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初你要试试吗(沈云初出嫁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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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六月飞雪吗?
沈云初嫁给宁长夕那天,六月初八,临安城下了绵绵絮絮的雪,大概是,老天爷也知道这对新人心里苦吧。
沈云初喜欢的少年将军,三个月前,死在了边境,而宁长夕的青梅竹马,在六月初一那天,被封了贵妃。
1.
尚书府娶妻,在天子脚下的临安城,原算不得多稀奇热闹的事,怪的是,六月初八吉日,初七下半夜,闷热的夏天,突然徐徐起了冷风,接着是绵绵薄薄的雨,这雨飘了一宿。
寅时的时候,雨歇风未消,天空竟下了绵绵絮絮的雪,夹杂着刺骨的寒风。
六月飞雪,那半夜临安城万家灯火骤然点起,人心惶惑,莫不是临安城要变天了,还是,临安城藏了百口莫辩的冤屈?
三年前,少卿沈大人在安州治鼠疫,再也没有回来,沈家留了孤儿寡母,皇上垂怜,想把十四岁的沈云初纳入宫中,以示朝廷对沈家眷顾,沈母以沈云初与陆将军陆白有婚约为由,这事便不了了之。
三个月前,边境传来消息,军营被流寇偷袭,陆白不幸身亡,皇上怜惜,就把陆家嫡女陆清瑶封为贵妃,纳入宫中。
是的,陆清瑶就是宁长夕的青梅竹马,两人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两人心意相通,如果没有皇上从中作梗,他们该是幸福的一对。
不知是皇上不想厚此薄彼,照顾了陆家,也一并照顾沈家,还是皇上想断了陆清瑶对宁长夕的念想,乱点鸳鸯,硬是把沈云初与宁长夕凑到一块,还担心夜长梦多, 连吉日都一并替他们作主,六月初八成亲。
风雪依旧,红烛烧了过半,摇曳的烛火映着红鸾喜榻,沈云初坐在喜榻上,身子有些累,她轻喃着,“清沙,这宁长夕一时半会也不会进来,你们下去吧。”
清沙半蹲在沈云初身前,握着她的手,“小姐,姑爷这也太欺负人了,这是皇上赐婚,我们还不想嫁给他呢,谁不知他心里装着别人,委屈的你。”
“清沙,别说了,这不是在沈家,少说几句。”沈云初娇斥,轻叹口气,“娘说得对,皇上赐婚,这是天大的恩赐,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清沙沉凝一下,轻握下沈云初的手,“那小姐,我先下去了。”
听着门吱呀的一声,沈云初挺着的肩膀,缓缓颓下,她挑着喜帕,望着满屋红喜,眼眶微微泛红,她想过无数次穿上嫁衣的这一天,但她做梦也没想过,她嫁的人会宁长夕。
沈云初与宁长夕算是朋友,宁长夕与陆清瑶两两相好,陆白离京之前,曾把沈云初交托给宁长夕,至今,沈云初还记得,那日在福喜酒肆,两个喝得微醉的男儿,各自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陆白拍着宁长夕的肩膀,“宁兄,等我去守几年边境,回来娶云初,你先替我好好看着云初,不给旁人趁虚而入。”
宁长夕借着醉意,肆意地盯着沈云初,“陆兄,你就不怕我趁虚而入吗?”
陆白仰头喝了一杯酒,爽脆地笑着,“你舍得我妹妹吗?”
“那是自然舍不得的。”
陆白敛了笑意,把沈云初的手揣入怀里,“这就对了,你心有所属,就算云初是仙女下凡,你也不会对她动一丝心的。”
宁长夕也不遑多让,他握着陆清瑶的手,“依我说,云初若是仙女下凡,清瑶就是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
沈云初调侃这两人,“如果我们一个是仙女,一个是嫦娥仙子,才不会看上你们这凡夫俗子呢。”
四人咯咯地笑着,好不快活,厢房内透着浊酒的气息,美人俊男,弥散着诱人的芬芳。
那晚陆白把沈云初送回沈府,他忽而抱着沈云初,吻过她的唇,那是他第一次吻她,夹着酒气的吻,灼热而断断续续,马车摇晃,陆白压在沈云初的身上,喘着粗浊的气息,“云初,等我三年,我要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答应我,不许变心。”
沈云初被陆白吻得意乱迷离,她紧垂着眉目,“我的心都掏给你了,还怎么变心。”
陆白喉结滚动,再次覆过沈云初的薄唇,吻得天眩地转。
想起这一幕,沈云初恍觉那已然是上辈子的事,遥远得有些不真实,只是眼角的泪,却是真的。
听着外面沉重的脚步声,越渐靠近,沈云初抹下眼角,放下喜帕,端坐身子,心里却像揣了一只兔子,上窜下跳的。
宁长夕推门进来,他摇摇晃晃走到沈云初而前,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沈云初下意识地往后躲闪下。
“怎么,你还怕我,我们都是老朋友了。”宁长夕自讽地笑着,粗鲁地扯睛沈云初的喜帕,兴许是酒意迷离,兴许是烛光缓漫,红着眼眶的沈云初,一下子咯痛宁长夕的心,人也酒醒过半,他颓废地坐在喜榻上,徒然瞟一眼沈云初发髻上戴着的流苏步摇,嘴角挪动,“沈云初,戴着别的男子送你的步摇成亲,放眼临安城,怕没有比你更荒唐的女子了吧?”
