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1)

(营区大门)

难忘这一天。

一九八六年十一月十九日,是我踏入军营的第一天。

晚饭后,十二团营区大门上方插着数十面彩旗,下方悬挂着一条“热烈欢迎新战友”的红色横幅。营区内,道路两旁路灯下方张贴着红标语,空中拉着红红绿绿的彩带。大门口锣鼓队员们各就各位,严阵以待。全团官兵站立在道路两旁,静静地等候新兵的到来。

这时突然大门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高音喇叭骤响,播放着《致新战友》的祝词。瞬间掌声四起,全体指战员夹道欢迎新兵。

七百余名漯河市源汇区、郾城县两地的新兵,成四路纵队,正跨进军营大门,顺着主干道,径直来到团俱乐部门前露天灯光球场上。

漯河市军分区一名参谋向团司令部军务股股长段斌交接完新兵的档案,正在点名和现场分兵。各营营长将新兵带回营部,再由各连连长带回连队。

我被分到三营七连,到连队时天已经快黑了。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2)

(作者摄于新兵下连时)

和我一起分到七连的河南籍新兵共有三十多名。

我被分到一班。一班所在的这座房子,坐北朝南走向,左边是人行道,右边是一大溜通铺。大通铺是厚厚的木板,下方由八根方木和十个砖摞支撑。铺与铺间隔三十公分。下方铺毡子,上铺褥子。地板是用黄砖铺的地面。

一班长肖马住最靠里的位置,旁边一个三斗桌,外加一把椅子。

编班、解背包、铺床、如厕、洗漱……一直忙到十点多,天上星星都出来了,连队窗户亮起灯光了,才吹哨集合开饭。

我们新兵在人武部没发碗筷,现在怎么吃饭?在火车上、兵站里开饭都是盒饭或使用的公用碗筷。

走进连队饭堂发现,桌子上摆着碗筷和盘子,并且个个碗中盛好了米饭、盘里打上了炒菜。我记得吃的是米饭,四菜一汤。原来,连队没有多余的碗筷,这些都是老兵的餐具。

第二天早上,连队专门安排新老兵错开时间开饭,碗筷还得共用。

吃过早饭,班长肖马统计新兵所购买的个人物品。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3)

(当年的军人服务社)

上午,他带着全班新兵到服务社购买碗、筷、碟、勺、搪瓷盆、牙膏、牙刷、香皂、香皂盒、擦脸油、笔记本、稿纸、信封、邮票、裤头、秋衣、秋裤、背心、提包、白的确良床单、白的确良碗袋、枕巾、枕头套、拖鞋、澡巾等物。

我们这批兵每月只有十五元的津贴费。新兵没有这么多钱,都是新兵班长借的。

下午,在班里由班长肖马执推子,把全班新兵理成清一色的光头。我理完头来到连队院内,发现所有的新兵班都是一样,都在理光头。

原来刚入伍的新兵,理成清一色的光头,这是部队的传统。可能是部队行军打仗,理成光头,头部受伤,好包扎好止血的缘故。

第三天上午轮到七连新兵洗澡。

从十一月十五日到十九日,我们新兵从河南漯河到新疆库车,历时五天四夜,行程三千五百八十三点七二公里,转辗河南、陕西、甘肃、新疆四个省份,途经郑州、洛阳、西安、宝鸡、兰州、武威、张掖、嘉峪关、哈密、吐鲁番、库尔勒等城市,倒火车,坐汽车,最后到达营区。

团队营区在南疆地区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缘,阿克苏地区库车县(今库车市)三道桥(今玉奇吾斯塘)乡达吾孜牙村,英达里亚河河旁。这里气候干燥,雨水稀少;生态脆弱,环境恶劣;驻地偏僻,远离市区。

营区距库车县县城和新和县县城都是二十五公里。

我们在戈壁沙漠辗转数天,身上、头上全是沙尘和灰土。可是,新兵换装时只发了单件的衬衣、秋裤和裤头,没有替洗的衣物。从服务社买来内衣,洗澡后才可以换上新衣服。

同时,团里安排三营九连(民族连队)和七连一同进澡堂洗澡。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4)

(当年的部队澡堂)

上世纪八十年代,部队澡堂没有淋雨,全部是大池子。汉族、维吾尔族新兵在同一个池子里洗澡,来自内地的汉族新兵可开眼界了、长见识了、长稀罕了。

维吾尔族新兵,语言、长相、宗教信仰、生活习惯和汉族新兵迥异。

他们使用维吾尔语,有自己的民族文字,信奉伊斯兰教。他们个头较高,鬈发,浓眉毛,大眼,双眼皮,高鼻梁,深眼窝,络腮胡,身上有胸毛,有点像外国人。

以后,汉族新兵和维吾尔族新兵天天都能在一个营区里朝夕相处,一起学习、训练和生活。祖国五十六个民族像亲兄弟,都是一家亲。

来到连队后发现,新疆乌鲁木齐市、昌吉回族自治州吉木萨尔县、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五家渠市和河南漯河市舞阳县、郑州市新郑县的新兵,先于我们到达连队。

班长肖马告诉新兵,从现在开始可以写信了,不过要注意保密。部队番号,不能向外公开。在信封上,只能写部队代号。

什么是番号?什么是代号?新兵一概不知。

班长解释道,×团×营×连是番号,×××部队××分队是代号。

他说,新疆库车县三六一〇七部队六十九分队,这就是连队通信地址。班长告诉大家,寄发信件请每日早晨交由连队通信员即可。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5)

(连队)

