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时代泰允哭了（侑西cp-原来你在这里）

房间里弥漫着加湿器喷发出的潮湿味道，微甜的风徐徐吹过拖在地上的浅色窗帘，象浮动的落花，把对面阳台上微薄的绿色以及那清淡的芬芳送进了敞开的窗户，我喜欢冬季的花，因为它们很坚强。这个都市正值夜未央时灯初上，行人两两三三地走在街上，享受着清寒和悠闲。霓虹灯逐个闪烁了起来，天空渐显低垂，坐在电脑前，将耳机带上，少女时代或温柔、或活泼的旋律在心里悄然升起。

仓促总是能带给这世界非理性的惊奇、惊喜、惊颤，它不经人的思考就在前面响动巨石坠落的声音，就象流星致命的闪烁或是你从一个黑暗的屋子走出，突然沐浴在直悬头顶太阳的光辉下，一切都是无须准备的！如同创作……

允儿与泰妍的相遇像是一场喧闹的邂逅。那是在曼妙的一天，有着曼妙的天气。

很明媚的一个下午，允儿坐在“夜”那扇大大的窗前，看着窗外的街景。梧桐的叶子已经快掉光了，树干开始显出明显的枝桠，半青半黄的叶子恪守着最后的凄艳，在阳光下蒸发生命中所剩无几的潮湿。

允儿就坐在那里发呆，她的景致只有这些还没有苍老却已经接近死亡的叶子，还有满街流动的人群。

泰妍就站在吧台的后面，看着这个静止的小女孩子，看着她面前雪泡一点一点的融化。

泰妍觉得这个女孩挺有意思。

天气竟然在没有接近傍晚的时候就阴了下来，明媚在一瞬间就消失了。然后，雨噼噼啪啪的就落了下来。雨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如此的清脆，把允儿从自己的景致里惊醒了，她看见雨如此酣畅的拍打着地面，竟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淋雨了。允儿想到自己已经穿越了这个城市整个的雨季，她想到整个的雨季里她都是冬眠一般的蜷缩在寝室的角落里，只是观望，一扇玻璃将她和这样鲜活流畅的生灵隔绝。

一种蛰伏了许久的激情似乎在允儿的身体里慢慢蠕动。也许，这是梧桐树叶掉光前的最后一场雨了。允儿走出去，站在雨里……呼吸。她的脚踏在已经因为湿润而绵软的层层叠叠的落叶上，以前她是从不踏着叶子的，就如同她不敢亲近雨一样。可是今天，不是践踏，不是沐浴，而是融入……他们是同样凄艳的生灵，却在冰封的前一刻以一种优雅的姿态迎接枯竭。

允儿脸上的表情是凛冽而愉悦的，一种高傲的凛冽，一种带有归属感的愉悦。她回头看见了吧台后面的泰妍，她看见泰妍正向自己走过来。于是她显得有些局促。

泰妍站在允儿面前的时候，允儿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泰妍笑了，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这个有些奇怪的小女孩子身上。泰妍的温和让允儿觉得局促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只有跟随。

允儿跟着泰妍重新回到了那扇窗前面的那个座位，然后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泰妍坐在了允儿的对面，允儿浑身湿湿淋淋，雨水还顺着额前的那一绺头发不断的滴下来。年轻的服务小姐莞尔着，端上一盘沙茶牛肉饭。

允儿抬头静默的看着泰妍。泰妍说：“请你吃这里的招牌快餐，可以吗？”

沙茶的清香和牛肉油腻的味道混在一起，允儿感觉到胃部空虚的疼痛，于是不在说话，低头开始大口大口的吃饭。她对食物那样肆意的渴望，就好象沙漠中迷失的人发现了清洁的水源。

泰妍看着这个小女孩子肆无忌惮的吃东西，丝毫不顾及任何形象和印象，象一个饥饿的孩子在母亲面前一样毫无保留，心里升起了骄傲的怜爱，因为允儿和她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样。

盘子空了，允儿才再次抬起头，依然是那样静默的眼神。“谢谢。”她对泰妍说。

允儿看着泰妍，一滴雨水顺着她的额发流进她的视线，然而允儿却感觉眼前异常的明亮和干燥。

也许这个季节应该有这样一场邂逅，哪怕是杜撰……

允儿只是静默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薄薄的嘴唇正在翕动，她说：“我叫泰妍，你呢？”

“我叫允儿。”

“我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

“我一直以为这家店的主人应该是个老女人。”

“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装饰，这里的氛围，这里的气味，应该是孤独而坚强的。”

“小女人为什么不可以孤独而坚强呢。呵呵！”

“因为孤独和坚强都是很阴柔很深邃的东西，需要经历。”

“呵呵。我喜欢你奇怪的逻辑。”

“如果你是这家店的主人……”允儿顿了一下，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华灯，灯火象被明亮的雨滴折射过一样潮湿而璀璨。

“怎样？”

“我建议你在名字后面加两个字。”

“那叫什么呢？”

“夜未央。”

“为什么。”

“因为有了人群，有了喧闹，有了繁华，就没有了阴柔的孤独和坚强。只有寂寞，笙歌背后的莫大的空虚叫做寂寞。那是属于老女人心中柔软的疮口。”

