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去世让媳妇守寡2年(丈夫去世她独自照顾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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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去世让媳妇守寡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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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已深了,细雨飘飘,行人匆匆。
黄华丹守候在门前,直至再没有一个过路的人。
家家都熄了灯火,只有霍府门前,高挂着两只白灯笼,照亮雨丝,照亮湿润的青石板路,照亮灯下,那张憔悴的面庞。
“夫人,外边凉,回去等吧。”霍府的管家江新上前来劝。
黄华丹叹息一声,“今晚是守灵的最后一晚了,也不知时雨能不能赶上……”
灵堂内,苗青玉面色苍白,木纳地烧着纸钱,空洞的眼睛里再流不出泪来,她才嫁进霍家不过一个多月,丈夫与公公就遇祸身亡,等待她的,将是漫而无边,淡而无味的寡妇生涯……
“像娘那样……像娘那样……”苗青玉脑海里浮现出她母亲的身容,常年是黑色的马甲与白色的长褂,沧桑而失色的老态,皱纹布在额头上,眼角边……
“妈!妈!”
急切的叫喊声划破这寂寞的夜,霍时雨的身影出现在蒙蒙细雨中,衣服和头发都是湿的,睁着一双疲惫发红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门前高挂的两只白灯笼。
黄华丹呜咽一声,“时雨!我的儿啊!”她上前一把搂住了霍时雨。
江新忙撑开油纸伞,为雨中的母子遮雨。
“妈,怎么会这样?”霍时雨怔怔地落下泪来。
“你爸和你哥哥原本是要去城里,给李家送新染好的布,不料途中马儿失蹄,掉下了山……”说到这里,黄华丹再说不下去,低声哭了起来。
母子俩在门前抱着大哭了一场,回到灵堂,苗青玉垂着头站在一旁,黄华丹搂过她,向霍时雨道:“这是你哥哥不久前刚娶的媳妇,真是可怜的孩子……”说着,又忍不住掉泪。
霍时雨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嫂子”,苗青玉小声地应了,却不敢抬头去看。
丧礼办完后,黄华丹已心力交瘁,她如今同时失去丈夫和儿子,茫茫然的没了依靠,没了主意,大病一场。
江新与苗青玉操持家务,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其实苗青玉年纪尚小,大部分重担都压在了江新身上。
霍时雨看在眼里,心里感激不尽,“江叔,家里幸亏有您,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原是我分内之事,应该做的。”江新垂着手,恭敬地答道。
霍时雨又道:“江叔,您不必过谦,我有事想同您商量。”
江新道:“您请说。”
“我不打算再去英国了,如今妈离不开我,染坊也得重新再开。”
江新点点头,叹息一声,“只是委屈了你。”
霍时雨笑道:“这原是我分内之事,应该做的!”
江新一听,也不禁笑了,放松下来,佯怒道:“胡闹!还是这么爱学人说话!”
两人说话间,苗青玉服侍黄华丹喝了药,从房里出来,见两人站在前面,不禁一怔,忙低下了头。
霍时雨道:“嫂子,真是劳烦您了。”
“不劳烦。”苗青玉垂着头,小声说道,“我先去把碗洗了。”匆匆走了。
霍时雨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向江新道:“嫂子还这么年轻,何不让她改嫁去?难不成要在我们霍家蹉跎岁月吗?”
江新露出同情与无奈的神色,“你留学久了,不知这里的习俗,改嫁的女人被视作变节,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不仅外人轻视,连娘家人也会认为其败坏门风,失贞失节,为人所不容啊!”
“荒唐!这是什么鬼习俗?”霍时雨气道,“这是违背人性,残害女子的封建思想!”
江新叹道:“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若要叫她改嫁,等于把她推向死路!”
霍时雨心头一震,说不出话来。
2
街道上矗立着一座贞节牌坊,高四米,宽八米,两面分别刻有“冰清玉洁”“三贞九烈”等文字。这是皇帝亲自批准为贞妇苗李氏修建的牌坊,因有了这座牌坊,整个镇子的人都面上有光。
苗青玉去探望母亲的路上,经过这座牌坊,仰起头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露出迷惘的神色。
“是去看你娘吗?”镇长恰好走过,问她。
“啊?是……是的……”苗青玉回过神来,忙应道。
“那正好,我刚买了些糕点,你给你娘送一份去!”镇长将手中的糕点递给苗青玉,“多亏了你娘,香木镇上人人有面子啊!”
“是……谢谢镇长……”苗青玉小声应下,急忙走了。
到了苗家,苗李氏正在念佛,苗青玉静候她念完佛后,将糕点递上,“刚来的路上,遇上镇长,他送您的。”
苗李氏淡淡地看了一眼,并不接过,“替我多谢镇长好意,只是别的男人送的东西,我从不收的。”
“是……”听如此说,苗青玉只好先把糕点放在桌上。
苗李氏在上座坐下,苗青玉在旁陪坐,马上有丫鬟端上茶来,苗李氏抿了一口,才道:“家里好吗?”