“老兵病(事)多,新兵信多”。这话一点不假。

那时国家规定,陆军士兵服役期为三年。连队带兵骨干、思想骨干、技术骨干有很多人需要超期服役一至两年,甚至更长时间。

在军旅生涯中,不少老兵患上腰腿疼、慢性胃病等军人职业病。另外,他们面临退伍、就业、找对象等很多实际问题,思想负担很重。

新兵远离亲人,加之训练紧张,生活艰苦,特别想家乡想父母,急切想把心中的话儿对亲人倾述和述说。那时新兵与家人、亲朋好友联系的唯一方式是书信往来。

新兵一有空就写信,给家人写,给亲友发。每逢星期天,他们把写好的一沓沓、一摞摞书信发往远方。与此同时,他们的信件也从祖国的四面八方,如雪片一般飞向连队。

连部通信员那里,几乎天天都是他们的信件。

三天后,四川雅安地区名山县、宝兴县,内江地区简阳县,凉山彝族自治州雷波县、昭觉县的新兵也到了。

四川新兵还有两个少数民族兵。一个来自雅安地区宝兴县的黄秀文,藏族;一个来自凉山彝族自治州雷波县的马曲折,彝族。两人对汉语只能说,不会写。

入伍后,两人借助字典,通过自学,都掌握了汉语,学会了写信、记笔记等。其中黄秀文还当上带兵骨干,编写教案、备课、上课、组织政治讨论等都不在话下。

最后一个省份是甘肃,仅有一个新兵,即内征兵。名字任延东,兰州军区机关的,军装、军被都是自带的。他嫩皮嫩肉的,白白净净的,十五六岁的样子,全连最小的一个。

新兵中有两个大个,一个是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吉木萨尔县的王成斌,一个是四川雅安地区名山县的张学祥。他俩犹如鹤立鸡群,分外显眼。尤其是张学祥,四川籍新兵身体普遍矮小。他是一个例外,个子特别高。他站在四川籍新兵中,整整高出一头。

团成立新兵营,营成立新兵连,老兵连成立新兵排。新兵连没有办公场所、没有开班费、没有单独组伙。新兵连居住分散,新兵吃住都在老兵连。新兵排依托老兵连队的资源和场地,开展训练、管理和教育等各项活动。

十天后,团在大礼堂举行新兵开训动员大会。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6)

(大礼堂)

这天上午,三排长吕顺德(暂时负责新兵工作)带领新兵参加集会。

团俱乐部(大礼堂)门前,各连连长向新兵营值班员报告。然后,值班员整理队伍,宣布进场顺序,组织入场。

新兵按照值班员指定位置,跑步入场。

到场后,他们站在座位上,纹丝不动。

等到进场完毕后,指挥员统一下达“向前对正”“稍息”“立正”的口令,向新兵营长(团司令部作训股长兼)韩忠信报告。听见“坐下”的口令,统一坐下。

值班员提了三点要求,大声问大家“能不能做到”,众人齐声答道“能”。

会议结束,按相反的程序退出,整个步骤紧凑有序。

我被安排在第一排座位上,因为我事先被指定为发言人,代表一千三百名新兵表决心。

发言稿由我拿初稿,数名新兵班长推敲、磨合和修改而完成的,凝结着新兵班长的智慧和结晶,这一点我记得十分清楚。其中,四班长刘超加了一句话,至今不忘。那就是“既来之,则安之”。这是孔子在《论语·季氏》中说的话。

四班长刘超,一九八四年十一月入伍,新疆籍,高中学历,党员,他家在昌吉回族自治州阜康县境内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十二师二二二团场,退伍后任生产连的连长。

他爱好文学,喜欢创作,尤其爱写诗,不时有作品问世。

新兵营政治教导员(团政治处组织股长兼)苏长锁主持大会。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7)

(新兵营政治教导员、团政治处组织股长苏长锁)

当听到主持人宣布由我代表全体新兵表决心时,我立刻起立,跑步走上主席台,先向新兵营首长敬礼,后向台下干部、骨干和新兵敬礼。然后,在麦克风前站定,从口袋里掏出讲稿。

我有意向台下张望了一下,看到台下坐着黑压压一大片官兵,人人挺胸抬头,个个坐姿端正,静静地等候我发言。这种阵势平生第一次见过,永生难忘。

我没有出现紧张状况,也没有出现卡壳现象,整个发言过程进行得非常流利。

这次发言事先有彩排、有脚本,在现地预演了一遍。

开大会的前一天上午,新兵班长肖马、刘超、杨新生带着我到大礼堂,按照程序实打实走台,从出场、上场、敬礼、站姿、语速和退场等一一进行预演,改进纠正多处动作,才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冬天在内地老百姓白天都不关门。来自河南、四川的新兵,刚到连队时还和在老家一样,出入大门,大门敞开。新疆新兵自然受不了,冻得瑟瑟发抖。

“进门不关门,不是新疆人”。新疆冬季漫长而寒冷,家家屋内盘炉子,户户室内烧火墙。连队住平房,靠烧煤过冬,靠火墙取暖。每个房间安装防煤气(一氧化碳)中毒的装置。

经过班长这么一说,新兵们很快养成了进出房门关门闭门的良好习惯。

一九八六年十二月初,部队经过复查,发现有的新兵身体不合格。于是,部队启动了退兵程序,对不合格的兵员作退兵处理。

岂料,团里刚把不合格的新兵退回,没想到十天后漯河市郾城县人民武装部部长带着十几名新兵又回到了部队。

一下子退了这么多不合格新兵,着实让人武部吓了一跳。

人武部不能完成征兵任务,没法向上级交代,是要受到通报处理的。

人武部组织不合格新兵到郾城县第一人民医院重新体检一遍,发现除极个别新兵身体有毛病外,绝大多数是达标的。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8)

(团卫生队)

事不宜迟,由郾城县人武部部长亲自带着十几名新兵,千里迢迢从河南赶到部队。

一九八四年底,国家实施改革,由地方直接送兵到部队。地方直接送兵到部队,留下很多隐患,军地双方容易产生扯皮现象。一九八九年起,恢复部队派人到地方接兵制度,兵员素质才有了可靠保证。

部长和团首长密切沟通,达成一致意见,双方同意重新体检,最终除一人不达标外,其他人都留了下来。

临别时,郾城县人武部部长代表漯河军分区首长,在团大操场阅兵台前与漯河市源汇区、郾城县、舞阳县的八百余名新兵见面。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9)

(大操场阅兵台)

他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勉励广大新兵珍惜美好时光,在部队认真学习、刻苦训练、努力工作,争取早日实现从地方青年到合格军人的转变,争取早日把立功喜报寄回家中,为家乡争光、为亲人争光、为父老乡亲争光。

新兵训练强度大,加上正在长身体,因此个个特别能吃。七连有一名新兵饭量惊人的大,最多时一顿能吃二十个馒头。我最多一顿能吃十二个馒头。我当兵以后,身高又长了四公分。

新兵夜间站岗,常去炊事班掀开笼篦,偷吃馒头。有的新兵胆子挺大,竟然走到副食间,寻找猪油、豆腐卤、油炸辣子面等物夹在馒头里吃。

炊事班的老兵们,当年也从新兵过过,知道新兵饿得慌,他们也体谅新兵。和面、蒸馍故意量放大,门也不锁。

有的新兵,摸黑到菜窖里取来土豆,到烧火间埋在炉子里烤熟后吃。

夜间哨兵还有一项特殊任务,那就是负责给全连各班添煤加火,同时检查所有房间煤气中毒情况,并且一班一班地往下交。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10)