秀妍……

仓促的订婚之后，秀妍再一次回到这个城市。

一枚订婚戒指和一句婚姻的诺言并没有让秀妍感到一丝一毫的快慰。

依旧没有归属感，一点点酒精就能让她感觉宿醉的浑浑噩噩。秀妍开始抱怨生活的杂乱和平淡，因为她恐惧，她直觉面前是一生波澜不惊的漫长。她总是觉得活得太现实，自己的一点点对生活的灵感开始像微澜的死水一样，存活在怜悯里。可是她又无能为力，她的矛盾在于她不总是在做梦，清晰的时候她也会清晰的告诉自己应该知足了，生活就是柴米油盐。

秀妍总是在清醒的时候怀念梦境，在梦境里又不断暗示自己该清醒了，于是她不快乐！

好在秀妍并不是一个激进的人，她对生活和现实充满了懦弱的尊重。于是秀妍在慵懒的情绪里继续她所谓的工作，所谓的事业，所谓的理想。当所有的理想和灵感都变成平淡的周而复始的时候，激情就变成了固体，她只能把自己包裹在生活的洪流里，随波逐流。

秀妍是在来到这个城市不久后遇见允儿的，那天她走进教室，看见一个女孩在摆弄讲台上的多媒体设备。

然后那个女孩抬头对秀妍说：“这个东东我已经弄好了，你可以走了。”

秀妍觉得很好笑，说：“我走了谁给你们上课呀。”

那个女孩睁大眼睛看着她，充满了疑惑：“你就是秀妍老师。”

“怎么，我不像吗。”秀妍与她对视。可是，四目相对，一种强烈的感觉在一个瞬间迸发。生如夏花，甚至比夏花还要绚烂很多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允儿。”

允儿坐在教室一个并不起眼的地方。可是整个一堂课的时间里秀妍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女孩。她看着允儿的眼睛，和她对视。秀妍看见这个女孩眼睛里流动的警觉和飞翔的激情，还有一种没有归属的流离失所。两个人的目光像两只楔子一样紧紧扣在一起。眼神在相互的流动。

‘允儿’秀妍在心里反复玩味这两个有些落寞味道的音节。秀妍还在继续她的课，可是灵魂却和允儿的目光一起静止了。

下课的时候，秀妍看见允儿走在人群的最后。于是秀妍走过去，说：“你说你叫什么？”

“允儿。”

“你喜欢美术？”

“是的，很喜欢。”

“周末愿意来我的工作室吗。”

“非常，谢谢。”

星期六是一个明亮的阴天，因为满天都是薄薄的云层，可还是有阳光的，只是看不见天空本来的兰色。秀妍的工作室在教学区以外的一座高层建筑的顶层，所以窗外就是天空。允儿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来到秀妍的工作室。她上来的时候电梯工人已经下班，所以允儿近来的时候两颊潮红，喘着粗气。

“高吗？”秀妍问她。

“有点。但是我喜欢高处。”

“为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我从小就喜欢站在高处。”

“我这里有点乱。”

“还好，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我喜欢你那扇大大窗还有外面的阳台，有延伸到天空里的感觉。”

“夏天我会坐在外面创作，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会有飞翔的感觉。”

“是吗。你画漫画吗？”

“我专业就是干这个的。”

“我还以为你是高级业余爱好者呢。”

“怎么，我这里什么地方显得不够专业呀，我正在努力创作大韩民国的天空之城呢。”

“你不会是说你的阳台吧。呵呵！”

“允儿你是一个聪明而且奇怪的女孩。”

“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请你来我的工作室。”

“我们都是太写意的理想主义者，我们对生活充满警觉。但是对同类，不需要。”

“你为什么认为我们是同类。”

“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也许吧。”

“你为什么说我是一个奇怪的女孩？”

“哦，你不但是一个奇特的女孩，你还是一个敏感带有攻击性的女孩。”

“你这一次说的奇特，变的好快。”

“好了，不和你斗嘴了，给你看一幅我的新作。”

秀妍推开阳台的门，允儿和她一起站在了画架的面前。

细腻纷乱的线条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排列，每一处线条密集的地方都显得很深邃，这些线条排列出半张女子的面容。只有或浅或重的线条。在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出手指在白色的水粉纸上留下的痕迹，没有明暗，没有色彩。

允儿说：“如果你见过这个城市里秋天的景致，你会给它加上色彩。”

“这幅画我只完成了一半，我在这个城市已度过了两个秋天，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我很喜欢这副画，像秋天一样的女子。”

“可是我想画的是像女子一样的秋天。”

“那大概是因为你没有画完吧。”

“我还没想到怎么画接下来的一半。”

“等你画好了，这幅画你能送给我吗？”

“你知道吗，我是看见你以后才想要画这样一幅画的。”

“然后呢。”

“所以你才是这幅画的主人。”

“过几天我就要回家了，可能下一次来你这就是春天了。希望那个时候你能画好。”

“好的，一定。”

允儿在夜幕开始浸染天空的时候离开秀妍的工作室。

秀妍没有去送她，她只是从她那扇高处的窗子里看见允儿走出这状积木一样的建筑。看这个女孩子像一头优雅而警觉的鹿，仿佛随时防范着周围的伤害，看这个女孩子坚强的在冬天的风里摇摆，看这个瘦小的身影在阴暗笼罩的空气里一点一点的变成一个斑点。

