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东北纪念碑(辛亥革命先贤墓旁)

编者按:又是一年清明我们决定去走访那些藏在广州巷陌中的先贤墓地,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墓地旁两户人家的故事,接下来我们就来聊聊关于辛亥革命东北纪念碑?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参考一二希望能帮到您!

辛亥革命东北纪念碑(辛亥革命先贤墓旁)

辛亥革命东北纪念碑

编者按:又是一年清明。我们决定去走访那些藏在广州巷陌中的先贤墓地,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墓地旁两户人家的故事。

当墓碑浸润在市井烟火里,异乡谋生者也有了一隅遮蔽。在水泥森林的缝隙之下,两户当代“守墓人”,共同守护墓碑下的“家”。

昨夜睡前,他从屋里跑出来,站在院子里,朝着墓碑。儿子坐着,孙子睡着。

老李家的院子。

墓与家

“东西南北满当,墓地中心空荡。”

3月24日,广州小雨转中雨,厚密的云团扣紧城市上空。广州气象台预计,将在一天后进入“回南天”。

中午11时55分,抖音@炎炎优选服装(广州货源)的账号,更新了一条置顶视频。他拍摄的是广州万佳服装批发市场,全国最大的服装一批市场之一。画面中的万佳服装档口陆续关闭,银色卷帘门下拉,货物堆在门口,店主蹲在路边。

“持续第四天了……”视频评论区有人问,“闹什么闹啊?我们打工的都玩了几天了。”

3月20号开始,受新冠疫情阶段性影响,继广州金马服装交易城、南城服装批发市场后,万佳服装批发的部分租户在争取集体减免租金。

第四天了。老李不懂这些,他也没空看。中午下班时间差不多了,离开万佳,他紧着往家走。

这几天,62岁的老李,跟着街道居委的人,带着“广州街坊”的红袖章,在万佳批发市场维护秩序。拿他的话说:疫情几年了,街道工作太忙。忙得要死,自家院子都不沾。

再忙再累,不都是为了这个院子?说起家里的院子,这几年也算是老李的生活重心。前年,儿媳怀着老李家的孙子,就住在这养胎。老伴儿腿脚不好,院子方便点。平时两口子收废品的车也有地方停。黄狗橘子也在这个院儿里拴着,拴了几年,长得高大。

这也不是他一家人的院子。院儿里也常来一些陌生人,老李见怪不怪:市文保单位的专家,区里和街道的干部,还有说自己是记者的,还有说是来搞研究的。大家都为着一件事来——天河区沙河顶街65号,这个40多平方米的院子里,藏着一座墓。

说是石碑,倒也像。碑上正面由上到下嵌着的两块牌曾经被揭走。没了墓主人的名字,石碑也显得普通了许多。

2003年广州开启第四次文物普查。普通的石碑在5年后被纳入广州市文物保护单位。又过了7年,院子里立起一块黑色牌子,“李是男墓”。据考证,墓主人是辛亥革命参与者、孙中山总统府秘书、中山纪念堂管委会常委李是男。

这座墓是民国26年(1937年)建的,高5米,占地5平方米。墓地周围有一圈平房,6间,106平,房产证上的房东是墓主人李是男的后辈亲属,人在国外。

大概是2017年,墓地地面开始整修,泥洼地铺上了水泥砖。老李找街道辗转联络上房东,租了两间,和老伴住了进来。

自此,65号院子,以前从没听过住人的院子,开始有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以墓地为中心,东西南北都满满当当——墓碑向东走一米是卧室,两张双人床对着,屋里晾起内裤和袜子,墙角贴两张幼儿字母表,门口立着一张折叠小餐桌,窗台放着洗发水和塑料袋。墓碑向南走一米是灶台和厕所,灶台上摆着高压锅、奶瓶和一捆小葱。墓碑向西走一米是别人租的服装仓库,靠墙停着正在充电的电动车,墙上挂着头盔和雨伞,墙角挤着一个小冰箱。墓碑向北走一米杂物更多,洗衣机、立式风扇、各式各样的晾衣架子,还有橘子的纸壳狗窝。