“我,对不起,我没想过要伤害你。”沈云初摘下步摇,她其实也没想太多,当初陆白说,这支步摇要她成亲的时候戴上,她应了陆白的承诺,着实没来得及顾念宁长夕。
宁长夕摇头,“无碍,你我都心中另有所属,皇上这赐婚,着实尴尬,陆兄也没想到,他的一句戏话,竟成真了,我还真的趁虚而入,把你娶了。”
沈云初看着宁长夕,坚定地说,“宁长夕,清瑶已经是皇上的清妃了,我希望你以后还是注意点言行,我没想过要代替清瑶在你心里的位置,不管是沈家,还是宁家,我都不希望被那些不必要的流言中伤。”
“我知道。”宁长夕转眸对上沈云初的眸子,眼眶红红的,两人算是达成并不光鲜的共识,“以后怎么办?”
沈云初紧抿着嘴,“走一步是一步。”
新婚夜,自己的夫君问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委实可笑。
沈云初走过梳妆台,卸下满头珠钗,她细细盯一眼那支步摇,往抽屉里面拿出一个锦盒,把步摇放进去,长叹口气。
沈云初转回来时,宁长夕已经在地上铺好被子,他望一眼沈云初,“你睡床上吧,我睡地上,以后我想个法子,搬去书房睡。”
沈云初侧目望一眼窗外,风雪飘飘,她走过去把窗户关上,手指冷得发红,“宁长夕,别睡地上了,今天天气这么冷,新婚夜把你熬出病了,我找谁说理去。”
宁长夕犹豫着,“可,我们孤男寡女的,同卧一榻,这不合适吧?”
沈云初吃笑着,“是不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陆清瑶,你就恨不得上榻,高床暖枕了。”
沈云初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屋内沉寂得只听见外面风的呼呼声,她尴尬地挤出些笑意,“宁长夕,我们是夫妻,同榻而眠有什么不合适,再说了,明日从这里出去,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我还是清清白白吗,没必要做这些小动作。”
宁长夕耸肩,“我是没关系,我是担心睡在你旁边,你睡不着。”
“两个心死的人,睡哪里不都一样吗?”沈云初说着,吹了烛火,只留了那对喜烛,和衣而眠。
宁长夕心里沉了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沈云初说得也对,七天前,陆清瑶进宫,他的心就死了,他相信,三个月前,沈云初的心也死了,只是这话由沈云初的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那么咯心呢。
宁长夕走过去,在沈云初旁边,和衣而眠,沈云初替他扯了一半被褥,背过身去,“别着凉了。”
宁长夕捏着被子,许久也没睡着,他轻唤一句,“云初,你睡着了没?”
“没,没有睡意。”沈云初嗯哼着。
“你说,临安城六月飞雪,是不是替我们叫屈?”
“原来娶我,让你这么委屈了。”沈云初没有睁眼,只是轻缓地应着,“不过,我从不信天命,这些不过是用来诓无知妇孺的。”
宁长夕张着的嘴,半晌没有说话,沈云初这不是取笑他无知吗,他缓了一会才说,“沈云初,真不知道当初陆白怎么看上你的,牙尖嘴利,一点都不温婉。”
沈云初转过身来,盯着宁长夕,稍露愠色,“陆清瑶倒是温婉动人,不仅你喜欢她,就是皇上也钟情于她。”
“清瑶她……罢了!”
那一晚,沈云初跟宁长夕,一会聊着陆清瑶,一会聊着陆白,一会两人相互骂嗔,一会又彼此取笑,都是可怜人,谁也别笑谁。
屋里断断续续的话语,一直到天亮,屋外,绵绵絮絮的雪,也一直下到天亮。
2.
一夜风雪,第二天晨起,雪停了,风也歇了,闷热得没有一丝风,若不是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没来得及融化的雪,真让人错觉,昨天那场风雪,是一场梦。
沈云初起身时,宁长夕已然穿戴好,他一身乌青色的长衫,往窗台站着,仿如初见时,陆清瑶含羞带怯地拉着他走到陆白面前,“哥,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尚书府的嫡子,宁长夕。”
宁长夕温和拱手作揖,“在下宁长夕,见过陆兄,沈小姐。”
宁长夕跟陆清瑶就像话本里走出来的神仙眷侣,一个温润如玉,面含春风,一个风姿绰约,温婉贤淑,沈云初虽也熟读书诗,可跟陆清瑶比起来,大巫见小巫,并且沈云初性子直爽,陆白也是将门虎将,不拘小节,如果这两对能各自成婚,定是临安城一道亮丽的风光。
沈云初起身,走到窗前,“宁长夕,皇上赐婚,我们是不是该入宫谢恩?”
宁长夕嗯一声,背手出去,“我在外面等你。”
清沙替沈云初不值,白一眼宁长夕的背影,“小姐,你看姑爷对你,冷冷淡淡的,往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你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快替我梳妆,别耽误进宫谢恩。”沈云初指着清沙的额头,轻斥着,下意识望一眼门外面,已我没了宁长夕的影子。
沈云初想,等会入宫,必然是会见着陆清瑶的,宁长夕他,能不能坦然面对?
3.
沈云初与宁长夕被宫女带到承德殿时,陆清瑶正坐在皇上的怀里,她双手圈着皇上的脖子,巧笑嫣然,皇上正拿着一颗果子往陆清瑶的嘴里送,此情此境,像极了醉卧红颜怀,不思早朝不念政的君王,再看陆清瑶,媚笑如花,桃色映面,哪里还有从前那温婉的样子,分明像宠极后宫的媚妃。
也对,陆清瑶就是宠极后宫,至于媚妃?
