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明朝于谦的5个字评价(力挽狂澜却结局凄凉)

【夺门之变】

正统十四年(1449年)的土木堡之后,明朝的国运一度提前出现了分水岭,由于于谦的努力,和朱祁钰以及诸位老臣的励精图治,短短数年就使明朝挽回了颓势,在政治、军事、经济等各方面都有一定建树,国势再次出现了向上的势头,远近诸国纷纷来北京向进贡的盛况又出现了。

景泰一朝开局面临大考,朱祁钰交出了一份高分答卷,大明没在这次打击后就衰落下去,他有很大的功劳。

但是朱祁钰也有私心,他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坚持废掉了侄儿朱见深(朱祁钰之子)的储君之位,降为沂王,而把太子头衔硬塞给了自己儿子朱见济。

事情照这样发展下去,正常流程会是景泰帝执政若干年后驾崩,传位给太子朱见济,皇位会在朱祁钰这一支一代代传承下去。

然而老天爷似乎并不想这么干,就在朱见济被封为太子后第二年,这个小娃娃就夭折了。

在朱祁钰极度痛心的节骨眼上,还有大臣火上浇油。贵州道监察御史钟同上疏复立朱见深为太子,在奏疏里他竟然得意洋洋地说:太子薨逝,说明了天命到底在谁身上啊。

朱祁钰大怒,立即下令将钟同下狱杖死。

钟同被打死,还是挡不住大臣们对太子问题的关心,复立沂王的呼声始终没有断过。景泰帝则坚决不同意复储,逻辑很简单,复立沂王的话,不就说明自己当时废立太子是个错误吗?

而且,朱祁钰还不到30岁,这个年纪应该还能有很多儿子,只要尽快生下个龙种,不就又能重建亲子皇储了。他并没有把大臣们的呼声当回事,而是把希望寄托于在后宫广播种子上,可是事与愿违,此后几年他一直也没能再有一男半女。

对明朝于谦的5个字评价(力挽狂澜却结局凄凉)(1)

更要命的是,可能是由于劳累过度,景泰七年年底,朱祁钰在出郊祭天的时候,突然就病倒了。病情还有点重,他不得不下旨罢免原定的元旦贺庆仪式。

这下大臣们炸锅了,皇上病重,太子问题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以兵部尚书于谦、户部尚书肖铉、工部尚书江渊、兵部左侍郎商辂、礼部侍郎姚夔、吏部侍郎李贤等为首的一批大臣都主张复立沂王,他们推举大才子商辂主笔,草拟了一份《复储疏》,打算呈请孙太后,复立沂王监国主政。

事情到这里都很明确,朱祁钰儿子没了,朱见深是朱瞻基的嫡长孙,万一景泰帝驾崩,由他即位既正常又平稳,所有人都不会有什么话说。

拟完奏疏后天色已晚,众人商定,第二天白天(正月十七)早朝时一起把奏疏交上去。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每次政局发生动荡的时候,都是野心家们的机会。景泰八年正月,这群野心家的名字叫:石亨、徐有贞、曹吉祥、杨善、张軏、张輗。

朱祁钰在出巡郊外时突然发病,就近留宿在了城外的斋宫,其他亲近大臣并不在身边,负责护卫的石亨就成了身边最信任的大臣。

关于立谁当太子,并不是只有一种声音,在于谦等人拟奏疏的同时,另一个小道消息也开始流传:于谦、王文等大臣准备谋立的是襄王世子。

襄王在宣德到正统年间都是个比较敏感的藩王,襄王朱瞻墡是朱瞻基同母弟弟,向来深受母亲张氏宠爱。当初朱瞻基驾崩后,就传出张太皇太后有意立襄王的消息,此事后来不了了之。现在对象又换成了襄王世子朱祁镛,一样传得有板有眼。

