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

生活”,在上海话中是个比较有趣的词,加之它的运用极其广泛,故我们觉得有必要作些具体的分析与讨论。

“生活”的读音

“生活”一词,在上海中有两种读法,即所谓的“文读”与“白读”。 “文读”,源于通用语,“白读”,源于上海话。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1)

“生活”一词的“文”“白”两读,仅是“生”字,因为“活”字简单,在上海话中只有一个读音。具体如下:1、生“文读”为sen(森),如“生命”“生物”“生存”;“白读”为sang(桑),如“生意”“生日”“陌生”“学生”等。二者的声调皆为阴平。2、活在上海话中,一概读若hok(镬),入声。

“生活”的词义

上海话中的“生活”,正因读音不同,故词义也不同。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2)

1、“生活”,当它读为sen hok (森镬)时,其义与普通话中的相同,即“人或生物为了生存和发展而进行的各种活动”(见《现代汉语词典》)。例如:

(1) “ ‘ 买汏烧 ',是老百姓个日常生活之一。”(汏:洗)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3)

(2) “近腔把个疫情,改变了上海人本生个生活方式,所以,大家侪望伊快点过去,让生活恢复正常。”(近来的疫情,改变了上海人原本的生活方式,所以,大家都盼望疫情早日结束,使生活恢复正常。)

(3) “党员,要过 ‘ 组织生活 ’。”

2、“生活”,当它读为sang hok (桑镬)时,其义为“工作”,即普通话里的“活儿”。例如:

(4) “昨日子额角头,生活蛮轻松额个。”(昨天运气好,工作比较轻松。)

(5) “碰着赤佬了,今朝个生活邪气难做。”(倒霉,今天的活真的很难干。)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4)

上海方言也是在发展变化中的,表“活儿”的“生活”,到了本世纪初,也进入了各行各业,连政府机关、事业单位也都在口语里广为使用。例如:

(6) “阿拉迭眼当领导个,要更加做好自家个生话。“(我们这些当领导的,更要做好自己的工作。)

(7) “上头关照个生活,一定要做清爽,勿好混腔势。”(上级交付的工作,一定要干得完美,不可蒙混马虎。)

带有“生活”的词语

这里所说的“带有 ‘ 生活 ’ 的词语”,是指语义相对固定的短语(即词组),也可视为上海俚语。常见的有以下几个: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5)

1、做生活

动词性的动宾结构。

“做”,即“干”;“生活”,即名词“工作”“活儿”。“做生活”,即动词“工作”“干活”。例如:

(1) “侬勒勒阿里做生活啊?”(你在哪里工作呀?)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6)

(2) “做生活个辰光,勿好打朋。”(干活时,不可开玩笑。)

另外, 它的否定式为“勿做生活”。

(3) “前一腔生毛病,勿做生活长远了。”(前一阵子生病,沒干活已有好久了。)

还有, “做生活”这一短语,可拆开运用。例如:

(4) “侬做个是啥个生活?”(你干的是什么活?)

(5) “生活是饭碗头,要好好叫做。”(工作是饭碗,要认真对待。)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7)

(6) “介好个生活,侬勿想做,真是拎勿清。”(这么好的工作,你不想干,真是糊涂啊。)

在与“生活”有关的几个短语中,“做生活”是上海话中最为常见的。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8)

2、吃生活

动词性的动宾结构。

在这里,“吃”是动词“挨”“遭”,而“生活”,有直接与间接两个意思。

(一) 直接的:

“生活”,是名词性的“打”“揍”,“吃生活”,就是“挨打”“遭揍”。例如:

(7) “侬嘴巴再老一记,就请侬吃生活,现开销。”(若你再还一句嘴,就揍你,立即。)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9)

(8) “迭只小鬼捣蛋,葛咾常庄拨爷娘吃生活。”(这个小该调皮捣蛋,故时常挨爸妈的板子。)

(二) 间接的:

“生活”是名词性的“惩罚”“苦头”等。例如:

(9) “老底子,只要贪污几百块,就会得吃生活。”(很久以前,只要贪污几百元,就要受到法律惩处。)

