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商人不能穿绸缎 商人不能穿丝绸的明朝
《金瓶梅》这部小说诞生在明朝,这可是一个开国皇帝朱元璋规定商人不能穿丝绸的时代。但在小说里,作者详细描写了一个山东富商家的吃穿用度,西门庆不光是锦衣玉食,而且连皇家的东西也敢用。
这一篇,咱们就透过器物,来看看有钱人西门庆是怎么生活的,他为什么能过上这么奢华的生活,穷奢极欲的生活背后,作者透露了他怎样的审美品位,这些精致的器物跟小说主旨又有什么关系。
僭越式消费首先,商人家的消费大胆突破了旧有等级的限制。
文史专家扬之水女士有一本叫《物色》的书,是专门研究《金瓶梅》里的器物的。根据她的研究,虽然《金瓶梅》小说里的人物和故事是虚构的,但书中所写到的物品,从盛东西的漆盒到酒杯,从拔步床到头上的簪子,几乎都能在文物上找到印证。而且,全都是按照明代中后期的日常样式一一照实写来,细节都不错,写实程度相当高。
扬之水著金瓶梅读物记《物色》
西门庆当了副提刑,从王招宣家买了一套犀角带。王招宣的祖爷是太原节度使汾阳郡王,本来也像《红楼梦》里的贾府一样,是钟鸣鼎食之族、诗书簪缨之家,如今却要靠变卖宝贝度日,后来还在西门庆的当铺里当了一个皮袄。第45回还有一个皇亲拿了一个螺钿大理石屏风来当,三尺阔五尺高。西门庆把屏风放在大厅,让吹打的乐工抬出大鼓来,顿时声震云霄。
西门庆进京述职,何太监给他一件自己穿的飞鱼绿绒氅衣。回到清河,西门庆故意在应伯爵面前穿出来,引起一片艳羡。其实,这可是僭越,西门庆不过是个五品官,穿起朝廷二品官和锦衣卫才能穿的衣服,可以说很大胆了。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是金钱的力量,商业就这样改变了社会的风俗和结构。
西门庆妻妾们的衣服,也突破了儒家的礼制。在传统社会,服饰有严格的等级标准,质地、色彩都有限制。可是,元宵节去看灯,吴月娘穿着大红妆花通袖袄儿、娇绿缎裙、貂鼠皮袄,小妾们都是白绫袄儿、蓝缎裙,潘金莲是大红遍地金比甲。不是大红大绿,就是明亮的翠蓝,都是高饱和度的色彩,被路人误以为是“公侯府里的家眷”。要知道,那时候西门庆还没当上提刑官,民间是不能穿大红色的,吴月娘不能穿,潘金莲更不能穿。
衣红酒绿的金瓶梅生活
第40回西门庆给妻妾们做衣服,细节里也意味深长。料子是南边织造的罗缎,南方代表着富足和时尚。至于样式,尤其提醒你注意吴月娘的:一件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袖袄,兽朝麒麟补子缎袍儿;一套大红缎子遍地金通袖麒麟补子袄儿。按照明代礼制,麒麟补子根本是属于公侯等级的,西门庆只是个五品的副提刑,又僭越了。
甚至妓女的服饰,也成了时尚风向标。明初规定妓女不能跟良家妇女穿同样的衣服。但小说里的李桂姐和郑爱月,打扮得像仙女一样。郑爱月一来西门庆家,潘金莲忙着看她的脚,吴月娘一眼看到了她头上的金鱼撇仗头饰,还问在哪里打的。
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里曾感慨:如今贵贱不分,穿衣打扮乱了套,真是“天地间大灾孽!”这个感慨,倒真的能在《金瓶梅》里得到印证。
暴发户审美其次,西门庆表现出了跟文人审美迥异的口味。这个作者没有明写,但通过分析器物,我们可以看出来。
西门庆不怎么读书,却有三个书房。最大的叫翡翠轩,厅里放着“六把云南玛瑙漆的减金钉藤丝甸矮矮东坡椅儿”,两边挂着“四轴天青衢花绫裱白绫边的名人山水”,还有“一张螳螂蜻蜓脚大理石心璧画的帮桌儿,桌儿上安放古铜炉流金仙鹤。”里间书房,有“大理石黑漆的缕金凉床”,“彩漆描金书橱”,还有一张“黑漆琴桌”和“螺钿交椅”。
东坡椅、书桌、对联、凉床、书橱、琴桌,还一口气挂了四幅画,看上去很风雅是不是?但是文史专家扬之水提醒我们,不妨对照着明末文震亨的《长物志》看。“长物”是指不实用但有审美价值的东西,《长物志》是当时文人的审美教科书。按照《长物志》的说法,书房不适合放各种交椅、凉床,过于繁琐。至于四幅名人山水,就太满了,挂一幅足矣。还有门外的木香棚和瑞香花。《长物志》说了,木香棚像茶馆标配,不伦不类。至于瑞香花,“枝条粗俗,香味酷烈,是花贼也。”
西门庆书房--翡翠轩
作者不动声色,暴露了西门庆以高大满为美的暴发户审美。