秀妍的视野里最后只剩下掉光了叶子的梧桐。

如果梧桐树还有叶子该多好，秀妍这样想……

三

侑莉……

侑莉自己认为自己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按部就班的读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然后工作。每天用简单庄重的职业妆修饰自己，脸上永远有温和的笑。

侑莉一向对生活很满足。因为她有优裕的家庭，爱她的父母，称心的工作。除了初恋，她的经历几乎简单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侑莉在大学的毕业典礼上见到秀妍。她作为离校一年的前辈来为学弟学妹们颁发毕业证书，她是这所培养神童的大学首批毕业的学长。

那个时候的秀妍蓄着长发，但是却显得很精神。脸上的线条柔和而坚强，目光里全是美好的激情。

秀妍把毕业证书放在侑莉手里的时候，侑莉对她说：“前辈，我叫侑莉。”

秀妍笑的很灿烂，“我叫秀妍。”

然后？然后当然是爱情！（笔者岁数太大的缘故，所以厌倦了爱情的过程，所以此间描述省略。神说：“让她们相爱吧！”我说：“OK！就这么定了。”）

她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在那个北方的城市恋爱。那一年的冬天，秀妍去见了侑莉的父母。平顺慈祥的老人看着她们平顺慈祥的漾开笑脸。又一年的除夕，侑莉去了秀妍的家里。这个世界就这样接受了一切，只要儿女们愿意，再守旧古板的老人都不得不面对时代的猝变，要么接受……要么逝亡……12点的时候，爆竹的声音湮没了一切。文静羞涩的侑莉站在烟火的中间大声说：“秀妍，我爱你！”

后来，秀妍离开了家，去了西南部的一个城市。

再后来，秀妍对侑莉说，我们结婚吧。

于是她们订婚了。

侑莉觉得这一切跟她想象的不一样，没有高傲的骑士护送着的她的公主，没有单膝跪地的红的让人晕眩的玫瑰，没有在海边可以一抬眼就看见礁石的别墅，甚至没有可以让人陶醉的甜蜜和璀璨的钻石。

只有一枚简洁的戒指和一句承诺。

可是侑莉依然满足！她从来就是一个不善于做梦的人，二十来年的生活让她懂得了，生活是真实而具体的。她是一个随意的女人，也是一个丰富的女人。秀妍曾经说，‘侑莉，我最喜欢你懂得品位生活。生活中一切或平淡或神奇的境遇，你都能感受到它最深刻的滋味。’于是侑莉很满足，尽管她不能完全理解秀妍的话，可是她很快乐。

秀妍再一次离开以后，侑莉每天都擦拭无名指的上的那枚戒指。前所未有的归属感让侑莉升腾起一种欲望，就是想要一种完整。

侑莉拨通了秀妍的电话。

“我想去你的城市，我想见你。”

侑莉在情人节那天到达秀妍的城市。其实情人节是一个侑莉不喜欢的日子，她宁愿叫它瓦伦丁节。空气因为暧昧而压迫，侑莉只想深呼吸。

侑莉看见秀妍的时候，她没有任何表情。侑莉走下火车，她才笑着迎上来，说：“情人节快乐！”

侑莉轻轻的吻了秀妍的脸颊。

她们一起来到步行街，人很多，多而拥挤。街道两旁是严阵以待的灯红酒绿，像墙壁一样，架构并且保护着一年一度或放纵或欺骗的盛大仪式。成双成对的情人们在人流里游走，像一对又一对缺氧的比目鱼在一条浑浊的阴沟里缓慢的蠕动。气压很低。暧昧占据了空气中所有的位置，氧气变得稀薄。

侑莉想抬起头对秀妍说：“我们回家吧。”

可是她发现秀妍也正抬着头仰望天空。于是她顺着目光向更上方看去，一个多云的天空，被遮蔽了的阳光，还尚未发出新叶的梧桐的枝干，别无他物。

秀妍忽然停下来，对侑莉说：“我们照张合影吧。”

于是快门把那一个瞬间留在了那里，她们相拥而笑，背景是流动的人群和画面以外的天空。

允儿……

允儿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正是樱花开的季节。

允儿的学校里有一大片樱花园，她在想，成片的樱花在盛放的时候，应该是怎样一种风景。也许风吹起的时候，花瓣会在风中飘，然后是满地的落樱。

允儿想起自己用过的一个网名：樱冢。

火车缓缓开进站的时候，允儿就看见了秀妍。秀妍背着一个大大的画夹，暗淡发旧的军绿色十分显眼。允儿在窗户里向她挥手，秀妍在张望和寻找，目光急切又淡定。

站台上很嘈杂，秀妍和允儿却安静的站在那，四目相对，没有言语。

秀妍说：“我把那幅画带来了，送给你。”

允儿打开画夹，一半女子的容颜依然细腻而纷乱，然而或浅或重的线条却在延伸，延伸在女子的另外半张脸上，像数不清的破碎的叶片聚集在一起，叠成半片大大的叶子，所有破碎的只是它的脉络和轮廓。应该是初落的梧桐，微微瑟缩卷曲的叶片，噙着汁液却已经干涸的脉络，还有在生命和死亡之间流动的凄艳的颜色。

女子的容颜，落叶的颜色，苍白和绚丽，单薄和繁复，不同的世界拼凑在一起，却同样的凄艳，像一个梦境，也是一种理想！

“我好喜欢，谢谢你把它做的这么完美。”允儿的眼神忽然很深，看不清是欣喜还是忧伤。

“这幅画的名字叫允儿的秋天，是你给了我如此凄艳的体会。”

