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凯旋中心地址 济南有座凯旋门
文 | 彭彬
八路公交车线路上,济钢站站点还有,但济钢厂区早已不存在了。其中,一大片地儿变成了中央森林公园,别的区域,一望无际,满眼罩住浮土的绿塑料网,也已被规划好,将要变成各种名目的“中心”,与钢铁是不再沾边了。公园里巍峨耸立着以前厂区最高大的建筑,3200立方米高炉。它以令人瞩目的“一览众山小”,威风凛凛、不动声色地宣示着这里曾经是济钢的地盘。
立足站台,看不见或者看不清这座高炉,距离太远了。映入眼帘的,是济钢的中大门,也是正门。大门设计独具匠心,视觉效果很协调很舒服,敦敦实实,方方正正,左右对称,有点缩小版的巴黎凯旋门模样。济钢人娇宠它,也叫它“凯旋门”。
“凯旋门”由中间大门和两旁附属建筑组成,变异“凸”字外形。大门坐北朝南,外侧长18米、高10米,内侧长10米、高6米,大门宽5米。大门头顶戴了一顶平顶帽,帽檐伸出1米,多了份讲究,显得高贵许多。大门的原始资料,没有找到,这些数据都是目测得来的。
大门是砖混结构,门洞上方是真书繁体书写的“济南钢铁总厂”六个大字,气势浑厚、刚健质朴。右侧落款“武中奇”三个小字,再右边还有两个印章。这些文字都是用纯铜鎏金制作,低调而高贵的深灰金颜色,阳光下十分醒目,但不反光不晃眼。用霓虹灯装饰字沿,夜里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比白天更加夺目。
大字的左右两边是两小块浮雕,与大字平行,刚好对应在两根立柱的上部,立柱上各有一块大浮雕遥相呼应。浮雕用白色石膏制作,浮雕之外用汉白玉色材料装饰,感觉是用一块块长方形条石垒切起来的,古朴而结实。浮雕是飞天美女图案,背景色是很浅淡的粉红,轻盈飘逸,色意相宜。浮雕下面离地面大约2米处还向外凸出30公分,高也是30厘米,刚好一块长方形条石的高度,层次鲜明。飞天在空中飞,是来护佑济钢的,路人必须仰视它,显出敬重来。
门洞顶部内侧,安有一米高的长条液晶显示屏,与东西内侧严丝合缝,是新世纪才有的。停产前,经常显示“热烈欢迎某某莅临参观指导”的字样,现在是些流行口号或励志句子,或者天气状况,不时变换着。提醒着游客,大门退而不休,还在执勤呢。
大门东西两侧紧挨着的附属建筑,4米高4米宽,内部与大门是贯通的,前后各收缩1米,也有帽檐,沿边与大门齐平,恰似大门的贴身护卫,更衬出大门的高贵和威严。正面粘贴有纯铜制作的济钢标志和四个正方形,正方形在标志下边。猜想是你想起来的年份,发生了你忘不了的大事,比如1958建厂、1984造门、2017停产,让走过的人不忘历史。
凯旋门过去作为传达室,门卫的办公室兼休息室,内侧开两个门,里面空间应该不小。遗憾的是,我从未踏入一探究竟过。上下班时,人车总是熙熙攘攘的,九十年代自行车多,新世纪小轿车多。骑自行车的凭工作证进出,必须下车推着走过它;小轿车凭出入证才能进出,必须减速缓缓通行。便于检查,也以示对它的尊重和敬畏。现在,凯旋门原有的传达室门被封住,中间扩宽为公园的入园通道。
凯旋门是任劳任怨的。往南,穿过工业北路就是胶济铁路的涵洞,连接着规划中的凤岐路。往北是厂中路,保留着以前的老样子,尽头连接着公园的西大门。厂中路双向四车道,路旁是两排水桶粗的近60年树龄的塔松。塔松婆娑有姿,一层一层舒展开来形成一个个圆锥体;高抬着头,互相打望问候着;腰下几层交叉在一起,仿佛穿着碧绿拖地连衣裙的姑娘,亭亭玉立。微风吹过,松针沙沙作响如乐曲伴奏 ,姑娘们整齐划一地朝一个方向摆动,像是进行着集体操表演,隆重而热烈地欢迎着每个进出凯旋门的人,凸显它曾经的高贵,让人不敢小觑它。