沈云初是不相信的,她拉一下宁长夕的衣袖,两人跪在殿下,“臣宁长夕,臣妾沈云初,叩见皇上,清妃娘娘。”
皇上懒洋洋地把陆清瑶放开,“起来吧,两位都是功臣之后,别跪了,赐座。”
“谢皇上。”
皇上拉着陆清瑶的手,“昨天临安城忽降大雪,朕还以为,你们成不了亲了,临安城的百姓,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有人说,朕给你们赐婚,是折了你们的福气,才会有六月飞雪的。”
宁长夕拱手,余光瞟在陆清瑶那里,“能得到皇上赐婚,乃臣的福气。”
“那长夕可喜欢云初?”皇上盯着宁长夕,目光深幽,殿内沉寂了半晌,他继而说,“云初是沈德的女儿,沈德替大齐百姓牺牲了,长夕可别辜负云初啊。”
宁长夕吞咽着口水,“臣不敢!”
宁长夕说的是不敢,他没有说喜欢,或不喜欢沈云初,他也没有说,他不会负了沈云初,他说的是不敢,皇恩不敢违。
在陆清瑶面前,宁长夕哪怕是违背心意,昧着良心说喜欢别的姑娘都不可能的。
皇上盯着宁长夕,嘴角隐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沈云初连忙打了圆场,“皇上,昨日忽降瑞雪,那是百年难遇的喜事,臣妾与长夕这门亲事,就连老天爷都祝福了。”
“天降瑞雪?”皇上喃喃着,扬了笑意,“这个说法好,等会朕就让人贴黄榜,抚民心。”
陆清瑶轻扭下身子,撒娇地往皇上身前靠了靠,“皇上,宁公子跟宁夫人郎才女貌的,好是般配,臣妾那里有些姑娘家的饰品想赏给宁夫人,不如,让宁夫人陪臣妾回锦清宫一趟?”
“去吧,你们该有很多话要说的。”
陆清瑶绕过宁长夕,眼角余光都不看一眼宁长夕,拉着沈云初的手,愉快地说,“云初,走,跟我去锦清宫看看。”
走出承德殿,陆清瑶忽而搁住脚步,笑意凝住,牵着沈云初的手,颤抖着。
沈云初紧握着陆清瑶的手,“娘娘,走吧,这里人多眼杂,别失了态。”
陆清瑶徒然望一眼沈云初,眼底敛了些湿意,她们的心那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心痛。
进了锦清宫,陆清瑶把宫人全打发下去,她忽而抱着沈云初,沈云初抱着陆清瑶,谁也没说话,寂静的殿内,只听到两人微微倒抽气息的声音,泪水从两人的眼眶里,顺出来。
无声无息的哭泣,藏着两人太多不用言语的痛。
许久,沈云初才放开陆清瑶,她抿着嘴,“娘娘,对不起。”
陆清瑶摇头,“云初姐,说什么傻话呢,事情演变成这样,我们谁都想不到的,只是,我一度把你当成自家的大嫂,如今我大哥没了,大嫂也没了,我们做梦都没想到,你会嫁给长夕,天意弄人。”
“天意弄人,真的是天意弄人,你哥不过是去镇守边境,又不是上战场,怎么说没就没了。”沈云初苦笑着,轻呓着,“娘娘,你故意在宁长夕面前跟皇上演那么一出戏,宁长夕这得多伤心。”
“置之死地而后生。”陆清瑶扬着脸,琼眸闪着晶莹的泪水,却是坚定的,她握着沈云初的手,诚恳地说,“云初姐,我哥已然不在了,当初我哥把你托付给长夕,现在,我把长夕托付给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从心底放下我哥,好好跟长夕过完这辈子,你们要幸福。”
沈云初心里咯了一下,她咬着牙根,惶惑地望着陆清瑶,陆清瑶向她用力地点头示意,她凝神,轻点头,“我,尽量吧!”
两人对视着,恍恍而笑。
沈云初试探性地说,“娘娘,皇上愿意陪你演这出戏,想必,皇上对你也是有几分真心吧?”
“嗯嗯。”陆清瑶良久才从咽喉处挤出这声,“还记得上次花灯会,我跟你们说,遇到一个气宇轩昂的贵公子吗,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皇上,皇上说,不管有没有我哥殉国这事,他都会把我纳入宫里,倒是苦了你,无妄受了牵连,好在长夕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你也不算太苦了。”
“怪不得如此。”沈云初喃喃着,她一直想不明白,皇上想安抚沈家,三年前就有纳她入宫的打算,怎么后来就成了把她赐婚给宁长夕,原来,皇上不是乱点鸳鸯,他是有意而为之,因为他看上宁长夕的青梅竹马,君与臣抢妻,这听上去,多少有些不厚道,这不,一边给宁长夕赐婚,一边封妃。
宁长夕就算多不愿意,也不能拿着宁家的身家性命去拒旨,这不,只好强颜欢笑,把这颗长得像蜜枣的黄莲吞下去。
陆清瑶站起身,“我这辈子,怕是走不出这深宫了,走吧,别让皇上他们聊太久了,长夕的性子倔,别让他冒犯圣颜了。”
沈云初拉住陆清瑶,“娘娘,你不随便赏点东西给我吗?”
