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恋仍要解释自己没有精神病（同性恋仍要解释自己没有精神病）

十年前，这张曾在接受「电击治疗」的「网瘾少年」照片就引发了广泛关注。如今，受害者从网瘾少年，变成了同

他坐在诊所的小屋子里，面前的屏幕上播放着男男性行为的成人影片。穿着白色大褂的咨询师就坐在他身旁，如果看到面前的「病人」有生理反应，便会按下电击按钮，让电流刺痛他的大脑。这是一名同性恋者向媒体讲述的故事。

在2019年的今天，仍然有医疗机构在没有科学依据的前提下，用这种近乎酷刑的手段试图去「掰直」同性恋者。

有媒体援引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12月，在全国范围内有96家提供同性恋扭转治疗的机构，矫正方式则包括电击、催眠、甚至画符。[1]

值得注意的是，在2001出版的我国精神疾病分类系统『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第三版(下称CCMD-3)中，已明确表示将「同性恋」概念从精神疾病范畴中去除，意味着同性恋在中国的「除病化」。[2]

北京市海淀区法院更是在2014年「同性恋矫正治疗案」的判决中表明，「同性恋并非精神疾病，心语中心承诺可以进行治疗亦属虚假宣传」。这意味着中国司法系统首次在判例中明确表示同性恋并非精神疾病。[3]

如今，距离同性恋在中国实现除病化已有18年。但同志人群却依然为一个问题苦恼，「还要我怎么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

中国可扭转「治疗」机构分布图。此数据由浪漫转身、同爱、亲友会青岛分会及同志平等权益促进会在2015年

01

为一种不存在的疾病治疗

2018年底，三辆红艳艳的厢式货车在城市中穿梭的身影引发关注。三辆车上分别印有「为一种不存在的疾病治疗」、「中国精神障碍诊断标准仍保留性指向障碍」、「19年了，为什么？」三句话。

「恋人」项目。图片来自武老白

这是一名名为武老白的艺术工作者发起的「恋人」项目。他试图通过艺术的方式「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样荒谬的事情的存在。」

武老白在石家庄长江心理精神医院接受脑部检测。图片来自武老白

「*大夫在线」App上，一家公立医院的主治医师这样回复寻求治疗者。图片来自武老白

在济南远大中医脑康医院，接诊武老白的医生明确提到，「(同性恋)这种疾病只能在精神病学里才能查出来，叫性指向障碍。」

02

「扭转治疗」竟有「科学依据」？

世界卫生组织曾在2012年发表的一份声明『为一种不存在的疾病「治疗」』中表示：「那些为改变性倾向而作出的努力，不仅只是缺乏医学意义，而且没有科学证据支持其有效性」。[4]

世界卫生组织曾在2012年的一份声明『为一种不存在的疾病「治疗」』。

那么医生所说的「性指向障碍」又是什么呢？

早在2000年，CCMD-3虽然把同性恋从精神病名单上移除了，却将「自我不和谐性同性恋」归于新设立的性心理障碍条目中的「性指向障碍」的次条目下。

CCMD-3精神障碍的诊断标准原文。

对此，时任CCMD-3工作组组长陈彦方教授在接受『凤凰周刊』采访时作出了解答。他表示，「新标准考虑到一些个体在成长过程中出现的焦虑和苦恼，保留『自我不和谐的同性恋』。」他还表示，「只有那些为自己的性倾向感到不安并要求改变的人才被列入诊断。」

通俗地说，CCMD-3认为，同性恋不是病，但如果因为自己是同性恋而感到焦虑、不安，则属于性心理障碍。

至于CCMD-3的诊断条目为何要保留「自我不和谐型同性恋」，工作组成员刘华清曾表示，当时一部分专家认为不适宜将同性恋彻底从CCMD-3中删除，因为「应当与当时咱们国家的状况相一致， 不能那么彻底的一下子步子迈的这么大。步子慢一点呢，搞一个双方或者各方都能接受的标准。」

此举被形容为「科学原则对道德的一种妥协」。

03

「扭转治疗」常常见诸报端

有媒体援引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12月，在全国范围内有96家提供同性恋扭转治疗的机构，矫正方式则包括电击、催眠、甚至画符。

2014年2月，同性恋者小振前往心语飘香心理咨询中心「治疗」，咨询师对其进行了催眠和电击。3月，小振将心语飘香告上法庭。7月31日，该案件在北京市海淀区法院开庭审理。

在判决书中，被告心语飘香被判在判决生效后的十日内在其经营的网站首页上，就其针对专业治疗同性恋的虚假宣传，以及超出咨询范围对原告进行治疗的行为公开赔礼道歉，致歉内容需持续48小时。此外，心语飘香需赔偿原告经济损失3500元。

手拿一审判决书和插有彩虹旗的正义女神像走出法院的小振。

此案被称为中国首例「同性恋矫正案」，本被期待能在全国范围内很大程度上普及大众对「同性恋非精神疾病」及「同性恋不需要被治疗」的认知，可事与愿违，国内的同性恋扭转治疗事件依旧层出不穷。

2015年10月8日，38岁的河南男子余虎被其妻子及亲属强行送往驻马店市精神病院。余虎诉称，院方在明知其未患精神病的情况下，仍以「性偏好障碍」的名义将其强行收治。期间，余虎被医务人员强迫吃药、打针，多次要求出院遭拒。2015年10月27日，经公安人员协调，院方才同意其出院。至此，余虎被强制治疗共计19天。