“不，应该叫允儿的梦境。”

允儿回到寝室，把这幅画挂在了窗的左边。在窗的右边，楚天挂了一幅夜光的拼图，白羊座，一个激情荡漾的星座。这是她在情人节那一天，花了一个通宵一块一块的拼起来的，像完成一个使命，或者一种仪式。一块一块，拼出深蓝色的天幕下面，一只激情荡漾的白羊，意气风发的望着星空，一共有365块。完成的时候，天色渐渐亮起来，夜幕从浓重的墨兰色变成柔和的天蓝色。她关掉房间里的灯。看见那只白羊的眼睛里有熠熠的光彩，允儿笑了，她觉得自己让心中空泛的一个概念变得完整了。天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她决定拿一个镜框把它带回来，并且挂在寝室的墙上。

没有人知道秀妍的生日在4月，白羊座。

人们只知道允儿的生日是5月，双子座。

允儿在回到学校的第三天去上了秀妍的课。

那一天的天气很好，完全是一个干燥而明媚的春天的天气。允儿依然坐在那个她习惯了的角落里。阳光很好，像流动的色彩，从窗的方向流泻进来，带着慵懒的气息。阳光打在讲台上，黑板上，桌子上，还有秀妍的身上和脸上。允儿看着讲台上的秀妍，灿烂的光影覆盖了她的表情，声音，还有予取予求的眼神。

下课的时候，允儿走过讲台。秀妍对她说：“今天阳光真好，我只能看见阳光，没能看见别的。”

允儿笑笑，说：“我也是。”

她们一起走出去，允儿说：“我们去樱园吧。”

“好。今天是适合樱花绽放的日子。”

樱花有一种细小而高远的美丽，尤其是它们在阳光下连成片的时候。允儿和秀妍走在樱园里，身边正是盛放的樱花，空气仿佛变的单薄了，有一种淡然安静的气味在漂浮，并不艳丽，但是很纯粹。

秀妍对允儿说：“你喜欢粉红色吗？”

“我只喜欢樱花的粉红色。”

“恩，在看见成片的樱花以前，我一直觉得粉红色是一种很轻佻的颜色，躁动色，所以我很少用。”

“我喜欢比较沉寂的颜色，比如兰色和黑色，或者比较迷乱暗淡的紫色和金色，彻底纯净的白色我只有景仰，不敢染指。”

“那么樱花的颜色呢。”

“是我见过的安静而绮丽一种颜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那是莲花哦，樱花应该没有那么清高吧，它只是自持而已。”

“它很纯洁，纯洁让她艳丽。”

“樱花的颜色映在你的脸上，你显得平和。”

“呵呵，我一直都觉得我很平和。”

“你知道什么是平和吗？”

“属于每一个人的平和都不同吧，我想我可能不能诠释。”

“不，平常的你是平静，甚至冷静，冰冷而平静，总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距离横亘在你我之间，充满了警觉和防御感。只有，只有你的眼睛，可以和我交汇，我知道我想要的沟通和默契，都在你眼睛那个深邃的地带里。尽管你的眼神也是平静甚至冷静的，但是，我能看到激情，生命的激情正在以一种淡然笃定的方式喷薄。那些，那些是你眼中的电光石火，也是我心中的蛰伏了许久的信仰。”秀妍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自己如此激动，当她的语音穿越流动的风回到自己的耳鼓的时候，秀妍才发现这些语言是如此犀利又准确的诠释了自己的感受。对于面前的这个女孩，秀妍的感觉总是恍然繁复的，然而在这样淡然而绮丽的空气里，在这样清明疏朗的阳光下，曾经在平白仄黑里翻来覆去无法概括的那些感受，就这样突然一下，被自己抛掷在自己面前。清晰完整的像一个世界。

允儿抬起头看着秀妍，四目相对，目光闪烁。

秀妍看着允儿，她的眼波在孱弱的晃动，还有掩藏在那背后的电光石火。秀妍忽然充满了无限的怜爱。

允儿曾经冷静的像一块尖锐的冰，睿智和警醒让她显得寒冷而突兀。可是秀妍看见她正在融化，樱花温润的色泽映在她苍白瘦削的面庞上，显得意外的柔和。允儿眼中最深邃最美丽的地方依然像一潭安然的水，没有流动，平静而柔和，这是属于允儿的平和。

秀妍走到她的面前，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允儿没有抬头，她并不想让秀妍看见自己的眼底有潮湿的气息在翻涌。可是，她知道，这一刻，温暖和安全洞穿了她整个的世界。她蹲下身子，抚弄地上破碎的花瓣。

秀妍也蹲下来，允儿抬起头，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知道吗，樱花和梧桐是同一类的生物。”允儿说。

“为什么呢？”

“植物在接近死亡的时候，呈现不同的两种态度。一种是凋而不萎，一种是萎而不凋。樱花和梧桐都是前者，同样凄艳的生灵。”

秀妍在地上捧起一捧粘满了泥土的花瓣，缓缓的站起来，忽然“啪嗒”一声，秀妍的钱包掉了出来。不偏不倚，摊开在允儿面前。里面的秀妍和侑莉相拥而立，侑莉的笑容宛如阳光一样灿烂。

