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jd娃娃有什么意义 他们为何痴迷一尊动辄数千上万元的BJD娃娃
白城,雕塑人形师,2岁学习绘画,学习从事雕塑11年,俄罗斯moak人形协会第一位亚洲成员。现居江苏南京。组图摄影_孙海
BJD玩家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抄袭,否则会被玩家吐槽死,甚至有公司会被喷到倒闭。“因为BJD娃娃太依赖手工了,娃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你连脸都抄?”
文◈胡雯雯 沈玎
第一次见到小九和白城的时候,还挺让人措手不及的。小九是个胖胖的90后女孩,165cm左右,看上去有强烈的主见,略犀利的行为习惯,是那种横竖都不怎么会屈就的气质,而且能力溢出,通常还能罩住身边的小伙伴。
尤其当她和白城站在一起时,这种感受就更强了,因为后者看上去太瘦了。白城的脸棱角分明,身材纤细(但并不柔弱),长发及腰,一袭白衣,加上她脸上的妆容,感觉随时可以穿越到武侠剧或戏曲中,绝不会有违和感。
在她的房间四处,堆放着各种各样的BJD娃娃,风格各异,有的一眼萌翻你,也有的可以吓你一跳。在这样的气氛中,第一次走入BJD娃娃的世界,其实还挺销魂的。
聊开了后,我才发现,小九和白城都不难相处,她们的内心世界并不封闭,也不挑衅,不像BJD娃娃所营造的气场一样滴水不漏。在她们心中,BJD更像是一种美学,就像有些痴迷彩妆的少女,只不过BJD的内涵更为广泛一些,它包含着手工艺、萌宠、艺术和世界观。每一个对某种事物着迷的人,其实本身也会很有魅力。
小九,百度BJD贴吧大吧主,养娃10年,现居澳大利亚。摄影_杨曦
小九是从2006年开始接触BJD人形的。当时她正读初中,经常光顾学校的小卖部,那儿有很多印着BJD娃娃的贴纸。白城的经历也类似,“我11岁开始就特别喜欢手工,也喜欢玩芭比,有天看到一张BJD人形的图片后,非常心动,便去网上查资料。”
2005年的百度贴吧,关于BJD的内容可以用“一片荒芜”来形容,发帖的人没几个,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这种人偶,白城觉得特别孤独。但她却发自内心地想拥有一只。
两人虽然当时并不认识,但努力方向却很一致:靠自己的双手,攒钱!白城开始做小饰品上淘宝卖,小九则鼓捣起了做Cosplay服装和道具的生意。就这样,拥有一个售价几千元的BJD人偶的梦想,一点点实现了。
“我的第一只娃?好像是日本公司出的吧,七千多块钱,甜美型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白城回忆。
虽然不是多特别贵重的版本,但她仍觉得那段时光非常美好。人偶自带一身简单的衣服,甜美娴静。白城先是把她摆在那儿欣赏,然后开始手痒,把娃的妆擦掉了,自己重新化;再后来,头发衣服也换掉,自己给她缝制。
再后来呢?再后来就开始自己捏娃了。
白城。
“我最喜欢BJD的一点是,尽管她有很长的历史,却一直有颗少女心,生命力和创新性特别强。在‘好看’这个大原则下,每天都有新的面孔和形态涌现出来,就算全世界的娃脸我都不满意,我捏个自己喜欢的,也能自成一派。”
白城没事的时候喜欢看人,走在大街上,坐在路边,她就止不住地琢磨路过的每一张脸。
“并不是说漂亮的脸才有借鉴性,可能某人的额头、鼻子、嘴巴,具体某一部分我看过忘不掉,一回家就会特别想捏出来。有些人,就算走着路看起来都很娴静,有些人即使是静静坐着,也有股很活泼的劲儿,我就特别想把这些都在作品上表达出来。”
她也喜欢背个包,一出门就是十天半个月,到处乱逛。“在不同的地方,总能有不一样的灵感。比如一次我去云南,原本只想随便玩一圈,却发现那边的姑娘,脸孔和神情都跟我们南京这边的不一样,还挺惊喜的。”
每到这时候,从小扎下来的美术功底就派上用场了。白城总能一眼看出人与人之间的区别,能记住那种特征。“有时,可能只是刻刀的一笔,让人偶稍微翻一点白眼,整张脸就不一样了。”
为此,她经常琢磨一些艺术大师的人偶图片,如果图片被屏蔽了,一个不开心,就直接飞去国外看的展柜。“日本有很多大师,俄罗斯全民都玩布偶、黏土偶,有些大的展会,很多手工艺人都会带作品过去,一圈逛下来,整个人神清气爽。”
日本volks SD10 苍星石和翠星石。小九私养图
韩国 luts 初代EL。小九私养图
至于小九,她则会根据各种喜欢的元素来设想娃的造型,比如看到个青花瓷瓶,可以想象成一件衣服;看到一段神话,她也许脑子里就会冒出个人偶的样子来。因此,她囤了很多原始布料,还有各种原始的模型器械。
一开始,白城并没有想过靠卖作品生活。因为按审美风格来说,她做的都是有“中华妖风”感的娃,跟最普及的可爱甜美型人偶大相径庭。在她看来,这纯粹是学美术的通病,完美的东西看太多,就审美疲劳了,想来点有视觉冲击力的。“就像清淡的东西吃多了,会想吃点麻辣的一样。”
所以她的作品用BJD圈内的话来说,属于不太好“养”的娃。