(团部)

新兵第一堂课就是我军宗旨性质课,在大礼堂由新兵营政治教导员苏长锁亲自辅导的。他教育新兵忠于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做毛主席的好战士。

新兵连经常开展优良传统教育和社会主义、爱国主义、集体主义、英雄主义教育,给新兵灌输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大力提倡学雷锋做好事,并且每周上报好人好事。

天不亮,他们就摸黑起床,争着捅炉子、倒炉灰,抢着打扫院子、争着打扫厕所、清理垃圾。饭后,新兵抢着收拾餐桌,争着抹桌子、洗盘子;搬凳子、扫地、拖地,打扫饭堂,冲洗操作间,打扫炊事班。

星期天,新兵争抢到炊事班帮厨,到猪圈里打扫卫生。每到这时,连队厨房经常是缸溢桶满,炒菜锅、蒸馍锅、行军锅,只要能装水的地方,把水盛得满满当当的。新兵拨的葱、择的菜,足足够两天吃的。到猪圈里出圈粪,垫猪圈,里里外外,打扫一新。

这时,二排长郭建新探家归队。他是去年七月从乌鲁木齐陆军学校毕业的新排长。在部队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就是新排长带新兵。

三排长是老排长。两人都是河南人,不过二排长祖籍是开封人,出生长大在库车,算正儿八经的新疆人,会讲维语。二排长从三排长手中接手新兵工作,很快进入情况。

新疆新兵和内地新兵体质有很大差别。新疆新兵上单杠双杠一开始就能做到三练习,内地新兵上单杠一练习时连一个都拉不上来。这就是内地新兵从小吃粮食、喝粥和新疆新兵从小吃牛肉羊肉、喝牛奶羊奶的差距。

新兵排经常组织器械、障碍、投弹等观摩,让骨干做示范动作。班长标准制式的动作,让新兵对器械、障碍等有了更加直观的了解,在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11)

(器械场)

一班长肖马的单双杠一至八练习都能顺利完成,且姿势优美,动作舒展,特别是双杠手倒立,这种动作危险性高,连队战士一般难以完成;因此,他被誉为“器械王子”。

五班长周贵明,耐力好,爆发力强,跑障碍动作迅速,参加团里组织的比武竞赛获得较好名次;因此,他被誉为“障上飞人”。

八班长崔建文,体质好,力量大,“掰手腕”打遍全连无敌手。在新兵投弹考核时,他撤步引弹、蹬地送髋、转体挺胸、挥臂扣腕一连串娴熟连贯的动作后,“嗖”的一声,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五十五米”,刷新了全营的纪录。新兵营首长当场宣布实施营嘉奖一次。

口里,是指长城以外的人对长城以内地区的称呼。“口里人”,新疆人称呼内地其他省份的人。“口里人”羡慕新疆新兵,因为他们都讲普通话。

四川、河南方言很浓,本省内县与县还有方言。一个班里,方言杂乱,南腔北调,晦涩难懂。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终于突破语言障碍。

“老兵怕哨,新兵怕号”。即:老兵怕站哨,新兵怕紧急集合。

第一次紧急集合,真是洋相百出。半夜,突然响起“嘟嘟嘟”的紧急集合哨声。新兵摸黑穿衣、打背包,乱作一团。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12)

(营区道路)

有的赤脚跑出来的,有的没系上鞋带,有的没扣上扣子,有的把裤子穿反了,有的把鞋子穿反了,有的把被子报着出来的……五花八门,林林总总,应有尽有。

有的新兵夜里睡觉不敢脱衣服,害怕紧急集合。但是,部队有明文规定,连队战士夜间睡觉,不能和衣而眠,也不能赤身裸体。一般地,睡觉之前脱衣脱袜,仅穿背心和裤头。夜里,连队干部还要不定期的检查。

“特务在某地实施破坏活动,令你排火速赶到现场,抓获特务分子……”接到敌情,全排新兵立即出动。新兵扛着背包,在营区转开圈圈。

十多分钟,回到连队。排长检查背包和装具,发现新兵背包散开不少,有的抱着被子,有的把被子搭在肩头……看后让人啼笑皆非。

从此,新兵长记性了,长心眼了。他们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始终保持警惕和灵性。

排里紧急集合时间也在压缩,从十五分钟减少到十分钟,从十分钟减少到八分钟,从八分钟减少到五分钟,从五分钟减少到三分钟……一次比一次时间短,携带装具一次比一次全。

天下并不太平,战争并不遥远。此时,南疆炮声隆隆,硝烟弥漫,激战正酣。在云南、广西边境地区,我边防部队正和越南小鬼子展开旷日持久的战争。

中越之战,从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爆发,终结于一九九〇年二月,历时十一年之久。

一排长蒲建江,是在实战中历练过的指挥员。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13)

(中国人民解放军乌鲁木齐陆军学校〔命令〕批准三十二名应届毕业学员赴中越边境轮战部队代职见习)

他是新疆塔城地区乌苏县人,祖籍甘肃会宁县。一九八一年十月入伍,在原乌鲁木齐军区(一九八五年六月百万大裁军时,成立新疆军区,降至副大区级)守备三师七团二营四连当战士。驻地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伊宁县。

一九八三年八月底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乌鲁木齐陆军学校。一九八五年七月毕业之际,奉中央军委和乌鲁木齐军区的命令,军校选拔三十二名品学兼优、全面素质拔尖的学员,到云南前线代职见习。

他在云南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边防十二团二营四连代职见习。

在前线,蒲建江先代理班长,一个月后,本连四号阵地排长受伤住院治疗,他被连队派往四号阵地代理排长,带领全排圆满完成坚守阵地任务,受到团嘉奖一次。

经过七个月实战锻炼,经受住了血与火的洗礼和生与死的严峻考验,顺利完成代职任务,返回学校后,学校给参战代职见习学员提前晋升一职。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14)

(蒲建江同志的《干部任免报告表》)

参战代职见习结束后,蒲建江被分配到我团三营七连,任一排长。

他是从军校毕业直接上前线的排长。

我们入伍前不到一个月,七连政治指导员郑建胜刚上南线作战去了。

郑建胜,一九七六年十一月入伍,一九八四年十月任导弹连政治指导员,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任七连政治指导员。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指导员,先后在两个连队任过职。

