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鹊桥(沉重的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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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单鹊桥(沉重的鹊桥)

孤单鹊桥

沉重的鹊桥

(范通成)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宋•秦观

   一

七夕节晚上十点半,二十九岁的任伊婧下班,走出店门,就看到三十岁的男朋友林凯站在电瓶车旁边玩手机,她一下就扑了过去,跳到他的身子上。虽然是牛郎织女约会的夜晚,夜市的灯火,却与往日一样,普普通通。俩人在烧烤摊旁坐下,点了烧烤。吃吃喝喝中,彼此谈着白天里遇到的人和事。

在他俩天南地北的谈话兴头上,一位七八岁的姑娘捧着雏菊走到他俩的身边,请林凯买束花送给女朋友,林凯立即买下花,并送给女孩一根香喷喷的鱿鱼串。他把花送给女友,她闭上眼,嗅着雏菊。

看着她闭目嗅花,林凯含情脉脉:“嫁给我好吗?”

相处两年多,任伊婧从来没有听他说“我爱你”之类的话,从没有抱她一下,最多只是牵一下她的手,所以,他现在的话把她吓了一挑。情绪掌控极强的她很快驱掉惊吓,把花缓缓地放在啤酒瓶旁边,坐直身子,双手托腮,直直地盯着他:“你不是开玩笑吧?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喔。”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他是个实诚人,话语不多,一说话每个字都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多余、没有欺骗,用她的话说“浪漫又踏实”。

面对任伊婧淡定如水的眼神,林凯咽了咽口水——试图把心里刚刚产生的一丝恐慌给咽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再过三个月就30岁了,很想与你真正地在一起”,任伊婧拿起一串小葱放进嘴里,继续说,“婚姻不同于恋爱,它不再是我们俩个人的事,它还包括我们的孩子。你应该明白的。所以,你要娶我,条件有,但不是很高:第一个、在双流新城公园旁边买房子,三室一厅,车子可以婚后一起买;第二个、彩礼十三万,婚姻大事一生一次,这个习俗不可不要;第三个、你现在的存款必须在五十万以上。我不是贪图钱,彩礼用来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房子、车子和存款给我们的孩子提供美好的生活。”

相处两年多,他知道任伊婧不是对钱特别看重的人,他很欣赏她的婚恋观。任伊婧认为,男女平等,所以,女人应该独立,钱自己挣,花自己挣的钱,不要以老婆或女友的身份,理直气壮地向伴侣伸手,她说:“这是要钱,没有尊严。而且,另一半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给你钱花。”所以,她从来没有问林凯的家庭情况(林凯也没有向她说),也没有向林凯伸手索要礼物或者钱财。每当男友为她花钱的时候,她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坚决不允许他为她花很多的钱。记得去年情节人,男朋友给她买了个六十多元的针织型装饰品,她跟他大吵一架,强烈要求他去超市把它退掉、拿回钱。今晚的烧烤,林凯打算由他买单,她坚决反对,说:“我的钱是钱,凭什么你的钱就不是钱?”林凯执拗不过,只得同意她的AA制。

所以,她说的这些不是玩笑话。

“可是,现在我没有这些……”,他无奈地低下了头。

“你个闷墩儿”,任伊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又不是现在要你有这些。这样吧,给你一年的时间,好不好?”任伊婧为自己说出后面的话,感到震惊不已,此刻,她终于明白半年来自己焦虑的根源。“爱情再美好,也挡不牢时间啊”,她看着他,在心里说,“一年之内,他一定能的!”

他答应:“好!”