公园7月1日才开园,知道的人不多,游客更是稀少。凯旋门受到冷落,却能忘掉曾经的高贵,不端半点架子,心甘情愿地扮演新的角色——通道,毫无“高处不胜寒”的违和感。其实,凯旋门还是济钢区域的定位器,想约某人见面,说在凯旋门碰头,是不会出差错的。
凯旋门是幸运的。它建于1984年,是马俊才同志担任厂长的第二年。马厂长提出“一年一个台阶,一步一个脚印”的济钢精神,深深地影响着一代代济钢人。他一直干到1997年67岁高龄才退休,是冶金圈里的风云人物,为济钢的发展打下坚实基础,立下不朽功勋。在他任上的1991年,济钢钢产量突破100万吨,结束了山东无大钢的历史。
凯旋门才三十三岁,济钢就关停了,2018年1月它却被列入济南市历史建筑,按照文物标准保护修缮,也是济钢厂区少有的几个被列入文物的建筑之一。济钢人喜欢它,所有来过济钢的客户或好友,都对它赞不绝口。它成了济钢的标志,沉淀了太多济钢人的情感。他们天然地从感情出发,强烈呼吁留住凯旋门,最终得以如愿以偿。
凯旋门是光荣的。它承载了济钢艰苦建设、勇敢创业的历史,见证了济钢改革开放以来的辉煌,经历了济钢历史上发展最快最好的岁月。济钢始建于1958年,正是大炼钢铁的时候,是新中国缔造的第一批、山东省第一家地方骨干钢铁企业。
新世纪,济钢实现了爆炸式增长,2005年钢产量突破1000万吨,进入特大型钢厂行列,成为国内最大的中厚板生产基地。这里必须夸一夸领路人李长顺同志,地地道道的济钢人,从进厂火车司机干到1997年担任厂长,在位整十年,也是济钢最辉煌的时代。他的执政宣言“群众利益无小事”,一直温暖着济钢人的心。
凯旋门的高光时刻,数不胜数,国家领导人也多次走过它。济钢成为全国钢铁行业的学习热点,至少有两次。1999年3月,在济钢召开“全国冶金系统行业节能降耗、挖潜增效经验交流会”,这是继学邯钢之后的又一次全国性行动,推广学习济钢的“四全一喷”“四闭路一循环”经验。2004年7月,济钢获得全国质量管理奖,是冶金行业继宝钢之后的第二家。提炼出的核心价值观——可尊、可信、共创、共赢,现在还醒目地印在济钢出租公司出租车的白色座套上。
凯旋门是孤单的。在厂区周遭没有一个搭话的同伴,苍凉得让人怜悯和同情。过去,往北八十米,厂中路两旁、各有一栋六层高的办公大楼,都被爆破夷为平地,相当于砍掉了大门的左膀右臂。爆破前两天,施工方用大型挖掘机野蛮挖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戳得大楼支离破碎,惨不忍睹。骑自行车去探视的我,伤心欲绝、悲愤难忍,济钢社区微信群里也是骂声一片,直叹息太不人道了。
或许,骂声还真起到了作用。拆楼方案改啦,变凌迟为枪决,本以为,心里会好受一些。群里有人播放大楼倒下的视频,伴随“轰”的一声巨响,大楼瞬间淹没在一片浓黄灰烟中,能看清时已成废墟。我是噙着泪水看完的,默默不语、唏嘘不已。这里凝聚着我二十多年的心血、记载着最美好的青葱岁月。
凯旋门也是不甘心的。从开工建设到停产歇业,济钢只差一年就满一个甲子。它的设备很新很先进,它的环境治理得不错,是国家第一批循环经济试点单位,企业文化和管理都很有特色。但一个方案就关停了,涉及到近十万人的生活,济钢员工最多时达3.8万人
这些人过去都守护着凯旋门,现在不得不离散而去,寻找各自的出路。“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是过去济钢鼓励销售人员的口号。说“树倒猢狲散”,肯定不对,太夸张和消极。但确实,聚,不可能;散,难见踪影。领导说,关停济钢是济南市发展的需要,也是山钢转型升级的需要,凯旋门很理解,但乐不起来。它一直担心着散后的命运,关停的毕竟是它的心头肉呀!