一九八六年十月,新疆军区抽调八十名干部到云南老山前线麻栗坡地区代职轮战,代职期限十个月。其中,最高职务正团,最低职务正连。

全团挑选三名军事精通、素质全面、作风过硬、表现突出的优秀指挥员到前线带兵打仗。其中,两名连长,一名政治指导员。

经个人申请、群众评议、营党委推荐、团党委会研究确定等程序,最后确定了人选。其中唯一的政工干部,就是三营七连政治指导员郑建胜。

在战场上,郑建胜被分配到二十一军六十一师一八三团一营二连(也是个先进单位)当代职指导员。二连是麻栗坡地区八里河东山配置在最前出的一个连。

那时我们刚当新兵,听说指导员在南线与越南鬼子打仗,天天与死神擦肩而过,都恨死了忘恩负义的越南小鬼子。当时,郑指导员女儿不满十个月,还抱在怀中。

大家默默祈祷,祝郑指导员在前线多打胜仗,多立功,早日凯旋。如人所愿,十个月后郑指导员载誉而归。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15)

(同年兵合影留念。前为:刘贺勋;后左为:胡改明;后右为:李祥君。)

“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这句话我在当兵以前就知道。

当兵后,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每次军事训练、作风纪律、内务卫生等多项检查,都是参谋人员在实地组织实施的。新兵连干部见了参谋人员毕恭毕敬的,一点不敢怠慢。

参谋为参谋长负责,参谋是参谋长的助手。参谋长有决策权,参谋有建议权。参谋有参谋的职责,参谋长有参谋长的职责。他们都在履行职责,都要尊重。

部队参谋和参谋长,好像医院护士和护士长一样。一个是领导,一个是普通机关干部和工作人员。他们分工不同,地位没有贵贱之分。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16)

(营区标语牌)

新兵虽然穿上军装,本质上还是一个老百姓,还是个“军盲”。

《中国人民解放军内务条令》《中国人民解放军纪律条令》《中国人民解放军队列条令》,从一举一动、全时空全地域规定了军人的行为规范。人们习惯把它们称为“三大条令”,也被统称为“共同条令”。

我们刚踏入军营第一天,新兵班长就教我们学条令、背条令。“三大条令”是治军的法规。条令条令,条条是令。

新兵天天没事脱鞋上床整理内务,即整理被子,这就是落实《内务条令》的具体体现。内务设置是部队管理的一面镜子,反映出一个部队管理水平的高低,带兵人对内务相当重视。

军队和老百姓最大的区别在于干净、利索,最忌讳窝窝囊囊。

班长数次统一内务设置,鞋子该怎样摆放,毛巾该怎样折叠,牙缸、牙刷、香皂盒该怎么放置,脸盆内按顺序先放什么东西后放什么东西,都规定得清清楚楚。

用眼睛一瞄,横看成一线,竖看成一行。

星期天,班长肖马和另外一个班长抬来一块预制板,在地板上铺上塑料布,把全班新兵的被子用嘴喷上水,然后摞成一摞,最后压上预制板。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17)

(训练场)

经过数次按压,被子成型了,好整理了。慢慢的我们可以像老兵一样,被子叠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有角有棱。

周末,班长肖马把全班新兵的绿挎包收集起来,用嘴喷上温水,过上一会儿,再用教练手榴弹,捶打挎包的边边沿沿,直至捶打成平平展展的,挂在墙壁上既美观又整齐划一。

排里每周对军事训练、政治学习、内务卫生、作风纪律、歌咏比赛进行评比竞赛,颁发五面流动红旗。

组织内务卫生评比时,各班班长手戴白手套,边边沿沿进行触摸,一旦摸到有脏东西,立刻就会毫不客气的扣分;因此,各班门窗玻璃擦得贼亮贼亮的。

队列评比、歌咏比赛时,新兵连在三营营部门前集结,全连新兵坐在小凳子上,人人做好上场的准备。新兵连采取当场抽点、现场打分、现场颁发流动红旗的方法进行。

队列评比竞赛时,数名评委,用放大镜挑毛病。一旦发现新兵士气不振、喊番号声音不宏亮、动作不整齐,班长指挥口令不正确、指挥位置不对……就会立马扣分。

歌咏比赛,评委们看上场退场动作是否整齐、精神是否饱满、声音是否宏亮、音准是否正确等。有的班把歌儿起低了,有的班把歌儿起高了……一旦发生这种现象,就无缘拿到名次。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18)

(锅炉房)

刚到部队时,新兵怕单独见到干部、班长和老兵,一旦在营区在路上碰见了,就心慌意乱,抓耳挠腮,无所适从。有的干脆不言语,脸一红,头一低,急匆匆走人。

战斗连队战士人人像小老虎,个个像金刚钻。革命军人切忌拎起来是一条,放下来是一摊。连队最怕没朝气、没士气;军人最怕没血性、没担当;战士最怕像小绵羊,忸怩得像大姑娘。喊番号“嗷嗷叫”,队列歌声震天响,这才是充满朝气的部队。

新兵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来自农村,他们见过的世面有限,普遍胆小,说话声音小,不敢抛头露面。当着众人的面,根本不敢登台发言、唱歌、演讲,一登台就脸红。

新兵连有意创造条件,把新兵推上前台,让他们练胆量、练口才、练表现力、练快速反应能力,尽快适应连队生活。

有的新兵胆小,不敢说话,班长偏偏让其上台演讲。有的新兵胆怯,不敢登台演唱,班长就故意拉他的歌。为了锻炼新兵的组织指挥能力,让新兵轮流担任小教员,讲评工作、起歌、指挥歌曲、组织讨论、组织全班练番号等。

彩虹总在风雨后。赶鸭子上架,逼迫新兵经风雨、见世面。经过锻炼,人人都能登台发言,个个都能站起来起歌,“闷葫芦”式的新兵越来越少。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19)

(露天电影院)

“食不语,寝不言”,是排长郭建新在讲评就寝、开饭时讲的一句话。

“食不语,寝不言”是《论语》中的一句话。意思是:嘴里吃着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就不要发出声音吵到别人。

连队吃饭规矩很多,与在家吃饭截然不同。从吹响开饭号算起,就半个小时的就餐时间。饭堂要安静,吃饭不能讲话,要速战速决,不能细嚼慢咽,且吃相要好。

午休号、晚上熄灯号一响,迅速上床脱衣就寝,不管困不困都要躺下睡。睡下后不准说话,寝室要安静肃静。

我记得第一次站军姿在三营营部,营部场地很大,全是沥青地面。

随着新兵连连长马军一声令下,全连呈散开队形,向左向前散开,人与人间隔、距离都是两步。

听到“稍息”的口令后,新兵迅速向右以排头兵看齐,脚下用小碎步移动,趋好位置自行稍息。连长大声讲解“立正”的动作要领,要求大家自行调整自己的军姿。然后,下达“立正”的口令,军姿训练开始。