  

光阴飞快,一年一度的七夕节再次光临人间。不过,这次七夕节对林凯而言,失却了浪漫,沉重满满,像铁块一样重,像石头一样重。

今天,火锅店的老板心情很好,于是,他以今晚是七夕佳节作为理由,让收银员兼前厅管理员的任伊婧提前两个小时下班。等任伊婧换好衣服,走出店子,林凯已经在店子门口抽着烟、玩着手机。

“喊你不要抽烟,你想早死啊?”她拿掉他手上的烟,丢在地上,用脚踩了几下。林凯调侃地说:“哥抽的不是烟,而是寂寞。”

“滚”,任伊婧朝他翻了翻白眼。

两人嘻嘻哈哈地来到江边。江面不宽,皎洁的月光在江面上泛着点点亮光,灯面写着“我们永远在一起”等恋爱话语的孔明灯在夜空里飘荡着,它们的影子在江面上,与晶莹的波光一起,煞是好看。虽然是深夜,江边上,却有很多人,卖冰粉的、卖情侣饰品的、卖各种鲜花、香水的小摊在人群里若隐若现。

在这美好浪漫的七夕夜里,林凯一直回避一年前的诺言,因为他连一件都没有做到,他希望那只是任伊婧的一句玩笑话。然而,当洁白的孔明灯离开他俩的手,向夜空飞去的时候,任伊婧提到了那三个条件。

这一年来,林凯和她都没有提那三个条件,像是遗忘,像是从来没有提过一样。在这一年里,林凯的努力,她看到了,他疯狂挣钱的样让她心疼。

当然,最困难的时候,林凯想过放弃独自打拼的生活,向任伊婧坦白、回到父母开的公司里,这样一来,那三个条件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也许,他与她的感情会遇到门户观念极强的父亲的强烈反对,毕竟她只是一家火锅店里的收银员。

最终,他没有改变“蓉漂”的初心。五年前,他刚踏上成都的土地,就立下目标: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成都打下属于自己的江山。他不能改变这个决定!“如果一年之内能够给出任伊婧的结婚条件,那么,自己不是差劲的、需要父母的男孩;如果自己给不出,任伊婧分手,那么,这种女人并不值得爱”,他给自己说。

“现在是检测她爱我有多深的时刻,相信她会做出正确的决定”,林凯在心里说。

看到他沉默不语、盯着江面,任伊婧明白承诺他没有做到。一瞬间,软软的痛从心里产生,渐渐强烈,她转了过去,背对着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又转了过来。

江风凉凉地吹着,游玩的人渐渐地少了起来,他们俩肩并肩地走着,各自看着各自捕捉到的夜景,失却了初来时的嘻嘻哈哈,沉默附在月光里、萦绕在他们的身边。

“我们去吃吃烧烤吧?”林凯试图打破沉默。

“好”,任伊婧冷冰冰的音调,误使林凯以为身边跟了才认识的女孩。

虽然过了一年,烧烤摊上什么也没有变,唯一不见了的,是那位卖花的小女孩。可是,给林凯的感觉是,除了不见买花女孩,还有一些东西变了,哪些东西呢?他说不出来。这种感觉迫使他找话说,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坐在他对面的任伊婧始终低着头,摸着胸前的长发,一边用“嗯”、“啊”、“哦”敷衍,一边吃着东西。

“我去下公共厕所”,在林凯东一句、西一句里,任伊婧站起身,拿张纸擦了嘴。

“我陪你去。”

“不用,谢谢。”

“你一个人,有点远,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就在这里好好吃着等我”,她的语调强硬起来。

林凯便坐了下去。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林凯心里不祥的感觉愈发浓厚起来,他想去,一想到刚才她强硬拒绝的语气,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正当他犹豫不绝的时候,她给他来的条“我们分手吧,我等不起了。”他的脑袋嗡得一下,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路面扭曲起来,变成白亮亮的带子伸进夜空,行走在的行人化作一缕缕颜色各异的烟雾在他的眼前绕来绕去,遮住了他看向公厕的目光。他慌了,赶忙站了起来,向公厕跑去,可是,他的脚软软的,如同踩在棉花球上一般,如同身陷沼泽,他跑啊跑啊,公厕却离他越来越远。他精疲力尽,跪在了路边,低下头,这时,身子里每一个细胞都燃烧起来,令他痛苦万分,想哭、想哭……试着哭,却哭不出来,泪半滴也没有。