苗青玉答道:“还好。”
“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来定然不好过,丈夫没了,孤灯独眠,难免寂寞难耐。”
苗青玉下意识地抠了抠掌心,说道:“还……还好……”
“娘是过来人,你瞒不过我,最初的日子难熬,心中欲火难平,但你要恪守妇道,千万不可任着性子胡来!”苗李氏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忽地加重,眼神凌厉地看向苗青玉。
苗青玉身子一颤,忙应道:“是……女儿……女儿不敢……”
苗李氏听了这话,严肃的面容才松了下来,微微笑道:“你是我的女儿,我相信你!”
说着,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苗青玉也颤颤巍巍地喝了一口。
霍时雨翻来覆去地想着江新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可理喻,他自小在国外留学,接受开放先进的教育,对这种封建落后的思想厌恶至极。
他在客厅等了许久,苗青玉终于回来了,他忙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笑道:“嫂子,你回来了!”
“是……是……”这个时间,霍时雨一般都会待在染坊,苗青玉没料到会在家中看见他,一时手足无措。
“嫂子,我有话要与你说。”霍时雨拉她坐下。
苗青玉顿时觉得被霍时雨触碰过的手臂火辣辣地,直烧到心里,她紧张道:“您……您请说……”
霍时雨见她总是垂着头,一副好像自己会把她吃掉的模样,不禁一笑,“我又不是豺狼,嫂子怎么这样怕我?”
苗青玉只好报以一笑,“没有……没有……”
霍时雨摇摇头,无可奈何,又道:“嫂子,你今年几岁了?”
苗青玉虽不明白霍时雨为何这样问,但仍是答道:“十八岁。”
“比我还小了四岁!”霍时雨劝道,“嫂子,你还这样年轻,又没有孩子,何必待在霍家浪费光阴?不如改嫁去的好!”
苗青玉一惊,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忙跪下去,哭道:“小叔,我……我绝没有改嫁的心思……你……你为何要这样来羞辱我?难道……难道是霍家容我不下吗?那……那我唯有一死……”
霍时雨见她吓成这样,也慌张了,忙去拉她,“你快起来!我绝不是在侮辱你,也不是霍家容不下你……”霍时雨见她泪如雨下,小脸煞白,叹息一声,“唉,嫂子,你权当我胡说八道吧?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见你还这般年轻,还有大好年华,却白白埋没在霍家,何苦呢?未免太可惜了!”
“我……我心意已决,求小叔别再说这样的话罢。”苗青玉被霍时雨说中心事,哭得更伤心了。
霍时雨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泪,安慰她道:“好!好!我再不说了!你别哭了吧。”
他头都大了,心下想:女人可真是水做的,竟有这么多泪水能流……
这一闹,改嫁之事便无人再提了,镇上人人称赞苗家母女,忠贞不二,只是冷暖自知罢了。
3
家里做了些精致糕点,黄华丹让苗青玉送些到染坊去,其实这不过是找个让苗青玉出门走走的理由,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出过门了,黄华丹真担心她,她还那样年轻,却已没了年轻人的朝气。
四月的香木镇,俨然一幅桃花春画,灼灼芬华,恣意盛放,苗青玉一看见,就被惊艳住了,风吹过,落英缤纷。苗青玉的发间、肩上都沾了花瓣,那粉嫩的样子,真让她自惭形秽。
迎面走来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纽扣只系了下面几颗,裸露在外的古铜色肌肤在阳光下发亮,强壮而结实的手臂,随着呼吸而起伏的胸膛……
苗青玉被晃了眼,待她回过神来,那男人早已无影无踪了,她脸上一红,心里产生一种罪恶却快意的奇妙感。
这种罪恶感来自于她母亲从小灌输给她的观念,这种快意却是她反抗了这种观念而得来的。她还没有想到,对别的男人的肉体动了心,是否愧对死去的丈夫,她已很少会想起他了。
苗青玉匆匆赶到染坊后门,一拉开门,顿时吓得跌坐在地。
门内的男人纷纷转头看向她——一群强壮而没穿上衣的男人。
霍时雨看见了她,忙上来替她收拾打翻的食盒,苗青玉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虚,不敢与他对视。
“婆婆让我来给你送点心……”她低着头,胡乱捡起掉在泥地上的糕点,“可惜不能吃了……”
“那也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霍时雨看她原本洁白无瑕的手沾上了泥垢,格外地刺眼。他情不自禁地拉住她的手,为她拭去手指上的泥尘。苗青玉一惊,忙缩回手,那如玉的手腕上留有几道黑痕,就像是他握过她手的证据,苗青玉慌得忙用衣服去擦,那痕迹却越发蔓延开来。
霍时雨“啊”的一声,“抱歉!抱歉!忘了我手上有染料,竟把你也给弄脏了!”
“没……没事……”苗青玉提起食盒,匆忙想走,却又被霍时雨拉住了,他笑道:“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反正家里也没有事做,不如进来参观一下染坊吧。”于是不由分说地把人拉了进去,带着她穿梭在五颜六色的染布间。
苗青玉忽地心情好起来,这样色彩斑斓的地方,让她暂时忘了那枯燥乏味的生活。
“这些布的颜色可真好看!”她道。
霍时雨低头看她笑意盈盈,也自开心起来,又见她穿的衣裙颜色暗淡,倒把她衬得老了,于是笑道:“下回我送你一匹大红的布,让你做几件好看的裙子!”
