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讲的潮汕话(难听的潮汕话与难讲的闽南话)

潮州话,现也称潮汕话,属于闽南语支。潮汕话和闽南话(以下的闽南话均指闽南语闽台片)很像,但也存在一些区别。而这些区别也造就了难以听的潮汕话与难以讲的闽南话。对于母语非闽南语的人,其实这兄弟俩都难听也难讲,只不过相对而言,潮汕话更难听懂,而要学会讲地道的闽南话,则要比学会讲潮汕话付出更多的努力。

最难讲的潮汕话(难听的潮汕话与难讲的闽南话)(1)

潮汕话有8个声调,闽南话有7个声调。这是普通话声调数目的两倍。外国朋友初学普通话时最烦的就是分不清声调,也许要让外地同胞把说话的声调加倍难度也不小。然而,学会掌握8个声调其实只是刚刚开始。俗话说“葫芦大橛在后”。比起,连续变调,8个声调根本不算什么。普通话中也有变调,两个三声连读前面的字变二声,然而比起潮汕话的连续变调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潮州话8个声调在讲话中有7个声调可能会发生变化,实际说话中所用到的声调在十个以上。例如“牛ghu5、肉neg8、丸in5、粿gue2、条diao5、汤teng1”,这七个字连读就会变成“ghu7 neg4 in7 gue6diao7 teng1”,除了最后一个字不变调,前面五个字全变调了,这种变化要是放在普通话里,牛肉丸粿条汤就要变成“妞揉弯锅跳汤”。

最难讲的潮汕话(难听的潮汕话与难讲的闽南话)(2)

就音韵来讲,潮汕话和闽南话最大区别在于文白异读,特别是文读音韵母的区别。普通话也有文白异读,比如,血的白读“xie” 和文读“xue”,色的白读“shai”和文读“se”等。相较于潮汕话,闽南话的文读更加丰富,影响也更深,已成为一个系统。潮汕话中的文读更像是只为读文章而存在的。这一方面的差别,让闽南话显得更容易听,但同时也让其更难以掌握。对于一个潮汕人,要学会听闽南话并不难,但如果是要熟练掌握闽南话,所下的工夫要比学会讲粤语还要多不少。

笼统来讲,闽南语系的白读音传承于上古汉语,闽南话的白读音与潮汕话高度一致,即便有区别也多只是声调的不同。而闽南话中的文读音是受中古汉语影响的产物,潮汕话则受中古汉语的影响颇小,很多字只有白读而没有文读,即便有也可能与闽南话的文读存在区别,潮汕话中有相当一部分的文读其实是受近古汉语或现代汉语(普通话)的影响,不过这些文读音对民间语言的渗透不深,多是用于读文、人名或地名的新读法。闽南话的文读音其实和粤语很像,尾韵大多相同,有些甚至只是音调上的区别。而在整个传统汉字文化圈,日韩越的汉借词也多是直接传承于中古汉语。就本人所听过的此三国的汉借词来讲,日语汉借词和闽南话读音极像,不少词只是音调上的一点区别,而韩语次之。

以下这些字,“过、假、课、果、媒、目、木、同、广、当、唐、望、用、重、数、食、单、下……”闽南话的白读音与潮汕话基本一样,而文读音与粤语又极其相似。潮汕话文读则与二者不同,或者干脆就没有文读音。再细致点讲,闽南话和潮汕话文读的区别主要表现在韵母不同,声母其实也大多一致,潮汕话有相当一部分的文读音韵母其实与现代汉语一致。不过由于潮汕话重白读,文读在现实生活中运用很少,所以外地的朋友才会觉得潮汕话实在很难听懂。相对的,由于文读在闽南话中影响深入,所以闽南话就显得比潮汕话容易听一些。但是,也正因为这种文白并用的特点,也就使得要学会地道闽南话特别难。而且,对于不同的字,文读的渗透程度不一,有的字重白读,如年、带等。有的字重文读,如同、解等,有些差不多,如媒、数等,有些词发文白两种读音皆可,如旅、天等。另外,同一个词文白异读可能造成词义变化,比如“大家”这个词,在闽南话中好三种读音,读“da ge”时表示婆婆,读“dai ge”时表示大伙。读“dai ga”时表示大拿、大咖,不过文读音在各地应用不一致,潮汕没有“dai ga”这种读法。像“大家好”闽南地区习惯读“ga”,潮汕就只用白读“ge”,呆湾有读“ga”也有读“ge”。这主要是闽南方言区各地受中古汉语的影响程度不一导致的。

最难讲的潮汕话(难听的潮汕话与难讲的闽南话)(3)

无用、合用(读ing6) —— 利用、信用、聘用(读iong6)

双目、目屎(读mak8)—— 目前、目录、目标(读mok)

媒人、媒婆(读mue2)—— 媒介、媒体、传媒(读mui2)