陆清瑶恍惚,突然醒悟过来,“对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是得赏。”
从宫里出来,宁长夕望着宫门,悠悠地说,“清……清妃跟你说了什么?”
“娘娘说,她过得很幸福,她希望我们也过得很幸福。”
“胡扯,清瑶不是那种喜欢困于宫中的女子。”
沈云初微微皱下眉心,“宁长夕,我才是你的夫人,还有,你不了解姑娘的心思,以前娘娘没接触过后宫荣宠,自然不会想那些,现在进了宫,盛宠不断,她哪里还有从前的心思,你不也看见了,娘娘跟皇上像蜜一般甜吗?”
宁长夕瞪一眼沈云初,“沈云初,所以你也是这样的心思,才会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天降瑞雪,这种虚伪的奉迎话?”
沈云初轻咽下口水,“宁长夕,如果你觉得怂我,心里会觉得好受些,你就怂吧,就算你今天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也绝不回骂你半句。”
宁长夕愣了愣神,嘴角抽动,他背过身,“不用你同情我,我们不过都是死了心的人,我们成亲也好,彼此祸害,总比祸害别人强。”
沈云初扑哧地笑了笑,“还能开玩笑,证明你刚才不至于冒犯圣颜。”
“你以为我是你,心直口快的,我在朝中做事,比你深谙伴君如伴虎,你还是顾好自己先吧。”
“我才懒得管你。”沈云初白一眼宁长夕,她没说出的话是,受人之事,忠人之托,若不是陆清瑶苦苦相托,她才不想理宁长夕呢,她缓了语调,“不过,我不喜欢彼此祸害这说法,我们顶多算,抱团取暖。”
“不用委屈你抱我取暖了。”宁长夕看着沈云初,一字一句地说,“安州巡抚死得突然,我刚才已经跟皇上请旨,要去安州出任巡抚一职了,我没有心思跟你取暖。”
沈云初目光灰暗,“你说真的?”
“这话怎能开玩笑,三天后出发。”
沈云初恼怒,“宁长夕,我是你新娶过门的夫人,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吗?”
宁长夕虽理亏,嘴上却也不让步,“怎么,你是舍不得京官夫人这身份,还是觉得,我们才刚成亲,我就把你丢下了,你脸上无光是不是,其实我想不明白,当初皇上赐婚,你父亲是功臣,三年前你就拒过一次婚了,你为什么拒婚,就算你拒旨不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皇上也不会责怪于你的,何必弄得我们如此难堪?”
沈云初气得直跺脚,“宁长夕,你这个孬种,你不敢拒旨,凭什么说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难怪清妃娘娘瞧不起你。”
两人对瞪着,谁也不让谁。
不知为何,从前陆白还活着,陆清瑶还没入宫,宁长夕看沈云初,哪跟哪都顺眼,偶尔开几句玩笑,也会唤她一句大嫂,陆清瑶生辰日,宁长夕还特意让沈云初陪着去逛市集,给陆清瑶选礼物。
有一次碰上大雨,他们在屋檐下躲雨,宁长夕把沈云初护在身后,雨水蔓沾他的衣裳。
那次沈云初还调侃过宁长夕,“为了一支钗子,宁公子走遍临安城大大小小的店,清瑶若知道你这分诚心,就是你送她一根木头,她也能做梦都笑醒的。”
宁长夕温和地看着沈云初,“大嫂既善解人意,又一往情深,陆兄将来娶了你,才是临安城最幸福的人。”
彼时,宁长夕大概是打心底觉得,沈云初是个好姑娘,沈云初也同样从心底敬佩宁长夕,是个深情可托之人,只是,他们无端成婚,中间又隔着一对爱而不得的兄妹,怕是比话本里面的故事还要荒唐吧。
5.
三天后,宁长夕与宁母辞别,他四处望了望,没看到到沈云初,半张着口,硬是没问出那句话便转身迈步出门,他心里还嘀咕着,我这一走,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三五年的,你竟然连送都不送我,沈云初,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小肚鸡肠。
宁长夕走到门口时,看到清沙站在那里,他挺了挺身子,从清沙身边走过,顺口说,“你家小姐呢,还没睡醒?”
清沙伏头,“奴婢不知道呢。”
宁长夕嘴皮轻抬,冷冷地说,“什么主子有什么奴才。”
只是,当宁长夕挑起马车的帘子时,他着实懵了,沈云初端坐在车上,他微微皱眉,“沈云初,你这是做什么?”
“去安州啊,娘没跟你说,我要陪你一起去安州吗?”沈云初轻描淡写地说,“宁长夕,我知道你想逃离临安城,可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成为临安城百姓的笑话,你来我往,我陪你一起去安州。”
宁长夕上车,拉着沈云夕的手,“别闹了,下去,你以为我就那么不堪一击,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非得去安州那种贫困的地方折腾消磨自己吗,我是去替朝廷办事的。”
“我也是。”
“不是,你是什么是,下车。”宁长夕微愠,“三年前安州鼠疫,害了多少家庭,现在的安州,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安州了,穷山恶水出刁民,我是去查陈大人的死的。”
沈云初敛着眉心,他捏着手指喃喃着,“宁长夕,你别忘了,三年前,我爹就是死在安州的,我比你更清楚,安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宁长夕一时语塞,他软了语调,“沈云初,你实话跟我说,你为什么去这州?”
