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鸳鸯不与宝玉说话（跟心爱之人断绝关系）

《红楼梦》第四十六回，贾赦强娶鸳鸯，鸳鸯不从，最终闹到贾母跟前，此事是背水一战，鸳鸯为此发出了最终的誓言，原著记：

鸳鸯道：“因为不依，方才大老爷越性说我恋着宝玉，不然要等着往外聘。我到天上，这一辈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里去，终久要报仇。我是横了心的，当着众人在这里，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我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抹死了，也不能从命。”——第四十六回

鸳鸯的誓言中藏着一些信息，第四十六回的回名是“鸳鸯女誓绝鸳鸯偶”，指的就是鸳鸯主动断了自己的“鸳鸯情”，但她出口断绝感情的名字却是贾宝玉。

鸳鸯女誓绝鸳鸯偶

这个情节之所以微妙，是因为贾赦当时警告鸳鸯时，言语之间不止提到了贾宝玉，还说到了贾琏，贾赦的原话是这样的：

贾赦怒起来，因说道：“我这话告诉你，大约她恋着少爷们，多半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果有此心，叫她早早歇了心，我要她不来，此后谁还敢收？”——第四十六回

贾赦的原话是怀疑鸳鸯暗恋贾宝玉、贾琏，想着将来给这两位中的其中一位当侍妾，可鸳鸯在“誓绝鸳鸯偶”时，没有提到贾琏，只说到了贾宝玉，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闻噩耗贾母病重

有论者认为，鸳鸯真正喜欢的人是贾琏，所以当着众人的面，她要保护自己的爱郎，所以避而不谈贾琏，只提贾宝玉，而且书中有不少细节，似乎也能证明这一点，比如第三十八回的“螃蟹宴”上，王熙凤曾打趣过鸳鸯，书中记：

凤姐儿笑道：“你和我少作怪。你知道你琏二爷爱上了你，要和老太太讨了你作小老婆呢。”鸳鸯道：“啐，这也是作奶奶说出来的话！我不拿腥手抹你一脸算不得。”说着赶来就要抹。——第三十八回

但我个人觉得，这种说法并不靠谱。这种猜测的前提是，鸳鸯是一个性情狡诈之人，即便在面对终身大事的抉择时，也要暗中忖度，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

同时，“鸳鸯女誓绝鸳鸯偶”的风波过后，鸳鸯的为人处世真的发生了变化。对贾宝玉，她变得冷漠起来，在贾母处即便遇到贾宝玉，她也总是装作看不见，比如第五十二回，贾母赏赐给贾宝玉一件雀金裘，期间宝玉、鸳鸯之间有一处细微交集：

只见鸳鸯站在地下揉眼睛，因自那日鸳鸯发誓决绝之后，她总不和宝玉讲话，宝玉正自日夜不安，此时见她又要回避，宝玉便上来笑道：“好姐姐！你瞧瞧我穿着这个好不好？”鸳鸯一摔手，便进贾母房中来。——第五十二回

由此观之，鸳鸯的确信守承诺，从此再不和贾宝玉有亲密交集，反观贾琏，鸳鸯倒是毫不避讳，继续和王熙凤、贾琏夫妇正常交往。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

比如第七十二回，荣国府经济吃紧，琏、凤夫妇便请求鸳鸯，将贾母暂时用不到的金银家伙，弄出几箱子来典当，以解燃眉之急，期间贾琏、鸳鸯的对话非常自然，没有任何隔阂：

贾琏至门前，忽见鸳鸯坐在炕上，便煞住脚步，道：“鸳鸯姐姐，今儿贵脚踏贱地......好姐姐，再坐一坐，兄弟还有事相求......说不得姐姐担个不是，暂且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银两样家伙，偷着运出一箱子来，暂押千数两银子，腾挪过去。不上半年的光景，银子来了，我就赎了交还，断不能叫姐姐落下不是。”鸳鸯听了，笑道：“你倒会变法儿，亏你怎么想了！”——第七十二回

通过对这些细节的罗列，我想明确两种可能性。

荣庆堂贾母开寿宴

第一种，鸳鸯是个性情狡诈之人，她暗恋的人其实是贾琏，所以故意在“誓绝鸳鸯偶”时，喊的是贾宝玉的名字，这样就能为日后自己和贾琏的正常交往打掩护；

同时，鸳鸯为了把戏做真，以后见了贾宝玉，真的不再搭理，但却能和暗恋之人贾琏继续亲密接触。

第二种，鸳鸯是个性如烈火之人，她心仪的未来靠山就是贾宝玉，所以面对贾赦的威胁，她知道自己已经堕入了火坑，只能用最后的力气来做挣扎，她狠心“誓绝鸳鸯偶”，断绝了男女之情的心思，正如她自己所说，以后一心服侍贾母，等到贾母去世后，她便以遁入空门作为自己的命运归路。

说八股宝黛闲谈

从我个人情感角度而言，我比较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既是出自对鸳鸯人品的信任，也是对荣国府现实背景的考量，因为鸳鸯已经和贾赦闹翻，贾琏又是贾赦的儿子，鸳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贾琏有牵扯，尤其是贾母去世后，没了靠山的鸳鸯，恐怕除了遁入空门，早已无路可走。

在这种情况下，她耍小心机没有任何意义，贾赦也不会给她耍心机的机会。但话说回来，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鸳鸯既没有看中贾琏，也没有看中贾宝玉，她只是出于“不想嫁给贾赦”的心理，做出了这样的直观反应，或许她本就是一个纯粹之人，也未可知。

文/马嘉宾

未经授权请勿转载，本文引文均来自《红楼梦》庚辰本80回本，图片来源于清代孙温《红楼梦》全绘本彩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