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城堡的深度解析（城堡和等待戈多）

1914年，辜鸿铭的《中国人的精神》一书在欧洲以英文版面世。这本以介绍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人的精神生活为核心的著作，本意是为了纠正西方社会对中国扭曲的认识和深刻的傲慢与偏见，连辜鸿铭本人也未曾意料到，书籍出版之后，先后被翻译为德语、法语等多种语言，发行量居高不下，甚至一度在德国兴起了数十年之久的辜鸿铭热。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辜鸿铭热的本质实际上是中国传统文化和精神在西方的又一次盛大亮相。在辜鸿铭看来，一种文明的价值，基于它 “能够生产什么样子的人，什么样的男人和女人”。而“中国人的性格和中华文明的三大特征，正是深沉、博大和纯朴”。

这本书就像是西方社会在精神沉沦中拯救心灵的一根稻草。彼时的西方，在经历了两次资本主义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制度蓬勃发展的高光一刻后，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这一困境的艺术再现，便是以卡夫卡和贝克特等人为代表的令人“匪夷所思”的现代主义文学的发展。

让我们走进卡夫卡的小说《城堡》和贝克特的剧本《等待戈多》，简要分析一下他们笔下那个荒诞世界形形色色的特点，以及促成这种荒诞背后的种种因素。

一、卡夫卡与贝克特笔下荒诞世界中无边无际的孤独、撕心裂肺的绝望，是人类共有的情感体验

现代主义文学兴起于20世纪初，大约与世界进入现代社会所同步，按照其具体艺术风格又包含表现主义、意识流、荒诞派等不同流派。然而它们之所以统称为一个流派，就在于各自以其敏锐的心灵体验，于千般风格、万般手段中揭示了一个共同的荒诞世界。

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世界，充斥其中的是孤独，是绝望，是一个人际关系被异化的充满恐惧感的世界。

• 1、无边无际的孤独感，总是如影随形。

叔本华曾说，一个人的一生要么庸俗，要么孤独。这是哲人的孤独，它源自于一颗不甘堕落的灵魂，是一种主动而营造的有利于人成长的精神境界。

比起哲人这种主动而为之的孤独，卡夫卡和贝克特笔下那些平凡的芸芸众生的孤独却是迫不得已的折磨人心的被动选择。

《城堡》中的主人公K，就是陷入痛苦的孤独状态的受难者。像每一个为理想而奔波的离乡者一样，作为土地测量员的他，跋山涉水地来到城堡，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然而，陪伴K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孤独。他徘徊在城堡的周围，却永远像一个不入流的局外人，无法进入那理想的殿堂。甚至，孤独的K连见到主管其工作的部长，都不能得偿所望。

相比较《城堡》中的K，《等待戈多》中的两个流浪汉的孤独是更深重的。贝克特以其对二战后世界的敏锐感悟，通过隐喻的方式，用小土堆、枯木，把那个荒凉、孤寂的现实世界集中搬上了戏剧的虚拟舞台，作为流浪汉们等待“戈多”的主阵地，这是他们孤独状态的第一层表现。而在枯燥乏味的等待“戈多”的过程中，作者贝克特赋予流浪汉无厘头的语言和行为，深化了他们的孤独感。弗拉季米尔因为自己感到孤独，叫醒了睡着了的爱斯特拉冈；两人在绝望中计划上吊时，爱斯特拉冈想到的是只剩一个人活着又太孤独，反而对死亡看的云淡风轻。这是他们孤独状态的第二层表现。

从《城堡》中的K，到《等待戈多》中的两个流浪汉，作品首先给我们传达出来的是这种如影随形的孤独感。恰恰是这种挥之不去的孤独，表现了西方社会精神荒原的第一个特质，每一个读到小说或剧本，曾经处于迷茫状态的人，内心深处对此有着似曾相识的共鸣。

• 2、撕心裂肺的绝望感，总是接踵而来。

有位哲学家曾说过：人生有三大绝望，不知道有自我，不愿意有自我，不能够有自我。

卡夫卡与贝克特，正是以其切身的体会，在他们的文学作品中，将人类的这些绝望感淋漓尽致地传达了出来。

《城堡》正是以隐喻的方式，将现实与理想交织，把绝望与希望相连。小说中的终身目的地城堡，是阻挠理想实现的现实中的专制集权，是浇灭希望、产生绝望感的罪魁祸首。荒诞的情节，既是卡夫卡作为表现主义大师匠心独运的结果，也是人类面临的困境的真实反映。

为了进入城堡，实现人生的价值，主人公K即使身处绝望，也敢于追求自我。他知道有自我，也愿意有自我，但是却不能够拥有自我。在现实的专制集权体制下，主人公K的努力往往是徒劳的。

比起《城堡》中的主人公K，《等待戈多》中的绝望感也更为深重。首先，人物角色形同蜡像。他们缺乏特有的性格特色，只会进行周而复始的、宛如西西弗斯推巨石上山的机械式动作。其次，他们缺乏作为有灵魂的人应有的探索精神。他们不知道有自我，不愿意有自我，也不能够拥有自我。他们的绝望感如陨石撞击地面，这导致他们一度选择上吊自杀来逃避荒诞不经的世界。第三，波卓的眼瞎和幸运儿的耳聋，加剧了戏剧中的绝望感。面对流浪汉的麻木，波卓和幸运儿的设置，多少带有一定的思考与探索精神。然而，他们的眼瞎与耳聋，扼杀了人类最后那点卑微的希望，带给人类的，只有无尽的绝望。

