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悍妇（聊斋故事天赐良缘）

文/慕容梓君

清朝年间，天津有个穷秀才叫贾和良，二十岁了，还没有娶妻。自小家中都不富裕，但他长得一表人才，器宇轩昂，喜欢读书，特招惹人喜欢。不过他很少结交朋友，如果不是文人聚会，他绝对是不会轻易进城的。

贾秀才祖祖辈辈就住在城外贾家庄，父亲贾翁在村庄开了一家小酒店，赚一些小钱来养家糊口，贾翁对儿子的期望很高，为了让儿子安心读书，便请来远房侄儿贾廉来店中帮忙。

贾秀才的对门邻居是慕家，慕家家境富裕，有个女儿叫绒儿，比贾秀才小两岁，因绒儿生得纯净秀美，聪慧温婉，很惹人喜爱。而且又是出身富裕的人家，所以至今还没有挑选上心仪的女婿。

这天，绒儿在门外与衙门公差张六的母亲姜氏说话，忽然，贾秀才从她们面前走了过去。绒儿斜眼瞧了一眼，惊奇地发现，她以前竟然没有注意到这贾秀长得如此俊俏。

绒儿便生了爱慕的眼神，姜氏看穿了她的心意，于是笑着说道：贾翁这个穷卖酒的，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生下这么英俊的儿子，你们俩都没有嫁娶，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呀。

绒儿笑着不说话，姜氏说：假如你酬谢十匹娟让我做寿衣，我给你做媒人，保你称心如意。绒儿含羞地跑回家去了。

几天后，绒儿跟随母亲邵氏走亲戚，路过集市时，因这些天正是一年一度的贸易集会，所以市场人多拥挤，转眼间，绒儿与母亲走散了。

正好旁边有个老妇搭棚卖茶水，原来是本村的尹氏，尹氏家住在偏僻村西头，她的儿子叫郭三，在市场贩卖油的小生意，他也是一个好色贪财之徒。

这尹氏不仅是一个长舌妇，而且嗜钱如命，明里在这摆摊卖茶水，暗地里却干着吭卖拐骗的生意。绒儿进入茶棚，坐下来等待母亲。

尹氏见只有绒儿一个人时，她眼珠子一转便虚心假意地问：你这小娇儿，怎么一个人来这市场了？绒儿向她解释，说和母亲走散了。

尹氏说：你不要害怕，集市散后我们俩一起回家去吧。正在这时，忽然过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长得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也不坐下喝茶，对绒儿上下打量一番后，与尹氏悄悄耳语一番又走了出去。

绒儿这才想起母亲曾经给她说过的话，这尹氏不是什么善茬，于是把凳子挪到茶炉后面，悄悄地摘下耳环和金戒指藏入衣袖，面对墙壁不敢正眼看那尹氏。

男子刚走一会儿，尹氏看绒儿坐在那吓得瑟瑟发抖，于是安慰她，说：慕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们是邻居，自然会帮你的。我出去方便一下，顺便看看你母亲在什么地方，让她过来接你，你暂时帮我看着这茶棚，我马上就回来。

尹氏前脚走，绒儿急忙从茶棚后逃了出去，茶棚后面是一片荒草，荆棘刺伤了她的脚踝，忍住疼痛往前狂奔。

快到家时，天已经昏暗，绒儿更害怕了，忽然从路岔口过来一个书生，仔细一看，原来是贾秀才。这贾秀才是去城里会友，文会散得晚，碰巧与绒儿在这相遇。

绒儿像看见大救星似的，急忙喊住了他，贾秀才惊讶地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路上闲逛。绒儿带着哭腔诉说自己与母亲走散的经过，说罢，她竟嘤嘤地哭了起来，目睹她梨花带雨的样子，甚是可怜，贾秀便伶悯地说：我们就一块回去吧。

路上，贾秀才也不与绒儿说话，而是一个劲地快步往前行走，绒儿小脚走路慢，一路跌跌撞撞还是跟不上他。

绒儿哀伤地问：你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走得那么快？天黑路滑跟不上你，你怎么忍心把我抛进这黑暗之中？但贾秀才却说男女不能走得太近了，要避瓜田李下的嫌疑。

绒儿有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黑暗行走的男女，已经有了嫌疑，我之所以跟你走夜路，也是迫于无奈，我也是良家女孩，这你也知道，如果你不嫌弃我，我愿意嫁你为妻。