什么叫养,就是打理。一张脸可以配不同的发型、妆面、服饰,打理出不同的风格。好养的娃就是穿古装会很仙,穿洋装又会很萌,能呈现不同的气场。
而白城的娃不是这样的。她特别喜欢那种,一眼看上去“会起鸡皮疙瘩”的娃。小九则在一旁补刀:“你是看多了张艺兴,就觉得黄渤老帅了。”
白城作品:阿鼻鸟。阿鼻有火,其焰如翼,一日,化而为人破岩而出,日当头,晃虚影,是为阿鼻鸟。
令白城惊讶的是,每做完一个娃,将其照片发布在论坛、个人空间后,喜欢的人却很多,还有不少人私信她,求贩卖。
第一次接到这种私信,她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就是感觉自己能活下去了,被人认可了。”但起初技艺不精的时候,要靠卖娃来生存也是挺艰难的。比如,最初卖的几个娃头,一个因为磁铁安反了,就整个作废了;还有一次仅仅是半毫米的误差,关节卡不上,整尊娃被废掉了。
“难道不可以把有误差的部位重新做吗?”
“不行的,每个部件都是同一批原料做出来的,如果重新复制一个关节,它的肤色肯定跟前一批对不上,我接受不了。”
一个人形可以卖多少钱,其实并没有公论,因为BJD人形的材料大都是树脂、陶瓷一类,从原材料来说成本并不高,更多还是要靠人形师为自己的艺术品定价。所以时不时有些买家冒出来,义愤填膺地责怪人形师要价太高时,白城就特别无奈。
“就跟画家画画一样,你能用纸张和颜料的成本来算吗?大哥大姐,做娃的成本是没有办法计算的,最贵的是理念、时间、精力啊!”不过,她并不担心未来的市场,“我相信,随着90后、00后开始成熟,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理解这种艺术品的人。”
白城作品:阿鼻鸟。
小九养娃多年,发现许多当初“败家”的娃党,收藏的人形其实是能保值甚至增值的。“我买进的娃,基本玩了几年后转卖时,都能保持原价,有些供给量少又受欢迎的,甚至价格已经翻倍了。”
当白城决定做全职雕塑人性师时,家人是非常不理解的,特别是爸爸。“他特别不理解……”慢慢地,家人也开始喜欢了,妈妈还觉得真挺好看的。
“她最喜欢的是小孩子样的,白白胖胖,天真无邪的样子,我妈有时还会专门给娃打毛衣呢”,白城笑着感叹,自己在家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
她做一个娃,用时从来没有定数,最少的可能几个月,最长的几年。倒不是制作过程真的要那么久,而是,她做娃要看状态,有时做到一半,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那就只能搁置一旁,等有灵感了再去一点点往上加。
“状态不对的时候,如果我做哪个部分,哪个部分可能就是败笔。”但有时灵感来了,一个具体的人脸浮现出来,她可能半夜睡觉睡到一半,也会像条鱼一样啪嗒一声蹦起来,赶紧把梦见的东西大致雕一下,捏出来,免得忘记。
BJD妆面。白城作品
在她看来,一个人形的灵魂,在于作者把当时的情绪和想法表达出来。“我觉得玩的时间久了,虽然不是说感觉这个娃有心情,但能感觉到,作者做它的时候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小九、白城和朱雀子等南京娃友经常会搞娃聚。一般就是大家约一个地方,各自带娃过去,吃点东西,拍拍娃照,讨论一下妆面绘制跟衣服,也会看一看娃社出的新娃。其实很多娃党在外人看来,并不是很善于交际的,比如朱雀子。
在《南都周刊》记者采访时,她一直是安静地听,一看到记者目光转向她,就慌忙摆手:“我就是普通的BJD玩家,吃瓜群众。唯一自豪的就是,BJD这个瓜,我已经吃了十年了。”但每当在外人看迷之费解的娃聚进行时,这些玩家却会非常开心,乐此不疲。
资深玩家带着娃娃去旅行。
朱雀子,资深BJD玩家,养娃10年,现居江苏南京。
在娃圈里,从原材料提供,到手工制作,到妆容设计再到贩售,以及拍卖,所有的产业链完整而自成体系。这是一种审美领域的亚文化,也是一种主流消费领域之外的亚消费文化。BJD娃娃可以被看做是一种文明高度发展的衍生品。
而BJD只是人偶圈里的一个小分支。芭比,可儿,PULLIP,DAL,TAEYANG,BLYTHE,珍妮,MOMOKO,FR,兵人,OB,丽芙……娃娃的种类还有很多很多。
作为百度BJD吧的吧主,小九专门统计过,目前在做BJD娃娃的公司,国内有30多家,国外就更多了。从材质,脸的造型,宣传文字,甚至客服的态度,都是档次各异。
日本volks SD13 水银灯。小九私养图
日本volks SD10 真红。小九私养图
在所有公司的娃娃之间,BJD玩家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抄袭,抄袭的造型会被吧友吐槽死,甚至有公司会被玩家喷到倒闭。“因为BJD娃娃太依赖手工了,原创性太强,娃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了,你连脸都抄?”