这种受处罚的“吃生活”,上海人有时也叫“吃夹头”。

(10) “勿当心拨人家个脚踏车撞了一记,勒上海,也叫做 ‘ 吃生活 ’。”(不小心被人家的自行车撞了一下,在上海,也叫做“吃生活”。)

另外,从形式上看,这类“吃生活”在实际使用时,与“做生活”一样,也是可以拆开运用的。例如:

(11) “刚刚绊脱一跤,门牙揎脱两只,搿记生活吃得煞博。”(刚才因绊而摔倒,门牙砸崩两个,这个苦头可吃大了。)

(12) “现在,酒驾拨搭牢,‘ 生活 ’ 有得侬吃了。”(现在,一旦酒驾被抓,那处罚够你受的了。)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10)

可见,以上“吃生活”的“处罚”“吃苦头”义,其实都是从它的直接义“挨打”“遭揍”中引申出来的,当然,这类引申,属比喻。

另外,既然“吃生活”的间接义可以拆开运用,那么,它的直接义也同样可以。例如:

(13) “侬只赤佬勿识相,阿是想讨生活吃?”(你这个家伙不明事理,是想找揍吗?)

(14) “一眼也呒沒想着,迭记生活吃得结棍。”(一点都沒想到,这次打击竟如此厉害。)

例(13)中的“讨生活吃”,其语法结构如同俚语“寻棺材睏”,属连动短语。

例(14)中的“生活吃得结棍”,其语法结构如同“老酒吃得煞根”,属主谓短语。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11)

3、讨生活

这也是个动词性的动宾结构。有两义:

(一) “找活干”,引申为“寻求生路”,即“谋生”。例如:

(15) “上海闲话里个 ‘ 讨生活 ’ 讲法,现在连普通话里也有了。”(上海话中的“讨生活”一语,现在连普通话中也用了。)

(16) “上海个繁荣,搭老老早江浙两省交交关关个穷人来此地讨生活是分勿开个。”(上海的繁荣,与很久以前江浙两省大量的穷人来这里寻求生路是分不开的。)

(17) “假使侬现在勿好好读书,大起来讨生活就难了。”(如果你现在不好好学习,长大后谋生就会很难。)

在上海, “讨生活”也叫“寻饭碗头”,这种说法在其他方言中也有,如粤语中的“揾食”,便是由“揾工”而引申出来的。

(二) 找揍。例如:

(18) “我勿想打侬, 侬倒自家上门来讨生活了。”(我不想打你,但你却自己上门来找揍。)

这种“讨生活”,如同前面所说的“讨生活吃”,只是省掉了后面的“吃”字。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12)

4、真生活

这是个名词性的偏正短语。

这里的“真”,为“真的”“的确”,“真生活”,即“真活儿”“真家伙”,引申为“累活”“够受的”“棘手之事”等。例如:

(19) “老年人爬六楼,真生活。”(老人一级一级地爬往六楼,真是件累活。)

(20) “上海大热天,假使呒沒空调,的确是真生活。”(上海酷暑期间,如果沒有冷气空调,真是够受的。)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13)

(21) “做调解,要拿双方侪是枉歹个人摆平,是真生活。”(干调解,要把双方都是蛮不讲理的人搞定,这的确是件棘手的事。)

以上可见,上海话中的“真生活”,有点像普通话中的“够厉害”,当然,它偏重于“费劲”“够呛”,即“艰难不易”。

最后,要顺便提一下的是,在上海话中,除了“生活”分“文读”与“白读”外,其他带“生”的词语也同样有这样的情况。详见拙作《上海话中带“生”的词语》。

结语

现小结一下:

1、“生活”一词,在普通话里只有一个读音,但上海话中,却有“文”“白”两读。“文读”是 sen hok,“白读”是 sang hok 。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14)

2、“白读”的 “生活”,其主要词义为名词的“ 工作”“活儿”,可构成宾短语“做生活”,即“干活”。次要词义为名词的“ 打”“揍”,可构成动宾短语“吃生活”,即“挨揍”。

3、“白读”的“生活”,还可与其他词构成短语,皆具有固定的语义,如动宾结构的“讨生活”、偏正结构的“真生活”。

上海闲话第二期(上海闲话生活)(15)

上海话中的“生活”一词,读音有异,词义不同,既活泼,又含蓄,这充分体现了方言在表达上的特殊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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