石亨亲眼看到了朱祁钰的病情,又听说了襄王世子的流言,内心开始打起了主意。不管是复立朱见深还是立襄王世子,功劳都是于谦那帮文官的,轮不到石亨这样的武将。

但这并不是说石亨就没有机会,办法还是有的。只要挪动一颗棋子的位置,整个棋局就会发生逆转,到时石亨不但能保住他的地位,还能青云直上,把于谦等人踩在脚下。

这枚棋子就是太上皇朱祁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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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拥立朱祁镇,太上皇复辟成功,石亨就是立下头功的从龙之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可是朱祁镇现在是个南宫的囚徒,要达成这个目标,正常流程是走不通的。

石亨需要的是发动一场政变。

政变很危险,石亨一个人力量不够,必须与其他野心家合作,他立即派人找到了张軏和曹吉祥。

张軏,英国公张辅之弟,现任前军都督府右都督,总管京营。

曹吉祥就不用多介绍了,这个太监胆大包天,除了大收贿赂,他还暗中豢养了一批死士,家里藏有许多盔甲和兵器,只要有利可图,他什么都敢干。

这两人都对现状有所不满,张軏在景泰二年曾因骄淫不道被下狱,曹吉祥离司礼监的天花板还有段距离。

这一票干成,他们的人生就再也不用奋斗了。

这个三人组有出入皇宫的便利条件,也有一点自己的力量,不过还欠缺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谋略。

石亨、张軏都是一介武夫,曹吉祥是个胆大无谋的太监。政变不是请客吃饭,如果没有周密的方案,不光容易被当场拍死,还会株连整个家族。

三人做了分工,由曹吉祥进宫密告孙太后复辟之事,得到皇家的背书。石亨和张軏去找太常寺正卿许彬商议,想请这个德高望重的五朝老臣出来为他们出谋划策。

许彬很赞同石亨的勇气,可他已经很老了,不想再掺和进这些事。不过他为石亨推荐了另一个人——曾托他办事的徐埕,现在该叫他徐有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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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有贞算得上是个牛人,他不光会治水,还喜好军事。他曾上呈数条提升边军战斗力的办法,当时虽未被采用,但后来有个将领听说后觉得很有道理,还专门翻出徐有贞的文章来学习,这位将领叫戚继光。

在当时一群死读四书五经的士大夫里,徐有贞是个懂点科学的另类。他曾写过《文武论(前)》、《文武论(后)》两篇雄文,处处流露出自己的理想:大丈夫生天地之间,当出将入相,列鼎而食,不可老死无闻,虚度一生!

与石亨、曹吉祥相比,徐有贞确实是有政治抱负的,区区一个副都御史远不能让他施展拳脚。郁闷的时候,徐有贞就在晚上绕着屋子暴走,嘴里还大喊:你们都不理解我啊!(绕屋驰走,曰:人不知我!)

徐有贞的理想很远大,当有一个至少能让他少奋斗十年的机会摆在面前时,徐有贞动心了。

这天正好是上元节,石亨找到徐有贞后,他立即跑到屋外,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以期找出天命所在。正好天上紫薇星的位置发生了变化,仿佛在向他说话。徐有贞大为兴奋,对石亨等人说:“紫薇有变,成事就在今晚,机不可失啊。”

有了徐有贞的详细谋划,他们决定当晚立即动手。徐有贞换上朝服,在家里焚香祷告一番后,怀着紧张而忐忑的心情离开了家。临行前他交待妻女:“我要去办一件大事,办成了是国家之福,办不成我徐家就是灭顶之灾。你们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说完,徐有贞便赶往皇宫,路上他又邀请到了杨善和王骥作为同党。这两个人都是朱祁镇的亲信大臣,当年杨善在两手空空的情况下,仅凭一张嘴就忽悠也先放回了朱祁镇,却并没得到什么封赏。王骥则是因为与王振的关系受到牵连,已经提前退休,他们都是朱祁镇的拥戴者,又都有点郁闷。