在卡夫卡和贝克特的笔下，孤独、绝望的精神状态如同挥之不去的阴影，统治着人们的心灵世界。正如那个带着宿命论悲观色彩的斯宾诺莎所认识的那样，世界来自神的无限属性，一切都是必然性的一环。

二、卡夫卡与贝克特笔下荒诞世界的成因

尽管卡夫卡与贝克特笔下的荒诞世界是不可预测的，是无厘头的，但是，艺术化的事物总是能在现实中找到它的蛛丝马迹。造成世界荒诞不经的因素，既有社会的，也有个人的。

• 1、两次世界大战的冲击。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从18世纪中后期到20世纪初，两次工业革命在推动资本主义迅猛发展的同时，造成了各帝国主义国家发展的不平衡。可惜的是，人们采用了战争的方式，以此来改变旧的世界格局，这便是两次世界大战的先后发生。

不管战争是正义还是非正义，带给世人的，必将是无穷的灾难。历时四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迫使30多个国家、近15亿人口卷入了战争的漩涡；时隔不久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更是把全球60%的国家拖进战争的轨道，战火燃遍洲世界五大洲，30多亿人口陷入战争的直接阴影下。

依然记得，那场被称为“凡尔登绞肉机”一的战役，德、法两国共投入100多个师，军队死亡超过25万人，50多万人受伤；依然记得，二战中法西斯针对占领区人种的大屠杀，造成全球5000万人员的死亡。不幸去世的人尸横遍野，侥幸活着的人也难逃心灵的创伤。

正如美国作家海明威，他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也曾参过军、上过前线，也曾当过战地记者、受过伤。

后来的海明威曾说过：战争在一个作家的心灵留下的创伤是难以愈合的。

何止海明威，战争在每一个人的心灵留下的创伤都是难以愈合的！

• 2、经济危机的困扰。

屋漏偏逢连夜雨。1929年，一场世界性的经济危机从美国开始，席卷了全世界。危机持续时间长、范围广、破坏性大。绝大多数资本主义国家卷入危机当中，工农业生产急剧萎缩，资本主义世界生产下降了1\3以上，国际贸易总额缩减了2\3，3000多万工人失业，广大人民饥寒交迫，流离失所。到处都是贫民窟，到处都有流浪者，到处都在上演人与野狗在垃圾堆争抢食物的人间惨剧。

即使1932年民主党的富兰克林·罗斯福以压倒性的优势当选为总统，即使他以“我们唯一需要恐惧的事情就是恐惧本身”的话语来恢复人心，这场经济危机依然造成了严重的危害。

经济危机沉重打击了资本主义各国，暴露了资本主义制度固有的矛盾。

有时候，人心的贪婪真是可怕。

经济危机以连锁式反应加剧了政治危机。一方面，各资本主义国家内部政局动荡，人们对现有制度丧失了信心；另一方面，国际局势也日益动荡，国与国之间剑拔弩张。德意日等国不约而同地建立了法西斯政权。

人类就这样在战争与经济危机的双重折磨下，忍受着身体与心灵的煎熬。

• 3、信仰的缺失。

自文艺复兴以来，西方社会先后又经历了宗教改革、启蒙运动等重大的思想解放运动。尤其是17世纪到18世纪的启蒙运动，其力度是空前的。

以伏尔泰为代表的启蒙思想家们，把斗争的矛头直指千年的天主教会。伏尔泰直斥教皇为两足禽兽，教会是罪恶的发源地。令人欣喜的是，这场运动把天赋人权的理念发展到了极致。他们宣扬自由、平等，倡导三权分立，并为未来社会制订出一套理想的蓝图。

然而，物极必反的道理，想必人人都懂。启蒙运动以理性为旗帜，却做出了许多违背理性原则的事情。其最大的危害便是，旧的信仰的淘汰，新的信仰的缺席！

正如19世纪尼采宣称：上帝死了，人们开始不理上帝说了什么，觉得自己终于解放了。

自以为解放了的人类，把上帝和信仰踩在脚下，高喊利己主义的口号，自以为是，狂飙突进，最终受到上帝的种种惩罚。

三、只有经历荒诞，才能惊醒世人，实现灵魂的救赎

或许，只有经历迷茫、遭遇挫折，人类才懂得灵魂救赎的可贵；也或许，只有经历荒诞，才能令世人惊醒，从而实现灵魂的救赎。

叔本华曾说过：“孤独是卓越心灵的命运。真正享受孤独的人，是能在孤独中完成自我，也能发展独特性，与人合群。”

古往今来，能够参透并享受这种宇宙洪荒般孤独的大有人在。那个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发出“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的李太白，那个历尽千帆终归来，写下“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柳宗元，那个经历了孤独的童年，感悟“没有孤独，就无法造就伟大灵魂”的罗素，正是在品味孤独、超越孤独的基础上，成就了不一样的人生。

英国思想家洛克也曾说过：人生的磨难是很多的，所以我们不可对于每一件轻微的伤害都过于敏感。在生活磨难面前，精神上的坚强和无动于衷是我们抵抗罪恶和人生意外的武器。

我们也要学会在绝望中去寻找希望，永葆一颗乐观的心；我们更要有水滴石穿的精神，相信终有一天，会进入理想的城堡，会等来心中的戈多。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总结：

每一个认真研读卡夫卡和贝克特著作的人，每一个经历过迷茫与痛苦的人，每一个徘徊在人生十字路口的人，都会对《城堡》和《等待戈多》中的孤独、绝望产生感同身受的共鸣。

痛定才能思痛。或许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看待世界的态度与方法。超越孤独，可以走向和谐，跳出绝望，可以看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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