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朱盈旭人间朝暮)
人间朝暮
文|朱盈旭
我没见过祖母。听说,她是个美人。
我想起了美人祖母居住的小村子。老屋檐,黑木门,绣花门帘,一束老夕阳。阴湿,古旧。水墨画意。
儿时的乡村,是个绿匣子。
盛满绿色。似乎一落地,就掉进了无边的绿色里。村子很小,很瘦,瓦舍稀疏,却绿意蓊郁,森森。野生的居多,灌木、乔木,甚至苔藓。粗拉拉无遮无挡的阳光,野性地照下来,肆意。像喝了烈酒的老爷爷,抚摸着孩童的头,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宠溺。
老阳光里的小村子,略显稚嫩,吐着炊烟,吐着草木和庄稼的清气。光熙里,像一口透明的绿匣子。
绿匣子里,是冒着热气的人间朝暮。
村人,瘦牛,土狗,白鹅,灰鸭。妇人的吆喝,男人的咳嗽,孩童的撒欢,都被绿的大手掌,温厚又霸气地按了进去。还有东边篱笆上升起的白月亮,黑瓦檐下露水濡湿的蛛网,蓝紫裙子的夕颜。美得不像话。
日暖暖的天气里,勤谨干净的小妇人们,在篱笆院里晒洗衣物。青布衫,红肚兜,黑棉裤,黄须绿睛的虎头鞋,白芙蓉的绣花头巾,毛蓝的围裙。
五颜六色地飘呀飘,都是日子的宝贝,都是阔朗的喜气。
带着阳光和风的味道,带着草木和庄稼丰茂的清香,兀自欢喜地在绿匣子里走来走去。多年后,走成了名字叫故乡的一本书、一部电影。小村有灵气。天然的古朴,绿汁绿叶。还有母亲不肥美的乳汁。
少时总是欢腾的,喧闹的,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间忧愁。唯一能稍稍安静下来的时候,是干冷的、久久无雪的大寒之冬。
渴望下雪啊!最好是下一场肥雪,万里江山都是雪的江山,小村被装进去,压上去东倒西歪的那种,能压塌发财爷爷破旧牛屋的那种。那老头戴一顶千年不脱的黑瓜皮小帽,严寒酷暑不离不弃,长在头皮上似的。像黄世仁还是周扒皮?老汉手里拄着一根黑不溜秋滑不溜秋的拐杖,望而生畏,是杀伤力极强的武器,总爱敲猴孩子们的屁股蛋子。生疼生疼的,猴孩子们只能龇牙咧嘴地使劲揉。那生生的疼,像刻骨的冷一样,贴在了肉上,久久不散。那可恶的老头还一脸狞笑,咬牙切齿不解恨呢!
于是,少年们就折磨他的兔子、小狗、小羊羔。用破布条,给它们逐一结结实实缠上嘴。看那几个无辜的小东西上蹿下跳地愤怒,猴孩子们就无比邪恶地开心。黔驴技穷。小村里的少年,对付爱管闲事的发财爷爷,都是小村驴。除了绑哑巴牲畜的嘴,就只剩下无力到自我解嘲的诅咒了!也因为,那诅咒里含着更多的力气,十五六岁的青春期,满是力量和青春痘,清汤寡水也拉不住。还有一个“馋”字。抓心挠肺,蚂蚁蚀骨啊!啊啊,受不了,受不了!诅咒他吧。诅咒发财爷爷,可以让憋得像爆竹似的力气和馋嘴,撒欢。可劲地撒。不用百无聊赖,不用盯着那对麻喜鹊夫妻的一双长尾巴帘,低缓地扫过老屋灰瓦,去蹬最后几颗树尖的灰不溜秋的红枣。鸟夫妇也过了蜜月期一般,情意寡淡了,柴米油盐地过米面日子了。那么快!竹篱前白菊花开得惊心动魄时,那两只鸟还互啄鸟喙,新婚燕尔的样子呢。这才几天,日子就一日比一日俗气。像村人男女。心甘情愿,急匆匆换掉嫁衣,直奔主题过光阴去了。朴素得让人心疼,还有几分怜悯。