朱祁镇复位,对他们都有大大的好处,两人都表示要以死报答太上皇。

另外几个人,石亨叫上了他的侄儿石彪,曹吉祥带上从子兼侄儿曹钦,张軏又叫上了弟弟张輗。

经过这样一通操作,一个政变集团正式形成了,他们实力如下:

坚强的领导核心:徐有贞。

金牌打手:石亨、张軏、张輗。

掌管皇城钥匙的内应:曹吉祥。

还有巧舌善辩的杨善、以军功封爵的前文官大佬王骥。

他们还拥有了千余人的兵力,包括石亨、曹吉祥的家丁和张軏调来的500京营士兵。几方人马会合后,一起向皇城进发。

目标:夺取南宫大门,救出朱祁镇。

代号:夺门行动。

对明朝于谦的5个字评价(力挽狂澜却结局凄凉)(4)

三更锣响过后,夺门集团带着两个营的兵力出发了。他们提心吊胆地抄着小路前进,生怕碰到巡夜的士兵,引来京师卫戍部队的围剿。

按理来说,即使他们小心翼翼,千把号人在京城移动,无论如何也会引起许多注意。非常奇怪,明明有许多人看见了他们,能阻止他们的团营兵马却并没有出现。这一路上,甚至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非常顺利地就抵达了皇城门口。

徐有贞有点纳闷,提督团营的正是于谦,他不可能没接到报告,可是他在干什么?

形势让他来不及多想,曹吉祥喝令开门,门口的守军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过问。四更时分,大队人马在守军的注目礼下,从长安门进入紫禁城,一路直达南宫。众人本想砸开南宫宫门,谁知宫门坚固异常,石亨派人用巨木悬于绳上,数十人一齐举木撞门。门没有撞开,反而把右边的墙给震塌了,众人便从墙洞中一拥而入。

朱祁镇在南宫度过了七年失去自由的时光,直到这一天,他在沉睡中被轰隆隆的巨响惊醒。战战兢兢跑出来一看,发现坚实的宫墙已经倒塌,一帮举着刀枪的人从缺口涌了进来。

朱祁镇的第一反应是惊慌失措,这很容易让他联想到,是弟弟派人来杀自己了。没成想,这些人一看到他,立即跪地磕头山呼万岁。

太上皇似乎明白了什么,大着胆子问:“莫非你们请我复位么?这事必须要谨慎啊。”

这时乌云突然散尽,月明星稀。众人的士气空前高涨,徐有贞撩起袖子就把朱祁镇扶上辇车,众人簇拥着他直奔奉天殿而去。

这场政变简直顺利得像过家家,看到路上的士兵,朱祁镇只需要大喝一声:“朕是太上皇!”便无人敢挡,众人兵不血刃进入奉天殿,殿上的武士们挥金瓜要打徐有贞等人,也被朱祁镇喝止。

从始至终,预想中很可能出现的武装政变并没有出现,连一丁点交战也没有发生。徐有贞一伙就像奉旨办事一样,直接就把朱祁镇抬上了龙椅。众人一起叩拜,高呼“万岁”,石亨敲响钟鼓,召集群臣到来。

这时天色已经微亮了,等待早朝的大臣们开始聚集到了外面。听到钟鼓齐鸣,众人如同往常一样按照班次顺序进入,等他们抬头一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端坐在龙椅上的不是朱祁钰,而是太上皇。

就在群臣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时,徐有贞站出来大喊道:太上皇复位了,你们还不拜见!

朱祁镇终于再次坐上那个他曾熟悉的宝座,这个人当了十四年的皇帝,眼看大家还在犹豫,他立即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景泰皇帝病重,群臣迎朕复位,你们各人仍担任原来的官职。”

事已至此,大臣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跪倒参拜。前后不过几个时辰,朱祁镇的身份又戏剧性的从囚徒变成了皇帝。

这短短一个夜晚发生的诡异事件,就此载入史册,史称“夺门之变”,它让大明王朝的运行轨迹再次转了一个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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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为重,君为轻】

复盘这次政变,徐有贞、石亨一伙的行动轻松得难以想象,千把号人在京师跑来跑去,又在紫禁城进进出出,忙活了大半夜,居然没有遇到任何实际上的阻力。

是政变集团的方案实在太完美,还是京师的防备实在太松懈?

