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季节飘雪（我的梦只在春风里才会绽放）

网上买了一株据说的无核山楂，又是生根粉又是腐殖质底肥，出叶了却越看越像苹果。疑疑惑惑中到了第二年，几朵艳红的小花偷偷开放了，看叶子分明就是苹果，看花却不明就里。问度娘、查资料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北美海棠。今年的花特别盛，枝枝叉叉间全是花。有碧桃的浓艳、杏花的热闹，也有海棠的静雅。花未全开已有纷纷扰扰的气象，花开无声却起了噌噌淙淙的波澜。

那次网购还买了一株垂丝海棠，一直憧憬着赤线垂丝的优雅。关于海棠的念想，一个来自于一场误会。跟朋友深秋去北山深处的泾河畔看朋友，成片叶子落尽光秃秃的苹果园中，一树烟霞一般红红的海棠果，葡萄一样累累垂垂吸引了我们，摘一颗，酸酸甜甜很是意味深长。至此，我天真得以为天下的海棠都会结着红艳艳的果子，我以为天下如此娇小的红色果实都是海棠。网上出售海棠苗木，毅然选了一种叫做垂丝海棠的。单想想丝一样挂着飘着的花蕾，心里就有了藕断丝连的甜蜜。后来才知道，垂丝海棠的确是垂丝的，但果实却是不能食用的。

另一个则是来自邓颖超先生写给伴侣周恩来总理的一篇纪念散文《西花厅的海棠花又开了》。“春天到了，百花竞放， 西花厅的 海棠花又盛开了。看花的主人已经走了，走了12年了，离开了我们，他不再回来了。”这是文章开首的一段文字，其间的深情与意境总是让我感动，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诵读，虽然没见过海棠花，却似乎已然在花下徜徉过留恋过。那种淡雅隽永的情愫花香一样深深刻在了记忆深处的碑记。

网购的垂丝海棠开了，三三两两也算亮眼，但种种迹象看来却更像资料里的西府海棠。这株不像那株北美，树冠膨开成天然的椭圆形，而是一个劲地往高了窜，枝梢很快就超越了车棚。粉红的花大红的蕾，洋洋洒洒稀稀疏疏，凑近了，竟有一丝别样的花香向鼻尖袭来，温柔有度的碰撞像极了毛毛细雨纷纷扬扬的气质。度娘说，西府海棠会有黄色的海棠果，成熟了味道酸酸甜甜的。这株西府开花也近三四年了，却还从来没有成功坐果，只看今年了。

海棠在我的心里总是神一般的存在，每每想着海棠花，都会想起中南海西花厅的海棠来，那种怅然总是盈盈芊芊在我的梦里。伟人的爱情自然不同凡响，伟人的喜好却可以一直被模仿，就像深山里的杜鹃，精神是常在的。花园里，纵开了万千，也只是勾线一样的单纯与浅显。

古人的心底，更是赋予了海棠冰清玉洁的灵性、春心尽览的知性、阅尽人世的开朗。林黛玉《咏白海棠》说：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苏轼更有“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濛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名句。古人的纯粹素朴和今人的丰富繁盛已远没有了类比的可能性，丰富代表不了深度，繁盛同样指示不了高度。浏览古人对于海棠的偏爱和理解，敷衍和思索，面对来自五湖四海各个层次的美艳，今人早已没有了古人的想象和安静，与其说今人冷落了海棠，倒不如说海棠摒弃了今人。

阴差阳错，现在我也有了两株海棠，虽然不是心仪的垂丝，却也令我无处安放的心儿有了暂时的归宿。每次回家都要围着两株海棠走上几圈，看看这条枝长了，看着那朵花绽了。冬天，海棠落光了叶子，怎么看怎么都是苹果，就算老辣的果农表姐夫来了，也说是苹果。不管大家如何地议论，我的心里却总是装着一个关于春天的梦，那个只属于海棠的春梦。下雪了，雪花落满了枝枝叉叉，就像开满了世间最素洁的白花，又像卧了一树不列颠群岛的雷鸟，直让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连呼吸都得紧着，生怕惊了一树的精灵。过来过去的乡亲们都说，一地的苹果，竟还在家里栽了苹果。不知道我的心底里早已盛满了窃喜。

我的梦只在春风里才会绽放。腊梅开了，春露头了。连翘开了，棣棠开了，我的海棠也就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