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故事16（乡野往事农村小两口）

赵二牛又一次无功而返，家里人都有些吃惊，由是看着他这次脸色不同以往，问他是怎么回事儿，他只沉着脸哑巴似的在一边儿坐着不言语。二牛娘只怕赵二牛的性子倔，或是有说得不到做得不到的地方，催他再去，却见赵二牛这回并非但不听，再多说两句，索性抬屁股走人了。

二牛娘找让二牛爹拿主意，二牛爹瞪眼道：“让我拿什么主意？你是让我去接儿媳妇儿回来？我还要不要脸了？！他自己闯下的祸，自己收拾去！回回让家里人给擦屁股，哪辈子能懂点儿人事儿！”

二牛娘在二牛爹这儿碰了壁，挨了数落，心里一委屈，少不得找大女儿赵荷花絮叨。

眼瞅着就是大年三十儿了，赵荷花见家里为了这事儿一点儿过年的气氛都没，不免又语重心长地去劝赵二牛，她也不知赵二牛这几次三番去都是怎样的光景，只想着翠兰的性情断不会是自己不愿回来，多半还是人家爹娘气不过闺女受这么大的委屈，只道：“要不你再去一趟，实在不成，你就给你老丈人磕几个响头，赌咒发誓的话还不会说吗？只说往后一心一意的对翠兰，再不跟她拌嘴了，老人儿都听不得软话……明儿就大年三十儿了，他们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家，不能真真就断了这亲了……”

见赵二牛仍是低着头不言语，赵荷花又柔声劝道，“也许人家这几次不回来，是考验考验你是不是真心知错了……翠兰心软，对你又一心一意的好，气过也就算了，或许这会儿正等着你接家过年来呢……”

见二牛仍是不说话，荷花又柔声道，“要不，你跟姐说说，你这两回去，人家都说什么了？我帮你拿个主意……啊？”

赵荷花不知自己这两句偏偏撞在了赵二牛的心口上，他想着自己接二连三的登门赔不是，挨揍又挨骂，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连原对他百依百顺的媳妇儿都冷脸轰他出来，一副铁了心不愿跟他回的架势，回到家还得天天为这事儿挨爹娘的数落，弄得里外不是人。这会儿被赵荷花一逼问，不由得恼羞成怒呛声道：“能说啥！说她不愿跟我过了呗！说被我休了就开心如意了！说往后再不许我去了！去一次打我一次！你让我干啥去！！人家都不想跟我过了！你让我干啥去！”

赵荷花被赵二牛这突然地暴怒吓得往后一靠，心口突突突突，跟要跳出来似的。

赵二牛红着脸冲赵荷花大吼：“现在你全知道了！满意了吧！还有啥想打听的！你说！”

赵荷花捂着心口，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赵二牛，待回过神不由得又气又恨又委屈，吼道：“我满意了？我满啥意？！我是没事儿撑得上这儿打听闲话儿来了？！赵二牛！你行！往后我再问一句，我……我……”赵荷花气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二牛娘在外听了动静进屋，见这姐弟俩吵了起来，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说嚷起来了？二牛，你咋回事儿啊？你姐姐怀着身子还为你这事儿着急，你咋能跟她嚷嚷啊。”

二牛娘不说还好，一说听这话，赵荷花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站起来泪眼婆娑的冲赵二牛道：“我往后再不管这闲事儿，我好好过我的日子去，你爱咋样咋样，横竖咱谁也别搭理谁！”说完抹了眼泪便走。

二牛娘急得锤了赵二牛一拳，赶紧跟了出去。另一边，二牛爹也听了动静，这会儿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瞪着眼睛冲赵二牛那屋子大骂：“往后谁也甭管他！从小儿把他惯出毛病来了！得谁跟谁干仗！我看你哪天气儿不顺了，敢拿刀子往你老子脑袋上砍！小兔崽子！一早儿知道你这样，生下来就把你掐死！白费了粮食养你这么大祸害人！”

赵二牛一直再未往翠兰家接人，初时是自己犯倔，后来时间长了，心情渐渐平复，也觉得自己当日就那么走了似乎有些鲁莽。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人家都合家团圆的，他自己闹了个孤家寡人，又因这事儿跟大姐吵了架，如此愈发后悔，可如今已然过了这些日子了，再要去怕又得挨丈母娘的打，到时候人没接回来，自己又碰了一鼻子灰，是以此事一直拖到了大年三十，也没个结果。