俯瞰院落,唯独中心一小圈干净空荡——墓碑边沿的石板上,三盆绿植,一个香炉。

“这两包刚来的啊?”“是啊,让我交货,交个屁。”看着摊在墓碑旁一角成捆的待加工女装,老李给阿君搭把手,把衣服拎进屋子。

33岁的潮汕姑娘阿君,1年前从老李手里把靠东那一间小屋子转租下来,再把缝纫机和货架子扛进去,她找了片属于自己的地方,带着读小学的儿子女儿做缝纫生意。

阿君家一来,65号院子,就成了两家人的院子。

中午时间紧,老李在锅里架好箅子,开火,把和好的白面馒头放进去。

看见老李回来,睡了一早上的“橘子”兴奋起来。正往墓碑上跳,老李从厨房迈一步,抬着手把狗给赶下来。隔壁的芒果树叶子又飘进来,老李拿着扫帚,把碑底的落叶扫进簸箕。

今天的午饭时间,65号院子里飘出的是麦子香。

广州市天河区沙河顶街65号院,李是男墓。

老李

“房子是破,但雨风都不怕,结实。”

家里有座墓,怪不怪?谁问起来,老李都说不怪。“烈士嘛,这是烈士”。不知道谁说是烈士,他也跟着叫。和墓碑住了5年多,他模糊知道一点历史。街道发了文保手册,他看个了七七八八,后来就找不见了。听说有潮汕商人花了十几万在旁边小楼买了间房子,一开窗户看见墓碑吓得就跑,“钱都不要了”,老李跟街坊们就当个笑话讲。

李是男的孙子从美国来院子里祭拜,2015年还是2016年,老李也记不清了。那个时候他在街道上班,就记得自己跟着居委的人、街道文化站的人,都回来了,一群人靠着院子溜墙边站成一排,他没跟李是男的孙子搭上话。2018年清明,有市里的领导和专家来,后来送的两个大花篮,老李把花篮拆了拆,留到了现在。

其实也是收废品收习惯了。1992年从安徽阜阳来广州,他就一直在沙河顶干废品回收的买卖。家里五亩地,交公粮就要交四成,纯够糊口,哪有卖的?他记得那时候村里待在家里的壮劳力没几个。不出来打工能养活一家人?养不活。

刚来广州,他就住在白云区的犀牛角村,在沙河收垃圾,再骑车拉去郊外卖。六、七楼扛冰箱扛洗衣机,塑料罐纸壳烂铁,拿个绳子就往肩上捆。2、3毛钱一斤,一天能有个10块8块,够过日子。

说实在,当时决定住在这,就是为了能有个院子。

忌讳不忌讳,顾不了太多。年龄慢慢大了,住楼房怎么放废品和车子?老伴腿脚怎么办?小孩在哪玩?狗在哪养?

条件差不差,顾不了太多。老李是吃过苦的人,收废品也是算蹚出了一条路。后来慢慢跟街道混熟了,主任跑去问老李,街道工作要不要干?想想自己年龄大了,冰箱电视机也快扛不动了,老李就把街道的活接了下来。

日子一晃,今年是在街道工作的第十年了。平时上班,打交道的人多,也该体面些。今天下雨,就穿雨靴,天气好就穿镂花的黑皮鞋。头发梳得整齐,后脑勺的头发至少不能翘着。黑夹克黑裤子,右手臂的红袖章得用夹子夹紧了。家里来客人得有肉,饮料是存好了,但有时候也忘了擦掉瓶盖上积出的灰。

疫情这些年,老李总觉着街道的活越来越不好干。昨天街道又要做核酸,从早上9点忙到了晚上九点,老李去给医护们搭帐篷,拆帐篷,做引导,还得打扫场地卫生。街道挨个餐馆要发核酸码,测温防疫的照片也得一户一户地拍,60岁以上的老人家,老李得挨个上门动员打疫苗。当然,他自己也属于这个60岁以上的序列。

辛苦是一方面。这项没搞好,那项没搞好,这么大年纪的男人总被说来说去,也心烦。刚刚回家路上,看见隔壁几个小靓仔的仓库货又堆到马路上了。老李寻思着,上次执法队来看到了却没批评,兴许也是看自己的面子?这次被抓住少不了又挨骂,真是不省心。

老李也不是没想过不干了。老伴跑来跟他说,太累了,想回家带孙子,跟着他来广州了几十年了,也像别人一样没发了财,啥也没有,都是一样。老李自己心里也清楚,你要说拼搏?比自己晚来广州10年的老乡都混出样子了,自己一家还是这样,有点钱都花给孩子了,到头还是一贫如洗。

但是,回家带孙子?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退休老人?他知道总得有这一天,但也怕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消磨了。带带孙子,然后呢?