占有和争夺最关键的是,小说通过写人对器物的占有和争夺,来表现物欲的膨胀和失控,这同样是对小说主旨的回应。
今天的消费社会,时尚女性最爱买包包和衣服,而在《金瓶梅》里,女人们盯着䯼髻和皮袄。
什么叫“䯼髻”呢?是明代女性用来笼头发的发罩。“䯼髻”对于女性的意义,就像现在的包包。跟包包一样,䯼髻也有不同档次。潘金莲在武大家的时候,戴的是黑油油的头发䯼髻,嫁进西门庆家做妾,戴上了高级点的银丝䯼髻。王六儿帮着西门庆贪赃枉法,得了100两银子,也赶紧裁新衣服、换银丝䯼髻。
小说里最高级的䯼髻属于李瓶儿,她有一顶九两重的金䯼髻。这就相当于今天包包里的爱马仕了。李瓶儿善解人意,嫁过来发现吴月娘她们没有,自己也不好戴,就让西门庆拿出去改成两件别的首饰。被潘金莲发现了,当即要求给自己也打一件。
当然李瓶儿还有很多奢侈品,比如一百颗西洋珠子,还有价值60两银子的皮袄。前面咱们说过,这银子够买好几个丫鬟了,可见真是奢侈品。
李瓶儿死后,吴月娘一把锁把李瓶儿的小屋上了锁,牢牢抓住了钥匙。而潘金莲跟西门庆要李瓶儿这件皮袄,西门庆说:“这皮袄值60两银子呢,你穿上是挺拉风。”吴月娘知道后非常生气,她认为潘金莲直接跟西门庆要,是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因此,两人大吵一架,罕见地撕破了脸。
床在小说里也有同样的象征意义。
李瓶儿用的是大螺钿床,孟玉楼是南京拔步床,样式繁复,功能齐全,就像一个迷你卧室。潘金莲原本用的黑漆欢门描金床,又求西门庆买了一张大螺钿床。
后来,李瓶儿死了,西门庆死了,潘金莲也被武松杀死了,孟玉楼也再嫁了。第96回,“春梅姐游旧家池馆”,当了守备娘子的春梅故地重游,只见李瓶儿的屋子空了,楼上是破桌子烂板凳,地面荒草蔓延;潘金莲的屋子里也只有两个橱柜,那张大螺钿床也不见了。
原来,潘金莲的大螺钿床给了孟玉楼当陪嫁,李瓶儿的床被卖了,原本值60两银子,却只卖了35两。春梅说:“可惜,早知道,我就买下来了。”吴月娘叹息道:“姐姐,人哪有早知道的?”
人哪有早知道的。物品的背后,隐藏着深刻的悲剧感:生命如此无常,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不朽的。可惜,人总是被浮华的东西,被欲望蒙住双眼,甚至为一件皮袄愤怒不已,只能看见眼前的方寸之地,看不见别的。
正如作者在第一回所说的:
“堆金积玉,是棺材内带不去的瓦砾泥沙;贯朽粟红,是皮囊内装不尽的臭污粪土;高堂广厦,玉宇琼楼,是坟山上起不得的享堂;锦衣绣袄,狐服貂裘,是骷髅上裹不了的败絮。”
如此细致地描写器物,《金瓶梅》可以说为《红楼梦》奠定了基础。
你看,《红楼梦》里王熙凤第一次出场,穿得彩绣辉煌,尤其是“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是国宝级的南京云锦,非常尊贵;宝钗穿的是“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是低调的奢华。
《红楼梦》里的服饰,突出人物的身份、性格和教养。而它的老师《金瓶梅》写器物服饰,一方面写了商业社会复杂的人心和欲望,体现了社会的等级和权力;另一方面也通过器物的流转,体现人心的流转和生命的无常。
那些器物琳琅满目,活色生香,人们充满渴望,却不知这些东西本来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小结《金瓶梅》第一次把日常生活和具体器物,带入虚构的小说世界里,写器物服饰,既细致又真实,写出了生活方式的变化,也写出了物质世界的浮华。在虚实之间,小说的境界为之一变。这种写法,也影响了后来的《红楼梦》。
你如何理解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关系,还有哪部文学作品里的器物描写,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欢迎在留言区跟大家分享。
下一讲,我们聊聊《金瓶梅》里的饭局。都说食色性也,我要告诉你这部小说写食可远多过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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