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天天叨叨叨(一零五媳妇不恼)

(梁老师)

云儿走掉大半年,吴冕回村一年多。

狗保娘的孙子在鹿文屋里玩,把吴冕的手稿撕烂了。俩老人只顾闲聊,没有在意。吴冕下地回来,一肚子气:“干什么呀你们,那是我的命啊!”鹿文娘说:“就几张纸嘛,值什么呀!”吴冕说:“娘你可知道,我就是为了这几张纸,才要鹿文带孩子的呀!”

两个老人更不理解了。

――仇太虎指着狗保家儿子问:“这是谁家儿子?”张娃说:“山鸡下了个野蛋,野鸡下了个山蛋。”

鹿文娘早对儿媳不满,唠唠叨叨是家常便饭。

在县中学那段,吴冕偶尔会给婆婆带回来些稀罕物,如今,吴冕手里没工资了。

吴冕不会做饭,家里多了张吃饭的嘴。

鹿文成了个拦羊人,吴冕见天还要爬桌子。

婆媳本来就不合,鹿文娘一肚子怨。

鹿文回来了。鹿文娘对着儿子哭起来――

没本事的东西,遇上一个哄不住,让人家跑了。请来个神,咱供不起。儿呀,穿衣还是粗布衣,娶妻还是结发妻啊!

鹿文说:“新社会了,你老脑筋该换一换了。”鹿文娘说:“换什么换,连媳妇你都给我换了,熟铜换成生铁了。”

鹿文当然觉着,吴冕强过前面那个,先不说两个人都是文化人,他从来觉着,前面那个不是东西。

母子还是什么都可以讲的。鹿文说:“不看狗保娘,儿子没媳妇你高兴?”

鹿文娘说:“人家木升子,钉了个金钉子”――狗宝娘有了亲孙子。

鹿文说:“你给我少说两句行不行!”

鹿文娘自语:“老了不死,成了老不死;嘴上说想死,心里不想死。儿子不让说,我这张嘴不值钱,老说。”

吴冕懂得人老话多,她理解了婆婆。她自己说累了,自己会停下来,便由着婆婆唠叨。

婆婆唠叨时,吴冕很平静。

她能当那是音乐。

吴冕在乎的是她那堆手稿。

吴冕的心底是客观的,理性的――自己不会做饭,饭是婆婆做的;自己不会针线,鹿文的鞋是胖子他娘做的。

乡下人说,宁跟伶俐打一架,不跟糊涂说一句话。

鹿文娘真想媳妇顶她几句,媳妇接上话,她这口气就出来了。可偏就是听到不到吴冕的声音。鹿文娘心里真闷,就像碰着天光热不下雨的时候――她变得没完没了啦。

鹿文娘的唠叨,收起来一览――

绣花枕头荞面皮。

腰长肋骨稀,种地少气没力。

身高不算富,多穿二尺布。

人家都说,娶媳妇娶个矮个,矮个媳妇孝顺婆婆。

你这东西,擦醋不酸,熬胶不粘。

吃饭太咸,浪费油盐;说话不甜,闷死的鬼难缠。

带过个吃嘴的孩子,累死个驮面的汉。

你那半大孩子,得吃死个不粘亲的老子。

人家窝里下个蛋,我这锅里来吃饭。

一辈子娶个孬媳妇得倒八辈子霉。

生得贵,卖得贱,三个钱买得你擦屁眼。

儿子不强,真要气死老娘。

一天,鹿文娘气极败坏,上气不接下气,没等媳妇有个交待,来到人前嚷起来――

你,你,你说你,你说你要咋的,咋的谁惹着你啦,你长着嘴说嘛,文化长了一肚子,有嘴只管说呀!