都不是,朱祁镇能顺利复辟,与另一个人的态度有极为重要的关系。

表面看来,政变集团的成分有文官、武将、内臣、元老,该有的似乎全有了。但这只是个假象,他们缺少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兵权。

王骥已经退休,张軏是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张輗是中军都督府右都督,他们是京营将领没错,可是自从土木堡惨败后,原来概念里的三大营已经不存在了。于谦主持京师保卫战时,进行了军制改革,把三大营可用之兵十多万改编为“十团营”,十团营淘汰出来的老弱,称为“老家”,总称为京军或京营。

景泰年间,十团营就是原来的京师三大营,京营类似个军人敬老院的机构。

武清侯石亨是团营总兵官,但他并没有调兵的权力。张軏、张輗也同样没有,他们带来的500京营老弱士兵,是以瓦剌人又来骚扰了,京城安全需要保护的借口骗来的。

那么谁能调动团营的兵力呢?严格地说,只有皇帝才可以。

明朝的军事领导系统,是以文制武,以内制外的原则,严厉禁止各级武官私自调兵,凡征调、守卫、朝贡、保塞之令,都归兵部职方司执掌。

正常情况下,调兵流程应该是兵部请旨,兵科凭旨意到御马监领取火牌、兵符,发到兵部,再由兵部具体执行。这个体系的原理是“合之则呼吸相通,分之则犬牙相制”,避免出现武将、权臣和太监哪一方掌握军队的情况。

但有句话说的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皇帝缺位,政变即将发生的紧急情况下,死抱着规矩不放是没有意义的。景泰帝最信任的大臣,兵部尚书兼领提督团营的于谦就是最高级别官员,他拥有便宜行事的权力。

这是个政治正确的问题,只要能帮朱祁钰保住皇位,非常手段是可以被接受的,于谦非但无罪,而且有大功。

如果这个夜晚有一个人能调动团营,那只能是于谦。

石亨、张軏这些人都能拼凑起来1000多人,以于谦的地位和威望,只要振臂一呼,要想灭掉夺门集团如同摧枯拉朽——“时(于谦)重兵在握,灭徐石如摧枯拉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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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有贞他们在京城闹出那么大动静,于谦一向留心京城的治安(于少保最留心兵事),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于谦之子于冕早就打听到了石亨等人正在推动复辟的消息,他立即回家报告父亲。

于谦厉声呵斥:“国家大事,你小子知道什么?出去!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没有于谦的命令,团营将领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是夺门集团能畅通无阻的原因。

报告还在不断送来,徐有贞带人进入南宫了,他们簇拥着太上皇出来了,钟鼓被敲响了…

于谦没有丝毫异动(公悉知之,屹不为动),他神色不变,徐徐整理好朝服,按照每天上班的程序入班进殿。

当天,于谦、王文就被投入大狱,等待他们的是朱祁镇可怕的判决。

许多人不理解,于谦明明有能力阻止,为啥束手就擒?

还是那句话,“社稷为重,君为轻”。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所谓的帝王心术,不过是洞察人性罢了。

于谦不是不知道官场门道,从他当初那句“天命已定,宁复有它”能看出,于谦对人性的洞察是深刻的。

当朱祁钰听到钟鼓响声,问出的一句话竟然是:是于谦吗?

这说明,要搞政变,有实力的也只能是于谦啊!怎么能是那个被软禁了七年的哥哥?

于谦总督军务,掌管京师十团营,要权有权,要兵有兵。如果说大明朝真的曾经出现过有实力、有机会,来操纵皇帝废立的大臣,那只有一个人,就是于谦。

可是,于谦的偶像是文天祥啊。

文天祥当权臣,操纵皇帝废立?

