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衍圣公孔德成(末代衍圣公姐弟的孔府生活)
一个世遗地,一种馥郁文明。中国有56处世界文化遗产,其中的一处是山东曲阜的“三孔”。所谓“三孔”,即孔庙、孔府、孔林。我觉得,最有文化韵味的还是有生活气息的孔府。
孔府,又称衍圣公府,位于孔庙东侧。是孔子的世袭衍圣公的后代居住的府第。洪武十年(1377年)始建,占地240亩,共有厅、堂、楼、房463间。在孔府生活的最后一任主人就是末代衍圣公(后被封为至圣先师奉祀官)孔德成。孔德成与他的大姐孔德齐、二姐孔德懋一起在孔府长大。大姐25岁早逝,二姐孔德懋成为与孔德成相依为命的唯一胞亲。
孔德成先生2008年在台北去世。
2021年11月15日,全国政协委员、末代“衍圣公”孔德成的胞姐孔德懋在北京逝世,享年105岁。孔德懋是在孔府生活过的最后去世的主人。她在孔府的生活回忆成为孔府这一世界文化遗产的重要见证。
下面是2012年《儒风大家》的采访。
1990年11月,孔德懋、孔德成姐弟二人相隔42年后重逢
■ 孔德懋
□ 《儒风大家》
□ :孔老一生跌宕起伏,留给您印象深刻的事能和我们的读者朋友分享一下吗?
■ :大姐德齐、小弟德成和我出生在曲阜孔府,因父母早逝,姐弟相依为命。我们一起在孔府内宅学习、玩耍,过着封闭守旧的生活。虽然单调,却也充满了童年的欢乐与祥和。有六位老师教我们,每日沉浸在“不学诗,无以言”的祖训中,在高墙深宅内,我们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姐姐二十五岁早逝。我十七岁嫁到北京,临别时,弟弟用孩子般的口吻说:“二姐,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你要常来看我啊。”他孤寂一人,给我写了不少诗句,我记得有“黄昏北望路漫漫,骨肉相离泪不干;千里云山烟雾遮,搔首独听雁声寒”。婚后,我一直是家庭主妇,过着传统式的贤妻良母的生活。
1948年,弟弟去了台湾,两岸隔绝,音信全无,一别三十二年。直到1981年,才辗转收到了弟弟的家书。弟弟在信中写道:“二姐,我们总算有了直接消息,三十年的思念得到暂时的安慰。希望我们永远平安,有生之年还能有见面的机会。”从这时起,我们姐弟又有了联系,但此时都已是儿孙满堂、年过花甲的人了。
其实这封信是弟弟的回信。在1979年,我曾经给他写过一封信,信里介绍了我回曲阜的情况并附了几张照片,寄给了美国的一位本家亲戚,请他转交给我弟弟。那年的元旦,全国人大常委会发表了《告台湾同胞书》:“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欢度新年的时刻,我们更加想念自己的亲骨肉——台湾的父老兄弟姐妹……我们希望双方尽快实现通航通邮、以利双方同胞直接接触……”经过十年文革,我听到祖国这样情深意长的话语,很受感动,确实感受到了国家的博大胸怀和实现和平统一的决心。在此感召下,我才产生了与弟弟取得联系的想法。
□ :您是哪一年重回曲阜故居的?
■ :1979年夏天,中央统战部热情地安排了回故乡曲阜,这是我离开孔府45年后的第一次回家。从1979年年过花甲的我被聘为北京西城区的政协委员后,我就走出了四合院,走向了色彩缤纷的大社会。
□ :您和孔德成先生第一次重逢是在日本,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吗?