贾秀才说：你美得像仙女下凡一样，能和你结为夫妻，也是我的心愿，可是咱们俩家贫富悬殊，门不当户不对的，你父母是不会答应这亲事的。

绒儿说：我十分喜欢贾公子，今日正好相遇，正是天赐良缘，如果不能了却我的心愿，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嫁给别人了。说着便又哭泣起来。

贾秀才听了非常感动，急忙从袖中取出手巾，为绒儿擦拭眼泪，说：你哭得让人心碎，我是害怕你父母会嫌弃我，今天你肯说出这些话来，明天我就让父亲找媒人去提亲。

绒儿听了非常高兴，把贾秀才的手巾给收了下来，并将一枚金戒指送给贾秀才，说这是两人的定情信物。不知不觉来到了绒儿家门口，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了手。

此时，绒儿母亲正在家中焦急等待，父亲大发雷霆斥责她，说当母亲的竟然把女儿给丢了，正要派人出门去寻找，突然见女儿推门进来，父母急忙问女儿这半天去了哪里。

绒儿便把她在茶摊上的事情告诉父母，并说那尹氏行为可疑，最后一个劲地夸赞贾秀才，说他是正人君子，一路护送她回家。

第二天中午，贾家果然请本村的媒人来慕家说媒，绒儿父母因昨天晚上听女儿称颂贾秀才的话语，便怀疑女儿和那贾秀才两个已经私定了亲事。

母亲于是问她：贾家贫困，你情愿嫁过去受苦吗？我们是否再考虑一下，然后再决定这婚事呢？

绒儿说：我也知道父母疼爱我，但贾郎能贫穷一辈子吗？将来他科举考试成功了，一定会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即使他将来一事无成，这也是我的命，怨不得别人，穷与富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假如将来我跟着他去要饭，我也无怨无悔。

绒儿的父母听了这话，便知道女儿非嫁这贾秀才不可了，因为宠爱女儿，也不在乎门弟了，于是便同意了这桩婚事。

贾翁和儿子赶紧整理打扫门庭，布置新房。慕家急忙备下了丰厚的嫁妆，绒儿让人给她买来金线，和母亲一起赶制嫁衣。

这事被姜氏知道后便忿忿不平，心想都给绒儿说好了，她要当这媒人，媒人所得的礼金给别人抢走了，于是便绞尽脑汁去破坏这桩婚姻。

而郭三的母亲尹氏心里也是悔恨万分，正商量买家呢，不料让这聪明的女子给逃跑了，自己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钱，现在反让她自己找了称心的女婿。两个恶妇偶尔说起这件事，便策划了一计毒计。

姜氏便来到慕家，对绒儿母亲邵氏悄悄地说道：听说姐姐己选好了乘龙快婿，但不知道亲家下的聘礼如何？

邵氏说：还没有下聘礼呢。

姜氏说：姐姐呀，看在我们多年邻居的份上，有些话我也是不得不说了，按道理说不能破坏别人婚姻的，不然的话会被打入地狱，但这事我如果不说又感觉对不起姐姐。邵氏急忙问究竟。

姜氏说：绒儿是富家女，生性善良但又受不得一点的委屈，而那贾公子不仅参加考举考试屡试不第，而且经常出入妓院，家境本来就不富裕，而且这又折腾了一身的病，最近都大口地吐血了。

邵氏听了笑了笑表示不相信，姜氏便声色俱厉地说道：姐姐你好糊涂呀，前几天你和女儿之所以走散，就是那贾秀才与他的同窗们所设定的圈套。

邵氏疑惑地问：这怎么可能呢？贾家那孩子挺老实，平时斯斯文文的，怎能是浪荡公子呢？

姜氏说：好姐姐，平时看你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这关键时刻怎么犯糊涂了呢？邵氏听了便犹豫起来。

姜氏看已经达到她的了目地，于是又假心假意地说：凭绒儿姑娘花容月貌的，绝对会找一个比那贾秀才强百倍的少年郎，这事情你就交给我吧。说完，她便走了。

在这同时，尹氏来到贾秀才家，她劈头盖脸地数落那贾翁：你真是个老糊涂。

贾老翁听了不知所措，急忙问她是怎么回事。

尹氏说：听说你与慕家结了亲家？贾翁点了点头。

尹氏说：你家地窑里面藏有金锭吗？真不知道天高地厚，那绒儿从小娇生惯养，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平时像仙女似的穿着锦绣衣裙，吃的是山珍海味，你养得起这娇贵的媳妇吗？