苗青玉想到什么,脸上一红,嗔道:“胡……胡说……我才不喜欢大红的裙子……”
霍时雨挠挠头,问道:“那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苗青玉却只是向他一笑,并不答话,走在了前头。这一笑,把霍时雨的心都笑得乱了,他想,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真心对自己笑了。
霍时雨跟在她的后面,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处,看起来那么娇小,那么柔弱,霍时雨忽然产生了想抱一抱她的念头。但是他没有,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嫂子,你跟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苗青玉一愣,回过头来看他,“成亲那晚认识的。”
霍时雨亦是一愣,“你们成亲之前没见过面吗?”
苗青玉点点头,“是娘替我定的婚事,我们没见过面。”
霍时雨只觉得荒唐,“你怎么会愿意嫁?”
苗青玉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不嫁?”
“那你爱我哥哥吗?”霍时雨激动起来,“你不爱他对不对?你不爱他,就不应该嫁给他!”
苗青玉被他吓到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激动,她当然不爱他哥哥——一个到死也未说超过十句话的男人。可成亲与爱又有什么关系?
苗青玉推开他,慌忙跑了,娇小的身影在五颜六色的染布间一晃不见了。
4
黄华丹今日觉得神清气爽,做了糕点后,又想出门赏花,但苗青玉已出门去了,一人又未免太过孤独,便让江新作陪。
桃花开得正好,各式品种,让人眼花缭乱。黄华丹笑道:“今年的桃花比往年开的都要好!”向旁边一看,却不见江新的身影。
“是,往年的都比不上。”江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黄华丹吃惊地回过头去,原来江新就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她忽然想到,江新一直都像这样站在她的身后,是一个无言的守护者,很不显眼,却从不离开。
黄华丹笑道:“怎么站在后面?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江新应下,这才到她身边来。
“江新哥,我们认识多久了?从我还未出嫁,那时候你也还是个小孩子,跟在老管家身后……”黄华丹的话停在这里。
江新接过话说道:“那时候您还是黄府上的小姐。父亲在府上当差,我十五岁那年,也入了府,第一次见了您,如今算来,刚好三十年了。”
“三十年啊……”黄华丹看着这新生的桃花,心里无限感慨,“花有再开时,人无再少年。”说着,眼眶红了。
江新劝道:“夫人,您要保重身体。”
黄华丹用手帕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瞧我,人老了,也多愁善感起来。”
江新道:“夫人还尚年轻。”
黄华丹一愣,随即笑了,“也就你还说这样的话来哄我,江新哥,这些年来,真是多谢你一直帮着我。”
“只要您需要,我一直陪在您身边。”江新躬着身,真诚地道。
黄华丹看向他,这个认识了三十年的男人,她是第一次如此正视他。这个男人从年少陪她到了年老,一直无言,一直陪伴。
花瓣随风漫天飞舞,凌乱而飘荡,她却在这样的环境中,变得很安心。因为她已坚信,眼前这个男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了。
因染坊加工,霍时雨很晚才回家来。路过苗青玉的房间时,见她房里还有烛光,于是敲了敲门。敲门声一响,房里的烛光却灭了。
霍时雨怅然若失地收回手,走出几步,苗青玉的房门却“咯吱”一声开了,霍时雨听闻忙回过头来。
月光下,更显出苗青玉眼底的青影。
“有事吗?”她问。
霍时雨摇摇头,“你怎么还没睡?”
苗青玉迟疑片刻,说道:“睡不着。”
“那你跟我来!”霍时雨向她招了招手。
苗青玉疑惑道:“干什么?”
“我房里有很多书,你可以挑一本去解闷。”说到这里,霍时雨忽然想到什么,一拍额头,“啊!你认字吧。”
苗青玉微微笑了,点点头,“认得的。”走出房来,跟他去了。
霍时雨点燃房里的油灯,在书架前为她举着照亮,苗青玉放眼看去,忽然“咦”了一声,抽出一本书来,轻声念出书名:“金、瓶、梅?”
霍时雨一惊,忙夺回书,支支吾吾地道:“嗯……这……这本你不能看,还是挑别的吧。”
苗青玉见他慌了,反觉得好玩,问他:“我为什么不能看这本书?”
“总之不许看!”霍时雨为防她再拿,特意将书放在了她够不到的高处。
苗青玉不再追问了,随意地挑了一本书。
霍时雨笑道:“抱歉!抱歉!看完了再来拿!”
苗青玉小声嘟囔:“你宝贝的书不肯借我,只借些你不要的,那有什么意思?”说出这话来,她自己也感到意外,不像平时胆小害羞的她了,倒像是在对情人撒娇。
霍时雨忙解释道:“你别误会!不是我不肯借你,只是那本书……你看了不好!”
