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峁在哪里(走出山峁峁)
楔子
山里面的人不知道从哪一辈子开始,就住在这山里面了,住在山里面的人很少有机会到山外面去,听出去过的人说,山外面就是平川,家家户户都墙连着墙的住在一攒攒,不像山里面一家离另一家要跑那么远的路。川里面的土地也平坦,一块地连着一块地,不用跑那么远的路去种庄稼,川里面的人吃的好穿的好,日子过得比山里面的人宽展。
山里面的人站在山峁峁上朝四周张望,一眼望不到边的就是那些黄土坡坡,翻过一个黄土坡,眼前又是一个更高的黄土坡,光秃秃的长不了撒东西,就好像生活在这山里面的人,一个个都面无表情的,长得也好像一个样。
山里面的庄稼也长得不好,稀稀拉拉、细细碎碎滴,还没有路畔畔、草滩滩长的那些冰草长得高长得快,好在山里面土地多,只要你勤快,到处都是没有人要的黄土滩滩,套上牲口翻着犁上几亩地,把冰草根根剜干净,就可以种庄稼了。
山里面的人种庄稼的时候最讨厌冰草,冰草容易活,剜出来以后只要带一点点土就死不了,冰草的根串的快的很,地里面只要有一根冰草没有剜净,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茚出来很多。但是山里面的人又离不了冰草,夏天家里面囤积的干草快要吃完了,新的麦草还没有下来的时候,养羊养牛的人天天都要背上背篼,到处找冰草,铲回来喂牛喂羊。会过光阴的人在闲的时候多铲一些冰草,晒干了以后囤积起来,冬天和着麦草一起喂牛喂羊,就可以俭省一点。
山里面的日子过得苦焦的很,但是谁都没有想过要从山里面走出去,土地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川里的日子虽然好过,但是山里面的人去了没有立锥之地。所以山里面的人就这样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山里面,一辈辈的人都踏踏实实的在山里面过活。忙着种庄稼、铲冰草,填饱肚子,喂好牛羊,再多余的事情也不去想,想多了也都没有撒用处。
01
冰草盘腿坐在烧的烫手的热炕上,感觉自己的腿都快要失去知觉了,她悄悄地抬起一边屁股,让稍微凉凉,顺便缓解一下麻木的腿。她昨天晚上天刚擦黑就上轿了,摸黑走了整整一夜,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快晌午了,才到了地方。
所谓的上轿时间,不过是女儿出嫁时候要离开娘家的时辰,到了时辰就要出门,哪怕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也要在家门口等着,不能再回去。而所谓的轿子,不过是一头瘦骨嶙峋的老毛驴,骑在毛驴背上,硌的冰草尻子疼。好在冰草对自己的婚事是欢喜的,甚至有点隐隐约约的期待,所以也不觉得路太远,一路上的各种颠簸也觉得不算是什么难肠事了。
冰草是家里的第六个娃娃,上面五个姐姐,底下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冰草生下的时候,她大在山里面铲了一捆冰草,背着草刚刚进了家门,听说妇人生哈咧,日急慌忙滴把草撇哈,隔着门问老娘婆(接生婆):儿子?还是……?老娘婆声音淡漠,没有表情的说了一声:女子。冰草她大噗嗒一下坐在门槛上,半天不言传。
冰草生下来好长时间都没有名字,冰草妈也不敢言传,倒是冰草的奶奶说了:就叫冰草吧,都是个贱东西,好养活。冰草和她的姐姐们和妹妹都好养活的很,铲草喂猪做饭洗衣服,一年到头没有什么病啊灾啊滴,都健健康康的长大了,而且姐姐们都给人了(出嫁),给家里面换来了一些钱和粮食,让冰草他大脸上露出了多少年都没有见过的笑容。
姐姐们的男人有的远远的见过一次,有的没有见过,结婚以后的姐姐们也从来都没有再回来过,这让冰草觉得姐姐们给人的事情,一直都好像影影绰绰的,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让冰草心里面感觉不安稳滴很。
冰草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这个样子给人的,但是心里面总还是巴望着会有一点不一样,至于想要什么样的不一样,冰草不知道,也不敢说,但是这一天也很快就逼到了眼前。
当张家婶婶来到冰草家里面的时候,冰草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冰草在奶奶喊过来和张家婶婶见面的时候,壮起胆子说了一句:我想……先看看人咋样……奶奶一愣,问冰草:你说了个撒?冰草低下了头,声音很小很小的说:我要先看一哈人……奶奶猛的捶了一下身边的炕桌子,大声的嚷嚷着:羞了先人了,一个女娃娃……奶奶一口气没有上来,咳嗽气喘的说不下去了,张家婶婶却连连说:能成能成,让女子先看一哈人。奶奶瞪了一眼冰草,又咳嗽了几声,挥挥手让冰草出去。