贾翁被问得张口结舌，氏氏又说道：这绒儿姑娘生来娇贵，稍微有点不舒服就要吃贵重补药，每次花费都好几两银子，你家没有田产，就有一小酒店赚取那蝇头微利，恐怕你那金贵媳妇刚娶进门，你这老糊涂就要进棺材了。

贾翁待那尹氏走了以后，便把儿子教训了一顿，然后不顾儿子的哀求，跑到媒人那说自己的儿子忽然患病，然后取消了婚约。

媒人信以为真，立即到慕家去说了这事，绒儿母亲急忙问：贾公子是不是患痨病吐血了？

媒人其实也不知道这里的具体情况，只得含糊地说是，于是，两家就这样互毁了婚事。

当天晩上，绒儿便知道了这事， 一时想不开，半夜便悬梁自尽了。等父母发现时，绒儿已经断了气，母亲可怜女儿，于是就把女儿生前的金银珠宝，全部做陪葬品放入了棺木。

尹氏没有想到绒儿寻了短见，买些纸锭装模作样地去吊唁，并竭力安慰那邵氏，当她看到大殓时，竟然那么丰厚的陪葬品，当时就被惊得目瞪口呆，回家后，便让儿子郭三去盗墓。

这天夜晚，郭三酒足饭饱后，趁着酒劲，扛着铁锹来到墓地，打开绒儿棺门，把值钱的东西统统装入他所带来的布袋子中。

他正要合上棺门，忽然看见绒儿睁开了眼睛，他吓得大叫一声，赶紧躲到树的后面，只见绒儿从棺门中跳了出来，走了两步又栽倒在地上。

郭三心想，这绒儿姑娘难道是复活了吗？于是他便壮起胆，战战兢兢来到绒儿跟前问：你现在是人还是鬼？

绒儿勉强起来说：我当然是人，谢谢你打开了棺木，所以我才苏醒了过来，如果你能把我送回家中，我的父母肯定会酬谢你的，我现在实在是走不动了。

郭三说：你父母会到官府告官的。

绒儿说：不会的，因为你盗去了棺木的金银珠宝后，我才活了过来，他们不可能告你的，你尽管放心吧。

郭三眼珠子一转说：半夜三更地把你送回去不合适，不如今夜你暂时和我母亲住一宿，明天一早再把你送回家中。绒儿也不敢反抗，只好同意了下来。

刚到家门口，便听到打更的声音，郭三急忙用拳头擂门，但没有人开门，郭三害怕被巡逻的人发现，他便猛地一脚踹开了门。

门轰的一声倒在地上，进屋喊半天还是没有答应，进屋点亮蜡烛照看，母亲尹氏被他踹的木板给压死了。

原来这尹氏喝光了儿子剩下的酒，醉醺醺地靠着门睡着了，门板倒下去正砸在她的头上，而且郭三用的力气太大了，尹氏就这样被砸死了。

郭三吓得不知所措，问绒儿现在该怎么办，绒儿知道郭三没有安好心，于是说道：我今晚与你在一起已经不明不白了，干脆就嫁给你吧，毕竟你救了我一命。我那棺木正好空出来了，现在也没有人知道，用来安葬你的母亲吧，你也省事了，啥都是现成的。

郭三认为这也是好主意，但还是有点心虚，绒儿说：你赶紧去吧，把坟墓恢复原来的样子，没有人知道坟墓里面葬的是你母亲，待风声过去后，我们再回去向我父母说这事情。即使有人问你的母亲，就说她出远门就是了。

郭三听了正合心意，于是便背着母亲的尸体前往墓地，绒儿看他走远了，急忙逃了出来。

绒儿深一脚浅一脚往家逃去，此时四周只有风声，萧瑟的风声拉扯着衰败的野草，一个低低的哭声响起，哭声渐渐地亮了起来，跟随着风声一唱一和，听着悲切又凄凉。

绒儿忽然看见贾秀才戴着白帽，穿着白衣，手持蜡烛，拿着纸钱在路边祭拜自己，一边哭一边说着对不起“绒儿”。

绒儿急忙来到贾秀才面前，说：贾郎，我又复活了，请赶紧把我送回家去吧，回去后再给你详细说明事情的原委。

贾秀才一看，绒儿正站在自己的面前，顿时被吓得半死，于是哀哭说：绒儿姑娘，你是化厉鬼向我索命的吗？

绒儿赶紧把贾秀才扶起来，说：我真的复活了过来，不是什么厉鬼。谁知这贾秀才非但不听解释，反而起身往家狂奔起来，绒儿紧随其后，并在后面一声一声地呼唤着：贾郎，请等等我，我跑不动了。