苗青玉自知失言,不再继续说这话题,笑道:“我同你玩笑呢,我先回去了。”
说着匆匆离开了。她心想:人在夜里,果然有些不同寻常,会情不自禁地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做些不合情理的事。
霍时雨在门口目送她离去,直至她的身影完全隐没在夜色中,才关上了门,嘴边那抹笑意,却在烛光映照下不断扩大……
5
苗青玉再去还书时,霍时雨并不在房里,她把书放回书架,想再找一本书来看时,忽然想起那本被霍时雨放在高处的《金瓶梅》。好奇心作祟,见此刻无人,忍不住要偷偷看一下内容。
苗青玉搬来高椅,找到那本《金瓶梅》,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掀开第一页时,不禁要深吸一口气,究竟是什么书我不能看?她带着这样的念头,往下看去。
看到潘金莲与西门庆行苟且之事时,言语之露骨,吓得她要丢开不看,但内心又隐隐不舍,再看一章吧。于是便看了下去,聚精会神,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不知时辰,竟看到了第八十七回,武松把潘金莲剖腹剜心……
霍时雨正是这时回来的,见苗青玉呆呆地站在高椅上,不明所以,叫道:“青玉?”
苗青玉惊得大叫一声,本能地丢开了手中的书,转过头却看霍时雨正弯腰捡书,慌忙想要去夺,却忘了自己是站在椅子上,脚一伸出便踏了个空,摔了下来。
霍时雨这时已捡起《金瓶梅》,顿时脸颊发烫,又见苗青玉摔了下来,吓得忙去扶她:“怎么样?摔着了吗?”
因凑得近,苗青玉能感觉到他的鼻息,又想起书中淫秽的字眼,羞得推开他,想跑回房去,脚上却钻心地疼,如何走得?
霍时雨撩起她的裤腿一看,脚踝处已红肿起来,二话不说,抱起苗青玉娇小的身躯,一边出房,一边叫道:“江叔,快请大夫,青玉扭到脚了!”
苗青玉推了推他的胸膛,嗔道:“你叫我什么?”
霍时雨一笑,“你比我还小几岁,叫你嫂子,总觉得太吃亏了。”
苗青玉小声嘟囔:“无论怎么说,我也是你嫂子……”
虽这么说,却不想要他叫,只觉得“青玉”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格外的好听。她悄悄地把头靠在他的怀里,闻着那令人安心的、男人所特有的体香,她宽慰自己:名字起来就是让人叫的,他爱叫便让他叫吧,我又有什么办法?
大夫来看过后,说是扭到了脚,并无大碍,留下外敷的药便即走了。霍时雨守在她的床头,直至她睡着了才离开。
苗青玉却睡得不太安稳,她一会儿梦到霍时雨成了西门庆,自己成了潘金莲,他吻她的嘴,吻她的耳垂,吻她的脖子……一会儿又梦到霍时雨成了武松,为兄杀嫂,一把大刀砍在她的胸口上,顿时血流不止,霍时雨又把手伸进她的胸口,掏出些心肝脾肺肾来……
吓得苗青玉满头大汗,惊醒过来。
“做了噩梦吗?”
苗青玉又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正是她的母亲。
苗李氏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她看,“做了什么梦这样可怕?”
苗青玉心里发虚,不敢与她母亲对视,垂着头,中气不足地道:“没……没什么……娘,你怎么来了?”
“亲家母说你摔倒了,我就来看看你。”苗李氏的目光始终不离开苗青玉,这是她生养的女儿,一举一动皆逃不过她的眼睛,“你在哪里摔倒的?”
苗青玉感觉不能说实话,她说:“是……是厨房……”
苗李氏两眼一瞪,“厨房?我听到的却不是这样!”
“啊……是……是小叔的房里……我去向他借书来看……”苗青玉见欺瞒不过,硬着头皮说道,“我是一时睡糊涂了,不记事了……”
苗李氏“哼”了一声,警告道:“无论如何,千万别行差踏错!”
苗青玉小声应道:“……是……”
苗李氏又道:“以后别去借书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多替婆婆干活,这才是正经事!”
苗青玉将母亲的教训全部应下。
苗李氏这才松了口气,叹道:“你是我的女儿,我相信你!”