二十分钟过后,陆续听见新兵倒地的声音。只见倒地的新兵脸色乌紫,两目紧闭,呼吸骤停。现地卫勤保障的军医宗玉峰马上掐人中,新兵很快恢复了意识。

军姿训练看似容易,实则难度最大,也最辛苦。从地方青年到普通一兵,他们的转变是脱胎换骨式的转变,是赋予了军人气质方面的转变。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20)

(营区道路)

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训练,让每位军人受益一生,一直保持行如风、立如松、坐如钟的良好习惯,永远腰杆挺直,昂首挺胸。

队列训练最严格,队列纪律最严苛。

在队列训练场,新兵出入列必须先打报告,经班长允许后方能出入列。就连上厕所之类的事,都要打报告。总之,新兵一举一动,都要合乎队列纪律。小动作绝对不能有。

队列训练时,汗水流到眼里嘴里,绝对不敢擦拭,必须纹丝不动。蚊虫盯咬,又疼又痒,绝对不敢拍打,必须一动不动。前方有坎有坡有坑有水,不下口令,绝对不敢停止脚步。遇有下雨刮风天气,没有下达停止训练的口令,纵然天上下刀子训练照常。

“不怕挑皮捣蛋,就怕单个教练”。新兵拔正步,更较劲。训练时,先一步一动,后一步两动,然后才是连贯动作。一天下来,往往是腰酸背疼,浑身散架。

部队治松治散最好的办法是走队列。每当节假日收假之际,部队都要安排作风纪律整顿,走队列,拔正步。

射击预习以排为单位组织实施,以班为单位组织训练。新兵人人缝制一个小沙袋,准备卧姿预习时垫在横木下方;个个用小铁锹构筑掩体,并拍光拍实。

排头兵扛着靶子,行进在戈壁滩上。排长下达“立定”的口令,新兵肩枪站立在大漠上。班长用脚步丈量距离,栽好靶子,区好人与人之间的射击位置;然后,组织验枪、卧倒、定标尺、出枪,开始射击预习。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21)

(军用加油站)

一支枪放在依托物上,在恰当位置,摆放倒置的小方凳,凳面贴上白纸靶,班长先自己瞄一枪作为基准点,然后枪、白纸靶再不能触碰。新兵一个一个的瞄准,班长手持检查器具套圈圈。班长依据瞄准点的距离,打出优秀、良好、及格和不及格的评判标准。

射击预习最难的要数五六式冲锋枪夜间射击预习,即三练习。目标一个小灯泡,像萤火虫一样,隐显靶,间隔三秒亮一下。射手要想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捕捉到目标,难度可想而知。

我至今仍记得三练习“套、晃、平、扣”的口诀,按照教材总结出的科学方法,我每一次都能找到隐显目标。

射击训练是新兵训练的压轴戏,是新兵训练的重点。射击成绩是硬指标,是用环数来卡的硬性指标,来不得半点虚假。

新兵实弹射击,用五六式冲锋枪在一百米距离上,用卧姿对固定目标进行射击。即射击一练习。每人五发,都是单发。我的射击成绩总评为优秀。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22)

(靶场射击考核)

新兵训练开始不久,新三连的连长由七连二排长郭建新接替。

郭建新是一名刚从军校毕业的新排长,他能接替新兵连的连长,可见能力素质不一般。

他在组织新兵实弹射击时,靶场北风呼啸,沙尘弥漫,空中还飘着雪花,指挥员的位置处于下风口,口令受大风的阻隔,声音很微弱,几乎听不清。

只见郭建新,就近取来一支冲锋枪,从发弹员处取来一枚子弹,压进枪膛内,单手持枪,当即立断,朝天放了一枪,立马将口令传出。

新兵营长韩忠信、新兵营政治教导员苏长锁对郭建新这一举动吃惊,但两人并没有表态。从两位营首长的表情看,对郭排长敢作敢为的精神表示肯定。相信眼前这位排长是一块带兵的好料,将来带兵一定会很猛。

新兵在戈壁滩上,扛着一杆大枪,天天在摸爬滚打。

他们练直身前进、屈身前进、匍匐前进(低姿匍匐、高姿匍匐、侧身匍匐、高姿侧身匍匐)、滚进、跃进,练伪装,练利用地形地物,练交替掩护等基础动作。

各班调兵遣将,摆兵布阵,一遍一遍拉程序。

新兵排组织红蓝对抗演练,设置近乎实战背景,让双方发挥想象空间,斗智斗勇。

一天上午,排里突然接到新兵连打来的电话,要求火速赶到某地占领出发阵地。随即,排里发出长途奔袭的号令。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23)

(营区水塔)

出大门口,只见四班班长刘超拦了一辆农用拖拉机,反穿军装和反戴皮帽,枪用军装包好,稍为巧装打扮一下,成功摆脱敌方侦察。最后,四班第一个占领出发阵地。

“‘队列是死的,战术是活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作战要根据敌情的变化来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不能墨守成规。”郭排长讲道。

“未来战场上,双方不受任何条条框框的约束,不管采取什么战术,只要能有效地保存自己,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就是好战术。”排长郭建新对四班的做法给予高度评价。

枪是军人的第二生命,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枪,这在我们一入伍就被告知了。

擦枪是一项重要工作,再忙擦枪不敢耽误。

平时,连队每周过车炮场日,对武器装备进行全面的彻底的保养。每次动用枪支训练和打靶,回到连队后都要及时组织擦枪和入库。

一次,排长郭建新通过检查发现,有一支枪枪膛内有沙子,还有锈迹。

郭排长叫来文书,翻开枪号登记表,查到这个枪号,立即通知所属班长和新兵,到兵器室取回枪支,回到班排重新返工,并勒令做出深刻书面检查。

当晚,郭排长召集全排开会,会上详细通报了这件事,对当事人进行严肃地批评教育,还围绕此事展开大讨论,并开展一场管装爱装的教育课。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24)

(营房)

这时,团里接连二三下发通报:

有的连队提前起床整内务,有的连队星期天不休息加班加点搞训练,有的连队一夜搞了七八次紧急集合,有的连队打靶成绩不理想就让新兵回营区路上爬战术,有的连队新兵班长用旧皮帽子换新兵的新皮帽子,有的连队新兵班长收受新兵香烟,有的连队存在打骂体罚现象,甚至有的连队出现私自离队的苗头……

接到通报,事不过夜,迅速传达到连队。

新兵连组织学习条令条例和有关文件精神,教育带兵骨干遵循客观规律,科学组织训练,克服急躁情绪,严格依法管兵练兵。指导带兵骨干统一认识,帮助大家提高思想觉悟,提倡文明带兵,杜绝野蛮行为,坚决克服简单粗暴的带兵方法,处处维护新兵的权利和利益。

他们还举一反三,由此及彼,认真对照实际,仔细揭摆问题,深入查找新兵训练工作中和官兵关系、兵兵关系中存在的问题,制定加强新兵训练和改善内部关系的措施。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25)

(仓库)

一次,排里搞安全教育,专门把新兵带到野外,选择在陵园内进行。

此前新兵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望着眼前那一座座坟包,坟头上那一堆堆纸灰,坟墓上那压着厚厚的一叠叠黄纸、白纸、草纸,怪吓人的。

这里安葬着因公牺牲、因病病故的军人和职工及家属。

新兵班长径直来到团陵园内,指着毗邻的两座坟墓,他告诉大家,“这是一对母子。他们已经静静地安卧在陵园内两年了。”

母亲是一营营长之妻、团卫生队的军医,儿子是营长和女军医之子团幼儿园的小朋友。一九八五年春节前夕,她携儿子坐团里的吉普车,下库车县城置办年货;其中就有购买的鞭炮。

返回途中,出现翻车事故,车门变型,打不开车门。鞭炮爆燃,引起熊熊大火。瞬间释放大量的能量,充实到密闭空间。结果,车内五人全部遇难。其中,当然包括这对母子。

一营营长为妻儿立了墓碑。妻子的墓碑上镌刻着“贤妻良母×××”,儿子的墓碑上镂刻着“聪明孝子×××”。

母亲才刚满三十岁,儿子仅有五岁,就这样被一场无情车祸吞噬了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永远地葬身火海,就这样静静地长眠于戈壁滩之上。

这堂安全常识课内心受到的触动太大了。尽管时间过去快四十年了,至今不忘。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26)

(岗楼)

连队使用的是旱厕,墙壁、房顶均涂黑色,厕所长四五十米。

厕所是半地下式的,掏大粪、喷洒药物、撒生石灰等都是从后边进入的。茅坑很深,约有一两丈深,蹲位约有三十多个。从上往下看,一个个方框,就像一个个漏斗。蹲坑时,不敢向下看,害怕头晕,害怕漏下去。

旱厕一天三遍打扫,很干净很清爽。定期喷洒药物和撒生石灰,对粪便进行无菌化处理,无蛆无苍蝇,闻不见臭味和尿臊味。但是,厕所在旷野之中,而且离连队很远,夜间上厕所很害怕。

早起,一个个新兵尿憋得肚胀,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厕所里放水。

新兵期间,发生两件事对大家思想触动很大。

一天,连队突然响起“嘟嘟嘟”的哨音,全连在连部门前集结,宣布对新兵陈道芳的嘉奖令。只见他左手绑着绷带,吊在左胸前。

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昨晚陈道芳站岗时,突然发现正在行窃的一名蒙面人。

“抓贼啦!哪里逃!”

他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奋力追赶。眼看就要被追上,蒙面人一看势头不对,扭头急忙用弹簧刀刺伤陈道芳的左手虎口,鲜血直流。

另外一名哨兵闻风而至,迅速子弹上膛,追出一百多米不见踪影,又折回连队。

他唤醒熟睡之中的连队干部和卫生员,紧急给陈道芳包扎伤口。连队干部和卫生员又紧急护送陈道芳来到团卫生队,进行缝合伤口。

第二天,情况反映到团里,团首长高度关注此事,立即下发通报,要求全团官兵向陈道芳学习,并实施团嘉奖一次。

一名新兵怕苦怕累,压根不愿意当兵,不久私自离队。

这名新兵是城市兵,家庭条件优越,本人不愿当兵,是父母强迫他到部队的。

团里把这名新兵找回后,他又一二再、再二三的反复离队,依照有关规定,最终被除名。

这两件事形成明显的对比,是正反两方面的鲜活教材。

新兵发生很多有趣的故事,回想起来至今仍感好笑。

一名新兵年龄小,训练难度强度大,体力精力消耗大,实在抗不住吃不消,就打开水窖(每个班在炉子旁盘了一个密闭的装置)盖子,趁人们不在意的时候,连续喝了八缸温水,肚子憋得又胀又疼,没法参加训练,只得请假休息。

新兵班长弄清原委后,感觉这名新兵又可爱、又好笑、又好气。

晚上,班长排哨时没支声,自己主动站了两班岗,替这名新兵站了一班岗。这名新兵知道后惭愧得无地自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27)

(营区)

元旦期间,一名新兵来了两位女工友。

两个丫头二十来岁,白皙的皮肤,高挑个,穿靴子,批肩发,身材苗挑,长相漂亮。新疆姑娘性格豪爽,热情大方,好说好笑,充满朝气和活力。

她们的到来给戈壁军营争辉不少,给新兵生活增添了无穷乐趣,同时她们的到来撩拨了年轻战士骚动的心。

这名新兵入伍前在塔里木油田上班,单位有不少女工。这两名要好的女工趁着元旦放假之机,来军营玩耍。

新兵管理异常严格,出连队门是绝对不行的。连队安排新兵班长陪两位姑娘到营区逛逛、走走,回连队后通知炊事班打来饭菜,在连部招待两位姑娘。

团里没有招待所,当晚两位姑娘住在连部。

夜间,哨兵都自觉地把连部当成重点警卫目标,把两位妙龄姑娘自觉地当成特殊关照对象,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两位姑娘。

两个丫头躺在床上能听见荷枪实弹的哨兵,穿着又笨又重的大头鞋,踏着脚脖深的积雪,从门口到后窗,又从后窗到门口,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持续发出“咚咚咚”的脚步声。