以上面这三个字示例,破折号前面的用白读,破折号后的用文读读,定、食、有、数、同……而这些字在潮州话中都只有白读音。还有一些字,在潮州话中虽然也存在文读音,但运用极少,比如“家”,除了说“家已人”时读文读音“ga1”,其余的基本用白读“ge1”。类似的还有结、未、接等。相对地,其实也存在闽南话中有白读,但潮州话中白读消失的情况,如歌、螺和童等。“歌”这个字在潮州话中已基本用文读音“go1”,除了说“潮州歌册”这个词时用白读“gua1”。

从以上的例子可以看出,文白异读虽然复杂,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规律可循。基本上贴进生活的词语白读多,新词和非生活化的词语文读多。一句话概括就是“柴米油盐土里土气,知书达好装文艺”。有一个很典型的例子,盲人和青盲人这两个词意思是一样的,但读音却不同,盲人用文读mang5、青盲或青盲人用白读men5。青盲人是传统的说法,感觉比较土,盲人是新说法,其实就是普通话直译。两个词的感情色彩也不同,青盲类似普通话中瞎子,有点不尊重,说青盲人好点,盲人就是普通话中盲人。其实很多大白话只要写成字就不会显得土,比如,“厕所”在潮汕最地道的说法是“东司”,可是大家都觉得说“东司”很土。“东司”是古时的说法,新说法“厕所”是受普通话影响的结果。其实只要把“东司”俩字写出来,反倒显得文雅多了。东司和厕所其实是习惯用词的不同。闽南人口中的“安怎”相当于潮汕人口中的“作呢”,“紧”之于“猛”,“煎”之于“烙”,“辛”之于“辣”。“辣”字在潮汕话中完全不用,即使辣椒也是读作辛椒。其实这一点也是学习任何方言都要注意的。比方普通话中的“全身”,粤语更习惯用“周身”,潮汕话则用“一身”或“通身”会显得更地道。不过,受普通话影响,“全身”这种说法在各大方言中的使用频率也是越来越高。

除了声调和文白异读这两大难点外,连读也是值得注意的一个点。在潮汕话中,“不要”写作“勿”或“嫑”(训读mai3),正字其实是“毋爱”,两字连读合意为mai3。类似的还有“毋好”连读为“孬mo2”和“毋用”连读为“甭meng2”等。了解到这个特点后,我曾想,潮汕话中的“恁”(你们)可能是“尔等”的连读,还有“阮”可能是“吾等”或“我等”的连读。不过这纯属瞎想,没有任何考证,仅供参考。此外,还有反切语,虽然并不普遍,但是复杂度极高。最有特点的莫过于“棉湖僻”,反切后再反读,跟密码似的。没想到这种古代文人墨客的文字游戏竟然深刻渗透在潮汕人日常的侃侃而谈中,“海滨邹鲁”看来还真不是白叫的。

最难讲的潮汕话(难听的潮汕话与难讲的闽南话)(4)

学习闽南语,除了以上这几个技术性难点,还存在一个系统性难点。闽南语不像粤语,有强势的文化中心,主干清晰。也无法像普通话一样,有一个政治中心大力推广。闽南语就像是一片灌木丛,各级次方言各自为政,群龙无首。虽有交流却并不热络,所以闽南语无中心,是一种发散性很强的方言,跟甲学了,乙和丙又不买账。每个地方都有一些独特的用语或发音,泉州人将萤火虫称为“火莹”,其他地方基本叫“火金蛄”,漳州人电话中的电发音是ding6,其他地方基本是“dian6”戓“diang6”。还有一些音在各地渐变,有时变得很离谱。比如龙眼在潮汕读“negain”,但龙眼这两个字潮州话的读音应该是“leng ngang”,发音相差十万八千里,完全联系不起来。但是如果对比闽南三市各地的发音,就会发现“neg ain”就是由“ling ngui”音变过渡形成的。

更让人头疼的是,各级次方言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海陆丰片紧贴潮汕片,但和漳州话更像,潮州音和泉府音隔着漳州和厦门,很多字词的发音反而更接近,而呆湾岛内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要是把南洋各地的口音也考虑进来,简直乱到让人崩溃。当然,这些都是有历史原因,海陆丰地区祖上多来自漳州,靠近揭阳的三甲地区除外。潮州人祖源多为莆田,和泉州相邻。呆湾和南洋各地的先祖就多是闽南人和潮汕人。以上这些通行闽南语地区之间的交流有时也是让人难以捉模。举个例子,《桃花过渡》本是潮剧的名曲,闽南现也有自己的版本,不过奇怪的是,它不是由潮汕直接传入闽南的,而是由潮汕地区的客家人带到呆湾,呆湾的闽南人采用后又传回闽南本土。其实在大陆潮汕人和闽南人的来往并不密切,出海了反倒亲近点,就连在香港都比在大陆走得近。

虽然闽南语内部差异大,不过也是有相当的共通基础的。如果想辨别一个人的母语是不是闽南语?——只要一个语气词就够了——“乎”(读hon2)。其实闽南语内部要是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其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要提升好几个档次。

如果有读者对学习闽南语有兴趣的,可以多听听一些闽南语歌曲。潮语歌曲也不错,有些还是大师之作。如果是想融会贯通的话,最好还是多喝点当地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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