对待袭人的看法。袭人虽然没有排挤其他丫环的举动,通过晴雯言语上的造势,却使得事情看着像是袭人受到了来自下面丫环的地位威胁一般。这才使得宝玉看事情的态度,完全倒向了晴雯一边,从而忽视了事情的本来面目,以及袭人的处境。
当晴雯、芳官、四儿等人被撵的时候,宝玉深究原因,便把往日察觉到的丫环次序之争,疑到了袭人身上。不可不说,这是宝玉和袭人之间最遥远的时刻。造成这样分裂的关系局面,也和晴雯往日里给宝玉灌输的思想态度有很大关系。
第七十八回,他(宝玉)只问他二人(两个小丫头)道:“自我去了,你袭人姐姐打发人瞧晴雯姐姐去了不曾?”
(宝玉:)“大约园中之人,不久都要散的了。纵生烦恼,也无济于事。不如还是找黛玉去相伴一日,回来还是和袭人厮混,只这两三个人,只怕还是同死同归的。”
此后,虽然宝玉依然把袭人看做心中的重要之人,却仍然疑心于她。宝玉对袭人的评价态度,却早已大不如从前。
宝玉对袭人的看法,从最开始的五星好评到清理怡红院之后的两星差评,所用时间不过四五年光景。前后评价的差异变化,源于宝玉自身的性格特点、周围人物的影响,以及他自身对世事认知的偏差。袭人在宝玉身上的用心,最后呈现出来的却是无力、无奈、无果的结果,难免令人叹息。袭人判词中说道: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羡慕优伶能够娶袭人的人,正是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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