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从瓦屋山迷魂凼出来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黑色的日子)
瓦屋山上有一个叫迷魂凼的地方,地形复杂,地质异常,入内常常出现指南针失灵,钟表停摆,头昏脑胀等令人迷失方向的现象。有人说迷魂凼是张道陵在瓦屋山创道时率弟子布下的八卦阵;有人说迷魂块下面是个天然的大型磁场;也有人认为迷魂凼地处瓦屋高原原始森林的腹部,千百年来,人迹罕至,枯死的树木积埋地下,发出一种能致人昏迷的獐气……究竟是什么原因造就的这个被称为“百慕大三角”的迷魂凼,现在还没有一个科学的答案。然而瓦屋山报社的一名记者和一同事却不幸走进了这个神秘而令人恐惧的地方,于是便有了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
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黑色的日子——2001年8月23日!
去年7月16日,我从成都市的《蒲江文艺》报社来到向往已久的瓦屋山工作。在我的要求下,洪雅县人民政府副县长、瓦屋山管理委员会主任马朝洪和瓦屋山管委会市场开发宣传处罗大全处长拟让我到《瓦屋山》报社当记者。要宣传瓦屋山,就必须了解瓦屋山,于是,我被领导安排到瓦屋山顶的象尔山庄实习。
时任象尔山庄经理的罗利俊和副经理刘永志对我的到来很是欢迎,为了方便我的采访,便让我跟护林组长李俊一块工作。李俊比我小三岁,四川农业大学毕业,在瓦屋山搞护林工作已八年有余,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乐于助人,对瓦屋山的地理风貌、风俗人情等知道很多的青年。我跟李俊在一起没几天,就对他佩服得不得了:路旁的菌子,他只要一看,就知道有毒没毒;
沿着石板路边说边走,他会突然拦着我说,头上有小熊猫,抬头一看,果然不假。原来,调皮的小熊猫爬上千年冷云杉树上玩耍时,就会碰落树上的一些枯枝、青苔;他还告诉我,山里的野牛力气大得很,在原始林海里奔跑起来,如果碰上一棵直径二、三十厘米的树上,就会把树撞断,但是,人是不怕它的,一是野牛无缘无故不去伤人,二是它虽然力大无穷,但只会跑直线,假如它冲着人奔跑过来,人只要一闪,这笨牛便会永不回头地向前冲去;
为什么游人在瓦屋山很难发现大熊猫等珍稀动物?他说,就是因为游人常常一边谈笑或高呼,一边用皮鞋使劲踏着石板路,动物们不是被吓跑了,就是藏在路旁的箭竹丛中,游人光顾着说呀笑呀,怎么能看到它们。所以,要想看到珍稀动物,就得起大早,趁人少的时候,穿上胶鞋,悄悄地、慢慢地在路上像做贼似的东张西望……
有了李俊这位好同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学到了不少关于瓦屋山方方面面的知识。可是,当我问起迷魂癖的时候,他就只简单地给我说上几句,并一再嘱咐,迷魂凼是禁区,不可轻易进去。我于1996年到洪雅时,就听不少当地人说过迷魂有多么多么神秘。1999年12月4日,瓦屋山的“熊猫专家”郑明全因寻找大熊猫的踪迹误入迷魂凼不幸光荣牺牲。这些更让我感到迷魂凼的神秘和恐惧。
23日,李俊早早把我喊起拍摄日出的照片(待胶卷冲扩后,发现那天拍摄的日出竟都是蓝太阳、蓝云海,不知是否是这个黑色日子的预兆)。然后在鸳鸯池的石板路上拍照片时,还发现了几只漂亮的山鸡和小熊猫。吃过早饭,李俊说今天天气一定很好,可以出去看看,我的照相机的胶卷已在早晨拍完,山上又没有我喜欢用的柯尼卡胶卷,只好把照相机放在宿舍里,高高兴兴地从象尔山庄向兰溪方向走去。
我们一边走,一边欢快地谈笑着,在兰溪瀑布前欣赏了约半小时的美景后,我提出是否可以顺兰溪上游去看看,如果有好镜头,以后来拍。当我们顺着兰溪前进了约1个小时,发现了一个雄壮而美丽的瀑布,虽然落差不大,但别有情趣,我建议爬上去再往里面走。于是,我们二人你拉我我拉你地爬上了瀑布。哇!溪水幽幽,奇石怪状,好一幅天下美景。突然,李俊指着前方说着:“那是什么?”我定眼一看,竟是三朵直径约10厘米的灵芝。哇!今天可发财了,我不顾一切冲了上去,摘下这瓦屋山的天然珍奇。李俊建议把灵芝放在一块石头上,做好记号。然后再朝前面去看看还有些什么宝贝,我欣然同意,没走好远,我们发现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上,竟长着二十几株珍贵的天麻!