“临安城对我来说,像一场梦,亦幻亦真,我在这里等着你,会时刻想着,自己从前等陆白的日子,你让我陪你去安州,出去喘口气息。”沈云初诚然地望着宁长夕,“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如果哪天你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咱们和离,谁也不亏欠谁。”
宁长夕心软,“你还这么年轻,就不能是你遇到喜欢的男子,抛弃我吗?”
沈云初苦笑,“我觉得,我大概不会再像喜欢陆白那样,再喜欢另一个人了,不会再心动了。”
两人沉默片刻,宁长夕叹息,“行吧,你想去就去,但是此行安州,怕要比临安城的日子苦得多,你不怕苦就去吧。”
“我又不是没吃过苦头,别忘了,我爹入京之前,我也是清贫人家。”
宁长夕愣了愣,嘴角缓缓隐了些深晦,把头靠在车上,跟车夫说,“走吧!”
曾经宁长夕跟陆清瑶说,以后跟着我,就怕你吃不了苦头。
陆清瑶环在宁长夕的怀里,笑意嫣然,“宁长夕,你真当我是那手不能提的闺中女子啊,你别忘了,我爹去世得早,我哥是大将军,我能吃不了苦头吗?”
他们各自心有所念,还理直气壮的,似乎的确,谁也不亏欠谁。
6.
安州原是富饶之地,三年前那场鼠疫,维持了一年多,安州官员做出最坏的打算,险些就要封民烧村了,是沈德自请带着太医前往安州,总算熬过疫情,沈德死于病劳过度,并非疫情,在安州的广恩寺,村民自行做了沈德的石像,每日供香不断。
那场疫情,覆了许多小商户,毁了好些家庭,让安州富足的人越来越富,贫困的人,一贫如洗,短短三年,安州贫富差距越来越明显。
宁长夕他们进了安州,刚入城,就被几大商豪拥护着,豪气地接待,比他在临安城见过的场面还要大。
他用了三天的时间,捋清陈大人的死况,醉后落水,无故身亡,而陈大人妻女一口咬定,陈大人身体不好,他向来是滴酒不沾的。
衙门的捕头石雨更是对宁长夕说,“大人,你是从京城来的第四任抚台了,有些事别太较真,安州不是临安城。”
宁长夕端睨着石雨,“什么意思?”
石雨剔着牙齿,耸着肩膀,“没什么意思,大人在临安城过惯了金丝软枕的日子,是不会明白,安州这小地方贫苦百姓要的是什么。”
石雨说着,懒洋洋地说,“大人若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
宁长夕料到安州是不好接手,但没想到,连衙门里的人,都这般叫嚣,幸好他早有准备,事先让人潜入安州,打探安州的民情。
宁长夕忙着与商豪打交道,若不然,就整日钻在书房里看案件,反观沈云初,就过得洒然了,不是逛街,就是买卖,张扬得很,宁长夕虽有看不习惯她的行为,也并没有说什么。
那日沈云初逛着市集,清沙拉着她的手说,“小姐,你看,那个不是姑爷说的,凶巴巴,不像好人石捕头吗?”
沈云初看过去,只见石雨蹲在那里,跟一个小姑娘说话,眉眼间透着笑意,跟宁长夕说的恶人,完全不一样。
石雨跟小女孩说了一会儿话,拉着她的手走了。
沈云初沉思片刻,紧随其尾。
只见石雨带着小女孩去到广恩寺,在沈德的石像下面点了香,香烟萦绕,香火很足。
沈云初目光凝固,这个刻着沈公的石像,竟是自己的亲爹,清沙扯着沈云初的手,“小姐,这石捕头一点都不像坏人,姑爷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都跟了我一路,就出来吧。”石雨起身,双手叉腰回过头,看到是沈云初的时候,他明显愣了愣目,皱着眉心,“宁夫人,怎么是你?”
沈云初望着那个石像,一时没接话,清沙往前面站了站,“石捕头,你不要误会,我们夫人只是,只是看着你带着一个孩子,好奇而已。”
石雨恍笑,“你是怕我,拐卖小孩?”
小女孩连忙摆手,“你们不要误会石头哥哥,石头哥哥是好人。”
石雨蹲下身子,轻声问小女孩,“小星,你自己能回去吧?”
“嗯嗯。”小女孩乖巧地点头,看着小女孩离开,石雨板起脸,“宁夫人,说吧,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清沙往沈云初身后躲了躲,“小姐,你看他……”
沈云初敛神,“石捕头,你分明不是凶恶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装得跟像凶神恶煞的人一样,宁大人来安州,是一心替安州城的百姓办事的。”
“安州城这三年来,前前后后来了多少位抚台,宁夫人还是安安心心做你的抚台夫人,那些不该掺和的事,就别掺和了。”
其实石雨长相温和,如果不是他脸上有一道疤,不会让人觉得凶巴巴的。
沈云初没有再较真石雨的话,而是把目光放在石像上面,“看得出来,石捕快很敬重沈公?”
“沈公是安州城百姓心中的英雄,大家都敬重他。”
“那你可知道,当初沈公不顾亲人反对,执意来安州抗疫,沈公还说,天下百姓都是一家人,牙齿还有咬到嘴唇的时候,但唇亡齿寒,他不会放弃大齐任何一座城市,他更不会眼睁睁看着病没死,却被一把火活活烧了。”
石雨警惕,“你到底是谁?”