下大雪呀,下一场胖胖的大雪,压塌老怪物的破牛屋吧。那样,老汉他就会软下笑脸来,挨个求着少年们帮他抱茅草,修缮屋顶。焦料豆,焦花生,干红枣。可着劲吃。敞开肚皮。他那一刻笑得慈祥,一点不心疼,一点不狰狞。
冬季无雪便无趣。但是阳光好呀!鸡零狗碎的光阴。少年坐在墙角,晒太阳。
小黑狗,小黄狗,小白狗,还有黑狗和白狗交配出来的小花狗,也表情寡淡又慵懒。有俏皮的妇人路过,扯下头巾子,打一下少年。少年懒得动,只把眼皮子掀一掀。讨了个无趣的,再扭身去打狗,下的劲儿有点大,它们虚张声势地狂叫着,夹着尾巴逃到不远处,回头羞恼不已地吠,一狗脸的嫌弃和愤怒。
少年顿时来了劲头,蓦地立起身来,抖落两肩老阳光。猝不及防的阳光失了重,东倒西歪,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打狗得看主人面。来来来,扫裆腿伺候!嫂子辈分的小妇人摔了个大腚墩,少不了千娇百媚地骂不解风情的少年,追着打。晒太阳纳鞋底的婶子大娘都起哄,咧着一口黄牙笑,眼泪鼻涕江河滔滔,黑袖口大大咧咧地擦。
唐诗里的冬天,有梅花,有酒,有红泥小火炉,有富贵闲愁的闺怨,体面。梅花清冽,是白茶,是京剧,是古琴。是偷偷的相思。披一件锦袍子,坐在雕花的木窗下,软软的喜欢和贵气,那冷香,鬼魅,小仙气,也有点小妖气的诱惑。
少年,乡野之小儿。天生一股粗莽之气,野性十足。读古书,像与世隔绝。不带红薯味。不贴心贴肺。茫然,单薄无倚。不羡慕,冒着小仙气,不食人间烟火呢!扔了唐诗宋词和红楼梦,方觉饥肠辘辘!须得往灶间里靠一靠,看灶火可亲可怀,红彤彤的粗壮,那才能把心放在肚子里。脚踏实地的温暖和踏实。
我对瘦瘠的小村无比爱恋。像爱着母亲生了六个子女的身体,怀抱虽香气凋敝,却依然是我暖意盎然,包纳世间喜悦的一怀江山。狗不嫌家贫。我是一条故乡的小土狗。温驯,偶尔撒娇,撒野。
春光如麻呀!不疯魔不成活的乡下孩子,更是偏爱活蹦乱跳,惊天动地,失了疯一样的绿春天。和春色一块撒野尥蹶子。小野兽一般。
最清嫩的记忆,是小村子经久不衰的花色。春天的野花,不矫情,不矜持,小丫头似的,大大咧咧,怀春。管你是哪里的白面书生,看上了,爱不?不爱拉倒,病一场,睡一场,春天还没过完就忘了。洗洗脸,别一朵小桃花,转身找上一个土质的男子,造一场小村子一样的泥巴爱情,生一个泥巴娃娃,三言两笔。东邻西舍,张三李四不都是这么过的嘛!细碎的生活,地久天长。
那疯意,其实是痴意。生猛的乡村野气,爱情不娇弱,粗粗壮壮的一把子老阳光。小村子里四角齐全,四方扎根,香气朴素,粗糙好颜色。土灶生闷烟,锅碗瓢盆,照样铿锵作响。
小村的柴米爱情。活得盎然。不是崔护都城南庄的小桃花。粗茶淡饭,人间朝暮,却汩汩滔滔的满足。
村里村外,野花惊天动地地开。拼了命。给小村子扮上了,像给进大观园的乡野老妇刘姥姥打扮啊打扮,涂脂抹粉。都是不要钱的花,簪花吧,都是野生的香气,旧裙布衫,涂抹吧。
装在春天里的小村,返老还童了,老汉怀了春了,想梅开二度呢!人间朝暮,似乎在花朵繁盛的春天里,才是一番好繁丽,好生动。有了一点点的风情。有意无意地解了颌下两颗盘扣的绿小衫,春光乍现,露了一小截酥胸,微微的红肚兜呢!