贾秀才拼命到家后，马上紧闭大门，并告诉堂兄贾廉，说：绒儿姑娘的魂魄来作崇了，说着指了指门外。贾廉听了大吃一惊，正想出去察看一下，猛然听到敲门的声音，并声声地呼唤着“贾郎”。

贾廉从门缝中向外张望，果然看见了女子的身影，于是急忙拿起火器，从门缝向外发射了一枪，女子应声倒地不起。贾廉心想，这女鬼一定化成聻了。

碰巧，张六和李四正在巡夜，听到枪声，急忙过来察看，看到一女子倒在贾秀才家门前，于是便敲门责问。

贾秀才打开门一看，只见这绒儿有形有体，显然不是鬼，现在却被堂兄给打死了，于是便伤心地哭泣起来。

张六以为贾秀才心虚，于是让李四回衙门报案，自己看管住这贾秀才，防止他逃跑。而贾廉看自己惹了祸端，便趁机溜了出去。

贾秀才也根本没有想逃离，于是便回屋独自哭泣起来，父亲昨天因有事出去了，所以这会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张六看贾秀才回屋去了，就把女尸拖到自家门前并盖上一张破芦席，点上蜡烛，独自在门楼中喝酒等侍那报官的公差，并拿着一根结实的木棒放在身边壮胆。

张六的母亲姜氏，也是这一带的接生婆，刚从大户人家接生回来，看见门外有一张席子，接开一看什么都没有，见儿子在门楼喝得醉醺醺的，于是便去摇他，让回屋去睡。

张六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举起手边的木棒朝摇晃他的人当头一棒，姜氏应声倒地便没有了气息。张六醉醺醺地把人拖到门外并用芦席盖上，然后又继续喝酒，直到喝得烂醉如泥。

天亮后，县令立即带着差役过来，并拘捕了贾秀才，审讯他一番后，那贾秀才便哭泣诉说了事情的经过，并说由他来抵命，以此了却前生的冤孽。

来到张六家门前查验芦席下的尸体，仵作查验后便禀告说：被木器伤害，并非火器至死。

保长也被叫了过来，过去一看，说：这哪是绒儿，是姜氏啊，又询问贾秀才，贾秀才也非常迷茫，当然也解释不清楚。

大家急忙寻找张六，此时张六还在呼呼大睡，把他喊醒时，又举起木棒要打人，而且口中乱叫着鬼呀，几个差役强行把他摁倒地上。

县令大怒，喝令差役仗打他，打了几下后，张六这才清醒过来，问他为何要举棒子打人，他这才详细述说尸鬼来回走动，所以才举棒子击打的。

县令让他察看芦席下的尸体，张六过去一看，原来正是自己的母亲，他立刻明白自己因喝酒误杀了母亲，让母亲遭受了这灭顶之灾，跪在母亲跟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郭三的邻居过来禀报，说郭三家大门敞开着，门口有血迹，但没有看见母子俩，县令正要去察看，忽然看见那郭三扛着铁锹迎面走了过来。

只见这郭三肩头上还有血迹，双脚沾满了泥土，询问他去了哪里，母亲现在在何处，他立刻被吓着了，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差役给他几板子，他这才把母亲死去的原因详细地诉说了一番，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绒儿的父亲慕翁带着女儿也过来了，大家看到绒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慕翁便向县令说了女儿复生的经过。

当时，绒儿害怕被郭三侮辱，所以才哄骗郭三，让他用自己的棺木去安葬他的老娘，这才趁机逃了出来，出来正好碰见贾秀才祭奠她，贾秀才把她当成了索命的鬼魂。

她一路追到贾秀才家门前，冷不防被火器震晕了过去，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芦席盖着，她看那郭三正在门楼中喝酒，于是便悄悄地回到了家中，然后把她复活的经过告诉了父母。

这时，贾翁也从外边回来，知道前因后果后，这才知道两家互相毁婚的根由，这都是那两个死去的妇人所挑拨造成的，慕翁和贾翁立即握手言和。

张六和郭三被押到衙门审讯，事情查清后，两人被发配充军，永远不得保释。

这事情过去不久，绒儿便如愿地嫁给了那贾秀才，夫妻俩婚后非常恩爱，相敬如宾，来年，贾秀才便考中了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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