新兵半数的人抽烟。他们不敢明抽,背地里偷抽。

新兵每月仅有十五块钱的津贴费,本来就捉襟见肘,抽烟会人为的增加负担。

基层连队官兵,少数家境好的抽天池、红山牌香烟,多数抽莫河烟。天池牌香烟三毛钱一包,红山牌香烟两毛钱一包。在新疆最好的香烟,数雪莲牌不带嘴的香烟,一条五六块钱。

听老兵讲,产自新疆的莫河烟,既便宜又清香又滤痰,且在服务社就有卖的。

我们新兵按照老兵讲的,星期天在服务社果然买到莫河烟,回到连队后藏于枕头套之中,既隐蔽,又不破坏内务。没事了,悄悄躲在厕所后边过烟瘾。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28)

(新疆莫合烟)

莫河烟相当于内地的旱烟,劲大得很。新疆人不用烟袋或烟斗,用报纸卷着抽。花上一块钱,买上二两莫河烟,够三四个月抽了。

那时,一个排长每月工资一百二十元左右,除个人购买学习生活品以外,其它部分邮寄到家中,补贴家用。有很多基层干部都抽莫河烟。

在新疆当过兵的人,几乎人人都学会了抽莫河烟、卷莫河烟。班排里的报纸多数被官兵们卷莫河烟抽了。

我投弹成绩没低于过优秀,新兵第一次投实弹是例外,还不到三十米。

在野外,狂风怒吼,风沙弥漫。面对眼前用沙袋垒起一米多高的靶挡,我一时难以适应投弹场的气氛,由于用力过猛,弹道过于低伸,手榴弹甩出不到三十米就落地。

新兵班长见状,说时迟,那时快,赶紧把我推倒在掩体内。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了。

我当排长组织新兵实弹投掷时,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新兵心理素质参差不齐,有的新兵上场后难免会心发慌,动作会变型,加之又是第一次实投,没有任何经验可谈。

一般地,在实投之前,应该安排体会投弹(实弹),然后再组织实弹投掷。

体会投弹和实弹投掷是两个循序间进的两个阶段。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29)

(团军人俱乐部)

体会投弹投得也是实弹,在保证绝对安全的情况下,通常选择在悬崖处,不用费力就能投出,不计姿势,不计米数,不计成绩,突出“体会”两字,让新兵找感觉、找手感。

然后,再按照实战要求,设置场地,组织实弹投掷。

春节包饺子,是连队一项最重要的活动,有着平时不能替代的特殊作用和意义。全班人聚集在一起,人人参与其中,能使新兵找到回家的感觉,感受到连队大家庭般的温暖。

全班在班长的指挥下,有人拿盆打馅,有人拿盆领取面粉,有人抬来笼篦,有人和面,有人擀饺子皮……全班都在动,没有一个闲人。整个工作忙而不乱,开展得井井有条。

包饺子时,班长肖马一遍遍做示范,手把手地教,一个一个地过。新兵围成一圈,有人摆饺子,有人在包饺子;既有分工,又有合作,配合得相当默契。

班长找来硬币,反复清洗,包于饺子中。他亲自下饺子,亲自掌勺。他按顺时针搅锅,点上三至四次水,饺子就熟了。他又把全班的碗取来,亲自盛上饺子。

吃饺子前,班长提醒大家,小心硌牙。他还说,谁能吃到硬币,表明一年交好运。

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第一年在部队过春节,远离家乡和父母,但不感到寂寞和孤独。尤其是吃到“运气饺子”的新兵,合不拢嘴。其实,“运气饺子”人人能吃到。

原来,为了使大家都能吃到“运气饺子”,班长特意从中做了手脚。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30)

(军需仓库)

过春节时,连队买了一些梨、苹果、甜瓜、哈密瓜,分到各班。在冬天里,能吃到瓜果实属不易。维族老乡种的瓜果秋后放在菜窖里,一直能储存到来年春天。不过,瓜果越冬储存条件苛刻,一般农户达不到要求。

班长肖马发现有的新兵抢着吃瓜,连瓜子都不吐。

他说:“融四岁,能让梨。这是《三字经》里的话。孔融四岁吃梨的时候,就知道先让哥哥吃。何况现在都是革命军人了,一举一动处处注意自己的形象。”

班长继续说道,在《上甘岭》电影中,志愿军被敌人围困多时,全连仅有一颗苹果,可是转了一圈,最后还剩了半个。

他说,部队是战斗集体,将来是要打仗的,平时团结一致,战时才能打胜仗。革命战士不能光顾自己,要处处为别人着想。吃东西也一样,要文明,要礼让。

当时部队星期天两顿饭是法定的。

每当此时,新兵都很饿,都想上饭馆撮一顿。

难忘第一次吃拉条。

我们坐在饭馆里,看到工作人员在案板上将和好的面,揉搓成长长的圆圆的面季,盘在盘子里,用刷子逐层涂抹上食用油,用塑料布覆盖,行上半个小时,就可以拉了。

老板掀开塑料薄膜,将一圈圈的较粗的拉条放在案板上,捻成较细的拉条,再将拉条缠绕在双手的手腕上,双臂同时用劲往外拉,发出“格绷格绷”的拉扯声,拉面就会越拉越细。

师傅将拉条下锅,用筷子搅锅,点上两次清水,捞到清水盆里,过过水,捞到碗里,再盛上菜,端上饭桌,招呼客人吃饭。

内地白面拉不出新疆拉条的味道。新疆小麦生长期长,营养成分高,拉条耐煮,特筋道。

新疆拉条像河南烩面,但又不像。河南烩面放的是食用碱、食用盐,新疆拉条单纯放的是食用盐。前者是扁的,后者是圆的。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31)

(新疆拉条)

菜是现炒的,羊肉是必不可少的,配菜白菜、土豆、芹菜、蘑菇、蒜苔等。

新疆羊都是产自大草原,吃的是天然牧草,喝的是天山雪水,羊肉味道鲜美无比。

在新疆城乡,不管汉族,还是少数民族,家家户户都吃拉条。拉条是新疆的家常便饭。拉条是新疆的特色饭,招待客人更少不了拉条。

老兵上饭馆去的人也挺多,他们三三两两,借吃饭之机,战友们聚在一起,或会老乡,或庆贺生日,或战友归队,等等;总之,老兵聚会都有一个主题,反正值得庆贺一番。

老兵追求层次比新兵高,新兵单纯填饱肚子为目的。不过,少数老兵悄悄地在喝酒。

据统计,年轻战士打架斗殴、寻衅滋事大多发生在酒后。新兵到饭馆大吃大喝,暴食暴饮对身体有害。地方饭馆卫生条件差,容易感染疾病。因此,军人不提倡到地方饭馆就餐,禁止饮酒特别是白酒。特务连纠察经常来地方饭馆光顾。