小九作为吧主的常规事务之一,是删帖。她本人删得最多的,就是发在BJD吧里的那些盗版BJD娃娃的帖子。因为娃娃玩得多,小九说她现在只要看一眼照片,基本就能看出哪个娃是盗版的。
在小九和白城这群年轻人中,有种难得的对于版权的尊重。她们在十几岁的时候虽然没钱,但看中了一个娃之后,就会自己慢慢攒,直到买得起正版为止。
如果说因为没有钱,不努力而去买个仿品,这样的解释她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这是BJD圈子的一个底线。”
白城。
“一个人是怎样的,作品就是怎样的”
南都周刊:捏娃这么久,有没有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白城:每次制作时,在定稿的前一刻,我都会觉得TA是最完美的,不然做一个不喜欢的东西,不是很浪费时间吗?每个作品都记录着我当时最好的状态。但是每过一段时间,我对审美的理解程度就不一样了,就会想做一个新的。
南都周刊:有没有人要求按自己的样子来做一个娃?
白城:有啊,前段时间有个20来岁的姑娘,就定制过一个自己,当亲子娃。但她也提出了一些让自己更完美的要求,比如鼻梁提高一点,动漫化一点。整个过程我们两个都很开心,很满意。
南都周刊:那你有没有照着自己的样子捏过?
白城:还真有过,但捏了一星期出来,大家都觉得不像。倒不是说五官和相貌不像,就是那个神韵不到位。因为结构性是很重要的,比如说,模特要是气质很活泼,捏出来却显得沉静,尽管五官一致,但还是没法神似。
南都周刊:你有特别喜欢的大师吗?会模仿TA们的作品吗?
白城:不行啊,别人的东西好看是好看,但你怎么忍心剽窃它呢?对着正版练习可以,但如果把仿品带到市场上卖钱,那就真不是东西,有时真想一巴掌拍死。
南都周刊:感觉你们都是把作品当艺术品来创作,卖的时候会不会很纠结?
白城:谁告诉你艺术品不能卖?卖作品并不会破坏我的创造力呀。如果有人欣赏我的作品,肯花大价钱来买,不是挺好的? 当然,我的作品原型是不可能卖的,卖的都是复制品。
南都周刊:有没有遇到过特别难搞的客人?
白城:曾经有个顾客,付了定金后,反复改了很多次稿。TA定的是某个偶像,一会说双眼皮刻深点吧,一会又说刻深了不像了,要改回来;一会儿说我爱豆最近胖了,改一改吧,一会儿又说TA又瘦回去了,改回来吧,我都快疯了。最后定完稿,我问,姑娘,还满意么?结果就没有声息了,再也没回我信息。那尊娃至今还在我箱底,感觉像心里塞了团棉花。这种单我是再也不接了。
南都周刊:除了这种定制外,还有其他单是你会拒绝的吗?
白城:还有一位朋友的单,接了之后我觉得不行,没有办法做。那个娃就是很大众的瓜子脸,大眼睛那种,刚好是我特别不喜欢的类型,做起来太痛苦了。后来我会直接说,对不起,这不是我擅长的种类,做不了。
南都周刊:你最想跟哪位大师聊天?最想问TA什么问题?
白城:日本三浦悦子!特别想和她聊聊天,我会问她,你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啥?去过最好看的地方是哪里?我觉得她可能会喜欢家人做的菜,或者自己用心做的。
南都周刊:难得有机会,你就问人家吃的?
白城:真就想问这个,吃的玩的多棒,没准下次就能一起到餐厅约约约。一个人是怎样的,作品就是怎样的啊。我最喜欢吃的是我妈做的剁椒鱼头。我喜欢什么,从来不会在乎别人喜不喜欢,人家怎么说它,我都可以接受。毕竟每个人的喜好不同。但我不会因为你不喜欢,就去改变我自己的想法。我的作品就算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认同,我也觉得TA有价值。
▼南都周刊第881期封面报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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