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过爱情难以忘记（是否还记得曾答应过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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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过爱情难以忘记

是否还记得曾答应过一个人，好好爱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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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脆生生

1

胡家庙果品批发市场一进门的第一个位置就是她的水果店了。这一天，阴沉沉的，风低低的闷哼着，季登科五味杂陈的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数年未见，记忆中面庞饱满，眼眸处春水盎然的吴依婷大概因为常年的劳作而疲倦、衰老，两眼无神的忙碌着，目光浑浊，像是没看到季登科一样。

依婷，我喜欢你，这辈子我都会对你好！

光线昏暗的水果店里，季登科的心咯噔一声，像是回到20年前，他穿一件蓝色的运动衣，她则直勾勾的盯着电影的屏幕，时而嘴巴抿着，时而眉目舒展，跟着情节的推动哈哈大笑。

不知是什么情节，大幕上的光线一下子黑漆漆的，季登科壮着胆子在吴依婷小巧红润的唇上飞快的印上一吻。她惊讶的瞪着眼睛，又羞又气，你个流氓！

我会爱你一辈子！他低声说。

她局促不安又手足无措，羞赧地笑着，小声说，讨厌，别人会看见的。

那时，以为说了爱一个人一辈子，好好照顾她一生，便是永久的誓言！

那时，以为未来清晰可见，不过是她和他都考上大学，然后郎情妾意，意乱情迷，在某个城市安定下来，结婚、生子，白头到老。

后来，他考上医学院，她落榜。

他穿着军装去看她，她兴奋的朝他招手，季登科，等着我！

第二年，她又落榜了。

和卢慧结婚之前，她严刑拷打一般问，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好到什么程度？接吻？上床？现在还联系吗？必须全部删除联系方式云云，季登科耍赖，说，交过的女朋友多的像天上的星星，起码得想个三天两夜。

卢慧笑了，对着他拳打脚踢的。

又怎么会忘呢？又如何忘得了？

大一的第一学期回去，季登科带着吴依婷到森林公园玩，尔后又一起摘草莓，吃农家乐。

农家乐小小的炕上，他情不自禁的吻了她。她的嘴唇花瓣一样柔软，紧实的肌肤散发着清甜的气息，眸子里繁星点点，让季登科根本无法理智的停下……

好像过了几个月的样子，吴依婷惊慌失措的打电话来，哎，我那个，那个，有了。

季登科一头雾水的问，什么有了？

哎呀，就是，就是，就是怀孕了。她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他不过是才19岁的毛头小伙儿，被这个消息吓呆了，一时无法回转，竟也结巴起来，那，那怎么办？

吴依婷倒是冷静下来，没事的，我坐车到附近的镇上做了吧。

啊，那，我给你打点钱？季登科问。

好啊，我真的不敢问家里要钱，自己身上也没什么钱的。吴依婷大咧咧的笑着。

记忆里的那个夏天，闷热、烦躁，知了不停的叫着，学校的事情一堆，考试多的怎么都应付不来。吴依婷家里的电话停机了，她当年的同学也都升入大学，季登科忽然发现，自己和她之间，除了学校的地址和家里的电话，竟然像断了线的风筝，渐行渐远。

2

他上研究生、博士……直到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恍惚间，镜中的懵懂少年就成了微胖的中年男人。

前几个月接到高中时老班长的电话，他一口家乡话，爽朗的笑着，在电话里呜哩哇啦的寒暄着，末了，说，哎呀，我们毕业都20年了，知道你回不来！不过，吴依婷好像也在西安……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脏抖了一下。当年电影院里青涩的一吻，公园里回眸一笑，还有魂绕梦牵又痛苦到极力想要忘却的灵与肉的交融，一下子清晰如昨。

那个自己曾经说过，想要好好爱她一生，照顾她一辈子的女孩，终是消散在人海。

出完门诊，科里通知一起去聚餐。

吃完饭出来，季登科坐在车上，点上一根烟，狠狠抽了两口，又掐灭。

卢慧打来电话，问，怎么还没回来啊？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他淡淡一笑，不用，路上堵车呢。

小寨附近有个凯德广场，季登科有时会去吃酸辣粉。

其实口感一般，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隔一阵子就想去坐一会，吃一碗酸辣粉，要一碗冰镇醪糟。

今晚，夜风飒飒，城市灯火璀璨，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车里，前尘往事席卷着少年的忧愁和哀伤，冲刷得他几乎天旋地转。像是才想起似的，原来，吴依婷曾经最喜欢拉着他去吃酸辣粉了。

老板，一碗酸辣粉！季登科冲着店主笑了笑。

季医生，您还客气什么啊，我巴不得您天天来吃！店主自从看了一次病之后，对季登科殷勤有加。

哎，别这么说，你挣的辛苦钱！一定要给的。两人正说笑着，季登科一回头，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低头从自己身边过去。

吴依婷！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女人依旧挺直了背，像是没听到似的。

哦，不是。季登科有点惆怅，长叹一声，手机又响了，是卢慧的电话，估计是催他回家的。

理智告诉他，既然是过去的事了，就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去想了。

情感却把季登科牵扯着，打听到吴依婷的地址，直接找到了胡家庙的水果批发市场。

老班长说，她呀，复读了一年没考上，就去打工了。听说条件不好，养了两个孩子，不知什么原因，两口子经常闹矛盾。开了个水果店之后，经济上宽松了，笑容也多了，我年前才见过的。

