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昌詹宏志(多多益善詹宏志)
合上詹宏志的《侦探研究》,我心里兜兜转转的是一句老话:韩信将兵,多多益善。
看台湾作家的书,譬如唐诺,张大春,詹宏志总有一种邂逅浪子的感觉,是因为他们欺负人。别人小心翼翼用上的一个典故,他们一句话里就付给你十七八个。然后就像推牌一样,再甩十七八个来暖脚。还不够吗?翻完这本不过两百多页的书,脑海里像脱轨火车一样横冲直撞的只有一个念头,一句连詹宏志自己都念念不忘的话:
不读犹可,一读不可收拾。
胡适的这句话几乎是所有读书人的魔咒。当一个人徜徉书海,歧路奔羊的时候,这句话就会阴魂不散地抱过来:就如跟着赛昆仑夜走千家,犹如随着那个瘸腿魔鬼掀开一个个屋顶,沈醉不知归路,悄立桥头人不识,你想要读懂这本书的妙处,那就要读之外的千本万本。
但是有时候真的在一片懵懂之中撞入这个斑斓世界又发生什么莫测的变化呢?
读者会迷失在真实和虚幻的世界交界之处,或者说更直接的结果就是完全意识不到这个交界的存在。
詹宏志几乎是半蓄意地在捣乱真实虚幻的区别:两篇东西方大家的采访,侦探和他们的感情生活,侦探和他们的驻在城市,侦探和他们的心智结构,侦探和他们的职业世界,福尔摩斯的账单;这种做法甚至非常危险,他有条不紊地在破坏阅读的真实坐标,讨论读者是否出戏入戏变得毫无意义。当“想象与真实”让读者疲倦不堪的时候,他就可以把自己的世界架构起来。简而言之,这本书并非是什么研究,而是一篇小说。
詹先生从电视新闻入手,笔锋转入小说的前世今生,恍如带着我们在穿越的火车上逃票。在《谋杀会计学》里他这样写到:一笔笔账目来到老练的查账者眼中,有时候就看出各种蹊跷。无论是什么故事,引发我们兴趣的迟早不是华丽的辞藻,也不见得马上是睿智的思索,而首先就是蹊跷,首先是各种若隐若现的蛛丝马迹。
这些线索的尽头当然不是什么案件,不是什么尸体,而是五花八门的真实生活。我们突然意识到所谓的侦探小说离开我们远远不是一纸之遥,我们正处于各自的故事之间,那些小说不过就是一声惊堂木,突然告诉我们是在庐山之中,我们并非在隔岸观火。譬如,我们,他们都会谈恋爱。
詹宏志先生的文笔感觉非常倜傥,我理解为可以把甜言蜜语说得异常苦涩,他甚至该很会哄女孩子,就像长衫一抖,杀了那满山的桃花。
侦探只办案,不谈恋爱。詹宏志先生的这个观点不由让我茅塞顿开,侦探小说多少总叫人感觉有些阴郁甚至哥特。推理,侦破,似乎所有的工序都该纹丝不乱,可是天知道爱情是多么不靠谱的东西。如果爱情还有条不紊,那就一定是在拍广告。
詹宏志先生提到柯南道尔不让福尔摩斯谈恋爱,是觉得这就像高度显微镜混入了灰尘,精密仪器开始出现了裂缝。其实我觉得这种担心还是过于乐观了,以福尔摩斯而论,对“那位女士”的倾慕就像在避孕套上扎了个孔,虽然肉眼可能无法察觉,但阴阳一气瓶被扎破了怎么还会没有什么大碍。我甚至都怀疑最后福尔摩斯多少有些没有面子的,只能和莫里亚蒂同归于尽是否由于他在精神上已经不是纯阳之体了呢?
推理小说万流归宗一切源于福尔摩斯,詹宏志如此推崇福尔摩斯当然仅仅是因为他近乎恋爱上的天阉,而是因为他的账单。
曾几何时,网上曾经流行过一个笑谈:贵族是从来不工作的,他的工作就是贵族。其实这句话倒是适合福尔摩斯的侦探时代。他从不是因为收费来决定案件的选择与否,以及对警察工作的配合力度,甚至还会不假思索的自掏腰包自筹经费。他需要的是一种智力上的角力,或者说对固有警察制度的一种嘲讽。凡人瞠目结舌的事情,他叼着石楠根烟斗就可以拨开迷雾。他或许还不能借来雷电,但是他可以从指掌之间挥出飓风。
至于某些超级客户给他的一次性襄助不过就是不值一提的奖金罢了。所以,福尔摩斯的账单更需要的不是注册会计师的精确核算,而是诗人近乎野兽般的直觉。
然后詹宏志先生从侦探的大脑走到了他所居住的城市,庄周化蝶,蝶化庄周。来来往往一多之后,我们再也无法确定到底哪里才是他们的故乡,是他们所朝朝暮暮的街道和屋舍,还是他们不被外人看见的头脑,胸襟,抑或,被深深压抑的疯狂?
张大春写詹宏志在每次与朋友出游的时候总是在做导演,他手中拿着各种地图,索引,带着大家来到那些意外的目的地,作为一个“趋势家”,詹宏志预先看见了他人尚不及发现的风景。就如本书,他不断让大家的理智化为一种近乎紊乱的欢愉,荒江野老屋中,大家商量,讨论,直至发现那张捏在詹宏志手中的地图是自制的,甚至是子虚乌有。
唐诺先生曾经在《柏林谍影》的前言里写到:原来他们也会忧伤。而詹宏志先生非但写出了侦探的忧伤,侦探的庸碌,侦探的来来往往。他走得更远,他告诉我们,真的还存在着一个侦探的世界,和我们没有那么远,却又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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