冰草知道自己也要给人了,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什么东西,随随便便就给出去了,给出去以后别人怎么样,当不当人的,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
不管冰草难受不难受,冰草已经十七岁了,到了给人的年纪。山里面的女子给人的年纪就是十七八岁,还有的十五六就给人了。再说了,张家婶婶说的这一家人在川里面呢,说冰草是个命大的,给到川里面,要过好日子去了。一起耍哈滴女子们都热眼滴,说冰草咋这么命好撒。
冰草就红着脸,低着头悄悄地笑了。
02
冰草又悄悄地抬了一下屁股,轻轻的捏了捏麻木的腿,忍着没有敢伸腿。临走时冰草她妈给冰草安顿说:坐帐(农村的习俗:新媳妇儿娶进门以后,要盘盘腿坐在炕上,这个叫坐帐。等着新女婿进来,靸上新媳妇儿亲手做的布鞋,绕着新媳妇儿在炕上走一圈,才能下地,这个过程就叫靸帐)的时候要规规矩矩的坐着,不敢胡乱动弹,冰草她妈说:川里的人讲究大的很,不像咱们山里面那么没有规矩。
冰草听着她妈唠唠叨叨的说着,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已经出嫁了五个女子了,她妈也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只不过是这一个女子要嫁到川里去,想着多安顿一句,叫到了旁人见了面,好好地过日子不要丢人现眼就成,至于以后么……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也管不了那么远。
冰草想起了第一次见那个“他”的时候。隔着窗户看不太清楚,小小的玻璃年月久了又有点发黄,冰草只看见他规规矩矩的坐在炕头,头发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的,脸上长什么样没有看真切,只是觉得他应该很好看的。弟弟妹妹在旁边挤挤搡搡的,冰草还没有顾上仔细看,奶奶威严的声音就传来了出来:娃他妈,把娃娃都领上做饭去。
他走了以后,冰草妈悄悄地告诉冰草:娃娃长得还精神,看着也规规矩矩的。冰草红了脸,心里面有一点软软的、甜甜的感觉,很陌生,让冰草有些紧张。冰草妈说:不过人家家里面催的急的很,让赶紧把事情办了。冰草就更紧张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就又低了头不吭声。
冰草知道,家里面的事情都是她奶奶还有她大说了算,她妈说了不算数,也不敢说话。冰草想着自己的事情还是不一样的,最起码她见过了那个“他”,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心里面就踏实一点。
所以冰草不问也不说自己给人的事情,一切都由奶奶和她大做主,她自己在心里面也隐隐约约的有一点期待,但是想一想又有一点不好意思,冰草就低着头自己悄悄地笑了。
03
冰草出嫁的日子在十一月,也就是一个月以后。男方家里面说已经是十月的天气了,腊月不娶亲,只能放在十一月,尽管时间很紧张,但是家里面都没有意见,甚至觉得越早越好,千万不要有什么变化。
这一个月,地里面也没有撒活计,奶奶说了,冰草要抓紧时间做陪方(嫁妆或者嫁衣)。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要准备,不过是给婆家的长辈们每人做一双鞋子,给平辈的每人做一双鞋垫子,最重要的就是给自己和那个“他”每人两双鞋、两双鞋垫子,这些都是要冰草亲手做的,其他的东西可以由其他人代劳。
冰草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在房里面做陪方。冰草手底下没有闲着,心里面也没有闲着,她一遍遍的想象着川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据冰草他大说川里面路平地也平,没有山里面这么大的风,川里面的人出门都骑自行车,不骑牲口。川里面……冰草他大也没有去过多少地方,山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也说不清楚。