苗李氏的目光变得柔和,她用袖子去擦拭苗青玉额头上的虚汗,“好孩子,这才是娘亲的好孩子,天大的事,都有娘亲陪你。”
这几句话,却听得苗青玉心惊胆跳,不敢应声。
自此之后,霍时雨前来探视,她皆拒之门外,有意与他保持距离。又过了半个多月,苗青玉的脚伤已大好了。
这夜,天气闷热,苗青玉睡出一身汗,背上黏湿难受,再也睡不着了,便想起身去洗个澡,此时夜深人静,她生怕吵醒别人,小心翼翼地走。
到了浴房,却见浴房亮着,窗纸上映出一个巨大的影子,苗青玉不禁咽了咽口水,“走吧!走吧!”心底里发出急切的声音。可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浴房走近了。
她猫在门外,透过门缝,暗黄色的烛火下,一个年轻的、健壮的身体就这样映入眼帘。“快走!快走!”那个声音更急切了。
苗青玉盯着霍时雨手中的毛巾,视线随着毛巾而动,经过他修长的脖子,宽厚的肩膀,笔挺的腰,结实的屁股……忽然!霍时雨转过身来,那毛巾又再擦拭他的喉咙,他的胸膛,他的肚子,他的……
苗青玉的心砰砰直跳,她悄悄地离开了,回到房,才关上门,便瘫软在地,喘着粗气。霍时雨的身体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却又触碰不到,她心痒难耐,忍不住伸手去扯身上的衣服,想象着霍时雨手中的那条毛巾,拭在她的脖子上,她的乳房上,她的纤腰上,她的……
苗青玉不敢再想下去,她急忙喝了一杯凉茶,直凉下肚,却难平心中欲火。
6
黄华丹近来很爱与江新聊天,无论她说起什么时候的事,他都知道,他都记得,不会一头雾水地问这个人是谁,那件事是什么事。这让黄华丹在与他的聊天中得到莫大的满足。
人老了难免会怀念过往,难得有一个参与了自己所有往事的人,他默默地倾听,偶尔会心一笑。
黄华丹有时会设想,如果没有江新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后来她不再想了,因为她已知道,那将是无聊且烦闷的。
天气越来越热了,苗青玉的脸上有春天逝去的痕迹,那是时间走过的证据。黄华丹每回看见苗青玉那原本青春的身体一点点衰老下去,她就痛心不已。她常让霍时雨带苗青玉出去走走,苗青玉初时总是拒绝,后来态度也不那么强硬了。
这日,太阳高照,蝉鸣不绝。
霍时雨牵着马,走过荒山小路,汗水浸湿了他的背心,他一回头,看见坐在马上的苗青玉昏昏欲睡,白皙的脸晒得通红。
霍时雨笑道:“打起精神来,可别摔下来了!说给你找个马车,你又不要!”
苗青玉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那太麻烦了,这样就很好。”
“你倒好!却苦了我!”霍时雨无奈地笑。
苗青玉也不禁一笑,“那可劳烦您了!”
“不劳烦!”霍时雨喝了一声,跳上马来,用马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驾!”马飞快地在小道上跑了起来。
苗青玉感觉到霍时雨在她身后散发的热气,推了推他,“你下去!”
霍时雨道:“好青玉,你让我歇一会儿吧?我都快累死了!”
苗青玉听了,只好作罢,又问:“到青河镇还有多远?”他们两人这回是到隔壁镇去送货的。
“快了!快了!”霍时雨说着,手上又抽了一鞭。
因为马身的震动,苗青玉的背总会碰到霍时雨的胸膛,两人身上发出的热气,让彼此的汗流得更加勤了。
好不容易把货送了,回来的路上,却下起了倾盆大雨,黄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霍时雨和苗青玉抵挡不住这雨势,荒山野岭的,却只有树下能避雨。两人忙跑到一棵大树下,但终究抵不过这来势汹汹的雨,衣服很快都湿透了。
苗青玉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霍时雨,他那件白色的背心有胜似无,身体的轮廓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忙移开眼,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因为穿了三层,倒是不显。
两人被大雨困在树下,无所事事,聊起天来,苗青玉道:“听说外国女人都很热情,你有没有和她们交过朋友?”
霍时雨摇摇头,笑道:“我不喜欢她们。”
“是吗?”苗青玉低头一笑,“前天婆婆还说起,你年纪不小了,该成亲了,她正给你物色好姑娘呢。”
“我才不要妈给我找的,我只娶我爱的女人!”
“那你爱谁?”苗青玉抬头去看他,两人目光相交,苗青玉禁不住,又忙低下头去,耳根子都红了。
两人沉默下来,只听见雨滴滴答答地响,苗青玉觉得尴尬,干咳一声,又道:“不知这雨还要下多久?”
“我希望它下得越久越好!”霍时雨道。
苗青玉一怔,“为什么?”
两人再次相视,苗青玉的脑子里忽然响起“轰隆”一声,“他爱的是我!”
霍时雨的眼睛像一口幽深而具吸力的古井,把苗青玉的魂魄一点一点地吸了进去。她情不自禁地仰起头,待回过神时,嘴唇已滑过他的脸颊。
霍时雨把她拉近自己,一手按住她的头,一手捧着她的脸颊,动作那么温柔,吻却那么猛烈。
“不!不行!我们不能这样!”霍时雨离开她,还喘着气。
苗青玉如陷梦境,恍惚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嫂子!”
苗青玉大梦初醒,她是他的嫂子!她已嫁为人妻!很奇怪的,她心里虽然觉得愧疚,但脑海里闪过的却不是她丈夫的脸,而是她母亲严肃而衰老的面容。苗李氏直直地盯着她,她说:“你是我的女儿,我相信你!”
苗青玉捂住脸,痛苦地抽泣起来,她跑进雨中,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霍时雨担心她有危险,忙追了上去。
苗青玉茫茫然不知该去往何方,她觉得自己辜负了母亲的期望,她已成了一个荡妇,她该被处死!她该死!
苗青玉想到了死,她觉得她的罪已不可赦免了,唯有一死!