“天上飞禽鸽子鹌鹑,地上走兽兔子狗肉”。“飞禽走兽鸽子狗肉,天上龙肉地下驴肉”。

杀狗吃狗肉,这在基层连队普遍存在。维族老乡普遍喂狗,但却不吃狗肉。战士们从维族老乡家买来土狗,到连队宰杀。

一次,夜里我们新兵正在睡觉,被班长悄悄地喊醒。坐起来一看,只见火炉上坐着一个大水桶,生腾起冒箍狼烟,满屋弥漫着肉香。原来,桶里炖的是狗肉。

班长放下水桶,把一块块狗肉捞出,放在脸盆内,然后一人分给一块。

这是我第一次吃狗肉,觉得很腥气,但又觉得很香。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32)

(营区建筑物)

我吃狗肉后,觉得身上发烫,有点想喝水,根本睡不着觉。

星期天,我爬到房顶捡柴火时发现,房顶上有很多张狗皮。听班长讲,从维族老乡买一只狗,五块钱,挺便宜的。

他说,连队有一名老班长,患腰疼病多年,从房顶上捡来狗皮,拿到库车老城,熟了熟皮子,缝制成狗皮褥子,冬天很暖和,腰疼病减轻不少。

我们当兵的时候,白天正常训练,夜里紧急集合、站哨,星期天还要出公差。那时,新兵训练难度强度都那么大,没有出现一起骨折现象。

上世纪八十年代,连队供应的有白面、大米,还有玉米面、次粉。连队餐桌上既有白馒头,又有黄馒头、发糕。冬季上级给连队供应的蔬菜是萝卜、土豆、白菜“老三样”。虽然不像现在的丰富,口感也没现在好,却能吃出健康。

现在,新兵训练强度难度较之以前小很多,却动不动、时不时出现骨折现象,甚至还有猝死现象的发生。以前,人人像铁打的铁疙瘩。现在,个个像面捏的唐唐人。

这与人们以前吃杂粮多、营养成分全有关。这与现在人们摄入有害物质多有关,营养结构不科学有关,还有各种饮料造成钙成分的流失有关。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33)

(营区道路)

“新兵下连,老兵过年”。这句话不知道蒙蔽了多少人。

四个月的新兵生活即将划上圆满句号,不少新兵对下老兵连的生活既憧憬向往又忐忑不安。憧憬着到训练第一线摸爬滚打,期待着到作战第一线冲锋陷阵,向往着到真正的哨位上紧握钢枪,但又忐忑下到老兵连队新环境会发生变化。

为营造一个温馨舒适的环境,浓厚“家”的氛围,连队老兵们利用点滴时间,将营区卫生打扫的一尘不染,洗的洗、擦的擦、刷的刷,忙得不亦乐乎。新兵下班时,看到班排宿舍干净整洁,自然就会想到老兵为新兵所付出的一切。

以前军营流行不少顺口溜,也不知谁创作的。比如,“新兵下连,老兵过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乡老乡,背后一枪”、“站岗不站二五岗,当官不当副班长”,等等。旧军队可能是这样的,我军绝对不存在这些现象。

新兵下连后,他们积极要求进步,细小工作主动干,脏活累活抢着干。新兵干工作热情高涨是事实,但是新兵不会干的问题比较突出,老兵就主动手把手教、热情传帮带。

“新兵下连,老兵过年”。只不过是一句顺口溜。实际上,在战时或平时,老兵主动把生的希望留给战友,把方便让给别人,把危险留给自己,始终把新兵视为亲兄弟。

新兵下班前夕,连队举行了隆重热烈的新兵下班仪式。仪式由三排长吕顺德主持。连长丁国斌颁发帽徽领章,一排长蒲建江给新兵授枪,二排长郭建新带领全体新兵进行入伍宣誓,最后杨兴志代表全体新兵向连队表决心。

新兵佩戴帽徽领章后,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军人。新兵班、排组织佩戴帽徽领章的新兵,到服务社照相馆统一照相,留下第一张有纪念意义的戎装照。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34)

(作者摄于大礼堂门前)

一晃四个月的新兵训练期就结束了。

它赋予新兵很多第一次:

第一次敬礼,第一次喊报告,第一次喊番号,第一次紧急集合,第一次打靶,第一次投手榴弹,第一次进连队饭堂开饭,第一次到军人俱乐部看电影,第一次参加政治教育,第一次参加歌咏比赛……正因为是第一次,才铭心刻骨,终生难忘。

新兵生活很严、很苦、很紧张,但它对新兵起好步、开好局、走好人生路将起到无法替代的作用。当兵三年,受益一生。不当兵,后悔一辈子。

新兵下班后,王成斌、黄斌、郑环福进新疆军区教导团(吐鲁番地区托克逊县)参加预提班长集训,张玉州进师司训队参加驾驶员培训,赵金跃进师卫训队参加卫生员培训,我到团政治处宣传股当新闻报道员,陈道芳进团后勤处当公务员,张学祥到团后勤军需服务中心,周世彦到团汽修所学修理,文彬到营部当通讯员,刘永昌当连队上司(给养员),周红杰去了连队菜地,张和平进了炊事班,都是根据现实表现和民主测评、班排推荐、个人特长而定的。

需要说明一点,连队炊事员、种植员(种菜)两个岗位很重要,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随随便便都能进炊事班当炊事员、到菜地当种植员,其实条件和要求很高,都是各方面表现突出的同志才能选上。

战火兵魂两连指导员(李祥君难忘新兵连)(35)

作者简介 李祥君,男,汉族,团职,党员,祖籍河南卫辉市(原汲县)狮豹头乡大猴梯村小猴梯自然村人;先后搬迁至新乡市牧野区(原汲县孙杏村镇)白露、漯河市召陵区(原源汇区)翟庄街道办事处翟庄;西安陆军学院毕业,研究生学历,新疆军区后勤保障部工作,现已退役。曾带过兵,平过暴,当过主官,在团、师和军区三级机关工作过;赴库尔勒参加“西部—1994”演习、赴俄罗斯参加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和平使命—2007”联合反恐演习和2009年7月赴乌鲁木齐参加平暴维稳行动等多场大型军事活动,创作有《走笔西北边关》和《情系大漠关山》2部专著,在新华社、《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光明日报》、《人民军队》、《新疆日报》等报刊发表新闻作品3000多篇,其作品数次在军内外获奖;其中是《解放军报》、《人民军队》、《新疆日报》等报刊特约记者。1次荣立二等功,7次荣立三等功,20余次受到上级的表彰和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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