那他还是文天祥吗,大家只会戳着他的脊梁骨说:看,那个人就是明朝的曹操。

于谦要阻止石亨、徐有贞他们易如反掌,难的是如何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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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止太上皇复辟,朱祁镇的行动必定被定性为谋逆,这个人当皇帝的合法性就被否定了。

这样可能产生两种后果。

A、仍然立沂王。

B、迎立外藩,比如襄王世子。

假设于谦选A,仍然立沂王,朱见深就成了皇帝。

那么,要如何处理谋逆的朱祁镇?

谋逆百分百是死罪,可是孙太后和沂王会同意处死朱祁镇吗?

再追究下去,夺门集团行动前曾与孙太后联络,她也算谋逆的同党,又该如何处理太后。

那么把朱祁镇废为庶人圈禁起来呢?

暂时是可行的,但等到沂王成年后,肯定会释放父亲并为他平反,那样于谦也成了罪人。

选来选去,要想不成为权臣,于谦只有迎立外藩一个选项。

可是在有沂王的情况下,迎立外藩的合法性又从何而来,于谦那样做,不是又成了操纵皇帝废立的权臣。

总之,如果当天于谦采取行动,那么他就不再是于谦,而成了王莽、曹操、司马昭那样的人。

绕来绕去,这道题目无解,不管怎么选,大家会在京师兵戎相见,大明帝位的传承规矩将被破坏,政局会发生剧烈动荡。

除非有人愿意牺牲,换来权力相对平稳过渡。

社稷为重,君为轻。

朱祁镇,朱祁钰,这哥俩谁当皇帝都行。至于于谦嘛,那就当自己什么也不是好了。

只要大明能够稳定繁荣下去,我一个于谦又算得了什么?如果社稷稳定的代价是这样,那就让我来承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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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扶明光日月;一心救国壮山河】

逮捕于谦容易,可是要如何处理他,朱祁镇也比较迷糊。

说这个人有罪吧,实在找不到什么证据。于谦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要不是他主持大局,击退也先,自己又怎能回到北京。

说他没罪吧,想到当时于谦坚定拥立朱祁钰,还不把他这个太上皇当回事,朱祁镇心里又很不舒服。

定什么罪名好呢?徐有贞走过来,阴恻恻说了一句:不杀于谦,今日之事无名!

这句话成了于谦的催命符。

夺门行动既没有口谕,也没有诏书,完全是野心家发动的一场阴谋。很幸运,他们成功了。

这还不够,政变集团还需要程序正义的合法性来包装自己,把夺门美化成一件正义的事情。

这个逻辑是,因为于谦等人私自谋立外藩,皇位传承的正统性受到了威胁,所以徐有贞一伙的行动是主持正义,是合法合规的。

谁谋逆,谁死,如果不处死于谦、王文,此事师出无名!

徐有贞亲自审问于谦、王文,要他们认罪。王文气得怒目圆睁,大骂不止。于谦早已明白,徐有贞要的不是什么真相,他笑着说:“不管有没有这事,只要我们死就行了。”

最后他们也没有承认罪名,徐有贞只得在案卷上写下“虽无显迹,意有之”——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他们确实有这个意思!

这个罪名也可以用另外一句著名的话来替换,意思一模一样:莫须有!

朱祁镇知道于谦是冤枉的吗?

当然知道,但这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当了一年多肉票,于谦根本不鸟他,意思是也先你想撕票就撕。他还是朱祁钰称帝的重要推动者和社稷重臣,朱祁镇能不恨他吗?

那就这样决定吧!