“我叫沈云初,我爹就是三年前死在安州的沈大人。”沈云初往前两步,“我记得,我爹在信上说过,安州的百姓,淳朴,热情,从我来安州这一个多月,我只看到安州城的虚伪,富则刚,穷则屈。”
“原来宁夫人还是沈公的女儿。”石雨语调软了下,他打量一番沈云初,犹豫片刻,“宁夫人,我劝你们,还是回去临安城吧,这安州已经是一趟浑水,你们掺和不了。”
“我们掺和不了,石捕头就帮我们一把,如何?”沈云初诚然,“难道石铺头就不想安州变回从前那个模样吗?”
“这,可能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
石雨在石阶上坐下,长吁口气,“宁夫人,你也看到了,现在安州城就是一些所谓的商会作主,那些商豪一致压榨贫困百姓的血汗,自从鼠疫之后,大家为了养家糊口,要么做低伏小,只为了一口饱饭,要么就跟商豪们同流合污,为非作歹,欺凌百姓,你看着光鲜亮丽的安州城,其实尽是窝藏着偷抢掳掠。”
沈云初心里寒嘘,安州是父亲用生命救下来的,它怎么就变成恶城了,“物极必反,难道就没有人报官吗?”
“报官?”石雨咯咯地笑着,他的笑声让人发怵,“前面两任抚台,一开始也是一心替安州百姓做事,可是经不住醉生梦醒,红鸾美色,但他们倒也清楚自己身陷泥污,做了一年,就请旨离开安州了,见好就收,总比把命搭上去好。”
“依你这么说,陈大人是被害死的?”沈云初捂着嘴,惊颤。
石雨盯一眼沈云初,抿下嘴,“宁夫人,这事回头我跟宁大人说,你一个妇人,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石雨起身,向沈云初拱手,“宁夫人,我们就,再替安州城百姓争一争。”
清沙努嘴轻笑,“石捕头,你不凶的时候,还挺温和的。”
石雨愣目,傻笑一下,“宁夫人,我先告辞了。”
7.
月色清凉,沈云初在房间做绣,清沙突然唤了一句,“姑爷。”
“啊!”沈云初惊色,针扎进手指,她吮一下手指,站起身,“宁长夕,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我刚跟石捕头谈完话,看你屋里还亮着灯,就过来看看。”宁长夕四处望了望,在沈云初旁边坐下,“怎么,我打扰到你了?”
“没,没呢!”
清沙故意说,“姑爷怎么会打扰到小姐呢,不过,刚才小姐还说困着,要休息的,小姐,那我先下去了。”
“不是,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沈云初想要反驳,清沙已经跑出去,并把门带上,沈云初脸色微微难看,很是尴尬,换了话题,“公务是办不完的,你还是要注意休息。”
“我心里有数。”宁长夕也挺尴尬的,想当初他们成亲,同卧一榻,也没有尴尬,是不是成亲时间久了,却生分了,他把目光看去窗外,“石雨都跟我说了,是你劝他帮我的。”
“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安州百姓能过上自立的生活,也是我爹的一个心愿。”沈云初盯着宁长夕,“那石捕头可有跟你说,陈大人的死?”
“陈大人性子硬,与那些商豪硬碰硬,抓着这些商豪欺上瞒下,还暗卖私盐,与之前的两任抚台,官商勾结的铁证,可惜陈大人太低估这些人的恶根了,那些证据还没送上临安城,就被抢了,陈大人也被陷身亡。”
说完这些,宁长夕寒怵地摇头,“没想到,安州城竟有着这些不为人知的恶行,这不是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分明就是有些人想着离临安城远,风吹不到皇上的耳边,圈山围水,纵恶多端。”
沈云初惊愕,她忽而握着宁长夕的手腕,“宁长夕,他们杀人杀红了眼,能动陈大人,一定也能动你的。”
宁长夕望着沈云初握着他的手,沈云初窘迫地笑了笑,把手抽回来,“有句话叫兵不厌诈,宁长夕,不如你先跟他们套近乎,别像陈大人那样,直来直去的。”
宁长夕深幽的眸子看一眼沈云初,“兵不厌诈,是陆白教你的吗?”
沈云初微愣忡,轻笑,“我虽不如清妃聪明,但我读过的书也不见得比清妃读得少,纸上的理,我还是懂的。”
“所以,你就故意每日张扬过市,买卖一些新鲜的玩意,就是让别人觉得,你就是一个贪图玩乐的无知妇人?”
宁长夕一向知道沈云初并非那种好玩的姑娘,之前陆白不在临安城,宁长夕十六岁生辰日,他还替陆白送一支簪子给沈云初,他说,就当是孝敬未来大嫂的。
沈云初并没有收下簪子,她说,她不喜欢花俏的东西,并且她平日里,的确喜爱素净。
后来宁长夕就想明白,沈云初不过是做样子给别人看,让那些商妇觉得她好接近,从而套一些信息。
沈云初扬着脸笑,“宁大人不是瞧不上我这种贪俗的行为吗?”
“你这人,就经不住夸,本想夸赞你两句的,被你这么怂着,什么意思都没有了。”宁长夕板着脸,却看着沈云初的笑脸时,嘴角扬了些笑意,“沈云初,我们……”
“嗯?”沈云初挺了挺身子,盯着宁长夕,宁长夕张着的口,忽面合上,他起身,“没什么,你不是困了吗,睡吧,还有,石雨已经答应帮我潜在商会里面拿证据了,他们一直有给石雨一些钱,对石雨比较松懈,拿到证据应该不难,你就别参和这事了,知道吗?”