■ :是的。我和弟弟的第一次重逢是在1990年11月24日。那是一次巧遇,我应邀到日本伦理研究所访问,恰巧,71岁的弟弟也在日本讲课,我闻讯赶到丽泽大学,坐在教室的后排,默默地听他讲课。因为人多,弟弟不知道。我们是在校长室相见的,我看见弟弟大步地走过来,叫了声“二姐”,便和我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恍如隔世。为了这一刻,我们整整等了42年……
1995年9月,我参加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文化访问团来到台湾。第二天,正当我考虑如何跟弟弟联系时,弟弟德成和夫人孙琪方突然冒雨来到我下榻的环亚大酒店,弟弟喜出望外地说:“二姐,真没想到你能来台湾。”弟弟接我去了他们家,吃的水饺,饭菜虽然很普通,但是我们却吃了三个小时。谈天说地,聊曲阜、聊童年生活。弟弟很动感情,话也多。我说:“乡亲们都欢迎你回去看看。”弟弟停顿了一下:“看吧,以后再说吧。”弟弟大口大口地喝威士忌,好像只有这样他才更痛快。这些年,随着两岸经济文化往来的频繁,我们从心理上已经适应了,就像亲戚串门一样,亲切而自然。
1997年4月23日,我因清明节回家乡曲阜扫墓,住在阙里宾舍,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又一次给弟弟家拨电话。通了,是弟媳接的,她赶紧叫德成来接。当我告诉他,我现在在曲阜时,他显得有些激动,他关心地询问了家乡的情况,并嘱咐我一定要替他在父母坟前磕个头、献个花圈。从此,我和弟弟的联系就更方便了。
弟弟晚年最关心的是曲阜,他思乡怀旧之情很浓。他经常在电话中询问孔府、孔庙、孔林保护得好不好,家乡建设怎样,孩子们上学方便吗?我都如实告诉他,让小弟放心。
从2008年起,弟弟身体就不太好,结果当年就过世了。
□ :孔德成先生的过世,对您打击很大吧?
■ :很大。2008年10月28日中午,当我得知弟弟病逝的消息时,我一下就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精神恍惚,呆呆地望着窗外,久久回不过神来。我虽然知道弟弟身体不好,但没想到走得这么快。
从年初起,弟弟的腿脚就不好,有时需要借助助步器。我在电话中告诉他健康第一,不要去上课了。他着急地说:“我不教书就难受。”弟弟就喜欢教书,89岁的高龄了,每周还到台大教书。他一生桃李遍天下,走了一条和先祖孔子相似的道路。
今年夏天,弟弟卧床不起,但是只要我去电话,他总是要接的。只是声音越来越弱,我的心也愈来愈忐忑不安。在电话中,我听到弟弟的最后一句话是:“二姐,我想你。”这句话我永远铭记在心。
弟弟的去世,使我沉浸在极度的悲伤之中。我流着眼泪,为他写了祭文:“秋风瑟瑟,落叶飘飘,惊闻我弟溘然辞世,甚感凄凉。我与胞弟德成自幼相依为命,感情甚笃。虽人世沧桑,但仍犹如其述‘风雨一杯酒,江山万里心’。弟弟德成乃孔子世家,忠恕仁爱,一以贯之的道德风范,永垂千古。今骤闻噩耗,我悲痛欲绝,仰天忆往,如梦如烟。谨书祭文,永志怀念。黄昏北望路漫漫,小弟仙逝泪不干。魂兮归来在曲阜,叶落归根吾才安。”
□:您曾经说过,您是与改革开放的祖国一起前进的,您能谈谈这些年儒学在国际上的发展状况吗?
■ :孔子的儒学思想,如今已成为全球瞩目的精神文化。我近十年曾九次应邀访问日本、多次访问韩国和马来西亚等亚洲国家,见证了各国儒家文化的发展。一批批的海外来大陆祭祖、朝圣、考察访问的代表团,我也接待了很多。我感觉孔子儒家思想在日韩颇有影响,据说60岁以上老人那一代,小时候上学,《论语》是其必修课,儒学已成为日本传统文化的一部分。韩国现有人口4500万,其中信奉儒教的有1000万人。
儒家思想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对中国乃至世界都有着广泛影响,对人类的文明进步发挥着积极作用。近30年来,由于科技的发展,也加快了儒家文化的世界性普及过程。在世界十大名著中,《论语》被译成外文发行量位居第二。欧美、日韩、俄罗斯等世界各国,无不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联合国大厅里就书写着孔子的名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在高科技、高知识、高速度的今天,应该更加重视和提高地球村公民的道德水平。儒学在世界范围内的普及,也明确昭示着:孔子属于过去,也属于现在和未来。孔子属于中国,也属于世界。
□ :您作为大陆惟一的孔子嫡传后裔,您对这个特殊身份的最大感触是什么?
■ :我只是一个普通妇女,一个普通的孔子后代。世界各国人民对我的友好情谊,完全是出自他们对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孔子的崇敬,当然也和我国在国际上日益提高的国际地位有关。国内外很多团体都邀请我当会长、理事长等职,各报纸、杂志把我当“新闻人物”、“文化名人”报道,我真是受之有愧。
我想在有生之年多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来弘扬孔子的儒家精神,研究和传播儒家文化,促进两岸的文化交流、祖国统一事业的发展,为儒学在世界范围内的普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一灯照隅,万灯照国”,孔子如果像日月一样照亮世间,那么“海上生明月,天涯若比邻”也就为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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