允儿拿起钱包，看着秀妍。眼神在一个瞬间变得很古怪，但没有哀怨。“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允儿的语气淡淡的，像在述说一个和自己不相关的故事。

秀妍觉得一股寒冷的空气从她的脊柱一直灌入她的身体，她没有想过刻意欺骗。然而秀妍却无形中执行了隐瞒，对允儿和自己隐瞒，隐瞒生活的真相。秀妍觉得自己从梦境的云端里堕回了现实，然而现实是那么的残酷，不管对于谁。

“不是女朋友，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的婚期定在五月。”

允儿就那样望着秀妍，眼底的潮湿突然干涸。允儿觉得时间胶着了，她想明白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处境里，她的位置又是什么。她想看秀妍的眼睛，她想找到她想要的答案。可是，终于……她没有看清秀妍几乎被眼泪遮蔽了的眼睛里写着什么，也许最终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

允儿转过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秀妍在她的身后说，“允儿，对不起。”

允儿抬头，看见阳光依然干燥而明媚。她说，“我是一个很决绝的人，所以，你不必对我说对不起。”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东西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或者。以开始的姿态走向结束。像梧桐的叶子，还有带有泥土的落樱，一样凄艳。

允儿从寝室的墙上取下了秀妍送的那幅画。

允儿把它取下来的时候，觉得有一种东西，正在她的灵魂上刻画。秀妍的脸浮现在自己面前，她觉得痛，然后那张熟悉的脸又消失不见，觉得灵魂被撕扯，像是一朵常年生长在灵魂里的花朵，正在盛放却被连根拔起，和她的灵魂剥离。

允儿拿着那幅画来到秀妍的工作室。

秀妍没有回来，开门的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子。

允儿看见她，心里有一种砰然的感觉。她终于发觉了自己的美丽是因为苍白，而眼前这个妩媚的女子是那样的鲜活，她是一个懂得生活的女人，她是一个用世俗的美丽来装扮自己的女人，但她肯定是一个好妻子。自己，早已因为过分妄想让灵魂站在高处，而变得寒气逼人。允儿人生第一次觉得自惭形秽，于是她把画留下，就匆匆逃离。

允儿回到寝室，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想打开灯，却发现停电了。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却漆黑一团。墙壁上有荧荧闪烁的光亮，楚天想起来是那幅白羊座的夜光拼图。允儿把拼图从镜框里拿出来，一块一块的，把它们从那个完整的概念上剥下来，散落在地上，重新变成凌乱的碎片。地上散落的一地拼图的碎片，每一片都还散发出幽幽的微蓝的光芒。允儿跪在地上，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泥土和满地的落樱中央，带着兰色光泽的碎片似乎和凄艳的花瓣一样，可圈可点。可是允儿依然觉得倾颓和狼籍，于是她就在这样倾颓狼籍的黑暗中央，泣不成声。

那只白羊的眼睛纷落在两个角落里，还熠熠的闪烁着眼睫里的辉，在黑暗中总有东西要发光，人们就把发光的都叫做星星……

最终回

泰妍……

将夜的时候，泰妍看见允儿。

那个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整条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店铺的灯火也熄灭了，只有路灯，一排排整齐呆板的亮着，泰妍的咖啡店也已经关了灯，准备打烊。就在这个时候泰妍看见允儿站在玻璃门的外面，失魂落魄的，像一个幽灵。

泰妍第一次看见允儿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一个穿着单薄的棉布衣裤的女孩，在沁凉的秋雨里无所顾及的旋转。雨把她淋的通透，她却依然在雨里站立或者奔跑，像是在演绎自己的激情，周围的人群不是她的观众，而是她舞台上的背景。可是她停下来的时候，却安静的像一株植物，落寂的像一株植物。眼神里充满警觉和排斥，仿佛她不能安定于这个世界，注定了要心安理得的流利失所。这个女孩子言语不多，但是言辞却清醒而锋利。这个女孩子很少笑，看上去淡然平静。可是泰妍总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子心里有一团火焰，灼烧着，让她快乐到狂妄，可以把周围的一切都当作她舞台上没有生命的布景，也可以让自虐的痛不欲生，因为看不见她想要的希望存活在她的生命里。

泰妍打开门，允儿红肿的眼睛在她苍白的脸上十分显眼，肌肤显得有些枯槁，脸色恢恢的。

“进来吧。”泰妍满是心疼的说。

“不。我想你出来。”

“好吧。”

允儿和泰妍坐在夜色里，黑暗让拥挤而宽阔的街道显得分外狭窄，没有了人流，街道上仿佛一无所有，对面黑色的建筑物无所遮拦的挤压过来，挡住了通往天空的视线。

“对面的高楼是什么地方？”允儿问泰妍。

“国际会议中心。”

“有多高呢。”

“有15层吧。”

“我们可以上去吗？上到楼顶。”

“应该可以吧。”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想自杀，只想看看天，看看天上有没有星星，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还好，天窗开着。允儿和泰妍顺利的上到了国际会议中心的楼顶上，一种很窔辽的感觉。天幕仿佛就在头顶，天空遮盖着他们。风猎猎的吹，没有寒冷，只有疼痛。远处更高的建筑物依然矗立，孤独而突兀，还有灯火阑珊。