看来,瓦屋山的确是“肚大容百宝,身高盖五岳”。我和李俊气喘吁吁地坐在石头上休息,然后准备打道回府。此时大约中午11点钟。
这时,我们突然发现前面的一个小山包上好像有个什么动物一样,很像国宝大熊猫。我和李俊顿时来了精神:看来今天是个好运气,摘了灵芝,挖了天麻,如果再发现一只大熊猫,岂不收获更大。由于这个冒昧的念头,我和李俊站起来就朝那个山包追去,待追上山头,却发现那个东西已跑到前面的另一个山包,就这样,我们二人大约爬上跑下追了50个小山包时,李俊突然说道:“不好,快撤!”我正在兴奋头上,不解地问:“怎么了?”李俊手指着后面说:“你看,雾!”我一看,可不是,那雾与外面的雾不同,像燃烧塑料冒出的黑烟,迅速地蔓延开来,李俊告诉我:“这黑雾是原始森林中最凶的杀手,它可瞬间把白天变成黑夜。”
我一听,马上跟李俊往回走,可是,哪里是我们来的方向,已不敢肯定,只能凭着记忆找着往回走的路。令人吃惊的是,我们来的时候所做的记号不但一个也不见了,就连我们的踪迹也不见了。我当时并不心慌,一边走,一边和李俊开玩笑,大约又走了50多个小山包,却不见兰溪的支流,这时,我们才发现,口袋里的表已经停止了,表后面的指南针也不翼而飞!李俊的额头上已经淌下了豆大的汗珠,马上掏出手机,竟然成了“死机”!我和李俊同时发出了惊叫:“遭了,我们进了迷魂堡!”
“你还有多少气力?”李俊问。“可能还有二三分吧!”我答。“给,抽支烟,休息一下。”李俊掏出打火机,给我点燃烟后,鼓励我不要心慌,尤其小心脚下,千万不要把脚扭伤了。如果在这里伤了脚,就意味着死亡。箭竹一米多高,不可能背着或拉着一个人走路,即使一个人走出去搬救兵,也难以回来找到受伤的人。我听完后,心里并不那么紧张,反而觉得既新鲜又刺激,我不相信两个大活人就走不出去。所以,李俊在前面走,我还在后面观风景,遇到刺丛,能绕则绕,不能绕就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把刺条拔开,慢慢过去,大约又走了50多个小山包,天色已暗了下来。
此刻,我感到特累,李俊也开始叫累了。为了能走出去,李俊便开始四处寻找野果。8月的瓦屋山正是野草莓丰收的时候,在象尔山庄客房部工作的董阳、王芳、周云丽等几个女孩子常常端着瓷盆去摘野草莓,一摘就是半瓷盆,让我吃个美死。可恶的迷魂凼里,竟连找个野草莓都是那么不易,李俊好不容易满头大汗地找到了几株草莓,他却舍不得吃:“张记者,你吃吧,吃了提提精神。”要知道,也许这几株野草莓就是一个人的生命,这个时候,显出了一个人的高尚品德,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不,要吃我们都吃。”
可是李俊此时却坚持让我先吃,剩下的他才吃。李俊此时也哭了:“看来,我们今天是凶多吉少啊,想不到你才到瓦屋山工作一个多月,就要献身了,都怪我呀!”听到此话,我想起了妻子和就要过5岁生日的女儿,也默默地哭了。“我们死了不要紧,我们的孩子还小呀(李俊的儿子才2岁),我们一死,老婆孩子都成别人的了。”李俊的话更让我知道此时此刻所面临的是什么。
“不,我们不能死,孩子等着我们,妻子盼着我们,还有那么多的同事、领导关心着我们。”我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迷魂塔里的箭竹既茂密又高大,站在山包上往前一看,好像过了前面的山包就是边缘,那山包不大,如果有力气的话,最多几分钟就可上去,可是,待我们爬上山顶后,眼前却是几百个密密麻麻、形状、大小都基本上一模一样的山包,好像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天越来越暗,此时此刻,早已累得不成人形的我们狼狈不堪,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怎么办?爬!为了让我少出一点力气,李俊在前面爬着开路,我紧跟着爬!这时,再多的刺条也顾不得了,从刺丛中爬过去,也没有疼痛的感觉了,因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爬也要爬出去!