正月二十三日,一个阴霾翳天,行路嗟叹的日子。于谦被押往崇文门外,就在这座他曾拼死保卫的城池前,得到了他最后的结局——斩决。

北风吹,能几时?吹我庭前柏树枝。树坚不怕风吹动,节操棱棱还自持,冰霜历尽心不移。——于谦最后看了这个世界一眼,他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

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这颗59岁的大好头颅,被一腔碧血冲上了苍穹。

全国的人都知道他是冤枉的,史载:天下冤之!

对明朝于谦的5个字评价(力挽狂澜却结局凄凉)(9)

【什么是英雄】

懵懂的年纪,我读过许多武侠小说,想象自己成为小说中的英雄,仗剑走天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顺便还能赢得美人归,不亦快哉。

等读了点历史,我才知道,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英雄是在生死面前勇于踏出一步的人,是在危难之时敢于迈出一脚的人。

他们的人生道路从来不是平坦的,真正的英雄,往往突破常规,趋于极端。

有了这种特质,他们才能成就一番事业。

很多时候,他们无法循规蹈矩,必须要有行人之所不能行,为人之所不能为的勇气和决心,才能把握转瞬即逝的机会。

驱逐元朝,完成大一统的朱元璋,能算英雄吗?

五征蒙古,开拓不止的朱棣,能算英雄吗?

当然算,他们都是不世出的英雄。

但是人性是复杂的,绝对完美的英雄似乎不存在,朱元璋有小农思想的局限,朱棣有迫害建文遗臣的冷酷,他们的评价是有分化的。

那么,有完美的英雄吗?

不能说绝对没有,于谦就是一个。

在他59年的生命中,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负面记录。

巡按地方时,他是有口皆碑的清官、好官,听说他要调任北京,地方官民自发请愿让他留任;

王振当权时,他是少数不畏权势,不肯依附的官员;

他手中握有极高权力,却从来没有为自己和家人谋取过什么利益——在他活着时,独子于冕始终没能当官;事后被抄家,官员以为可以发现满屋子金银财宝,翻找半天却一无所获。

众人不信,发现一间正室大门紧锁,兴奋地打开后,里面只存放着皇帝赏赐的蟒袍、宝剑(启视,则上赐蟒衣、剑器也)。这些御赐物品,别人都是光明正大拿出来显摆,于谦却是深锁屋内,从不示人。

除此之外,家无余财。

他一生从未纳妾,50岁丧妻后,再也没有续弦。他为亡妻写下悼内十一首,字字诉说着对妻子的思念——

双亲闻讣肠应断,百岁同心事已非。垂老不堪生死别,客边日日泪沾衣;

他在朝堂上,在战场上,一次次把大明的命运拉回正轨;

他能轻易灭掉夺门集团,却选择牺牲自己,换来国家的稳定。

正所谓:双手扶明光日月,一心救国壮山河。

对明朝于谦的5个字评价(力挽狂澜却结局凄凉)(10)

什么是英雄?

你说你克服了心中的畏惧,战胜了现实的困难,那你也是英雄。是你自己,你家人,你朋友心目中的英雄。

一个人,一个甘愿牺牲自己,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人;一个具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坚守自己理想信念的人。

那他就是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英雄,是千千万万人的英雄。

很多人在达成一定成就后,会被现实的黑暗面击败。一个权字和一个利字,就足以将无数人心中的坚守击得粉碎,磨平他们曾引以为傲的傲骨。

在他们心中,何尝没有过一个英雄梦,然而又有多少人,活成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选择与黑暗面对抗,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这个代价不光是粉身碎骨,更可能永远被误解,被抛弃。

因为,英雄往往是很孤独的。

于谦被冤杀后,家属也受牵连,于冕发配山西龙门,于冕妻邵氏发配山海关,直到明宪宗成化初年才被赦免放回。

但那又如何?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于谦被害,“天下冤之”——这个“天下”并不包括他的昔日同僚们!

满朝文武都知道于谦之冤,却没人站出来反对,甚至还有不少利用这事谋取功名的人——一时希旨取宠者,率以谦为口实。

除了圣意不可违,这还说明大家并不想让于谦活下去,否则一定会有人跳出来大喊:不能杀!

