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肥大的车前草（山野小路上的车前草）

通往山顶梯田的小路，弯弯曲曲，种田的三轮车往复行走，压出三条平行的深深的车辙。三月的春风吹过，三条车辙挤出的两条土脊上，稀稀疏疏地长了一些草，数量最多的是那宽叶的车前草。

卵形的叶片，密密地交错着叠摞在一起，快乐地生长着。不多久，中心伸展出数条花茎，密密匝匝地长满了一串花蕾，像是昂起的头，一沓肥厚的叶片紧紧地压在地上，像是敦厚的胸，微风吹过，花茎摇曳着，随风哼唱着欢快的歌。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车前草从透土的那天起，人们就没有见过她有哪一天不开心，每天眯着笑弯的眼睛，快乐得不亦乐乎。像是猫冬的人们，迎来了和煦的春风，又像是爱跳舞的小姑娘，听到了节律极强的乐章。快乐是发自肺腑的，难以抑制。周围的人们不解原由，想她一定是病了，“疯病”。

而她自己知道，只有快速生长，快乐生长，才是生存之道，才是王道。因为她的母亲告诉过她，“我们只是一株小小的野草，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又只能生长在阡陌小径，有的只是灾难，我们的一生要经受无数的劫难。自己不努力，不奋斗，不抢时间生长，随时都会被车轮碾碎，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我们”。小车前记住了，她不管不顾，专心致志地生长，一门心思地快乐。不放过任何一滴雨水，不放过任何一秒时间，也不留恋繁华喧闹的四月天。

忽然有一天，“隆隆”的机器声传来，大型拖拉机带着旋耕刀，雄纠纠地开了过来，从她的身上压了过去。她的肩、胸、颈和头部，都压了个粉碎。小车前的歌声停了，她受伤了，全身粉碎性骨折。

晚上，她想，这就是母亲说的劫难吧，我该怎么办？还有母亲交办的事情，生产车前籽，为人们去病解暑的任务没有完成，不能就这样放弃生命。再说我还有深扎地下的根系，层叠较完整的叶片，还能吸取大地的营养，接受阳光雨露。于是她坚定了信心，挺起胸膛，抚平伤口，抖抖身上的尘土，再次生长，又一次哼唱起她喜欢的歌曲。

“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阳光啊阳光你把我照耀，河流啊山川你哺育了我，大地呀母亲把我紧紧拥抱。”

周围的人甚是不解，纷乱地议论起来。一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草，生长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全身都被压烂了，还能唱得出歌！真是“疯”到家了，脑袋瓜让驴给踢了，不，比驴踢了还伤得厉害。大家都离远点吧，于是多数人都退远了。

只有站在路沿斜坡上的槐树和另一侧地埂上的桑树没有后退。小槐树弯下腰，带着满脸的疑虑问道，“老妹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遭受如此大难，还能这么高兴？”小车前说：“我母亲讲过，我的一生必须经历几次大劫，才能分生更多的花头。生产更多的种子，供人们使用。灾难是来渡我的，我应该高兴才对呀！”

塄上的小桑树又问道：“那你为什么非选这么危险的地方生存？就是不能长在水边，像我一样生长在崖边也行呀？”。“一个人的出身，是不可以选择的。再说我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不也都过来了吗？”。小车前郑重地回答。两人明白了，原来小车前并没有“疯”，而是活出了境界。

几天后她又伸出了花茎，真的比以前伸出得更多，同样带着一串串紧实的花蕾。

"砰砰砰″三轮车又开过来了，拉着化肥，玉米种子和下种的家伙什，车轮再次压过她的身躯，她又一次受伤。不过这次她没有当回事，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这又算得了什么？抚平伤口，抖抖身上的尘土，挺起胸膛，再次开始生长。这次人们没有嘲笑她，听到她的歌声，甚至还有些佩服她，真是一个顽强的小生灵啊！

一场春雨降临，人们带着喜悦的笑脸前往田间地头，观察土地墒情，盼望玉米能够顺利出土。走在这田间小径上，小路变得泥泞，人们不得不踩着她的身躯前行，小车前不但不害怕，还高兴地迎接着人们的到来。当她看到人们踩着她走路，可以不打滑，不摔倒时，心里乐开了花。之后她直起身，深吸一口雨后的空气，尽情地吮吸着甘甜的雨水，身边的同伴暗暗地为她点赞。

“五一期间”，踏青赏花的人摩肩接踵，人们在赏花的同时还带着镰刀，篮子。向路边的槐树走去，小槐树正开着白色的花，一串一串密密匝匝，香味飘满了整个山谷，人们尽情地捋着盛开的槐花，憧憬着槐花美食的浓香。

不时有“啪、啪”的声音传来，小槐树细弱的枝条被掰断了，树头掉在地上，孩子们捡起她的头，拿在手中，槐花，在人们的手指间滑下。小槐树疼痛难忍，痛苦的表情写在脸上，他想起了小车前的刚毅，没有叫出声。

另一边地埂上的桑树，也正被蚕农收割桑枝，回家喂养天蚕宝宝。小桑树咬着牙，强忍疼痛，同样也没有发出声响。

这一切小车前都看在眼里，她停住了唱歌，劝慰小槐树：“你真坚强，真是好样的，也很了不起，你给人们提供了香味十足的槐花，贡献真是太大了，我要向你学习”。

又对地埂上的桑树说：“你也很坚强，你更了不起，你让天蚕宝宝吃饱了，产出柔滑的蚕丝，为人们提供漂亮的锦缎，把这个世界装点得更美丽，我也要向你学习”。

说着这些，小车前有些激动，话音提高了八度。周围的伙伴都听到了，掌声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不过这次的掌声不只是为小车前而鼓，还有小槐树和小桑树，是对他们仨的赞扬。崎岖的山路热闹了起来，欢声笑语振动了整个山谷。

2022年5月15日

于米山镇窑栈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