迷魂凼里是没有路的,那地下积蓄千年的原始森林的枯枝叶散发的獐气使人感到昏迷迷的,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却没有力气立刻爬起,只好伏在地上喘上几口气再爬,累得不行了就爬着喘口气继续爬。
心随着天的颜色而加惧,我有点绝望了。前年,瓦屋山下两个中年妇女自恃是本地人,来这里挖中药材,竟挖到一棵几斤重的黄莲,乐极生悲的是,一个妇女扭伤了脚,另一个妇女走出搬援兵,可至今没有再见到那位受伤的妇女。想到这里,我恐惧得要命,万一爬到那个死尸旁,还不吓死?再者,瓦屋山“熊猫专家”郑明全是个30来岁的小伙子,不也是牺牲在这迷魂土里吗?看来,死是一定的了!想到这里,我便停下来,打算趁着还能看清一点写封遗书,绝望的是,身上的笔和采访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弄掉了。我终于哭出了声:“想不到,死的时候连几句遗言都留不下了。”
听到我的哭声,李俊停止了爬动,他靠在一棵树上说:“这样吧,我们今天一定是出不去了,但我们一定要保存体力,说不定明天就能出去。”他边说边哭。是的,李俊的妻子欧晓琼是位漂亮善良的女性,他们非常珍惜对方。由于工作在瓦屋山,两口子一年难得见几次面,李俊在瓦屋山工作了八年,八年的春节都是在山上过的。
前几天欧晓琼打电话说利用休假之机上瓦屋山和李俊团聚,保安部的刘大爷知道这件事后,便和几个爱开玩笑的同事(包括我在内),密授给李俊“配药”的绝招。欧晓琼来的那天,李俊到索道上站去接她,一下索道,几个同事问李俊:“李俊,这位是哪个?”李俊答:“我老婆。”同事们开始配药:“喂,李俊,你老婆前几天来的时候那么胖,怎么这几天就苗条了。”李俊和欧晓琼没当回事,哈哈一笑了事。
可在半路上又碰到刘大爷,刘大爷也这么问,欧晓琼有点多心了,谁知在路上碰到每个同事都这么问,欧晓琼就怀疑上了,当他们两口子来到象尔山庄时,我也问道:“李俊,这位是你的同学吗?”李俊说:“啥子同学哦,老婆!”我故作一惊:“老婆?别开玩笑哎,前几天你老婆那么胖……”话没说完,欧晓琼就杏眼圆睁,柳眉竖立。晚上,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声地吵起来了。我们几个人高兴得手舞足蹈地说:“这药配成了。”虽然欧晓琼以后明白了是我们开的玩笑,但此时的我却感到十分后悔。
泪水在迷魂凼里是无用的,只有靠顽强的毅力去征服眼前的处境。李俊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他开始安排自救:“我们今天不走了,马上找地方安营扎寨,放心,我们有打火机,是冻不死的,野兽都怕火,只要火不熄,野兽是不敢伤害我们的。我们现在需要找个有水的地方,第一避免发生森林火灾,第二有水喝,第三可以在水里捕鱼烤来吃。记住,前半夜,你睡觉,我值班。后半夜,我睡觉,你值班,值班时千万不要睡着了,也不让火熄了……”我心里想:到了这节骨眼儿上,谁还睡得着……
这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只能这样做。我们又开始爬行,天完全黑了下来,又爬了不知多少个山包,终止听到流水声了,我们吃力地爬过去,准备搭棚子。“记号,我们做的记号!”李俊大叫起来,我顿时来了精神,一下子站起来冲了上去,仔细看了看,心也砰砰地跳起来,是我们做的记号:我们找到路啦!李俊却一下子坐在地上:“我走不动了。”