冰草叹了一口气,但是想着到底是什么样子,自己马上就可以去看看……哦,不只是看看,而是……一直都生活在哪里。她又想起那个“他”,想起他干干净净、规规矩矩的样子,她的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嘶”……手指头被针扎了一下,冰草把手指头放在嘴里面悄悄地吸吮着,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面全是细细的汗水。冰草放下鞋垫子,站起来在地下走了几步,甩甩手、搓搓手,让手心里面的汗水散一散。
一个月的时间在冰草心里面没有概念,她只管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陪方,家里面其他人也觉得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活计照常滴干着,饭照常滴吃着……活计不多的时候饭会做的少一点、稀一点,这样子就可以俭省一点粮食,这几年的光阴好一点了,基本上都能按顿顿吃饭。
奶奶对冰草也没有那么凶了,说她是马上就要走的人了,在家里面蹴不了几天了。这时候,奶奶就有些嫌弃的说,要不然人咋都说养女子不中用呢,到时候叫婆家人连屎尿都驮上走了。冰草觉得奶奶的话不中听,也懒得和奶奶争辩,觉得和奶奶说不清楚。
一个月的时间过的既慢又快,冰草终于要走了。娶亲的人在头一天晌午就到了,来了就忙忙的催着,让冰草妈赶紧给女子收拾,早点收拾好了早点出发,路长着呢,要走差不多一天一夜呢。冰草妈就手忙脚乱的,给冰草端过来一碗面条,上面撒了一点点葱花,还有两个荷包蛋,对冰草说:赶紧吃,吃了就走了,路长着呢……冰草妈的声音里面就有了一点点恓惶,尾音带上了哭腔,但是没有眼泪掉下来,前面已经走了五个女子了,走一个少一个拖累,女子迟早都是别人家里的人。
冰草看着碗里的面条还有荷包蛋,突然就有些难心,眼泪忍不住淌出来了。冰草妈就惶惶的,说:赶紧吃,小心眼泪淌到饭里面了。冰草说不出心里面是什么感觉,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这样的饭,今天……这果然是成了别人家里面的人了,以后再回来就是亲戚了。
婆家来的人已经开始催着上马了,临出门的时候,冰草妈把一把红筷子塞到冰草手里面,让冰草一只脚跨出门槛的时候,不要回头,把手里面的筷子朝后撇回院子里面。“千万不要回头看啊!”奶奶又安顿了一句。
冰草的头上笘着一块红头巾,低着头看不清周围都是撒人,稀里糊涂的被别人搀着往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奶奶喊:先伸出去一个脚……冰草晃了一下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抬起哪个脚了,糊里糊涂抬脚,奶奶又喊一声:把筷子朝后撇咧,不要回头。冰草抬起胳膊朝后扔出去,一把筷子唰的一声飞了出去,又叮叮当当的落在院子里,冰草这一瞬间就感觉到一阵子心酸,眼泪无声无息的淌下来。
04
十一月的天气,风就像刀子一样,冰草虽然穿着棉袄棉裤棉鞋,还是觉得身上冰透了,感觉毛驴的脊背上骨头都呲着出来了,硌的冰草的尻子疼滴受不了。冰草实在冻得受不了了,悄悄地告诉身边的张家婶婶,说她想下来走一走,张家婶婶说不行,不能下马,要到婆家门口才能下马。冰草吭吭哧哧了半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冻得很……张家婶婶找来了一个羊皮袄,给冰草套上,身上稍微好点了,脚还是冻得很,不过一阵子就麻木了。
前面的路疙疙瘩瘩的、拐过来拐过去的,冰草就知道还在山里面走呢。前半夜冰草还不觉得困,后半夜的时候,就有点瞌睡了,张家婶婶一直不停的说:不敢睡着,千万不能睡着……一阵子拍冰草一下,一阵子喊冰草一声。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四周黑黢黢的,没有一点点光亮,但是路好像平坦了一些,冰草觉得毛驴走的没有那么吃力了。
天亮了,好像没有太阳,张家婶婶说:好啦好啦,这一哈子到川里面了,离你婆家就不远了。虽然没有太阳,但是冰草一下子觉得有精神了,天气也没有那么冷了,肚子也没有那么饿了。
张家婶婶终于高兴的喊了一声:啊呀,这一哈真的到了。冰草以为真的到了,谁知道毛驴似乎又开始爬山了,吭吭哧哧的有点吃力,冰草心里面紧张起来了:不是说川里面么,怎么好像又进到山里面了?好在没有走多远,张家婶婶欢快的叫起来:到了到了,赶紧叫人出来迎亲。
很快就呼呼啦啦的出来了一些人,零零星星的放了几个鞭炮,就有一个人站在了冰草身边,几个女人把冰草从毛驴背上接下来,放在了那个男人的背上,冰草觉得这个人好像不是那个人,有点瘦,个子不高,但是她不知道是不是他,也不敢出声。
蒙着红头巾的冰草被别人搀着典礼,搀着进了房子里面,上了炕,开始坐帐。这期间,有个女人塞给冰草两个煮熟的鸡蛋,用红颜色染了鸡蛋皮,让她先垫垫底,说要等着靸帐结束了,开脸了才能吃饭。
