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着兵小妹(秀才打下一只鸟)

溧阳县有个书生叫章弗,长得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文章诗赋绝佳,精通书画音律,对朋友很有情义,口才极好,善于雄辩。

章弗喜欢游历名山大川,不肯用心考取功名。所以经常在南京玩耍,住在淮清河上。

南京有个永安侯,住在太平里。永安侯性子傲慢,喜爱珍禽异鸟。

他有羽毛雪白的鹦鹉,色彩艳丽的凤凰,长着长尾巴的黄鹂。南园有仙鹤,北苑有斗鸡,一对对鸳鸯在池中游,一只只鹖鸟在树梢飞。 

 

有一天,琉球国进贡给皇上一对丽鸟,羽毛异常漂亮,不但能听懂人的话语,还能像人一样说话。

永安侯见了,甚是喜爱。于是拿了几千两银子贿赂礼部,竟然将这对丽鸟私自留下了。

秀才遇着兵小妹(秀才打下一只鸟)(1)

刚开始害怕被人知道,只养在内院。过了一段时间,大家都忘了此事,永安候宴请宾客的时候,就让人把鸟笼提出来,放在桌上。和丽鸟说话对答,以此谈笑取乐,卖弄他的异物。

永安侯把鸟儿当成了性命,每一对鸟,都选一个伶俐的姬妾照看。若有失误,轻则挨板子,重则要了性命。因此那些姬妾都战战兢兢,养这些鸟儿,就像养亲爹亲娘一般,真是人不如鸟呀!

永安候的这对丽鸟,与其它鸟不同,又是花了数千两银子,托关系才弄到手的。而且这对鸟嘴巴极巧,惹得永安侯疼爱到了心尖上。所以特意让最喜欢的巫姬照料。

巫姬长得娉娉婷婷,十分美艳。她善于揣摩人的心思,很会调教鸟雀。

巫姬无可奈何,只得应承掌管丽鸟。这种鸟很难喂养,别的鸟,关在笼子里,每天放些豆米或草虫,添些水,午后再放在水盆中洗浴,就会精神奕奕,羽毛鲜亮。

然而,丽鸟只喜欢吃燕窝,喝百和香油。每天只啄食三顿,在卯、午、酉三时,不能早,不能晚。如果错过了时间,就垂头搭脑,很不高兴。而且不肯被关在笼子里,要随它们的性子到处飞,好在一听到招唤就会飞回来。

章弗在淮清河上闲着没事,就带着小厮青童,拿着一张竹弓,捏着些弹子出门,去太平里打些野鸽子。

经过永安侯家的后花园,见一棵大梅树枝伸出墙来。章弗望着树梢,打算打几个梅豆玩。刚好看见一只鸟,羽毛很是奇异。

章弗心道:我从没见过这么怪的鸟,把它打下来看看。

于是一抬手,滴溜一弹打出去,那鸟儿便像树叶般落了下来。章弗拾起来细看,鸟的脚上带着一块小紫金牌,上面刻着“侯府之鸟”四字。

章弗吃了一惊:“原来是侯府养的鸟,这可怎么办?”

秀才遇着兵小妹(秀才打下一只鸟)(2)

这天永安侯不在家,丽鸟飞到一个地方,几个丫鬟便跟在后面照看。章弗打鸟时,丫鬟们听到扑刺一声响,赶紧开了花园门看,见章弗手里拿着死鸟,还拿着弹弓,知道是他打死了丽鸟。

丫鬟们慌了,赶紧上前死死扯住章弗。一个丫鬟跑去报知巫姬。

巫姬正坐在亭子里,听到消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把脚趾都磕破了。急急跑到园子门口,口中叫道:“快拿那人进来,绑住见候爷。”

丫鬟们像拖死狗一样,把章弗拖进了园子,赶紧把园门锁上。

巫姬愁着脸说:“你打死了这只鸟,就是要了我的性命呀。”

章弗道:“打死了鸟儿,我愿意赔,怎么会要了姑娘的性命?”