想想抗美援朝的老父亲,子弹打伤手指三级残废,拼了一辈子如今也是黄土一抔。再说了,人生无常,说到发生不久的空难,老李不由得叹息。至少自己现在还能养活自己。

老李还想再干几年。起码再干三年?干到65岁,干到孙子能正式进幼儿园。能赚点就赚点,一个月能有五六千,以前连菜都吃不到,现在每顿都几个菜一个汤。起码养老靠自己,起码一家人安安稳稳,起码给小孙子换回来了一个院子。

日子安稳,心里就踏实。这房子是破旧,但雨大风大都不怕,结实。执法队来了几次,想拆?拆就把房产证的照片亮出来,谁都不许拆。

老李一家。

阿君

“她告诉孩子,埋的是英雄,不要怕。”

过了中午,老李蒸完馒头,上班去了。阿君总结,现在是一人一狗的时间。

她窝在自己的缝纫机前面。面朝着院子,背靠着一扇小窗,窗外是沿街的服装打包仓库。一些服装店的老客户,会把需要改码数、订标签的衣服拿给她加工,因为工厂的流水线不接小订单,阿君的车标店也就有了一些小生意。她期盼着工厂能多出错,大码打成中码,中码打成小码。这样,和她一样的车标店,兴许才有活路。

守着自己的小作坊,阿君很少出院子。她也不必出去,单凭背后的窗子就能知道行情——听到仓库里的音乐了吗?还有人跟着唱,这就是生意惨了。忙的时候,那些仓库的胶带纸“呲呲呲”地猛响。还唱歌?人忙得厕所都上不了,这就是好。现在,半个小时了,没有拉胶带的声音,也没有拉货的板车轮子摩擦马路的声音,你看,现在什么都没有。

最近惨淡。沙河几家批发市场都停了买卖,市场没生意,阿君就没生意。疫情一会杭州,一会上海,物流也是颠三倒四地断。就算再开放,大家一下子喘不上气,就算要消费,没钱啊!三年了。

关于房租,阿君最近一直想跟老李谈谈。她算过了,自己和儿子女儿不吃不喝,一个月房子2100元,每天也得赚够70块钱交租。前天45块,昨天50块,阿君心里也慌,再这样下去,日子不好弄。

其实一年前决定搬进来,她也不是没有顾虑。她怕自己担不起这个租金,院子里的墓碑也让俩孩子害怕。但当时是不得不来了:因为带着孩子做工,她被店里的小工头看不惯,老骂“死小孩,死小孩”,一天十几遍。阿君最终决定带着孩子们离开,搬进这个院子。她告诉孩子们,这里埋的是英雄,不要怕。也跟自己说,踏踏实实干活,每天睁开眼就找活干,只要肯努力,一家人的日子总会好过一点。

潮汕的制衣厂很多,车标缝纫虽然不算赚钱,但至少是门手艺。12岁的阿君,在祠堂里跟着姐姐学缝纫,哥哥告诉她,我们潮汕人,才不要为别人打工,摆地摊也好过打工。17岁那年,她带着妹妹跟着哥哥去了深圳。哥哥说去深圳看海,几个人路过批发袜子毛巾的地方,一头钻进批发市场,“今天就开始打工!”

