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霞姐姐看世界(金霞表弟相亲记)
姨夫在电话里郑重告诉我们,表弟出差回来了,明天能来湘乡了。
我们说,好。他一个人来就好。
1
然而,我们严重低估了姨夫这一消息背后的盛大和浩荡。
婆婆早就从大姨那边得知了消息,简直亢奋得不得了,一遍遍地打来电话,就一个意思,她要来。她就是要来。
阿渡着急且纳闷:改天再来行么?表弟和小花只是第一次见面,勉强算相亲,何况事情八字都没一撇,你来干什么?围观,还是呐喊助威?更何况既不是你崽结婚,又不是你自己相亲……
婆婆可不管这些,她像个小孩儿,怒火中烧不依不饶,跟阿渡发脾气闹情绪,什么看不起她嫌弃她之类的话又出来了。
阿渡,不等她说完,赶紧无条件缴械投降,“好好好,你来你来。”
婆婆,也不计较,立马转怒为喜,欢天喜地接二连三地打来电话报告行踪。
我心想,来就来吧,老年人寂寞久了,好不容易有点事,怎能不新奇?不过图个喜庆和热闹。跟我们小时候,走很远的路去趴桌儿赴席、看电影不就是同一个道理嘛。
我们赶紧跑到超市去买点蔬菜水果,一时也不知道买点啥,又怕他们忽然到达,于是随手拿了些就回去了。
刚坐下,婆婆又来汇报:“快到了。车子坐得太满了,都超载了。等下到南门口,你要来接两个人啊。”
我一听心里一咯噔,我的老天爷!这啥阵仗,还有谁来了,这到底来了多少人啊。
盘点买的那点菜,可能远远不够,再去买,又来不及了,先摆好水果零食,其他的干脆等来了再说。
这么多人,拖鞋可能不够,我赶紧洗洗刷刷,终于,赶在他们来之前,门口左右两排拖鞋,齐刷刷严阵以待。
我气定神闲放阿渡去接人。
2
“咚咚咚!”三声炮,如同雷震。
一听这声势,我就知道非婆婆莫属。果然,一声欢天大吼,“益平——快开门。”
门一开,门口黑压压一堆人,我一时眼花缭乱,不知先喊哪个,“姨夫表姐姐夫——”地囫囵吞枣地哼了一通,还没招呼完,人群呼啦一下,“登登登——”打着赤脚像喷泉一般散开到房间各处。我心底知道要热情招待,但摸摸这整整那,一时倒手足无措起来。
婆婆提着一个沉重的大麻袋走进厨房,我尾随而至。她扯开口袋,像献宝一般,一一跟我交代:我带了米,等下煮饭,这是羊肉,这是鸡肉,这两丝瓜你快泡上,这是剁辣椒给你放冰箱,冬瓜太大了送你同事点……
我简直不敢想象,她还有这般操作。难怪非要来!
我一下子踏实了。
这么多客人,我正不知该怎么应对,干脆全都交给她。婆婆一听,甚是欢喜,好像就等我交权。
3
不用说,婆婆大姨姨夫还有表姐姐夫这一趟来,都怀着看一眼小花的居心。我理解他们的心情。但,如果,我是小花,我可不想见他们。所以,我不打算让他们见。
看着已近十一点,于是喊上表弟,叫上阿渡,顺便拉上表姐家的小外甥一起出门。
表姐和表弟是亲姐弟,十三岁的小外甥小瑞和表弟特别熟,拉上小瑞是为了给表弟壮胆。
去接小花的路上,我问表弟紧张么?
“有点。”他嘿嘿憨憨地笑了一下。
这个我绝对相信。
表弟今年就要满三十岁了。还从没谈过女朋友。我估计可能他连女生都没敢正眼瞧过一回。我和阿渡结婚十年来,和表弟也见过十多次面,然而,统共说过的话绝不多于十句。
表弟,性情温和,应该属于有童心的内热型。和小朋友在一起,他好像玩得很开心很自在;和同龄人、长辈在一起,他好像几乎没话。“太老实了。”这是大家对他的评价。
表弟从事环境工程方面的工作。大学毕业后,工作也有三四年了,也常出差,我不知道,他和别人是怎么交往的。也许,和男性打交道,他是自在的吧。
表弟读大学时,没有一点谈女朋友的迹象,大姨姨夫并不急,孩子以学业为重嘛;
毕业了,表弟忙于找工作、工作,大姨姨夫也不急,男儿志在四方,先立业再成家嘛;
工作三四年了,表弟依然像十多岁的少年,悠悠然,并不以女生为意,这一下,大姨姨夫急了。何况,他们同龄人的孙子已经像树苗窜出老高了。
再接着,大姨姨夫一日急似一日,渐渐成了心病。
在这种情况下,我怀着人道主义精神,看在亲戚的情分,随手将我相熟的朋友——小花推荐了给表弟。
小花,是我的同事的女儿,人,特别美丽温柔纯厚善良。将小花推荐给表弟,起始不过是,让他们试着随意交个朋友。小花性情娴静大方,无论两人有没有后文,让表弟试着跟异性交流交流,也算一种经历和成长吧。这是我的私心。
我昏昏然忙于自己的事情,偶尔,想起表弟,就赶紧给他传点经留几句言。想着无论如何,两人应该有所联系吧。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后来,和小花闲聊,说到谈朋友的问题,问他,可还记得我表弟。
“你那个表弟,我好像有点印象,他太搞笑了。”我一听,“搞笑?”,大喜。难道有戏?小花接着说,“我们可能一共只说过两句话,以后再也没联系了。哈哈。”
我也不禁哑然失笑。
这个表弟,果然果然。
问表弟为何不聊。
他还是那句话“不知道说什么。”通过微信,我能想见他的表情,嘴巴一裂,腼腆着,瞟你一眼,憨厚地笑一下,一如既往地尴尬,为难,无奈。
我有点心灰。我和阿渡的那点情事,我算是跟他瞎扯了。 一次偶然,我突然听说,小花和表弟大学所学的专业居然相似。这个消息,无疑又让我沉寂已久的好事的热血——沸腾了。这可不就是共同话题、缘分么?