巫姬道:“你有所不知,这丽鸟是琉球国送来的,能听人言,会说人话。是永安候花了无数银子买来的。永安候性子暴,就是平常的鸟,稍有差池,小则挨棍棒,大则要了性命,何况这只异鸟!现在被你打死了,真是害了我一条性命!”

章弗听了,吓得手脚都软了,巫姬呜呜地哭。

章弗思量道:“姑娘不必愁烦,我也是个饱学的秀才,等永安候回来,我亲自面说,是我一时失误,打死了丽鸟。我情愿以自己的性命偿还丽鸟一命。保证连累不到姑娘。”

巫姬道:“你说的轻巧,只怕永安候只会让我承受责罚,而饶过你这个秀才官人。”

章弗沉吟道:“我还有一句话,只是不敢随便说。”却不住地左顾右盼。巫姬看出他碍于丫鬟们在旁边,就打发丫鬟们出去。

巫姬问:“秀才官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章弗道:“事已至此,为了保全性命。姑娘不如跟着我,连夜雇只船,一起到湖州府一个亲戚家躲避,日后再做打算。”

秀才遇着兵小妹(秀才打下一只鸟)(3)

巫姬听了,思忖道:“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我就跟官人去。只是你打死了鸟儿,害我至此,现在又跟你去,你切不可负我。”

章弗跪下,对天发誓:“苍天在上,我章弗若是有负姑娘,就遭火烧雷劈,不得善终!”

巫姬见他如此真诚,又像是个风雅之士,说道:“我就你去,等我留个信给永安侯。就说鸟儿没了,知道事大,自己投水死了。免得他到处找我,怎么样?”

章甫道:“如此甚妙。”

巫姬急急找了一只笔,在纸上写道:贱妾巫姬,告知侯爷,丽鸟飞出墙外,被一个狂徒飞弹打死。妾监守有亏,罪责难逃,只得投江自尽。”

章弗见她写的,才知道她叫巫姬,在心里暗赞她的文采,感叹自己因祸得福,得到一个美人。

巫姬匆忙把纸贴在园子墙壁上,跑到房里,收拾了些银两和细软,交给章弗拿着,开了后园的门,雇了一只船,连夜往东南而去。

秀才遇着兵小妹(秀才打下一只鸟)(4)

永安侯晚上回来,听闻死了一只丽鸟,勃然大怒,却找不到巫姬,命家奴去寻,只看见后花园墙壁上贴了一张纸,是巫姬的字迹。

家奴取下来给永安侯看,永安候脸色渐缓,道:“她既然知道有罪,已投江自尽,也就罢了。”

又把那几个照看丽鸟的丫鬟各打了一百棍。连连叹息:“可惜此鸟!可惜此鸟!”难过得连晚饭都没有吃。

章弗和巫姬在船中,巫姬细细的盘问章甫。章弗道:“我家里还有几顷薄田,几间屋子,等这事过去了,我们再回家。”

章弗问:“娘子是什么地方人,还有父母兄弟吗?”

巫姬答道:“我姓杨,是扬州府人。十四岁被永安侯买来,教习歌舞,也学了几个字。今年二十岁,是六月初二生日。我母亲早亡,只有父亲和弟弟,永安侯家管理森严,不许姬家亲人往来,如今不知道父弟生死存亡。”说完泪下。

章弗道:“娘子不必发愁,过段时间,我去打听,咱们再去探望。我今日与娘子是天作之合。主婚的是苍天,缘起丽鸟,做媒的是这张弹弓,成就了我们百年姻缘。况且我们同船而行,怕别人猜疑。到了我亲戚家里,就说我们是夫妇,请娘子三思。”

巫姬明白,含羞应了。

船行了几天,到了湖州章弗的姑姑家。姑姑家姓林,姑姑嫁到林家,已经做了二十年寡妇,无儿无女。

章弗见了姑姑,姑姑欢喜道:“什么风儿把侄儿吹来了?”