大年三十儿，霍家四奶奶回老家看病，赵荷花想着因赵二牛的事儿家中定然不痛快，便带了丈夫霍长生回娘家过年，想着能缓和缓和家里的气氛，虽是如此，但因前次与赵二牛生了口角还没和好，是以来了家中也未与赵二牛过多言语。

其实不单赵荷花，赵二牛现下已成了家里最不受待见的那个，就连平日里总围着他屁股后头转的李小宝都不理他了，只拉着姐夫霍长生去堆雪人。

赵二牛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何为“孤家寡人”，愈发想起翠兰来。只是，就这么一个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媳妇儿，上回竟也说了不愿跟他回来的话，想来，或是真的让自己伤得寒心了。赵二牛越想越觉得自己错，也是，她这回回娘家不是使小性儿，也不是两人吵架拌嘴，是他给写了休书了，想想这些年附近的村子哪有媳妇儿家被婆家写休书休回家的，纵真是那些恶婆娘都没得过。

因念起了自己的不好，便又想到这些日子为了这事儿惹得爹娘生气，还冲姐姐发了脾气，委实不该。是以便趁着过年的热络劲儿去先找了赵荷花赔不是，姐弟俩没有隔夜仇，赵二牛又如儿时那般跟姐姐嬉笑着赔不是，姐弟俩便就好了。年夜饭的时候，赵二牛又跟他爹磕头认错，说是往后再不胡闹了，等过了年就去老丈人家赔不是把媳妇儿接回来。李家这大年三十儿，总算是热热乎乎的过了。

虽说赵二牛应了爹娘，可到底怎么接回媳妇儿自己心里也没谱儿。只因着前几次的经验，想着却是自己原忽略了翠兰的心思了，只想着往日她脾气好，对自己又是千依百顺，却没想着她也是有脾气的，由是这回是受了委屈，总归还是先得与她说好了，娘家人那边自然无旁话了。如此想着，便打定主意先要背了翠兰家人，单独见了翠兰，与她说好了再正式登丈人家门才是，只大过年的，谁家也不总往外跑，是以整个正月也没寻着机会，自己也有些着急了。

翠兰爹见翠兰娘说了这话，便知再跟她理论下去也是无用，只摇头叹气，不搭话了。

为此翠兰爹少不得埋怨就翠儿娘，只道：“折腾啊，让你折腾啊，成天跟闺女说那些有的没的，瞎教她，眼瞅着真让你给折腾散了，可看你怎么办。”

翠兰娘虽也忧愁，听翠兰爹的埋怨也不由得回呛道：“这倒全是我的不是了，我是后娘怎得？闺女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心疼？我就是因为心疼她才不忍她在婆家委屈受苦。”

翠兰爹道：“是了，这回用不得委屈了，婆家都没了！”

翠兰娘气不过，道：“没就没！我看那也不是什么好婆家！老的小的都不懂事，赵二牛犯浑，他爹娘也不知事吗，这么大的事，也不露个脸，可见他们家压根儿就不把我闺女当回事儿！”

翠兰爹深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数落这个，数落那个都没用，到了儿还不是咱丫头吃亏！唉……十里八村的你见哪家媳妇儿被休的？你让翠儿往后怎么着！”

翠兰娘道：“怎么着？！我就不信，我闺女这样儿的，离了他李家还过不好下辈子了？谁说她是被休了的？真要说起来，他认错来接，我们是自己不愿意回去，是我们看不上他！大不了我们改嫁！必找个比他家更好的！”

翠兰爹见翠兰娘说了这话，便知再跟她理论下去也是无用，只摇头叹气，不搭话了。

出了正月，赵二牛终于寻得了翠兰娘家没人的机会，只说翠兰的一表弟娶媳妇儿，按规矩翠兰娘家人头天晚上要去主家帮衬，翠兰因自己这事儿也不愿见人，只怕人家多说多问什么，是以一家子只剩了她一人守家。

赵二牛得了消息，傍晚时分忙奔了翠兰娘家，他拍了拍院门，听得翠兰一边从屋里出来，一边问是哪个。赵二牛没应声，只怕翠兰听见是他反而不开门了。

翠兰趴在门缝里往外望了一眼，见是赵二牛，有些不知所措，踌躇了一下，还是拉开了门闩，缓缓地开了一个门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