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旧日历（汕头民国商史Swatow）

相信汕头的朋友们或多或少会听老一辈人提起，曾经在汕头商埠繁荣发展的阶段，有众多的外资来汕头开设洋行，那时的老人们会称之为“资方”，其中包括被用以命名为地名“德记前”的“德记洋行”，老牌英资的“怡和洋行”与“太古洋行”，今天我们会来聊聊“德记前”的德记洋行与汕头的故事。

拍摄于1900年的德记洋行

相信汕头的民众或多或少都有听过一个地名，叫做“德记前”，“德记前”具体位于哪里大家的说法却都是参差不齐，并且在不少地方史志、百科之类书籍，都没有“德记前”一词，尤其是谢雪影在《汕头指南》中详细记载过诸多汕头的地名其中也并未记载。

最终在编撰于1996年的《汕头市地名志》中找到“德记前”条目，内容相当简单：“在今汕头市安平区海乾内街6-14号。

为什么这个地址被称为“德记前”呢？因为汕头开埠后，根据《汕头市地名志》英国人James Tait（德滴）于 1862年在此创办德记洋行，故称洋行正面的海滩和枋篷屋为‘德记前’，沿用至今，但事实上当时此处并非只有一个“德记洋行”。

“德记前”的具体范围：东起至平路末段、西至镇邦路西侧、南起西堤北侧、北至海乾内街南侧，大约有4．5万平方米。“

在1932年小公园南生百货大楼建成之前，德记前和镇邦路一带是汕头埠商业最繁华之地，洋人百货、棉布绸缎等零售商店相当密集，南生公司最早也创办于此。直到上个世纪30年代，汕头埠的商业中心才从这里转移到以小公园为中心的四永一升平。

汕头地图上的德记码头

在1860年代的汕头，事实上有两家“德记”，一家是来自于厦门的Tait&Co.被称为德记洋行股份有限公司（俗称为：“大德记卖人行”），创办人为英国商人James Tait（德滴），1845年创立于厦门，属于英属东印度公司。直至1862年之后才到汕头，主要从事的是我们所谓“卖猪仔”的贩卖人口劳动力的不良行当，“猪仔”是中国沿海地区被诱骗和掳掠至西方的契约华工的称谓。

厦门德记

而另一家德记则是美国人Chas William Bradley（巴德列）与英国人Thomas WilliamRichardson（李质逊）合伙在1860年创立的Bradley &Co.被称为：巴德记，比较有趣的是英国人李质逊之前在1857年还在厦门德记任职，而美国人巴德列则在1849-1853年为首任美国驻厦门副领事，到1860年1 月他又为首任美国驻汕头副领事。

巴德列是巴德记的主要投资人，因此巴德记实际为美资洋行，而厦门德记则为英资洋行。

厦门美国领事馆

1861年巴德列等人刚开始在汕头准备经商活动时，派遣了当时（巴）德记洋行内翻译即陈玉嘉（福建泉州府同安人）到汕头近海处买地盖屋。巴德列看中陈玉嘉作为翻译是有很多方面因素的，陈玉嘉在咸丰初年就已经长期在汕头进行商业活动，熟悉汕头，也懂得英语，因此很快就帮洋行物色到合适的地产，通过中人牵引买下澄海县衙的差役王洲名下滩涂地一段，坐落于“沙汕头南社新市街口处”（即今德安街与德兴路交界），契约上列明“长三十六丈，宽三十丈，左至会馆公地，右至鲁麟行地”。同治元年（1862年），通过王洲的关系，陈玉嘉到澄海县验明契约并且缴纳契税，因此德记洋行在澄海县衙门内是有红契存底的。

随后就开始运输沙石填埋地基，约有二十余丈宽，剩下滩涂地十余丈因为长期受到海水浸润，暂时没有填埋为地，就在新填埋的新市街口一共建了十几间铺屋。沙尾乡（现金砂乡）人李阿盘便带领数十人不予许吧叻咧的员工继续修建房屋和填海，并且拆毁部分铺屋，随后当时另一个洋行广孚洋行的买办郭阿伦（系广东香山县澳门人）“突用小船多只，装运沙石，将咧（即吧叻咧）未填海地强行填筑，阻止不休”，而且郭阿伦这帮人扣押了德记洋行雇佣的工人庄上元、黄阿福，并向澄海县提出地产争议问题。随后此事一度上升至英、美两国之间的领事利益上，随后在时任两广总督瑞麟的调停下才平息此事。

同治五年两广总督瑞麟向总理衙门报告德记洋行档案

1867年，巴德列退休，公司由合伙人李质逊接管。李质逊具有双重国籍，既是英国人也是荷兰人，所以兼任荷兰驻汕头领事，同时又改汕头德记为英商公司。

当时的（巴）德记洋行拥有自己的码头、与办公室大楼。营业范围包括拥有汕头冰厂，货轮公司，还有各种商品的进出口，最重要的是还代理经营保险。（巴）德记洋行在由合伙人李质逊接管后，其性质发生变化，起初由美国领事馆进行保护因此发展顺利迅速，而转为李质逊接管后也开始受到英国人与荷兰人的庇护，