尽管他已经列出她会果断分手的可能,但是,他更愿意相信她不会分手。相信这个理由很充分:当初建立恋爱关系,主动的不是他,而是她,而且,这三年多的恋爱里,她是那么爱他,怎么可能为了所谓的结婚条件而突然分手——怎么可能嘛?为了证明今晚的七夕之约是幻觉,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却疼得令自己冷汗直冒。

他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家的,只知道躺在床上,凌晨三四点都睡不着,眼前都是她的笑脸。她的笑脸由一张变成无数张,在他的眼前飞过来、飞过去,白亮亮的灯光在它们的间隙渐渐变成绿色,俄顷变成蓝色,随着光的颜色变化,这些飞舞着的笑脸渐渐地变成一只只彩色的蝴蝶。

这些蝴蝶慢慢地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地旋转着,把他漩进色彩斑斓的湖底。在湖底,生不如死,眩晕裹着他,窒息缠着他,想逃却逃不掉。他惊慌,他大叫,然而,漩涡漩得越来越剧烈,五彩的光亮渐渐消失,令人恐怖的黑色渐渐弥漫在湖底,他害怕了,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可是在这死一般的静里,他什么也没有听见,于是,恐惧的情绪在心里爆炸了,他捏紧拳头,朝黑暗、朝虚无砸了去。“哐当”一声巨响,剧烈的摇晃中,他睁开了眼,看见同事踢开门,冲了过来。

同事说:“你做的什么噩梦?大喊大叫的,大白天的,怪吓人的!”

原来,梦一场。

他坐起来,问几点了。

同事说:“都下午三点了,你早上醉倒在寝室门口。”说完,他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昨夜的分手,他始终不敢相信,以为是场梦。他抓起手机准备拨通任伊婧的微信视频通话,任伊婧的语音通话却来了,于是他接通了语音。他说:“昨晚肯定是一场梦。”她说:“不是梦,是真实。对不起,我不该冲动,这一年来,为了满足咱们结婚的条件,你很努力。我想,就凭这个,再给你一年的时间。”

挂了微信,他欣喜若狂,立即拨通了母亲的电话,说他想娶任伊婧,让她给他在双流买房、买车、转存款、备好彩礼。母亲的门户观念不是那么强,好沟通。听完儿子对任伊婧的介绍,并看到儿子发过来的女友照片后,她笑着说:“儿子,你的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不要顾忌你呆子老汉儿,只管拿下这个山头,有啥子支援的,尽管向你老妈开口,你老妈别的本事没有,只有钱。”

当他拉着女友看新房子的时候,他摔了一脚,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却是躺在大街上。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任伊婧过来的微信消息,他打开看后,叹了口气:“原来是一场梦。”手机消息大意是:任伊婧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分手,分手的原因不是她不爱他,而是她等不起了——马上就三十一岁,请他忘记她。

接下的几天,他好几次拨通母亲的电话,可是,想说的话每次到了喉咙,都被他强硬地咽下去。同时,他去那家火锅店找她,前几次还能找到她,尽管她以工作忙为由拒绝与他交谈。可是,后面几次,就见不到人了,老板、员工的说法各自不同,说她请假了,或说她调到内江分店去了,还有的猜测她辞职了。

“看来,她是铁了心的,算了吧”,他坐在广场上的椅子上,一片叶子在风里落到他的指尖,他捏着它,渐渐释怀。

十年后,林凯成为西南地区数一数二的优秀企业家,同时,妻子贤惠、儿女聪慧,可谓事业、爱情、家庭三丰收。

一次普通的商务宴会上,他意外地遇到任伊婧。俩人的谈话中,林凯了解到,她至今未婚、形单影只。“十年啦”,任伊婧感叹,“昔日粉脸桃腮,今日人老珠黄!还有什么资格说房、讲车、谈彩礼?只要对我好就行。条件这么底,还是没有男人看上我……哎,都怪自己太作了,仗着年轻、仗着漂亮往死里作。现在,真想回到十一年的七夕之夜,狠狠地给那个作死的自己一个巴掌!”

看着她形单影只的背影,林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8月3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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