“好!死吧!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她听见心底的声音这样对她说。
大雨还在下着,雨水落进她的眼睛,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已看不清前路了,闭着眼睛胡乱摸索,脚下一滑,就摔下了山坡。
霍时雨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见状忙去捉她的手,却被她也拉了下去。
当草木沙石割破肌肤,细细的疼痛感钻入心里的时候,苗青玉才回过神来。她紧紧地拉住霍时雨的手,她已不想死了,她从来没有那么想活下去过!
“时雨——时雨——”苗青玉昏迷前,拼尽全身力气大叫霍时雨的名字。
两人滚落坡底,都晕了过去。霍时雨醒过来时,头还有些晕,但他已顾不得,忙过去看苗青玉,他轻轻摇了摇她,叫道:“青玉,青玉……”
苗青玉悠悠睁开眼,看见霍时雨,便想哭了,她哽咽道:“时雨,我们死了吗?”
霍时雨见她没事,如释重负,开起玩笑来:“是,我们都死了。”
苗青玉哭出声来,“都是我害了你!”
她说着,想去抱一抱霍时雨,手腕却觉得疼,她这才看见了霍时雨以外的事物,雨势已经小了,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清香,花草树木皆青青绿绿,是生命的颜色!
苗青玉惊喜若狂,“我们没有死!我们……”
后面的话却说不下去了,因为霍时雨已激动地吻了她……
“你小心点身上的伤……”苗青玉小声地提醒,语调上扬,带着些魅惑。
霍时雨轻轻地去吻她被沙石割破的肌肤,痒得她“咯咯”笑了起来。
寂静的野外,好似响起了什么被冲破的声音,是什么呢?观念,还是道德,抑或仅仅是身体?
苗青玉只觉得痛快,浑身都痛快!她整个人浸润在雨水中,像是新生。
夜渐渐深了,霍时雨和苗青玉回到家中,黄华丹见他们狼狈不堪的模样,吓了一跳,“遇到山贼了不成?”
霍时雨笑道:“若是遇上山贼,恐怕今晚还回不来,不过是雨天路滑,我们摔了一跤。”
说着,他低头看了看身旁的苗青玉。
黄华丹松了一口气,忙让他们去洗澡,好替伤口上药。
待事情都忙完后,霍时雨躺在床上难以入眠,便要出门走走,不自觉地到了摆设灵位的房间,更让他惊讶的是,黄华丹也在这里。
“妈,你怎么还不睡?”
黄华丹微微一笑,“来与你爸爸说说话。你爸生前只顾着做生意,从来没空和我聊天,现在死了,就更是一声不吭了。”
霍时雨笑道:“爸本就不多话,哪里及得上江叔温柔体贴?”
黄华丹听了他的话,心头一跳,眼神游移,“不早了,我回去睡了。”
霍时雨便扶着黄华丹出了门,他忍不住回头去看他哥哥的灵位,却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7
黄华丹做了些糕点,让苗青玉送一份到苗家去。苗青玉接过食盒,却犹豫了许久,迟迟不动身。她发现自己害怕见到苗李氏,害怕她那双像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像要把人看穿。
苗青玉走过贞节牌坊时,习惯性地抬头去看,却因刺眼的阳光,什么也没能看到,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苗李氏坐在窗户旁,左手捏着一根细针,右手捏着一根细线。她对着阳光,眯起眼睛去穿针线,枯老的手在光芒下更显丑陋。
她也看见了自己的手,于是放下针线,用右手去抚摸左手,又用左手去抚摸右手。她满心的骄傲,这双手已呈现出岁月的痕迹,而这些岁月,是贞洁且无瑕的,是她忍耐着寂寞与欲望,好不容易度过了的。
“娘……”苗青玉站在房门前,轻轻唤了一声。
苗李氏回过神来,看向苗青玉,她背着光,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小嘴抿着,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最令人惊艳的是那双眼睛——流淌着一汪春水!
苗李氏很不敢置信的样子,跨前几步,扳着苗青玉的肩膀,不让她闪躲。她上上下下地查看苗青玉,满脸震惊和恐慌。
“你……你怎么这副模样?”
苗青玉的心砰砰直跳,她不敢看苗李氏的脸,眼神飘忽不定,“我……我怎么了?”
苗李氏颤声道:“你跟男人做了那脏事对不对?”
苗青玉吓得呆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发出“嘶”“嘶”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也是守寡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守寡的人是什么模样?你——你一定是偷男人了!”
苗李氏看着苗青玉那双有水流动的眼睛,压低声音问道:“是谁?那个男人是谁?”
不待苗青玉回答,苗李氏意识到什么,慌张地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偷听,忙把苗青玉拉进房里,关上了房门。
苗李氏深吸了几口气,总算冷静一些了,“你不说我也知道,那男人就是你小叔!”