章弗道:“侄儿很长时间没有来看望姑姑了,前段时间与一个富豪为田地的事发生争执,他有钱有势,我斗不过他。所以我来一则是探望姑姑,二则暂避几天。我也带了媳妇来拜见姑姑。”

姑姑笑道:“一起来好,只因隔了几百里,侄儿成亲,我都没有去。现在侄媳妇也来了,我正好和她好好聊聊。”

于是,到船上接了巫姬进门。章弗和娘子一起拜见姑姑,在姑姑家住了下来。

秀才遇着兵小妹(秀才打下一只鸟)(5)

永安侯是宁王的心腹,宁王造反,皇帝亲征,杀了宁王,拷问宁王的同党,带出了永安侯。永安候被抓,上了囚车,押解到京城。关在刑部大牢里,等候处决。

再说那天,章弗的小厮青童,在家里不见章弗回来,到处去打听。听说永安侯府丽鸟被一个公子用弹弓打死了,心里猜疑,没准就是自家公子。

又去侯府门口打听,也不见公子踪影,只看见侯府造反,永安候被抓去京城,他只好收抬东西,回老家溧阳县寻找章弗。

章弗和娘子住在姑姑家,游山玩水,吃鱼虾喝美酒,日子逍遥快活。不觉过了七八个月,章弗让姑姑派个家仆到溧阳家中去探探。

家仆到了溧阳,见到青童。青童忙跟着家仆到湖州见章弗。青童将事情细细给章弗说了。

听说永安侯被押去京城了,巫姬又惊又喜。

青童说:“朝廷已发了科考牌,公子不能再耽搁了。”

巫姬和姑姑都劝章弗去应考,姑姑说:“你不要担心媳妇,我早晚陪伴。你一心去考,中了科甲,光宗耀祖。”

章弗临行时,巫姬叮嘱:“不要忘了那天打鸟的事情。”

章弗道:“有誓在先,决不相负!”才恋恋不舍地别了巫姬,登船而去。

章弗到了南京,青童租了胡家的房子暂住。房东胡独眼是个光棍,专干坑蒙拐骗,杀人越货的勾当。

一天,胡独眼与青童闲聊喝酒,青童喝醉了,竟然将章弗打鸟遇到巫姬,一起逃到湖州躲避事情,全说给了胡独眼。

胡独眼心头大喜:“太好了,看我不诈这章公子一大笔钱出来。

章弗三场大考已完,中了第十三名,章弗喜不自胜。写了书信,差青童送往湖州姑姑处,给巫姬报喜。

秀才遇着兵小妹(秀才打下一只鸟)(6)

胡独眼安排好船只和人手,在西门码头等候。青童拿着书信,到西门码头找船。

胡独眼在船上喊:“青童,到我船里来喝杯酒。”

青童到了船上,独眼道:“我们要到湖州办事,你搭我们船去吧。”青童赶忙道谢。

船行到半路,独眼对青童说:“我们到湖州做一桩生意,你如果愿意入我们的伙,生意成了,你也能赚几两银子。你如果不愿意,就叫你刀下见血。” 说着,就抽出了一把钢刀。

青童惊道:“既然上了你的船,自然听你指挥,不知要做什么生意?”

独眼道:“就是你前几天对我说的那个巫姬,她是侯府的姬妾,你家主人拐她逃走。现在我们就说章官人中了,要接她到南京去。她见你一起去,自然不怀疑。我们把她带到扬州卖掉,把银子分了。”

青童也算聪明,忙答应到:“好好好!”

章弗中了科甲,便和几个同年到扬州。一则是游玩,二则他要为巫姬寻找父弟的下落,所以在扬州耽搁几天。

独眼押着青童到了湖州林家,进门报喜。青童对姑姑和巫姬说:“官人已中了第十三名,特让我来接娘子去。”

巫姬问青童:“官人怎么没有书信来。”

青童道:“是有一封书信,我走得急,忘在家里了。要回去取,但船已开了一天,所以没有回去取。”

巫姬便没有深究,姑姑打发一个妇人在路上伺候巫姬。巫姬欢欢喜喜拜别姑姑,登船而去。

独眼见巫姬上了船,立刻驾船离开。巫姬和妇人在船里坐了两三天,巫姬疑惑:“到南京去是沿江直上的,现在怎么到瓜州来了?”