沈云初也起身,“行,你要小心点。”
“不用担心我。”宁长夕端看着沈长夕,两人四目相对,看了片刻,宁长夕垂下目光,“早点睡,我还有些公务要忙。”
宁长夕走出房间,把门带上,沈云初微微吐口气,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感觉,像失落,又像期盼,更像忐忑,换句话说,像有几只蚂蚁在她的心窝上爬行着,动作不大,却微微骚痒,不理睬它,又痒得心慌,理会它,又觉得,无从下手。
看着房里灭了烛火,宁长夕并没有离开,他在房间门口的石阶上坐着,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沉闷。
前几日清沙看不过眼宁长夕对沈云初这般冷淡,闹到宁长夕的书房,清沙说,沈云初当初想过要拒旨不婚的,是陆清瑶去找沈云初,陆清瑶哭着恳求沈云初,陆白死了是事实,她求着沈云初同意与宁长夕这门亲事,若不然,皇上还会替宁长夕赐婚的,不说别的姑娘如何,以宁长夕的脾性,或许真的会闹到皇上面前拒婚。
可如果与他成婚的是沈云初,这些年沈云初与宁长夕也算是走得挺近的,宁长夕不念着宁家,也要念着沈家,不会冲动拒婚的。
清沙骂得急,她指着宁长夕的鼻子骂着,“姑爷,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小姐一心一意护着宁家,护着你,不惜用自己的终身幸福来换得两家安宁,你却连正眼都没瞧一眼小姐,小姐心善,沈家可不任由别人欺凌的,这次小姐如果不随你来安州,刚成亲你就把小姐丢在临安城守活寡,夫人若向皇上讨公道,宁家担得起这罪吗?”
清沙这话不假,当初沈德死在安州,皇上当着满堂朝臣的面,就说沈家的孩子,就跟皇家的孩子一般,谁也别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
宁长夕确实想不到,沈云初竟处处替他着想,沈云初分明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她只需要等着陆白从边境回来,披上嫁衣,嫁给她心心念念的人。
没成想,她每走一步,都思量着自己,沈云初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说起陆白就脸红的小姑娘了,而自己却一点也不沉稳,这么想着,自己的确不识好歹。
8.
“宁大人的船沉了,宁大人的船沉了,宁大人的船沉了。”
市集上一个男子边走边喊,一路奔跑相告,沈云初听到这话时候,整个人失了神,半晌才反应过来,挽着裙摆往码头跑,等她跑到码头时,那里围了严严实实的人,石雨拦住沈云初,“宁夫人,大人的船已经沉下去了,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人,你先回去。”
“大人生死未卜,我去哪里,你们救人啊,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救人啊。”
“小姐,你冷静点,小姐,小姐,冷静点。”清沙抱着沈云初。
沈云初身体颤抖,她靠在清沙身上,直直地滑落,跌坐在地,第一次感到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
宁长夕昨天才跟她说,要来码头抽查商船,没听他说要出船的,怎么人就没了。
从前她听到父亲和陆白的死讯,心里堵着一口气,没顺下来,但这次不同,这次陆白是生死未卜,自己分明想要救陆白,却什么也做不了。
陆陆续续有船去出去救人,也不知过了多久,沈云夕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目光盯着来回的船只,夜幕来临,一列衙差突然把码头围起来,石雨向着沈云初身后拱手,“大人!”
沈云初倏地回过头,宁长夕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她忽而笑着,泪目潸然,站起身,跑过去抱着宁长夕,“宁长夕,你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宁长夕轻拍着沈云初的后背安抚,“云初,我没事,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
沈云初退出宁长夕的怀里,良久才抹了抹泪,窘迫地退到一边去。
宁长夕越过沈云初的身侧,忽搁住脚步,折身回头,取下帕子替沈云初擦下眼角,“不哭了,我这不一点事也没有吗,再哭就丑了。”
沈云初抿嘴轻笑,两人对望一眼,秋波暗转。
原来,宁长夕已经拿到商会作恶多端,谋财害命的证据,并且与两个商会会长商协过,他们贿赂宁长夕,宁长夕态度刚硬,他们便想出这出沉船杀人的法子。
石雨假意把宁长夕骗到船上,然后出船,其实已调虎离山,与船一起沉的是一个熟悉水性的渔民,宁长夕想到那两人不会承认自己谋杀朝廷命官的罪状的,所以他串通石雨,诱使他们借出船救宁长夕的时候,把混有私盐的船一并出海。
商会的人想着,宁长夕来安州的这大半年,没有船引,他们的盐一直运不出去,便同意趁乱把盐运出去,完全落入宁长夕的圈套,宁长夕就这么把商会的蛇鼠虫蚁,一网打尽,极其尽兴。
清沙看着沈云初目不转睛地盯着宁长夕看,她取笑着,“小姐,这姑爷看着,原来也挺好的。”
“我没说他不好,他什么都好,有一点不好,就是不喜欢我。”沈云初有些落寂地说。
清沙不以为然,“这话用来说小姐也极对的,小姐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姑爷。”
“谁说我不喜欢……”沈云初语顿,她望一眼清沙,轻斥,“好你个清沙,竟敢套我话,看来,我得尽快把你跟石捕头的亲事办了。”
清沙嘟着嘴,“那块石头还没松口呢。”
沈云初咯咯地笑着,她的笑声清脆而透着明净,“原来我的清沙真的长大,想嫁人了,只是,你真的愿意一辈子都留在安州这种贫苦之地吗?”