允儿席地而坐，泰妍坐在她的身边……

天幕是晴朗的深蓝色，而不是阴天时分的墨蓝色，远处的灯火不十分明亮，但是在这样一个没有星光的夜晚，也分外璀璨。

“为什么这样晴朗的夜里还是没有星星呢？”允儿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泰妍说，“你为什么会喜欢星星呢？”

“因为它会闪烁，明明灭灭。”

泰妍轻轻的笑，谁都没有察觉。然后泰妍轻轻搂了允儿的肩膀，说，“你真是个小女孩。”

然后，泰妍拿出一支香烟，点燃。袅袅的烟雾很薄，很快就被夜风吹散，看不见去向了，可是烟火的光却依然明明灭灭。

“你看它也在发光，并且闪烁。”泰妍靠近允儿，轻轻的说。

允儿没有回答，只是闻到烟草淡淡的辛辣在泰妍口腔里焕发出的洁净清新的气味。然后允儿靠着泰妍的肩膀，不再说话。泰妍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吸烟，平缓而有节奏的吞吐着烟圈，表情从容而严肃。烟火也这样从容有致的明明灭灭，直到燃尽，泰妍把烟蒂抛出去，未完的火星在空中划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泯灭。

烟蒂落地的一瞬间，允儿眼里出现的泛着荧光的拼图碎片，沾满泥土的樱花花瓣，被践踏在脚下的梧桐的树叶，还有秀妍的脸，在烟蒂的余烬熄灭的时候，眼前的这些，也都一并幻灭了。

允儿看着没有星光的天空，长叹一声。然后她对泰妍说，“给我一支烟。”很决绝。

泰妍没有说什么，思揣了一下，递过去一支mild_seven。

允儿拿着泰妍的打火机，点燃这支烟。可是允儿不太会吸烟，烟雾只是从她的口腔和鼻腔掠过，她就不停的咳嗽。

允儿看了一眼泰妍，眼神有着报复似的倔强。然后允儿依然大口大口的吸着烟，烟雾或许已经弥漫了她身体的各个部分，她剧烈的咳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落下来。

泰妍坐在边上，一脸心疼，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允儿就在泰妍身边，近乎疯狂的自虐。终于，允儿也累了，她满脸泪水的抬起头看着泰妍。泰妍觉得她憔悴的想一株稻草，虽然还直立着，却已经空泛飘摇，再禁不起任何折腾了。

泰妍说，“允儿，我想抱抱你。”

允儿，苦笑了一下，算是默许。泰妍一把把允儿揽进怀里，心中升腾着无限怜爱，她不再想知道允儿在想什么，只是想把这个小小的身躯揉碎在自己的怀抱里。泰妍觉得胸口湿湿的，她知道那是允儿的眼泪。

她听见允儿说，“泰妍，作我女朋友好吗？”

侑莉……

侑莉在进入秀妍工作室的第一刻就感觉到某种气息，是种属于忧郁和凄艳的气息，潮湿的漂浮在接近天空的上层空气里，弥漫在这个屋子的每一个细胞里。像是一个人散发出来的，又像是思念或是别的感觉焕发出来的。女人的直觉告诉侑莉，这种感觉会和一个女孩子有关。

直到那一天，她见到了允儿……

允儿无疑是一个乖巧的女孩，安静，内敛，不多话，况且她们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允儿的眼神落在侑莉脸上的时候，总是幽幽的，带着一种潮湿的味道，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眼神和屋子里本来就弥漫的气息交合，像美丽的梦，也像美丽的忧伤。

允儿走了以后，侑莉忽然惶恐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始终被这样的气息的包裹着，像个局外人。

秀妍回来的很晚……侑莉没有开灯，坐在厅的中央。但是她看见秀妍进屋的时候有些踉跄，然后她闻到她身上刺鼻的烟味和酒味。烟酒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像一种刺激性的化合物，让侑莉落下眼泪，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扶过秀妍，静静的打开灯。

灯光照在桌子上立着的那幅画上。女子苍白深刻的容颜，树叶凄美凌厉的色彩。让灯光修饰的催人泪下。

秀妍望着那幅画，目光很疲惫……

侑莉说，这是你的一个学生今天送来的，她说她不大方便保存它，所以送还给你。

秀妍挣脱侑莉的搀扶，坐在地板上，然后闭上眼睛，无比疲惫……　　

侑莉在秀妍的备忘录上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允儿的电话号码，于是她拨通了它。

她说，“允儿，我是秀妍的未婚妻。我叫侑莉，我想和你聊聊。”

她们约在允儿和秀妍同住的一个小区的那家叫做夜未央的咖啡店里。

侑莉在店外就看见了允儿坐在那扇大大的玻璃窗前面，一个人调弄着手里的卡布奇诺。

侑莉就走进去坐在她的对面，允儿有礼貌的抬起头，对她微微颔首，说，“你好。”

侑莉也抬起头想仔细端详一下这个女孩子，可是她却看见了这个女孩子身后的风景。

泰妍站在吧台里，若无其事，其实她在侑莉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了，泰妍不敢抬眼，她不想和任何人的目光接触。

侑莉忘记了，她面前还有一个让她感到不安的女子，这个女子和她未来的‘丈夫’以及幸福有着密切的关系。她将要和这个女子谈论有关幸福的一些细枝末节，她想要维护她的婚姻，感情，还有安定的生活。