我不顾一切地顺着记号所指的方向走,终于找到了兰溪上游,我不管水深水浅地顺溪疾行。“天啊,我们摘的灵芝还放在那里。”李俊在后面也追了上来,我一点累的感觉也没有了,肚皮也不饿了,当我走到兰溪瀑布附近,看见树上挂着一块“做文明游客”的警示牌时,竟觉得那么亲切,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赶紧爬过溪水,爬上了那久违的石板路,我才发觉这石板就是生命之路,幸福之路,当我抚摸到石板的那一瞬间,刹时感到已与死神擦肩而过了!这时,我突然听到远处在叫喊:“张记者,李俊,你们回来吧!”李俊说:“听,大家都出来寻找我们了。”他边说边回了声,同事们有的拿电筒,有的举着停电应急灯,用扩音喇叭高喊着向我们奔了过来。
在同事们的搀扶下,我们回到象尔山庄,此时已是夜十时许。这时,天上下起了大雨,万幸的是我们已经回来,否则,就是冻也得把我们冻死在迷魂凼。
几个正在哭的女孩子见到我们又哭又笑,我们一边吃饭,一边听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述说寻找我们的经过。
原来,大家吃晚饭时,忽然发现我和李俊不在,忙给光相山庄、索道公司、鸳鸯池等景点打电话寻找我们,几个景点都称没有看到我们,大家开始着急了,同事们顾不上吃饭,便拿着电筒、喇叭开始寻找我们。保安部领班王举方说:他从象尔山庄走到鸳鸯池,最少喊了我们300多遍。当太清宫张理伟和余宗英两位道长得知我们没有归回后,立即给千年老君上香,并在各个路口做法,保佑我们平安归来,74岁的张道长还亲自拿着喇叭提着应急灯去沿路叫喊我们……随着一个个电话查询无果,客房部的同事们认为我们早已牺牲了,便给我们准备了两床洗干净的白床单准备裹我们的尸体,客房部领班周云丽坚决不同意用旧床单,跑到库房拿出了两床崭新、洁白的床单。
吃过饭,我连澡也不想洗就倒在床上,平日里几位要好的女同事则坐在周围照顾着,我的眼睛却不敢闭上,一闭上就看到白天走过的路、树、箭竹丛,而且双眼疼痛难忍,大约凌晨三、四点钟,才在极度的疲劳之中合上眼。早晨,同事们都说我睡后就开始说胡话,有时还坐起来喊:“不能死,爬也要爬出去!”而李俊则一夜都未合眼。8点多钟,李俊到宿舍来看我,我才发现李俊的脸、鼻子、额头都受了伤,我数了数,我身上也有一百多个伤口。
几位游客听说我们的经历后,也赶来看望我们,峨眉山的一位少女还双手把一条贵重的项链亲自戴在我的脖子上赠送给我。重庆的几位游客看了我们摘得灵芝后,愿以每朵300元的价格收买。然而,我和李俊都不同意:“对不起,这灵芝得得不同寻常,不管你们出多少钱,我们也不会卖掉用生命换来的灵芝”……
难忘神秘的迷魂凼;
难忘恐怖的迷魂凼;
难忘我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迷魂凼;
难忘2001年8月23日这个黑色的日子。
写于2002年7月15日
刊登于2002年7月15日《瓦屋山》报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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