这些年,阿君做了不少事。卖过袜子,卖过布匹,卖过手机,做过白酒销售,也做过药品推销。她觉得没什么,身边出来打工的潮汕人都是这样。她不怕苦,只觉得生活还没着落。

做药品销售的时候认识了孩子爸爸。两人碰过一两次面,后来加了个QQ,隔了两三年,觉得是个老实男人,就在深圳结婚了。停下工作,生下孩子,阿君由此意外度过了人生最压抑的几年时间。在漫长的家庭琐事和拳脚之间,她最终决心带孩子走——重新开始,自己赚钱,自己养小孩。但她拒绝离婚,她怕争取不到孩子的抚养权。不能从她这里分走孩子,一个都不能,除非自己死了。

她不避讳谈死,和两个孩子也常说起死亡。她告诉孩子们,等妈妈老了,不在了,就把骨灰带回潮汕老家。在外漂泊这么久,她觉得自己的心始终在家里。十几岁和家人打工,初闯社会,一起摆摊的日子,快乐好像很容易。

如今一晃33岁了。曾经说过30岁前该完成的目标都没完成:没有给孩子一个好的家,在广州还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块砖,可以双脚站在那块砖上,她还没有做到。她记起老家的小姑,得了癌症怕拖累儿女,选择自杀。小姑一生本分而勤恳,最后没给别人留下一点麻烦。时间连带着悲伤一起过去,如今回想,阿君有时觉得小姑好像还在身边。

珍惜眼前人吧。至少现在还有儿女,在这个院子里还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地方。即便是租的,也是靠自己。在这里,感觉还能呼吸,日子就还能接着过下去。

门口有动静,有订单来了。十几件衣服从门口丢进来,摊在地上。抓紧把手头事情做了,忙完这些,4点多去接两个孩子放学。

阿君一家。

向晚的时光

“向墓碑三鞠躬:保佑,明天会更好。”

晚饭时间是这个院子最热闹的片刻。雨停了,老李和老伴儿都下班了,阿君的儿子女儿也放学了。

老李的孙子,在院子里玩小推车,潮湿的地面略带些青苔,孙子一滑一滑的。老李黢黑的脸上,褶子挤出深浅不一的沟壑,那是老李看到小孙子时,才会露出的久违的笑脸。

院子里曾经有一棵芒果树,连年结果子,长得比墓碑还要高。老李想起自己在安徽农村的家,那是他自己盖起来的小楼。当初为了儿子能风风光光娶媳妇,后来就再没住过了。如果说,还有什么愿望?他想把家里的院子种满花,种一院子的花,一院子的树,那是自己的院子,自己的花树,自己的家。

阿君忙着给两个小孩做饭,她烤了三个小面包,一锅虫草花炖鸡汤,用塑料小碗盛好。孩子们要写作业,就在缝纫机案子上写了,10岁的女儿刚会用缝纫机,说是想给熊娃娃做衣服,长大帮阿君做车标。阿君拉着女儿的手背,把手指轻放上去,“踩直线,要像蜻蜓点水。”

她把自己第一次做车标赚的钱,给了两个孩子去动物园春游。那是她第一次用缝纫机赚钱,也是孩子们第一次的春游。两个孩子回到家,包里留着给阿君的零食,还有省下的30元钱。阿君觉得,和孩子们在一起,她就是快乐的。没能力,没有充裕的物质,但她心里总想着,能给孩子们一个窝,一家人住在一起的窝。要好好努力,慢慢来,慢慢来,等他们长大,就放手了。

李婶送来一碗饺子,个头大的像包子,李婶就叫它们是包子。阿君送去了几碗虫草花炖鸡汤。

饭后,天色暗了。阿君离开,带着儿子和女儿,挤回家里那张1.2米的床。老李和老伴儿抹抹嘴,起身去收废品、搞卫生,开始属于夜里的活。

第二天,万佳的商铺又重新开张了,抖音@炎炎优选服装(广州货源)的账号,又更新了一条视频。“闹了个寂寞,又全部乖乖开门了。”也就意味着,老李不用再去万佳了——他照常去做街道的防疫工作。

屋外的白灯,把老李的背影投在墓碑上——洁白的大理石板上。打火机响了,这个背影上下晃了三晃,于是辛亥革命参与者李是男的墓前,亮起一簇跨越85年的微弱香火。他们来自2022年沙河顶街的65号,租客老李三鞠躬后的朴素愿望:保佑,明天会更好。

老李抱着孙子。

南都要闻 x N视频 合作出品

统筹:方军 董晓妍 张静

文字:董晓妍 张静 王瑜玲

摄影:钟锐钧 张飞宇

视频:张静 董晓妍 陈冲 张飞宇

实习生 陈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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