可是她看见泰妍的那一刻，忘记了，忘记了她想要的婚姻，‘丈夫’，未来，以及安定的生活。她忘记了那个舞台，世界只有她和泰妍两个。

允儿回过头，顺着侑莉目光的方向，看见了泰妍。她似乎察觉了什么，但好像并不在意。她语气平淡的对侑莉说，“那是我的女朋友，她叫泰妍，这家店铺是她开的。”

侑莉忽然冷静起来，冰冷而平静。四月的天气淡淡的，不炎热，不寒冷。一秒钟以前的一切似乎因为允儿平淡的字句瞬时终结了，刚才潮水一样翻涌的回忆，就这样没有声息的重新冻结了。侑莉最后望了一眼泰妍，然后永远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泰妍依然没有抬头，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侑莉希望她抬起头，走过来，对她说‘好久不见。’

侑莉的平静和忘却让她开始嘲笑自己，自己想要维护什么呢，又该和面前这个女孩说些什么呢，她有点想逃，可是她不能，于是她躲避允儿的目光。

允儿依然看着她，放射潮湿的气息。“你想和我聊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爱情吧。”

“爱情？”

“也许，我想告诉你什么是爱情吧。”

“你是想给我讲一个故事是吗？然后告诉我那才是爱情？”

“不。我不想讲故事，生活不是故事，生活就是生活。也许爱情存活在故事里，可是故事的结局一定不能决定爱情和生活。有时候我们不能爱，有时候我们不能不爱，像是在演戏，身不由己。”

“也许我们还没有资格谈爱情，你和我都是。”

“是的，虽然我要结婚了，可是我依然不懂什么是婚姻的基础，但我知道不是爱情，也许爱情和婚姻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那你说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天时地利，天时地利的迷信，天时地利的误会，天时地利的机遇，天时地利的把握。”

“迷信或误会？是一回事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明了却不能诠释，你想诠释却不明了。我不能诠释不是因为我不能把它抽象出来，而是因为我过于明了，明了到只能缄默，说破是太残忍的事情，对你，对我，对爱情本身，都是。”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爱情是为了什么，结婚是为了什么？”

“爱情是本能，没有原因和目的，婚姻是为了生活，一种协调正常的生活。”

允儿没有再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她已经开始有点喜欢面前这个清丽年长有着一双淡目的女人了，尽管她觉得她的言论有些荒谬。

“你现在不是很好，有这样一个女朋友。”

“是的，你也是吧。秀妍是一位好老师，也会是一位好丈夫。”

她们就这样出人意料的结束了话题，因为她们几乎在同时的某一瞬间，发现邂逅，相遇，以及种种与爱情有关的东西都是那么的摸棱两可，含混不清。她们根本不能诠释什么，聪明和阅历只会让她们对自己的懵懂更加欲盖弥彰，生活真是不可理喻！

最后，允儿对侑莉说，“我祝福你和秀妍。”

侑莉说，“我也祝福你。”

秀妍与侑莉……

教堂在喧闹中也显得很肃穆，广场上的人群像鲜花一样锦簇盛开，白鸽飞越这个城市的上空，像安详而逝的精灵。只剩下生活，还在华美而隆重的轰轰烈烈着，人们带着笑脸在时间里洄游，奔跑或者行走，一无所知的与宿命擦肩而过，遗憾在心里，脸上依旧是笑。不变的，象高高耸立在云朵下边虔诚的十字架。

白色的婚纱，圣洁而典雅。

秀妍不时的侧目，看着身边的这个被白色的熏醉笼罩的女人。她的眼睑微合，脸上有着一种略带沧桑的笑意，不易察觉。然而她依旧用她独特的气息一点一滴的吐露她淡然的美丽，像一种没有浓烈颜色的花朵，用细水长流的香气萦绕整个世界。

在教堂的尽头，她们停了下来。

秀妍觉得侑莉的手忽然变的有力起来，纤细手指上的纹理似乎都可以在她的手掌里印出脉络。她抬眼看侑莉，发现她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秀妍感觉不到她的手，肌肤清淡的柔软，薄薄的纱质手套，让她的手变的干燥而坚硬。

另一种感觉浮现在秀妍的心头。

一双玲珑而细小的手，纤细的几乎感觉不到手指的骨节，几乎没有温度，永远都是潮湿而沁凉的，像夜的感觉，又像一种外星生物的皮肤，生疏，遥远，想要接近的恐惧和怜惜，那是允儿的手……

仅仅是不经意的触碰，却让秀妍欲言又止，欲罢不能。

灯火和音乐在她们到达主堂尽头的时候同时欢腾起来，柔和又肃穆，像鸣响的钟声一样，以一种庄严舒缓的节奏宣告一场永恒的开场或落幕。

侑莉转过脸，张开那一双淡目，无限温柔，无限娇羞。

秀妍也转过脸来。

人们头顶的发丝是那样的清晰可见，人们的表情是那样的华丽而空洞，人们的眼神，人们的注目，观礼的圣洁和崇拜的狂热交替着，象水蒸气一样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向上飞升，灯光严肃而慈祥，让人不由的虔诚或者纯真起来，歌声是稚嫩而洁白的，犹如处子美好的身体，让灵魂在自己面前羞赧的低下头。