3

要买什么快说呀？吴依婷终于忙完了手头的活儿，她像是有些愤怒，胸口轻微的起伏着，一眼不眨的盯着季登科。

哦，草莓挺新鲜，来点！季登科慌了，不好意思的追问，多少钱一斤？

50！吴依婷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哦，别人家最贵的也就40！季登科笑了，他不相信吴依婷认不出自己，虽然胖了点，老了点，模样基本没变啊。

爱买不买，我们家的就这个价！吴依婷白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季登科一着急，抓住她的手，说，依婷，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不认识！吴依婷干脆利落的答。

好吧，要四斤草莓！季登科拿了一个塑料袋，胡乱抓了一些草莓放进去，示意让吴依婷过秤。

正在这时，一个粗壮的男子进来，笑嘻嘻的说，要草莓是吧，我家的草莓特别新鲜，真正的奶油草莓。好，四斤二两，算您四斤！

季登科掏出200块钱递过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小雨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以后别来了。

季登科的身子微微一震，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忍不住回头苦笑，你刚才还装不认识我！

吴依婷的泪水夺眶而出，想忘，又怎么忘得掉。

她的嘴唇干瘪，上面有死皮，像是好长时间没喝水。皮肤黑黄，早已失去了当年的光泽和白皙。身上穿着一件旧旧的花棉袄，头发随意扎了一个低马尾。

吴依婷咬着嘴唇，低低的说，别看了，我老了，丑了。

季登科的鼻子发酸，他脱口而出，我请你看电影吧！

他带着她去泡温泉，给她从内衣到外套一应俱全的买了送到手里，还为她选了一双低跟的矮靴。吴依婷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哽咽着，沉默着。

他无论做什么，她都答应，都接受。

去化妆时，吴依婷幽幽的说，你是在补偿我吗？

季登科迟疑着，不，过去的没法补偿。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哪怕一次也好。

呵呵，吴依婷笑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

电影院里，《爱乐之城》随着音乐的节奏缓缓拉开帷幕。

电影里的米娅功成名就之后，和丈夫一起到了当初的爱人小塞开的俱乐部里，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你说过，要爱我一辈子的，要好好照顾我一生一世的！吴依婷突然回头，泪眼婆娑的对着季登科说。

他的眼眶也湿漉漉的，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对不起，对不起！

电影散场，季登科送吴依婷回家，下车时，她的眼神里带着岁月侵袭的忧伤，真挚的说，我不恨你，真的！别再来了，对谁都没好处。

嗯，他点点头。

万籁俱寂的夜里，小区门口的灯光昏黄，吴依婷没有回头，她的背影孤单又倔强。

没事的，我坐车到附近的镇上做了吧。他的耳边仿佛传来多年前的那一句话，清脆又无畏。他无法想象一个少女偷偷摸摸去小诊所问询的情形，更没法控制自己万箭穿心一般的痛苦，医生刁难她了吗？疼吗？做完之后怎么修养的？被家里人知道了吗等等问题吞噬着季登科的心，他是该狠狠疼爱她的。可是，物是人非，如今像是楚河汉界，动弹不得。

4

回到家，卢慧问，怎么这么晚？

季登科随口说，有一台手术，加急的。

哦，她没再说话。他倒头就睡。

第二天下班前，季登科接到吴依婷的短信，我跟着他搬回老家去了，勿念！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就好。

西安飘着雪，雾霾散去不少，卢慧打电话说，晚上做了酸菜鱼，回来吃吧！

好。他的声音一如往昔。

怎么，你不是最爱吃我做的酸菜鱼吗？有心事啊？卢慧冷笑，歪着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季登科。

你胡说什么？季登科起身，准备到凉台抽根烟。

哼，你的初恋情人根本就是个菜市场大妈，又老又丑，你惦记什么呢？啊？卢慧的话语里充满讥讽，你到底在外面搞一个比我漂亮，比我年轻的，我二话不说，直接给你们腾地方！你丢人不丢人啊，我的季博士，品味太低，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你！季登科愤怒的回头，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卢慧笑了，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这阵子每天喊累，原来是体力都耗费在水果店老板娘身上了，怪不得很累呢。告诉你，我今天去把她的水果店砸了，看她还有脸继续待着！切，不要脸的东西！

你怎么能这么做，无聊不无聊？季登科生气了，他刚才还纳闷，吴依婷的水果店开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说回老家，原来如此。

怎么了？允许你在外面搞女人，还不让人说了？卢慧针锋相对。

没你想的那么庸俗好不好？别提到胳膊就想到大腿，恶心！季登科犹豫了一下，说，我就是请她看了一场电影，仅此而已！没上床，没上床，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头疼欲裂，他喘着粗气拿起车钥匙啪的摔门出来。身后，卢慧哭喊着，有本事你再也别回来！

风夹着雪飕飕的往脖子里钻，季登科一点都不感觉到冷，他开着车缓缓的走着，电台主持人软糯的声音响彻上空，各位晚上好，在这个白雪纷飞的夜晚，有没有一点柔软的情愫打动到你呢？你是否还记得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好好爱她一生……

到医院时，雪停了。

季登科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大概是雪水吧。

他向科里走去，明天肯定仍然下班回家，和卢慧也会继续过下去。

年少时，总会轻易的把一生一世说出口，以为真的很容易就做到。

如今，哪怕心底的伤口在淌血，脸上也带着笑，云淡风轻，再也不会轻易许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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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脆生生：报纸专栏作者，现居银川。

出版《两个人的江湖》《我们忘了，爱在婚前》等书，新书《美好的人，都不会孤独终老》《把平凡的日子过得像诗一样》新鲜上市，各大网站和书店均有销售，其他文字散见报纸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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