清沙目光明澈,“是小姐跟我说过的,心悦之人在哪里,哪里就是闹城。”
沈云初下意识地望过去宁长夕那里,宁长夕正好看着她,她羞怯地别开头,喃喃道,“是啊,心悦之人在哪里,哪里就是闹城,心里欢了,眼底就欢了。”
9.
从码头回来,沈云初心思一直飘浮,暗暗涌动,原来,她那么害怕失去宁长夕,一开始,她以为自己是替陆清瑶守护宁长夕的,没想到自己却动心了。
沈云初对着镜子画了个好看的妆容,凝思了许久,又擦掉了,她望着窗台外的黑夜,有些失落卷上心头。
宁长夕进来时,她还以为是清沙,没有说话,直到宁长夕的影子映在镜子里,她的心才倏然提到嗓口眼处,“宁长夕?”
“怎么,我还不能进来了?”
“没,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沈云初一时方寸阵乱,语言不清,“那个,衙门的事办完了?”
“嗯,今天吓着你了?”宁长夕语调沉重轻缓,他盯着镜子里的沈云初,“我好像上次见到你哭,还是在陆白的丧礼上。”
沈云初把眉目放低,“宁长夕,你是不是想说,我也替你哭一回了,你长志气了,是不是。”
“我是心疼你。”宁长夕把手放到梳妆台处,缓缓伸地过去,握着沈云初的手,“对不起,我只顾着办案,没想着先安抚你的情愫,的确是我疏忽了,我一直以为,你对我的事不太上心,不至于会吓着的。”
沈云初手心颤动,没有挪开“是我失态了,让你见笑了。”
两人沉默许久,宁长夕才悠悠地说,“陈大人的案件虽水落石出,依我看,一个月后,朝廷就会下处决的公文,我想留在安州,等安州城的百姓把日子过好,再回临安,云初,你愿意陪我吗?”
“我愿意。”沈云初扬起头,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撞上宁长夕灼热的目光,她怯生生地把头放下,“我意思是,我,我就在安州待着,我……”
“沈云初,我喜欢你。”宁长夕打断沈云初的话,沈云抬起头,看着宁长夕,他继续说,“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大概是日久生情吧,我承认,我从前的确很喜欢清瑶,如果你要我把这段往事抹掉,那不可能的,我只能说,现在清瑶在我心里,就跟自家的妹妹一般,我希望她过得好,我当初跟清瑶在一起,所有的事都是美好,但跟你在一起不同,跟你在一起这半年,我感觉得更真实,更踏实。”
宁长夕吞咽着口水,哑着嗓子说,“云初,我想跟你儿孙满堂,白头到老,你愿意吗?”
这些话,宁长夕一直想说,但他不知怎么说出口,他觉得,陆白在沈云初的心里,还有着极重要的位子,沈云初说过,她不会再动心了,她的心死了,宁长夕担心,这薄纸一旦捅破了,就没有退路了。
沈云初娇怯,“长夕,你知道吗,前阵子,我把陆白送给我那支步摇卖掉了,有些事情,有些人,我也已经学会慢慢放下了,巧的是,我也喜欢你。”
宁长夕因紧张而崩着的脸,突然笑了,他笑着笑着,双目灼红,“从今往后,我们不谈从前,只向往以后。”
“不谈从前。”沈云初点头。
宁长夕缓缓把头凑近,想要吻沈云初,沈云初羞赧,“等一下。”
“啊,怎么了?”
沈云初起身,悄声说,“我先去吹了火。”
“不用了,我等不及了。”宁长夕拉着沈云初的手,把她拉入怀里,滚热的吻,侵占着她的薄唇,舌尖交缠,镜子里映着两人扭抱着的画面,屋里暖息漫延。
宁长夕把额头抵在沈云初的额头上,两人目光迷离,喘着浑浊的气息,他横抱着沈云初上榻,放下垂幔,烛光明晃,两影交缠,欢快淋漓。
一翻云雨过后,宁长夕浅吻着沈云初的唇,轻喃着,“痛不痛?”
沈云初轻摇头,把头埋入宁长夕的怀里,这幸福的感觉,何其真实。
宁长夕爽脆地笑着,“还记得你当初跟皇上说的那句话吗,天降瑞雪,原来是真的。”
沈云初手指划过宁长夕的胸膛,“当初是谁说我虚伪的。”
“我认错,行了吧?”宁长夕握着沈云初的手,欺身看着她,“云初,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沈云初赤诚地望着宁长夕,“其实我当初嫁给你,除了清瑶和娘的劝说,我是存着私心的,我深知,你是个好人,绝不欺我。”
宁长夕喉结滚动,眼底是藏不住的烈火,“云初,我还想要!”
沈云初缓缓合上双目……
有些人是幸运的,一生始于爱,忠于爱,终于爱,一生只爱一人。
可有些人,是不幸的,爱而不得,比如宁长夕,比如,沈云初,但他们又是幸运的,两颗将死的心,抱团取暖,各自深知各自的悲苦,又彼此惺惺相惜,他们对彼此的爱,是透明的,不藏一丝污垢,却深知这份爱来之不易,极其珍贵。
何其不幸,他们痛失所爱,何其庆幸,他们再得深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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