俊俊劝说:“别了,人家媳妇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让她张了嘴,你连个放屁的空儿也捞不着了。”

一向不大管闲事的胖子他娘开了口:“你不为你,也得为儿子呀,已经走掉了一个……”胖子他娘觉着说漏了嘴,赶忙将嘴闭上了。鹿文娘喘着粗气:“她有理由她说嘛,要咋的。”

根全说:“她要上北京告你,叫你出来回路费。高级点心给亲家母带上几盒。你的媳妇说,我富里生,富里长,遇上你个穷痞,你让我受够了!”鹿文娘眼睛瞪着他:“搧风点火的种。”

说着,又对着大家唠叨起来:“不看谁家的媳妇是你这样嘛?”贵凤说:“你就打着灯笼找吧,凭你的门当,凭你的户对?”

鹿文娘手里的拐棍直往地上戳:“你说这样的媳妇谁家有哇!”虎云笑着说:“老嫂子,你哼哼叽叽老半天,总算说对了一句话。”长宝娘劝着:“咱都棺材瓢子啦,你睁大眼看着,新社会还有哪个媳妇怕婆婆。”鹿文娘自言自语:“我就是想招打,我就是想招骂!”

大伙儿慢慢散开了。

鹿文娘话少了,喘着气,一屁股坐在村上那个碾盘旁边。

――就是兰凤公婆大年初一碾米的地方。

鹿文娘觉着那口气顺了些,只是心头的弯儿一时转不过来。见老头儿过来了,搬救兵似的:“我说老长辈,你知文知理的,替我把咱那儿媳劝劝。”老头儿不客气:“要劝,我得先将你劝劝,人家不也知文知理吗?是你自己脑子里有条蛆呀!”

贵凤问:“你说过没有?种个粮,图护口;喂个猪,图出槽。娶个媳妇图个啥?”鹿文娘答:“说了。”贵凤扯着鹿文娘一条胳膊:“咱上那羊圈里,我要当着你儿子的面搧你!”

一觉醒来,长宝娘觉着舌头有点儿拙,皮肉有点儿抽。试着说话,发音有点儿吃力,急忙对着镜子照了照,脸有点儿变形了。心想是不是着了风,嘴都歪了。

还是红娃要吃饭。要不她早没心事了。搭上张娃的车进城。一向多嘴的张娃这会儿也不敢多嘴,一路无话,形同陌路,直到吆喝着牲口停車。

――今天她遇着的不是根全。

长宝娘找到连武,要他替自己瞧瞧。连武说:“这个你知道,我早就不替人瞧病了。”长宝娘说:“你就当我是牲口。”连武说:“我现在是犯人,监外执行。”又说:“人家骂我,连老爸都捎上了,蛇肚子里剥不出好儿子来。”

长宝娘坚持:“我出去不说就是。”连武知道老婆子的脾气,对她倒也放心。顺便问:“敢不敢用火针?”长宝娘说:“刀子都敢。”

连武不再过问。没有用火针,先试着针灸给她扎。扎了几回,看着有明显好转,可很难复原。连武难为情地说:“我想给你扎一个穴位,可动它,风险太大,没准把握。”长宝娘说:“那就不必了,嘴歪点儿不要紧,心眼不歪就行。”

繁话从简,几次搭张娃的车,长宝娘说:“麻烦你了,老侄。”她没有上车,对着张娃礼貌地说着。张娃脸上才有了笑:“我怕高攀不上哩,上车吧。”长宝娘对着张娃,礼貌地笑了。

倒是红娃火了:“连武是个流氓,坏分子!”长宝娘说:“你给我少说,没人说你哑巴。”

红娃说:“那家伙歪着哩!”长宝娘说:“他歪我的嘴咋不歪了。”

隔天下地,大家围着长宝娘的脸看。贵凤插嘴说:“骂人骂的。”长宝娘说:“那你们大家说,我骂过谁呀!”

长宝娘扭转话题说:“六十活年,七十活月。”贵凤说:“那你就掐着指头数日子吧。”

婆婆天天叨叨叨(一零五媳妇不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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