秀妍站在中间，面对，面对满眼干涩的眼神，面对自己的灵魂。是开场太早，还是收场太快，是欲望太多，还是本来就不曾真实过。秀妍暗自惴惴着，一如一个第一次登台的师者，惶惶不可终的搜寻着，只是这一次，秀妍想看到的，是曾经电光石火背后的真相。如此熟悉的场景，如同阳光笼罩的教室里，慵懒的目光彼此交错。可是秀妍想看到的，鲜活的流转的眼波，却不在里面。

音乐和灯光在同一时刻辉煌起来，空气里有欢腾的味道。牧师用简单的誓言把两个原本没有任何瓜葛的人变成了亲人，洁白的婚纱背后的孩子笑靥如花。这样的一切就叫做缔结……幸福或者其他。

秀妍象完成一个仪式一样庄严的把嘴唇触碰到侑莉的唇边。一瞬间，允儿的面目像一只充满警觉的鸟儿一样，在这个城市的上空略过。

秀妍心对自己说，“可以了，从今以后要对这唇下的女人负责。”侑莉的泪如约般的落下，心灵深处荡漾着，“她终于属于了我。”

泰妍与允儿……

咖啡店里异常的明亮，窗外阳光完整美好，屋子里所有的灯都亮着，强烈的和柔和的光线在窗口暗淡的玻璃上碰撞，似乎发出清脆的声响。原木色的桌子在明亮的灯光下散发出原始潮湿的味道，吧台上有着玻璃杯子以及咖啡匙碰撞的声音。

泰妍逆着光线，站在窗前，身躯高大，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是自然光与灯光在她身体轮廓之处混合，折射出淡淡的光晕，看上去象个行将离去的异乡客，带着潦倒的意味。

泰妍就在那里对允儿说，“我要走了。”

允儿看着她，眼神坚硬而安静，没有悲伤和怆然的涟漪。

泰妍说，“对不起，我还是决定离开这里，离开你。”

“也许你应该离开，这里不是你的乐土，我也不是你的归宿。”

“允儿，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什么？”

“你为什么不去参加秀妍的婚礼？”

“为什么这么问？”

“你爱她是吗？”

“她是我的老师。”

“可是你爱她。”

“可是她依然是我的老师，并且已经结婚。”

“那你知道侑莉是谁吗？”

“我的师母，秀妍的新婚妻子。”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我的初恋，我活这么大曾经唯一爱过的女人。”允儿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泰妍接着说，“我为了忘记她而离开家，来到这个城市，现在，我要为了永远记住她回去。我会回到我们过去的城市，在那里我会开一家叫做夜未央的咖啡店。因为那里有人群，有喧闹，有繁华，就没有了阴柔的孤独和坚强。只有在笙歌背后掩藏的莫大的空虚，那是属于我这样一个小女人心中柔软的疮口。”

允儿看着她，目光闪烁，眼中似有些流离……

泰妍轻轻的抱住允儿，“允儿，你是个让人怜爱疼惜的女孩子。苍白而美丽，勇敢又偏执，你有男孩子的很多美德，却用女孩子的脆弱去驾驭它们。爱情是一场豪赌，需要天时地利的运气。如果你回到北方，记得来我的咖啡店看看，我会给你讲我和她的故事。”

火车站……

正要蹬上北上的火车，泰妍被眼前的一抹粉红闪到了……

“你这是？”

“我要天时地利的机遇，我要天时地利的把握，那里或许不是我的乐土，但你或许是我的归宿。你不介意有个打工的吃你白饭吧？”

“不！我请你做老板。”

泰妍与允儿唇与唇相交，人与人相拥，旁边站满了张大嘴巴的人群，但她们的世界里没有人，就算没人喝彩，她们知道她们的未来依旧会精彩……　　

尾声……

秀妍站在教堂的中央。

人潮、掌声、鲜花、祝福、誓言、契约都已经全数褪尽了，教堂里剩下本色的安静和慈祥，地毯上还有人声鼎沸时候的残迹，以及一场盛大的庆祝之后遗留下的碎屑。

一切像不曾发生过一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不着痕迹。

十字架面前的天父神态安详，有着悲天悯人的宽容想要救赎一切宿命中深陷的灵魂，周围的光线柔和如目光，注视着忏悔或疑惑的面容。

于千万人之中，一步不早，一步不晚，刚好看见你要等待的那个人，这是何等的一种天时地利，却又何尝不是一场自欺欺人的迷信。爱情这样艰辛，我们却总以为唾手可得。

天地洪荒，原来人是欲望的动物，贪婪的追求所有欲望的满足，总要有不完美的梦想变成牺牲，细细数来放不开的东西太多，于是爱情终于成了遗憾，爱情如此脆弱，我们却总想生死相许。

相遇太早，是注定的遗憾。相见恨晚，是宿命的误会……

原来我们笃信的神明，面对我们的执着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他只能慈悲劝解和关怀，让人平静。

终究逃不出，我们竟然如此渺小，我们竟然别无选择。我们犹如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在别人虚伪的故事里拼杀、挣扎、死亡；流下自己真实眼泪和鲜血。可是命运的起手无悔，让我们只剩下卑微的快感和满足。

原来这样的天时地利竟是一场误会，原来这样的尘埃落定是早已写好的结局。

这一刻，秀妍像一个圣徒一样站在欲望和皈依的分界限上，心如止水。天上的云朵向她展露着久违的笑容，她将侑莉紧紧揽进怀里。

“你看那云朵笑得多美丽。”

“她告诉你，她找到幸福了。”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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