独眼道:“官人不在南京,他在扬州,现在带您去扬州。”

巫娘忙问青童,连叫了几声,青童装做睡着了,不肯答应。

巫娘知道事情不对,但此时也没有办法,只能到了扬州,再随机应变。

到了扬州,独眼把船停在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让几个同伙看着青童,他上岸去找乐户。

秀才遇着兵小妹(秀才打下一只鸟)(7)

青童得了个空,悄悄对巫姬说:“我该死,刚才上岸的那个人,叫胡独眼,他起了歹心,要把您带到扬州,卖给乐户。他一路监视着我,我没法对您说。”又赶紧在衣缝里,取出书信,递给巫姬。

巫姬子看了,书信是真的,只是现在该怎么对付这些贼人?正踌蹰间,见岸上一群人走过,其中一个极像章弗。巫姬眼尖,忙叫青童上岸去看,果然是章弗。

青童大叫:“官人不好了!我们遇到强盗,娘娘在这里。”

章弗大惊:“在哪里?”

青童指道:“在船上。”

巫姬听到果然是章弗,急忙跑到岸上。

那几个同伙,见巫姬上岸,跑来捉人,被青童拼命拦住。

巫姬见了章弗,一把扯住哭道:“官人,快些救我!”

章弗道:“娘子不要慌,慢慢说。”

巫姬忙将情况说了,章弗怒道:“竟有这样大胆的贼人!”

转身就对同年说:“年兄们,都要为小弟帮忙。”

众人一起制服了船上的贼人,锁住了船只。此时,独眼刚好领着几个乐户来到船边。青童看见,指着道:“这个就是胡独眼!”

众人一拥而上,抓住了独眼,将独眼和其他几个贼人送去了官府。

永安侯在大牢里,花了很多银子,才暂时保住了命,没有被处决。此时只要有一个官员愿意保奏,就可以减刑。京城虽然有几个相熟的官员,但都怕事,不敢替他出头。

章弗携巫姬从扬州到京城会试,章弗连过了三场,高中榜眼。夫妻二人喜不自胜,章弗立即写了一封书信,叫青童到湖州,迎接姑姑到京城相会。巫姬又买了一些丝绸锦缎让青童一并带给姑姑。

巫姬请章弗打听永安侯的下落,章弗多方打听,才知道永安候还在狱中,以现在的情况,只要有官员愿意担保,永安候就可以出狱。

回来对巫姬说了,巫姬道:“官人,你可想过,不种花,怎么会结果。不结网,怎么会有鱼儿?”

章弗道:“正是。当初我恨那弹弓,后来又觉得多亏这鸟儿,才成全了我们夫妻,我怎么能不明白!”

巫姬道:“永安候虽痴,如果他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官人你不怜悯他吗?”

章弗道:“永安候实属可怜。我明天就保奏永安侯。”当晚就在烛下,写好奏章,文章行云流水,妙笔生花。

皇上恩准,刑部立刻放了永安侯。永安侯出来,知道是新科榜眼章弗保奏他,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备了厚礼,到章弗处拜谢,宾主坐定。永安侯道:“我平日并无恩于您,您为什么保奏我呢,我是万死一生,您的恩情如再生父母,我定当厚报。”

章弗道:“我受候爷大恩,当初您在南京时,您养的丽鸟飞出墙外,我不知道,用弹弓打死了。后来遇见巫姬投江,捞救上来,询问原因,才知道是为了这只鸟,担心您责罚,我只得带她回家,现在我们已经成婚。她让查访您的下落,我上本保奏,以报您的大恩。”

秀才遇着兵小妹(秀才打下一只鸟)(8)

永安侯惊讶:“原来如此!”我只知道巫姬投江死了,现在竟然活着,又和你相配,真是太好了!”

巫姬在帘后听了,忙出来拜见永安侯。永安侯扶起巫姬,向巫姬长长一揖:“如果不是你活下来,我也必死。”

巫姬道:“我有罪,幸亏侯爷宽恕我,饶我一命。”

永安侯笑道:“此后我与章兄就是生死之交了!”

章弗命人摆上宴席,与永安侯畅饮,欢乐不尽。

所以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宽容他人的过失,给别人一条生路,就是给自己留了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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