04

CCMD-3的作用已在减弱，新标准已于今年3月开始实行

实际上，CCMD-3在精神卫生的实务层面的意义已在减弱。而由世界卫生组织在1992年制定的『国际疾病分类(ICD-10)精神与行为障碍分类」』后来在医学界成为新的通用标准。虽然ICD-10中仍存性取向相关的诊断编码，却不再将同性恋视为是一种精神障碍。可以说也是一大进步。

「CCMD-3早就已经不用了，卫健委很多年前就已经明确表示使用ICD-10。所以前者的诊断标准在国内没有参考价值，实际上相当于被废止了。」北京大学第六医院，即北京大学精神卫生研究所副院长、著名精神病学专家姚贵忠教授2018年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CCMD-3已经不再能作为医疗机构开展相关治疗的依据。

同年，广东省精神卫生中心主任医师谢永标也表示，广东省精神卫生研究所与广东省精神卫生中心在临床中很早之前就已放弃使用CCMD-3，所使用的是ICD-10。

但姚贵忠同时称，目前并没有明文废止CCMD-3，也未有解释性的条文能说明『精神卫生法』中所提及的「精神障碍分类、诊断标准」到底是CCMD-3还是ICD-10。因此，这些以「性指向障碍」为诊断标准的扭转治疗机构，在合法性上处于模糊地带。

值得注意的是，在两位专家发言后不久，2018年6月18日，世界卫生组织更新了已有16年历史的ICD-10，发布了ICD-11，其中，和性取向相关的诊断编码均被删除。

2018年12月，国家卫健委在『关于印发国际疾病分类第十一次修订本（ICD-11）中文版的通知』规定，「2019年3月1日起，各级各类医疗机构应当全面使用ICD-11中文版进行疾病分类和编码。」

2018年12月，国家卫健委发出『关于印发国际疾病分类第十一次修订本(ICD-11)中文版的通知』。

毫无疑问，新修订的ICD-11将在国内的医疗机构中发挥重要影响。

对于ICD-11的相关修订，姚贵忠表示，「同性恋就不应该成为一个独立的诊断。如果因为同性恋导致心理负担，比如达到了焦虑和抑郁症的诊断标准了，就诊断为焦虑和抑郁症。并在这个诊断基础上给他们提供相应帮助。」

05

「病」没了，「歧视」还在

虽然学界在「同性恋不是病」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但相关认知的向下普及仍然任重道远。

2015年8月，因认为高校教材将同性恋视为病态是错误的，广东某高校一女同性恋者秋白(化名)向教育部申请公开其对此类教材的监管信息。

北师大教育学院教授钱志亮在其2011年出版(后多次再版)的『儿童心理问题咨询』中，鼓励同性恋者与异性

今年4月13日，微博称将进行为期三个月的集中清理行动，包括「涉黄的、宣扬血腥暴力、同性恋题材的图文及图文短视频内容」。

这一项规定把同性恋与血腥暴力及色情内容归为一类，在网络上掀起了巨大争议，人们对同性恋群体的关注和反对污名化的声潮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由网友创建的#我是同性恋#话题讨论，一夜之间就创造了2.4亿次的阅读量。

4月15日，「人民日报评论」微信公众号发表文章『「不一样的烟火」，一样可以绽放』力撑多元，指出「同性恋绝非一种精神疾病」，「同性恋者在性倾向上是少数群体，保护少数人的权利，也是社会公平正义的必然」。

4月16日，「微博管理员」账号发布公告，称「本次游戏动漫清理不再针对同性恋内容。」

06

「反歧视须教育立法并重」

『法制日报』曾于2007年刊登香港平等机会委员会主席邓尔邦的署名文章，题为『反歧视须教育立法并重』。

文章称，「被歧视的往往是弱势的社群，没有法例设立明确的机制及赋予执行机构法定的权力去处理申诉，弱势社群根本无从争取他们应有的权利，这是社会的现实状况。此外，要反歧视，就必须有一套衡量的标准，为歧视下定义。只有透过立法，才能达到这目的。」

文章还提到，「立法与教育并非互不相容的，立法也是一种有效的教育方法。」[5]

在英国，英国政府内部设有平等办公室(Government Equalities Office)该机构负责人PennyMordaunt说，「如今，LGBT人群在充分参与公共生活方面仍然面临巨大的阻碍，我们不应该无视这样一个事实。每个人的天赋和努力应该被最大限度的发挥，性倾向或者性别认同不应该成为一个人成功的障碍。 」

在立法的努力下，在英国，「歧视任何人都是违法的。」

今年6月26日，育有3名儿女的英国威廉王子表示，如果他的子女当中有人是同性恋者，他会完全支持。

除了拥有完善的法律，英国还有着较为先进的性别教育体系，不仅囊括生理教学，更囊括性别平等教育。

就在今年6月，英国教育部以538票对21票的结果通过了『男女同性恋、双性恋和跨性别者关系及性教育条例(RSE)』。从2020年9月起，全英国的中小学将向学生教授性倾向和性别认同的内容，这将成为法律的要求。

参考资料

[1]「恋人」：一场暗访同性恋矫正机构的行为艺术.南方周末,2019,4

[2]中华医学会精神病学分会. 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第三版(精神障碍分类) 34 (3). 中华精神科杂志. 2011

[3]中国进入多元性别时代：李银河「出柜」与电击中心败诉.澎湃新闻,2014.12.21

[4]Cures for an illness that does not exist.PAHO/WHO.2012.5

<paho/hq/dmdocuments/2012/Conversion-Therapies-EN.pdf>

[5]反歧视须教育立法并重,法制日报.2007,11

<>bjrd.gov/rdzl/llyj/fzlt/201211/t20121130_9942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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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力

编|黑色洋葱 三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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