春色太浓烈。像唐僧进了盘丝洞似的,千万遍的念佛,也不行。额头春汗涔涔,不敢睁眼啊!花朵和香气,就像小妖的裙子,来来回回地脸上腿上蹭,挑逗,撩拨,调戏呢!春色是小妖,足够的艳,都是野生的,波涛翻滚的。小白杏,小红桃,还有棠梨花。
草盛豆苗稀嘛。小村子里就那么十几户人家,稀稀落落,星星亮亮。花木就肆无忌惮,石破天惊地性感,跋扈。不用谁,也没有谁去施肥管理。兀自从贫瘠的土地里,餐风饮露,好养活。撒着欢地生长。子子孙孙,拖家带口,几世同堂。翻墙越院,蹿房越脊。花天花地,势不可挡地攻城略地,心甘情愿地被侵略。多么美。
花开得意的时候,骨骼宽大,肌肉纤薄的小村子就沦陷了。缴了械,无抵抗。坑洼里,塘水里,井水里,白粥里,发间,小布衫,细细处处,都是被动的香气。泼辣的妇人,突然扯住身边走过的汉子,揪着布衫子嗅一嗅,故作的惊诧,铺天盖地地砸过去:不得了了,了不得了,这是夜里钻错了谁家娘子的被窝了?香得狠哪!汉子的脸登时红紫,惊恐又羞恼:“这婆子又疯了!”
夜里,软软的风扭着身子,从糊着褪色窗花的旧木窗里游进来。
疲倦的农人,梦,都是带着甜腻腻湿漉漉的味道。竹篱前,塘渠里,沟洼间,绿一重,红一重。村子像个不解风情的木讷汉子,打了半辈子光棍,突然被花香袭击,被攻城略地般的侵略。不接受也不行啊!可以不理睬花开烂漫,可花香呢,投怀送抱,鬼机灵,如影随形。染了魂魄,洗都洗不掉。一杆子清水里漂洗过的粗布衫,出了一身春汗的,洗不掉的庄稼青气,就只那么竹竿子上晾一晾,棉布的经纬之间就织满了花香,安营扎寨。不嫌弃,贴心贴肺。贴肉穿着花香,再怎样粗粝寡淡的庄稼汉子的心,也对花香服了软,软塌塌没了筋骨。渴慕清寡寡的屋里有一个锅前灶后扭来扭去的小娘子了。粗茶淡饭也横阔,也暖亮。也是被人间宠爱的娃呢。
那些老光阴,有情有义。有草木绿,有野花红,有胖雪白。更有土质里长出来的,花木庄稼一般的土性女子。不读唐诗宋词,只读丈夫、孩子和公婆。一辈子经营着粗质又绵厚的光阴。那是她们的一怀江山。每一个人间朝暮,都是朝圣,供养着虔诚,供养着热爱和祈福。勤谨又恭顺。
我眷念绿匣子一样的小村子。绿意葱茏,喂养着村意和希望。轩敞明亮的人间朝暮,当然离不开女人。阳光般醇厚,月光般温润,草木般清气,朴素,又生命力结实的小村女人。
女人,和所有拙朴又坚韧的它们一起,在绿匣子一样的小村子里,精神明亮地生长,奔腾豪迈地喧哗。撑破了绿匣子的四壁似的,一身草绿的光芒,向着孔雀蓝的天空,伸张。草叶拴不住绒亮的希望。纵然那希望口嫩语拙:猴孩子们能吃饱穿暖,早晚能吃上一顿肉,就是人间好光景了。
为了这个理想,她们也横阔细腻地打理光阴。帮助她们的男人做五谷的亲人、最好的耕夫。祖母,就是小村里前仆后继的娘子军中的一员。
祖母是小脚。三寸金莲。喜欢穿黑绒布的绣花鞋。不事农桑。摇摇晃晃地领一队儿女,在篱笆院里煮饭,喂食鸡鸭。想象着彼时老光阴里,有那么一两只没喝忘情水的鸭,也跟在小脚祖母的身后,张开翅,摇摇晃晃地走,鬼精灵,模仿那个女子一步三摇的姿态。