苗青玉的腿瑟瑟抖着,再也强撑不住,瘫软在地,呜声哭了起来,“对不起……娘……求求你……求求你……”
苗李氏握紧了拳头,在房里走来走去,默然无声地去摔桌上的东西,她的一生清白,已被她的女儿毁了!别人再不会记住忠贞守节的她,只会说:“能教出一个荡妇的女儿来,她娘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好像已经预见了那样的情景,很想大吼大叫,可她怕别人听见,只能无声地哭,只能捶胸顿足。
她痛苦地去扯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忽然觉得自己肮脏至极,她的岁月再不是纯白无瑕的了,她已有了污点!而这个污点——苗李氏向地上的苗青玉看去,这个污点,是她无法抹去,也不忍割舍的。
“孩子,你以后该如何是好?你已经是个不洁的女人了,这世上容你不下,每个人都会羞辱你,唾弃你,还有谁会怜惜你,心疼你?”苗李氏一边说,一边用袖子去擦苗青玉脸上的泪水。
苗青玉只是哭着,说不出任何话来,苗李氏叹息一声,“孩子,早日断了吧,别让任何人知道。”
她将苗青玉扶起来,为她掸去身上的灰尘,把坐皱的衣服一点点抚平了,“回去吧,听娘的话,别再行差踏错,好吗?”
苗青玉怔怔地看着苗李氏,默然无语,转身跑了出去。
苗青玉此刻很想见到霍时雨,她向染坊狂奔而去,她已顾不得路上的人是怎么看她的。她到了染坊后门,扶着墙喘息,又去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直至妥当了,才推开门,门里那些光着膀子的男人们已惊不到她,她一眼看见了霍时雨,霍时雨也已看见她了。
他向她走来,笑问:“你怎么来了?”
苗青玉露出微笑,摇了摇头,却忽然鼻子一酸,垂下头,掉了眼泪。
霍时雨想去抚摸她的脸,却被苗青玉躲开了,“很多人在这里呢……”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霍时雨急切地问道。
苗青玉摇摇头,小声道:“时雨,你以后会不会怜惜我,心疼我?”
霍时雨微微一笑,向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快速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会,我会娶你!”
苗青玉惊讶于他的大胆,却满心欢喜,再无所畏惧了。
苗青玉走后,苗李氏对着丈夫的灵位看了许久,就怔怔地看着,怔怔地……
最终叹息一声,悬梁自尽了。
“娘——!”
“娘——!”
“娘——!”
苗青玉一遍又一遍,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可她的娘亲再不会睁开那双鹰一般的眼睛,再不会直直地盯着她看了。苗青玉喊得嗓子都沙哑了,仍是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叫:
“娘——!”
“娘——!”
“娘——!”
像个迷路的可怜虫。
镇上所有的人都来拜祭苗李氏,人人夸她是烈女贞妇,娶妻生女当如此,又劝苗青玉节哀顺变,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眼神空洞而绝望。
8
自苗李氏死后,苗青玉迅速地衰老下来,她常常会梦见她的母亲,一会儿声色俱厉地质问她,一会儿又温柔地为她拭泪。半夜里一身冷汗地醒来,茫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我是因你而死的!”
“我是因你而死的!”
“我是因你而死的!”
每个梦里,苗李氏都要对她说这一句话,舌头伸得长长的,眼珠子突了出来,直直地盯着她,对她这样说。
然后她就会在这个时候惊醒,紧紧抱住自己,说出那句在梦里没来得及说的:“对不起……”
有时候苗青玉又恍惚觉得苗李氏其实并没有死,她就在自己的周围,时时刻刻看着自己,一旦她和霍时雨有了亲密的举动,苗李氏就会从她身后掐住她的脖子。
苗青玉远远地看见霍时雨,她就会急急忙忙地避开,他来敲门,她也只当作没听见。到了迫不得已在一处时,她从不看他,因为她一看见他,就很想抱住他,很想藏进他的怀里,一世无忧。
痛苦不堪的日子把苗青玉折磨得不成人形,她觉得自己的头变得很重,脚却很轻,走路像在飘着。
这日,黄华丹收到临镇亲戚的信,邀她到家一聚,她想着不远,便答应去了。原想带苗青玉出去散散心,可怎么叫她也不肯去,只好作罢,让江新去送她出镇子。
家里只剩下霍时雨和苗青玉,他们在院子里迎面碰上,苗青玉想逃,却被霍时雨捉住了手,他的眼眶泛红,带着委屈与埋怨的语气:“你还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他也快要疯了,苗青玉把他折磨成了一个独守空闺的怨妇。
苗青玉躬着身子,被巨大的悲伤压得站立不住,念道:“时雨……时雨……”像是梦呓。
霍时雨的心像被千万根针扎一样,疼得呼吸不过来,他紧紧地抱住苗青玉。
“时雨……我娘亲……我娘亲她知道了我们的事,她是因我……因我这个肮脏的女儿,屈辱而死的……”
苗青玉崩溃地大哭,推开霍时雨要走,可刚跨出一步,眼前便黑了,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飘落在地。
霍时雨忙抱住她,“青玉!青玉!”
恰好这时江新送人回来,刚一进门,看见这般情景,“哎呦”一声,“这是怎么了?你快抱她回房,我去请大夫!”说着,赶忙去了。
霍时雨抱起苗青玉,心中又是一疼,他抱着她,像是什么也没抱住。
大夫来替苗青玉诊脉,脸色惊疑不定,连声说:“这……这……”至于这什么,却又不说下去,令一旁的霍时雨和江新心急如焚。
大夫瞧了瞧霍时雨,又瞧了瞧江新,霍时雨道:“大夫,青……”他意识到不妥,又改口说,“我嫂子她怎么样?”