凯旋门是骄傲的。它的南边,现在有四条东西走向的高低不同的路带。以前只有属于省道的工业北路和中国最早的铁路之一胶济铁路。胶济铁路在工业北路南边约二十米,高出地面约五米,在火车上坐着,可以平视凯旋门。这两条路带是济钢的物流生死线,跟济钢同呼吸共命运,与凯旋门相得益彰。
2008年在胶济铁路南边的上空三四十米,多了第三条路带,胶济客运专线。竖起了多根巨大的钢筋水泥支撑柱,在厂区看过去,如同大号栅栏关住了凯旋门。人坐在动车上面,俯视远眺凯旋门,它变成了一个窗户大小,甚至会忽略它的存在,稍不留意就风驰电掣过去了。
巧合的是,当年3月17日成立山东钢铁集团,济钢从省属企业降格为子公司。这条专线如同施展了吸星大法,一点一点地悄无声息地吸走济钢的精气神,凯旋门失去了以往运筹帷幄、舍我其谁的霸气。济钢开始走下坡路,效益滑坡甚至亏损。
第四条路带是工业北路高架工程,它紧贴着凯旋门,以泰山压顶之势压迫过来,最终成了凯旋门的克星。更为蹊跷,许是天意,2016年7月27日,高架开工,8月31日省政府批准了济钢产能调整方案;2017年5月高架路建成,济钢6月中旬开始陆续关停,直至7月8日全线停产。
现在在涵洞,你是看不见“济南钢铁总厂”几个大字的。从涵洞穿越工业北路,高架路遮天蔽日的,快要穿过的时候,才能见到完整的凯旋门。在高架路上,自东向西行驶,路过凯旋门时,你可以一目了然、毫无遮拦地近距离俯视和窥视它。
专线在远处俯视它,它可以隐忍;高架路近在咫尺、趾高气扬地俯视加窥视,带着嘲讽,它终于忍无可忍受不了啦!它的自尊受到了根本性伤害,那就撂挑子不干了吧。很是理解和同情您,骄傲惯了的凯旋门!
主业关停后的新济钢,成为山东省新旧动能转换的标杆和旗帜,去年销售收入恢复到停产前水平,新济钢人的收入明显提升,干劲也更足。提前内退的济钢人,有的每天早上在凯旋门南边的鲍山公园散步遛弯、跳广场舞、吹拉弹唱;有的在家重修琴棋书画,修心养性;有的帮儿女带孩子,尽享天伦之乐;有的再出去找点事做,多挣点钱。
转岗到日照精品基地的济钢人,继续贡献着力量,工作环境更好,待遇也更高。济南地铁公司也吸纳了不少的济钢人,他们在一个崭新的行业发光发热。
济钢人都有了新的定位和生活,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凯旋门眼瞅着这些幸福,一定乐开了花。它放心了,也该省省心了。
该走的都走了,想留也留不住。工业北路北侧,东门西门都了无踪迹,只有凯旋门在固守。它继续护卫着北边的林荫大道和森林公园,还有将来的各种“中心”;它还继续陪伴和注视着南边的四条路带、鲍山公园和济钢生活区。
多年以后,所有关于济钢的酸甜苦辣,都将是过往云烟,或许只有凯旋门,永远不会忘记。它已然看尽繁华,如今落寞孤寂,它仿佛在静静等待,等待春暖花开,繁华再来。
凯旋门像一座灯塔,深嵌于济钢这片热土里,守望着每一个曾经在这里工作生活的济钢人及其家人;照耀着他们出发的路,引领济钢人信心满满地走向更为广阔的新天地;照亮着他们回家的路,让他们温暖如旧、让他们归来仍有家。
凯旋门本身就是济钢人的家,是我们心灵的港湾,更是我们心底济钢精神的图腾。
我爱济钢,我爱济钢凯旋门!
作者简介:彭彬,山东济南人,祖籍湖北随州。重庆大学90届电气工程学士,南京大学社会学硕士研究生同等学力,高级国际商务师。在济南钢铁厂工作二十余年,后辞职下海,担任某物流公司高级顾问至今。业余爱好喝酒交友,读书写作,游山玩水,独处散步。2021年散文《车窗后的父亲》获得“诗意人生”华文原创文学作品大赛一等奖、《母亲的最后时光》获得“蒙东杯”首届“爱的盛宴”全国征文比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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