过了一阵子,张家婶婶进来了,说她要回去了,说你要好好的过日子呢,川里面是个好地方……冰草觉得有点想哭,紧紧的拉着张家婶婶的手,仿佛一松手,就什么都没有了。张家婶婶挣脱了冰草的手,说我赶紧回家起呢,再黑了就迟了。
张家婶婶走了,冰草一下子觉得自己心里面空落落的,好像一个人走在没有人的山沟沟里面,又冷又怕,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怕,一时间身上冰透了,手心里面反而出了细细的一层汗。
05
天黑了,有人进来点亮了煤油灯,塞给冰草一碗饭,说你女婿忙着呢,你先吃了缓着。碗里面是白面条,漂着一点点韭花,还有星星点点的油花,冰草饿了许久,觉得这个面真的很好吃,可惜只有一碗,再没有人送过来第二碗。女人拿走了空碗,房里面又剩下了冰草一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又一天一夜没睡,冰草撑不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冰草睡的正香,感觉好像有人在拽她的被子,冰草一下子惊醒了,发现煤油灯不知道啥时候灭了,房子里面黑魆魆的,身边的人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很大,让冰草有些害怕,也觉得有点不舒服,她想推开身边的人,但是她不敢,走的时候她妈说了,到人家家里面要听话,脾气要放乖爽一点,人家让干撒就干撒,不听话人家就不要了,把你赶回来了,看你到哪里去呢?到那时候就没有一点点活路了。
冰草心里面有点委屈,眼泪就悄悄地流了下来,凉沁沁的划过两腮,落进了耳朵里。黑魆魆的房子就好像一块巨大的黑布,遮住了冰草的眼睛,捂住了冰草的嘴,她不能反抗,只能悄悄地流着眼泪,咬着牙忍受着。一夜就这样在黑暗中昏昏沉沉的过去了。
天亮了,有一线亮光从窗棱的缝隙里照进来,冰草翻身坐了起来,就着那一点点亮光,看见炕沿跟前站着一个人,又瘦又矮,低着头不说话。冰草战战兢兢的问:你是谁?那个人说:我是你男人。他的声音好像闷在水缸里面,嗡嗡的响,含混不清。冰草吃了一惊,嘶声的叫:你说撒?你把头抬起来。
男人半天不说话,慢慢的把头抬起来,冰草看见男人的脸坑坑洼洼地,好像揉皱了的麻袋片子,最可怕的是男人的两只眼睛没有眼珠子,好像两个凹进去的深坑,冰草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的响,眼前一片漆黑。
清醒过来的冰草飞快的穿上了衣服,推开门发疯一样的扑了出去,院子里面静悄悄地,大门紧紧的锁着,冰草绝望的又哭又叫,拼命的拍打着大门。这时候就听见有人低低的呵斥到:一大清早上,嚎叫个撒?哪里像一个新媳妇子的样子?还不赶紧扯回房里面去,叫在院子里丢人现眼呢吗?
接着就有人跑过来,拉拉扯扯的,把冰草推搡着关进了房子里。冰草又哭又叫,没有人搭理她。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人悄悄地打开了房门,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劝说冰草起来吃饭,说你已经是给了人的人了,你还能跑到哪里去?赶紧起来吃饭吧,再闹腾就没有人管你了。
冰草慢慢的爬起来,接过饭碗,默默地吃完了面,放下碗,木木的说:我想尿尿。来的人说:我领你去。走出房门,冰草抬起头看了看天上,川里面的天空又高又蓝,让冰草觉得那天就像自己的心一样空荡荡的啥都没有,太阳照在地上,好像冰凉的水,把冰草的心都淹死了。
冰草突然眼前一亮,她看见了院子里的水井,她转头对身边的人说:我感觉有点冷,你给我拿一件衣裳。那人好像有点不放心,说你就在这定定的站着不要胡乱走。冰草点点头说能成。那人转身很快的走了,冰草飞快的跑过去,掀起井盖子往旁边一扔,坐在了井口上,井里面的热气一丝丝的漫上来,好像一个温暖的怀抱,向冰草慢慢张开,冰草再一次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然后慢慢的滑落下去,入水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井壁上有白白的冰草根摇啊摇的,好像要拉住冰草,又好像在欢迎冰草,冰草轻轻的笑了起来。
下一辈子,就做一根冰草,再不要当个女子了。沉入水中的那一刻,冰草这样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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