大夫低下头去整理自己的医药箱,说道:“无妨,无妨,休息一下就好了。”
“可是……”霍时雨还想再问,那大夫却提起药箱匆匆跑了,拉都拉不住,留下霍时雨和江新两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江新道:“我去熬粥,等少奶奶醒了好吃。”
霍时雨点点头,“也好,我看她就是饿晕的!这些日子来她的精神都不好,吃不下饭……”说着叹息一声,无限忧愁。
江新出去后,霍时雨坐在苗青玉的床头,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小脸,为她拨开额前的碎发,周围都很安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他可以握住她的手,可以温柔地看着她,可以直呼她的名字:“青玉,青玉……别离开我……”
忽然,这静谧的气氛被打破了,门外响起喧闹声,不知是谁在大力敲打着门。
霍时雨走出房门,见江新正要去开大门,问道:“是谁?这么大的动静?”
江新摇摇头,“不知道,我去看看。”
说着,小心翼翼地开了一道门缝,见敲门的人正是镇长,这才把大门全开了,一下子涌进许多壮汉。
镇长一进门来,眼睛就锐利地审视着江新和霍时雨,沉着脸道:“苗青玉呢?”
霍时雨见来者不善,当下不言。
江新回道:“少奶奶身体不适,正在房里歇息。”
镇长“哼”了一声,“身体不适?她那是怀了孽种!”
这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江新和霍时雨都震惊了,霍时雨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镇长高声说道:“苗青玉勾引野男人,怀了孽种!”
江新忙让自己镇静下来,他道:“镇长,这话可不敢乱说,我们少奶奶清清白白,哪里来的野男人?”
镇长道:“我不敢乱说,这是李大夫诊的脉,说是喜脉!你家大少爷都死了快半年,不是偷男人,哪来的种?只不知这野男人是谁,只好带她回去审问!你们把人交出来吧!”
霍时雨怔在一旁,心头狂喜,青玉怀了他的孩子!是他的孩子!他高兴得眼眶含泪,但又很快掩饰过去,见今日局面对青玉不利,万万不能把青玉交出去。
于是道:“李大夫或许诊错脉也不一定。”
镇长道:“霍少爷请放心,这层我也想到了,我已派人去把镇上的大夫都请过来,一一为她诊脉,万万不会错怪一个好女子!我们也不来碰大少奶奶,请大少奶奶出来跟我们走吧?”
苗青玉倚在门后,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心想:是这里有一个孩子吗?是我和时雨的孩子啊……她开心地笑了笑,却掉下泪来,脖子像被人掐住了,喘不过气。
“时雨……”她在心里唤着这个名字,脖子处觉得一松,又喘过气来了。
苗青玉跨过门槛,走出房门,她看着众人,神色凛然,谁也不敢上前来捉她,她轻声道:“我跟你们走。”
“青玉!”霍时雨大惊失色。
苗青玉对他微微一笑,“小叔,江叔,承蒙你们照顾,青玉都记在心里。”
说着,对镇长点一点头,跟他走了。
江新和霍时雨想要阻拦,却被镇长带来的汉子压倒在地,霍时雨被五六个大汉压得动弹不得,他虽然不停地挣扎,却是无济于事。他用他的手去挠地,十指血肉模糊,他本想借此来缓解心中的痛,可他心中的痛,已大过世间任何的痛。
苗青玉跟在镇长身后,经过贞节牌坊时,她停下了脚步,仰起头去看,今天没有刺眼的阳光,牌坊上刻的字都清晰可见,在四米高的牌坊下,人人都显得那么矮小。
镇长见她若有所思,叹息一声,“你娘是何等忠贞的女子,只盼你不要抹黑了她。”
苗青玉点点头,“镇长,您说得很对,我苗青玉一人,命如蝼蚁,又何必连累别人?何必败坏别人的名声?”说着,轻轻笑了一笑。
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时,苗青玉的头已撞上了坚硬的牌坊,顿时血流不止,很快模糊了她的面目。她的手抚在肚子上,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笑意,再没有呼吸了。
四周悄然无声,天地间,仿佛只余下那触目惊心的血。
就在这个晚上,在这座贞节牌坊下,霍时雨以相同的方式,追随苗青玉而去。
牌坊上那原本已被洗淡的血色,又再次浓重起来……
9
秋天来了,枯黄的树叶纷纷掉落,堆积在地上,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黄华丹病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明白自己已到了死亡的时刻,谁都无法让她再好起来。
“江新哥,谢谢你陪我走到了最后……我却没有什么能回报你的……”
守在她床头的只有一个江新了,他摇摇头,“夫人,能陪在你的身边,是我一生的幸福。”
黄华丹莞尔一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江新温柔地看着她,他一生都向着她看。
黄华丹的路已到了尽头,江新的路也就此断了,他陪她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可在他心中,还是太短。
哪日为卿,倾尽君情,至死不渝,此为忠贞。
后来的后来,没人再记得这些痴人,只有那座贞节牌坊,屹立不倒,传了下来……(原题:《贞妇》,作者:苏浥。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众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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