转变为英商控股的（巴）德记洋行，看中潮州府的经营优势，因此在同治六年（1867年），德记洋行李质逊的买办吴应龙，让澄海人蔡亚学在潮州府城内租铺屋准备经营，潮州府城东门的叶宝金决定租给蔡。但是，蔡亚学的举动却触怒了当时的潮州府城内的公局绅商邱步琼等人。

邱步琼是一位爱国人士，故坚决拒绝英国人在潮州设置领事馆、开埠、从商，并且邱步琼让人写呈文等到广州，要求清政府认真查办，但是没有等到两广总督的回应，却自行派潮州府城本地人盛大弟等人砸毁德记洋行在潮州的办事场所，并且将德记洋行买办委派的蔡亚学抓走，送到潮州府内囚禁。

德记洋行即刻通过英国驻广州领事反映给两广总督处，两广总督派候补道华廷杰作为专项委员，联合潮州镇总兵、惠潮嘉兵备道台、潮州府一体查办，与潮州本地商团进行调处，由叶宝金赔偿德记洋行，但对于租赁给德记洋行，潮州商人仍然有抵触。

英国人得知后随即派遣兵船到汕头表示强烈的抗议。在1867年6月，英国军船借口到潮州内河探测水道深浅，派遣三艘兵船驶入汕头河道内，另外两艘在二十八日驶入到坞眉、息墩（约为今汕头中山公园月眉坞周边）停泊，因为退潮水浅无法驶进，只好退回汕头海口地方。而后，其中最小的英国军船再次从汕头德记码头出发，直接开到当时为揭阳县属的大滘（即今护堤路旁大窖村）附近探测水道，这个地方距离潮州府也只有三十里地方。

最终在潮州厘局委员候补县丞周锡畴的权利周旋下，让潮州绅商赔偿德记洋行此次购买铺屋的损失洋银一百五十元，但是通过说服英国领事固威林，让德记洋行暂时先不要在潮州府城内设立分行，德记洋行也只好接受。但经历这件事后，德记洋行在汕头声名大噪，在英国领事和军事力量的支持下，其他洋行也会忌惮德记洋行几分。

1906年，英国公使向两广总督报告汕头报效局与德记洋行矛盾的清单

（巴）德记洋行在汕头除了发展航运业务、栈房租赁业务外，也看中了火油买卖，随着火轮船在汕头埠停靠逐渐增多，德记洋行考虑在汕头设立火油栈。1894年，（巴）德记洋行通过英国领事、海关税务司等向惠潮嘉兵备道申请在汕头礐石设立铁屋油池，以此储存火油。

另一家德记，厦门德记则除去货运外物品，主要在汕头从事贩卖华工的非法活动，最为讽刺的是在1863年，时任美国领事的巴德列（也是巴德记德创始人）在向美国的报告中提到：“汕头的苦力贸易正在野蛮生长。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这里之所以成为苦力贸易中心，不过是因为不当苦力就得饿死。”

美国驻汕头领事馆

厦门德记洋行经常以Emigrant（移民号）轮船作为接收站，诱拐欺骗华工上船留置，等待苦力船转运出国借此运往全世界当时的英属领地，以弥补殖民地劳动力不足的问题，期间对待华工更是以非人的形式对待，其行为令人深恶痛绝，甚至在汕头、厦门、上海等地光明正大的开设所谓的“招工所”。

其贩卖华工的利润也是相当惊人，在1859年6月19日纽约前锋太阳报报道中举例，一位美国商人以14,000元的价格购买了一艘船，而后聪香港和上海运送苦力至古巴，就可获得了45,000元的收获。

厦门德记在战乱时期退回其台湾台南安平港据点，并在台湾发展其他分店，台湾被清政府割让给日本后由日本接手，厦门德记洋行安平港据点结束营业。

而汕头（巴）德记洋行在晚清时期的汕头、潮州地区乃至广东都是极有影响力的洋行，德记洋行通过与广孚洋行争夺汕头新市街口码头地产权、率先建立汕头礐石火油栈、快速拓展德安街与德兴市，建设新铺屋栈房等商业行为，很快在晚清时期的汕头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商业组织。

但是而后在其他商行的联合及迅速崛起中，德记商行也随之没落，究其原因有如下几点：

1.虽然德记洋行也在同治六年后属于英商洋行，但是毕竟是美国商人巴德列、英国商人联合所建立的洋行，相对于怡和洋行、太古洋行这类英商洋行得到的支持更少；

2.太古洋行怡和洋行在航运业迅速崛起，并逐渐壮大，怡和洋行在清代晚期，大量收购德记前原来老德记洋行的栈房；

3.更多的洋行进入汕头埠，亚细亚洋行、美商益生美孚洋行、三达洋行等；

4.本地商行或华侨商行的崛起，对外资商行产生巨大冲击；

因此德记洋行也在时代的浪潮中逐渐被淹没，但是作为最早一批见证汕头开埠的洋行，德记洋行为汕头老市区留下了老地名，众多的“德”字开头的路名，以及“德记前”这个汕头地名依然在传承着。

本篇过渡图设计：EDC

本篇资料及部分图片来源：

1. 《汕头指南》.现代.谢雪影
2. http://cstc.lib.stu.edu.cn/node/12945
3. https://www.sohu.com/a/280938230_768383
4. 《潮人杂志》（2002.4.）邵建生.
5. 《汕头特区晚报》（2017.12.20）许壁锋
6. 《汕头特区晚报》（2017.12.13）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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