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澜适当放弃也是一种智慧(好奇心让我继续问下去)
近日,资深媒体人杨澜携新版《一问一世界》在京举行首发式,细述入行30年来的成长与体会,对上千位智者勇敢发问,为人们展现这个时代的真相。参加本次新书发布会的还有著名主持人水均益、陈鲁豫、陈伟鸿,并且这也是四位主持人史上首次同框,大家一起畅聊中国电视黄金30年,约定继续做一个勇敢的“提问者”。
《一问一世界》是杨澜入行30年来的一次总结,从杨澜做主持人提出的一万多个发问中提炼而出,涵盖了国际政治、商业、文化、体育、艺术等各个领域,她采访的对象包括老布什、基辛格、克林顿、李光耀、王石、稻和盛夫、严歌苓、金庸、李敖等上千位各行各业的名人领袖。在书中,杨澜袒露了入行30年的生命跨越和岁月流转;她的媒体生涯和她眼中的传媒江湖;她与上千位各个领域精英们的问答过程;她对输赢、竞争、艰难时候的选择,梦想和现实的差距,事业和家庭之间的平衡通过问答得出的答案,帮助读者解决当下的困惑。
在新书发布会前夕,北京青年报记者也对杨澜发问。
谈媒体
仍有好奇心 我还想讲好故事
北青报:这本书名叫《一问一世界》,在你看来,一个好问题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共性?
杨澜:我觉得一个好的问题一定是打开想象力的问题。它既打开了被采访者的表达欲望,也能够让观众觉得“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能够激发出观众的好奇,让大家好奇对方怎么回答。总结来说,一个好问题,就是一个能够打开想象力、能够带动别人参与的提问。
北青报:你在序言里的第一句就写,今年是您入行30年,其实也可以说这30年你是跟中国整个的媒体生态环境一起来成长的。这30年中国媒体经历了很多变化,那这么多年,对你自己来讲不变的一些东西是什么?
杨澜:我觉得不变的两个方面:第一个是我的好奇心从来没有改变,现在当我们讨论一个选题,进行一个采访的时候,我还会感到一种兴奋和紧张。第二个不变是,我始终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我想,新闻无论有多么坚硬的内核,它都在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一定要和你的观众发生某种联系,这个故事一定有讲述它的更好的方式,是先讲结尾,还是先讲中间,是先讲一个细节,还是先讲背后的一个逻辑,都是充满创意的一个过程。
北青报:那让我们也谈谈变化。过去传统媒体的时代里,主持人是少数的,声音是响亮的;而今天的新媒体网络时代,人人都可以发言,人人都可以当主播,众声喧哗。那您怎么看这种媒体环境的变化?作为一个网络时代的亲历者,您又如何适应这种喧嚣?
杨澜:我觉得某种表达权利的释放是我们这个社会的进步,谁说提问是一种特权?大家都能够有自己的表达方式,甚至直接表达出自己内心的这种渴望,我觉得这个时代非常可贵。
每个人都有自己表达的欲望,但人们也有一种和真正有思想的人进行深度交流的渴望,就是看你怎么去满足它。
这一点,2018年给我的印象特别深。2018年先后有很多文化界的知名人士去世了,比如说像李敖先生、金庸先生等等——当这些大师级的人物去世,网络传播的还有多年前我对他们的访问,点播量甚至都还是几千万级的。
北青报:这说明当年你的采访是很成功的。但这么说起来你会不会稍微有点遗憾——这么多年来,大家可能创造了很多内容,但可能很多都是娱乐的甚或说是消遣性的东西。
杨澜:新的事情还在不断地发生,其实这两年,比如说我在关注人工智能和包括像《匠心传奇》这样的节目,越来越觉得在所有喧嚣的背后,科技的发展、人文和艺术才是历史的硬推动力。
谈AI
集团垫资做人工智能节目
北青报:近些年来你一直关注人工智能领域。有关AI主播逐渐要取代媒体人部分工作的报道越来越多。作为媒体人,你怎么看这种现象?
杨澜:我们之前做人工智能的报道,在华尔街采访时就发现很多财经新闻的播报类稿件,都是由人工智能软件自动生成的。从文字写作的角度来说,人工智能挑战记者的工作已经不是新鲜事了,当然现在也有人工智能的主播。
也正因为此,我进一步认识到自己工作的重要性——人工智能可以比我们有更大的记忆储存,可以回答更多的问题,但是要问出一个好的问题,却要取决于非常综合性的判断。前一段时间,我采访麻省理工学院的教授时,他们就提出来,现在的年轻人会不会提问题。我觉得《一问一世界》中的“提问”将来是人的智能,也是我们传媒工作者智慧的一个集中的体现,所以我要继续问下去。
北青报:近些年来,不论是科技还是科幻都是社会讨论的焦点。最近大热的电影也都是和科幻题材密切相关。我知道你关注科技报道也有一定时间了,当初你是怎么关注到科技报道的?你对今天中国科技文化的发展又有什么样的感触?
杨澜:我之前看了《流浪地球》,我觉得不论是在想象的开阔性,还是电影的工业制作水准上,《流浪地球》都是前所未有的,我也特别恭喜他们获得的票房成功。在我看来,科技的潮流方兴未艾,将来一定会有越来越多更好的作品出现。
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来了解科技,其实我们在做探寻人工智能的这个决定的时候是2015年年底,当时很多我身边的人都还没有听说过人工智能这个词。但因为阅读和跟专家探讨,我看到这个技术将影响各行各业,所以我们当时是集团垫资先来开始这个节目的全球采访和制作。
在各行各业都需要有某种前瞻性,需要看到未来的改变而去适应它——这就像不断“走出自己的舒适圈”,进行自适应的学习,这几乎已经成为我们一种生存的必要能力了。
谈女性
不喜欢“如何平衡家庭事业”类问题
北青报:在你的书中,讲了很多采访过的人和事。三八妇女节刚刚过去,我会很好奇,你在访问中有没有哪些女性是你印象特别深刻的,为什么?
杨澜:举例子真的很难,因为有很多很多位女性,都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访问过的女性当中还有很多这样的榜样,比如说IMF就是世界货币基金组织的总裁拉加德,她也是非常潇洒和自信的女人,一头白发给我很深刻的印象:通常人们都觉得女人是怕显示出自己的年龄或者是怕老的,但一个有足够自信和从容的女性,可以非常坦然地面对年龄这个话题。从她身上我可以感受到一种经过岁月历练之后的骨子里的优雅。
北青报:你会在采访的时候问她们如何平衡家庭、如何处理生活这样的问题吗?她们会抗拒这种问题吗?
杨澜:我本人就会比较抗拒这种问题,问一个人如何来平衡事业和家庭不应该是有性别取向的。所有的女性企业家,或者是有一定的职场成功经历的女性,都会被问到你如何平衡事业和家庭——似乎就是你要是没有平衡你就没有权利去搞事业。但一个男人如果成天在外边出差、从来不关注自己孩子在上什么学校、读几年级,人们可能就会说他多么尽心地工作,就会把他当作一个男子汉、男人气很高的一种佐证。这种不平衡是不公平的。我在做男性嘉宾采访的时候,经常会问他们是如何平衡事业和家庭的?他们都感到一愣,没有想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但是你想,这个问题难道不是我们生而为人、每一个人都需要面对的一个问题吗?
文/本报记者 张知依
统筹/刘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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