一个清官,一个手握大权的清官,如果不肯结党,往往会为自己带来很多敌人,就像当时的刘基一样。就算杨士奇这样的强人,也要为喜欢捞好处的杨荣说话,来保全自己。

徐有贞想的,就是大家想的,这个人一不贪财,二不好色,也不居功自傲,还不喜欢结党。偏偏,这个人竟然是帝国头号重臣!

搞政治的人,怎么能这么完美呢?你不玩玩权谋,不搞搞厚黑也就算了,你还不肯选边站,这像什么话?

官场就是个肮脏的粪坑,你于谦想要一尘不染,什么意思?

对明朝于谦的5个字评价(力挽狂澜却结局凄凉)(11)

按照世俗成功学,“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于谦不懂人情,不通世故,不会站队,这是个异类,让这样的人活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满朝大臣没有人为于谦辩护,这个人功劳太大又太完美,让人嫉妒的发狂——“以定社稷功,为举朝所嫉”。

在官员们眼里,于谦是个有性格弱点的人,是个迂腐不知变通的官员,自取其死耳。

于谦真的错了吗?

那些说于谦不懂站队的人是可笑的,如果他要站队,早就能把徐有贞、石亨、曹吉祥之流收为爪牙,愉快地融入权力斗争的漩涡。左手权谋,右手鸡汤,把自己变成一个圆滑的政治家。

讽刺的是,站队正确的徐有贞、石亨、曹吉祥最后都身败名裂,以奸臣的面目定格于历史。站队错误的于谦反而得到名垂青史的待遇,受万世敬仰。

英雄大多是孤独的,于谦也是个孤独的英雄,因为他的信念纯粹而超脱,不能见容于人情世故的大染缸。

幸运的是,时间终于给了于谦应有的公正。

于谦被杀后,都督同知陈逵被其忠义感动,收敛了他的遗骸,葬在北京城西。数年后,女婿朱骥将于谦灵柩扶归杭州,归葬西湖南岸。

成化年间,于冕上疏申诉,于谦终于沉冤得雪。朱见深亲自下诰文:“当国家之多难,社稷以无虞。唯公道之独持,为权奸所并嫉。在先帝已知其枉,而朕心实怜其忠。”并特派官员南下杭州,替他祭奠于谦。

明孝宗弘治二年(1489年),追赠于谦为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谥号肃愍,赐在墓边建祠堂,题为“旌功”,由地方有关部门年节拜祭。

万历十八年(1590年),改谥为忠肃。各省各地历代奉拜,祭祀不止。

历经133年,于谦终于彻底平反,从无谥变成“肃愍”,再到“忠肃”,于谦的历史功绩,就此定论。

对明朝于谦的5个字评价(力挽狂澜却结局凄凉)(12)

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于谦做到了。

他符合了英雄的一切特质。

英雄,是那些为他人利益,勇敢发声的;

英雄,是那些众人危难时,挺身而出的;

英雄,是那些不计个人,乐于付出的;

英雄,是那些不惧生死,逆向而行的。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最关键的是,于谦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重名节,轻名利;重成仁,轻杀身;重社稷,轻君王——大家都敬佩这样的人物,放到任何时代,他都是真正的英雄!

明末清初,南明抗清名将张煌言遭叛徒出卖被捕。经过杭州时,张苍水写下绝命诗:“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

张煌言就义后也归葬西湖,后人将岳飞、于谦、张苍水,并称为“西湖三忠”。

西湖边的于谦祠堂500多年来屡次毁于天灾和战火,后人又执着地一次次重建,规模和名气反而越来越大。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首于谦十二岁时写下的《石灰吟》,终于成了他的自我写照。

《明史》赞曰:于谦亦忧国忘家,身系安危,志存宗社,厥功伟矣。而谦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卒得复官赐恤。公论久而后定,信夫。

#明朝果然很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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