母亲和姑母们零零碎碎的讲述,祖母的旧事,被我细细地串起,居然古玉一般,温润,古朴。给母性的小村子,戴一条古意的玉串子。
小脚祖母从村外来。高墙深宅。绣楼,锦幔,一棵红海棠。姑娘爱绣花。离不了针头线脑啊,它们就成了月老的红线。
祖父是走村串户的小货郎。那一日,走到了镇子上,口渴了。绕着深紫巍峨的大门,不厌其烦地叫卖:针头线脑,胭脂水粉……吱扭一声,厚重的木门开了一道缝,里面探出水葱般的小白嫩手和一截子软红的绸缎袖。声音袅娜如一团晚风:货郎小哥,买绣线呢,红的白的杏黄的,都要些……
祖母是金尊玉贵的卓文君,祖父可不是满腹经纶的司马相如。不知会不会弹奏勾魂摄魄的《凤求凰》呢。至于为啥私奔了呢?祖母总笑而不语。她是被哪阵风吹来的?抱了首饰匣子的。恓恓惶惶,刮破了绣花裙,跑丢了一只绣花鞋,乱了云鬓,像一只惊恐万状的小白兔。被风吹了来么?
祖父说,那天风太大,河堤上都是白白软软的棠梨花瓣。他背着祖母在落花上面跑,背上的女子也敷了一层厚厚的落花。像披了一件天下最美的嫁衣。祖父一辈子也忘不了。
风吹来的祖母,一落定,就扎了根。扎下一地铺的娃娃。一双不事农桑的小白手小金莲啊,芝麻绿豆地琐琐碎碎起来了。从落花满堤的那个夜晚,她在我的一个叫故乡的小村子,从此就一株小白杏一样地安身立命了。不分昼夜。在曾祖父和祖父一老一小光棍爷俩的竹篱院落里,开枝散叶。像一段平平仄仄的雨水,想良辰美景呢,想姹紫嫣红开遍呢。
姑母们说,祖母不爱说话,爱笑。灵气十足,略读过书的女子呢。天天支起篷子绣花。喜欢自己裁缝衣服。那个年代,在乡下,穿绣花鞋,穿黑棉布的裙,裙上绣一朵白杏花或者一朵绿梅花。穿青布斜对襟的袄,盘扣,也绣花,也是白杏绿梅的幽淡模样。
我能想象出在那个极淡极远的老时光里,春天的阳光又白又稠。黑门楼,白白的绣花篷子,盘着乌溜溜发髻的女子,白生生的一张素脸,一针一线绣光阴。脚边有和气的白毛狗。身前身后有追逐的男娃娃、女娃娃。小村有古意。廊檐前一枝白杏花,妖娆而沉静。
阳光穿过老村那株老迈银杏的树叶子,一把把小折扇,光芒软成带绿汁的光了。白果还未老,一身橘黄衣。
祖母和父辈们的村子,还有我少年以前的村子。人间朝暮,不阔达,理想寸光,却簇灿。没有实现宏达丰硕的能力,却有斗志。战旗猎猎,在田间,在地头,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泡,落满饥肠辘辘目光的一口土灶铁锅里。
彼时,食不果腹的朝暮,有多少躲在寒气里的青嫩种子,不言不语,孤独又勇敢。看着灰色寒鸦孤影下四角的天空,想着小村外的世界如此辽阔,哪一条路可以走向更远的远方?哪一条路可以最先和春天的田野接壤?乡下少年,理想,在大寒的寂寥里招兵买马,不动声色。准备在某一个十七八岁的初春,开拔呢!