我又撺掇阿渡一起去游说表弟,请他们两见一面。毕竟,所有的种子必须首先得落入现实才有生根发芽的可能啊。
表弟也算上心,居然真的忙完手头的工作辞职回来了。当然,前提是他又在长沙找好了一家工作单位。
于是,有了这一次的约见。
去接小花的路上,我问小瑞,“你对你未来的舅妈有什么要求?”
“只要是个女的,能看上我舅舅,我就满足了。”小瑞微微叹了一口气,一副为舅舅操碎心的样子。
我不禁大笑。
表弟也讪讪地笑了。
4
饭桌上,气氛还算轻松融洽。
我、阿渡、小花,我们三个本就是朋友,自然话题很多。表弟和外甥,就各自安静地坐着。铺垫了一阵子,将话头牵给表弟。表弟,明显地紧张了,双手合十,两只手半掩着脸,支在桌子上,搓来搓去,搓来搓去。说话并不抬头,只偶尔不经意从近视镜片上匆匆扫对方一眼,本来浑厚的嗓音,因为慌乱,微弱而含混不清。然而,有故作的大方。
我有点可怜他了,赶紧又将话头牵回来。
现在想来,何不让他多窘迫一会?窘迫用完了,不就不窘迫了嘛。心跳跳得强健了不就扎实了嘛。
然而,我没想到。
终于,以最慢的速度吃完了饭。
表弟悄悄起身去结了帐。
午间的困意渐渐上来,话可以继续硬聊,可我们实在没有再硬着头皮继续坐下去的道理。
于是起身,但是,各自立即回家的遗憾和空白是那样地空洞和明显。
去哪呢?
阳光如利箭,白花花地四处飞溅。我们决定到东山书院转转,古色古香幽静的院落,古朴石桥下的游鱼,婆娑的树影……鱼慢慢游走,应该是个好去处。
我和小花走在一处,阿渡如蜜蜂萦绕在旁,表弟和小瑞恰似失群的黄蜂,没有目的,四处或远或近游荡。
这样耗下去,也是无望,我们决定四散回家。
5
送小花回家后,我们折路返回。
路上,我问表弟对小花感觉咋样,表弟喏喏着笑了,“主要看人家的意思。我肯定没意见。”果然心动地很明显。
问小瑞,“你舅舅今儿中午的表现怎么样?”
“失望至极!”小瑞手起刀落毫不留情,而后,又不忘补一刀,“只知道闷着头吃饭。”语气里简直带着透透彻彻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和悲哀。
这个沉默寡言孩子,说起话来,果然一针见血,招招击中要害。我被他的一本正经逗乐了。
“比我预设的还好一点。”我笑答。
“还好吧。”表弟略带尴尬和惭愧。
小瑞皱了下眉,没理他,看向了窗外。
6
回到家,一屋人,巴巴地盯着表弟,希望从他的神色里挖掘出点什么。
表弟羞涩地笑了一下,即使什么都没说,等于什么都说了。
于是,一屋人,纷纷为他出谋划策,策了半天,猛然发觉好像策也是白策。表弟这闷嘴的葫芦。
于是,大家转而求助于我: 姨夫说,“你请给对方说了,无论她有什么条件咱都答应。咱这样的人家,你也了解,绝对不会亏待……”
“你给小花多说说,你这小舅子啥都好,就是太老实了,太老实……”姐夫在一旁殷殷拜托。
……
我笑了。这舍本逐末。
一家人终于载着另一份不安和期盼回去了。
我拍拍表姐的肩送她上车,以前我们是那样生疏,这一刻,好像,我们一下子有了故交的感觉。这个纽带是什么呢?共同的企盼吧。
稍晚时候,表弟发来信息,“嫂子,麻烦你稍微问下小花讨厌我么?”
这是我们认识以来,表弟第一次主动拜托我。
这爱情的力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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