我的哥哥们,和淘天淘地、鸡狗不耐烦的黑牛他们,想当年,四面开花的破棉袄里,居然都藏着茁壮粗茂的种子呢!野心勃勃,等春泥土膏松软,好萌发。抱卵孵雏呢,某一天扑棱棱就放飞了理想的翅膀,天南地北,人间朝暮好繁华,换了姿势。不再是面朝黄土的泥巴小子,不再是最低理想的柴米油盐温饱餐。人模狗样地衣锦还乡!谁知道呢!这帮猴孩子这么有出息。
不管世事多变幻。人间朝暮,还是喜欢旧事故人,旧风物。老旧的宅子,檐下的雨水,幽绿的苔,生蘑的湿柴,嫩青的草木,塘上的野禽。还有母亲叫着乳名软腻腻的呼唤……缓慢,饶有深意。乡村的人间朝暮,简陋寻常,又蓬勃有序。
小村子,旧光阴,人间朝暮。是祖父粗大的手指,采新蒲,编织的篮子。盛了理想的摇篮。质朴朴的鲜润。回想起的那一刻,心头湿润潮起。这样盛大蓊郁的乡思啊!乡愁的绿手掌,捧也捧不稳,洒了一地的白月光。
小半生的光阴。终究有了隐者般的幽凉。雪未落。喝老白茶,听少司命的《人间朝暮》。
“应裁此歌半阕, 煮酒以伴白雪,谢君曾共霜雪,不辞生死长约……”,“三千夜色我独歌,这万丈红尘无人和”……唯美的古风,荡漾着幽幽的古韵。可是那五十弦音唱情切,红莲夜,说诀别。满是千回百转的小情事呢,咿咿呀呀,太悱恻,无筋骨。不喜欢。
却喜欢这一句,“都道初心不曾负,而初心,是何物?”
劈面一惊。我人间朝暮的初心呢?初初的模样呢?如今一团小浮华,软了糯了,风轻云淡地禅定了?似乎是好着呢。可是怀念那种曾经的披坚执锐的凌厉。那种鼻青脸肿的盛莽。那种人间朝暮粗壮阔达的生气和野气。野心勃勃呢?
忽一日,原生态的绿匣子被打破了。小村子成了观光的古村落。久居村野的小妇人见了世面呢。像铰了辫子的小家碧玉,换了洋装,短发明亮地做女学生去了。五颜六色的新鲜颜色走进来。换西装的换西装,穿高跟鞋的穿高跟鞋,这是要出门子逛城去吗?
不是呢。是城里的时尚要进来。可小村古意不能改,民风古朴呢。
城里人,披了一身城市的热烈和恣肆,想着来睡一晚民居呢。被草木清气浣洗,被农家的阳光照耀,剥一把白嫩的莲子入口,再找一两个百岁的老人听一个老掉牙的故事。最好,喝一碗土灶里煮出来的梨汤,奢侈地浪费着大把的时间,望老村里飘落的又一年的新雪。雪花薄薄的,飘到热腾腾的梨汤里,心甘情愿地融化。身边有眯着眼睛打盹的村猫,老得臃肿又懒散。
雪会不会飘到心里,才好呢!浸润得理想也软了硬翅,不是那么壮志凌云了。妥帖又柔绵,有了小村的脾性。不急功近利,柔韧,坚强,不慌不忙地长长久久,人间朝暮好模样。
我发现,我们纵使行走千年百年,千山万水,还是没能走出小村的春眠,春眠不觉晓。人间朝暮,布谷声里,一半平庸,一半理想。五分草木青嫩,五分花枝明灿。最好!
朱盈旭,笔名梅妆。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散文百家》《散文选刊》《草原》《北方文学》《海外文摘》《羊城晚报》等多家报刊杂志。著有散文集《杏花微雨》等。曾获"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大赛金奖、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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