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蘑菇一样的柳树(就是这样的柳树)
途经东环路,有了新发现。
之前只注意到一侧路边的隔离带种植的是大片的垂柳,柳枝轻摆,婆娑婀娜,风情万种。另一侧则是一些高大挺拔、蓊郁苍翠的树,似一道屏障,隔绝了路外的喧嚣。至于树种却并未细看。而今天无意间瞥了一眼,竟然也是柳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近视眼,靠边下车,仔细看了一下,的确是柳树。柳树叶子我肯定是认识的。
竟然是高大挺拔的柳树。有点奇怪。
忽记起,去年深秋的一个午后,也曾经过此处。晴朗,有风,枯黄的树叶正随风簌簌飘落。路面上,层层落叶被风吹着欢快地向前翻滚,片片狭长的叶子沙沙地响着,轻盈地跃动,翻滚的瞬间折射着点点耀眼阳光,如一尾尾金色的小鱼儿在水里忽快忽慢地游动。水波一浪一浪,鱼儿一群一群,我的车子便也似一叶扁舟荡漾在这片欢腾的海水里了。
是的,路上翻滚的只有柳叶,没有其他。那时就应该想到,路两边的应该都是柳树。
呆望着这些高大茂密的柳树,一时懵住了,似曾相识。
倏地,想起来了,我最初认识的柳树就是这样的。那时,我的世界太小了,活动范围大概就是家附近几百米内的地方。我家东边的柳巷大桥边生长的就是这种枝叶参天的柳树。那时春天吹的柳笛也应该是这样的柳树枝拧的吧,男孩子们需爬到高高的树上才能折下柳枝来。除了柳树,还有高大的杨树,开裂的树皮凹凸斑驳,枝节交错。加上我家院子里的枣树和香椿树,这就是我最早认识的四种树。
所以,那时贺知章的“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柳树我是不认识的,茅盾的有着淡青色光滑树皮的白杨树我也是不认识的。它们一定是长在很远的远方,一定是很高级很神奇的树。出生在小地方的人总是有些暗自菲薄故乡的,尤其是少年时,总觉得他乡的月亮要更圆一些,他乡的花草树木也才是入得诗词篇章的。
我见的第一棵垂柳或许是县城鼓楼旁边的“文昌柳”。以现在的阅历来丈量,鼓楼距我家不足两公里,但那时却很少去那里。除非生病了,才能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大梁上,穿过高大的鼓楼,去南关的县医院看病。那几乎就是一次远游。一路上,父亲骑在车子上,不停地和来来往往的熟人嗯嗯啊啊地打着招呼。我坐在大梁上,便看到了那边奇奇怪怪的世界。那条街两旁长着好多柳树,却大都是披头散发的样子,与柳巷的柳树不同。其中有一棵更特殊,树枝和树叶都歪歪扭扭、皱皱巴巴,拧着向上长,尤其是树叶,就像那条大街上的时髦女人们烫过的头发一样,枯黄地杂乱地打着卷儿。父亲说它叫麻花柳。
后来,不知啥时候其他的柳树都被砍掉了,只剩下鼓楼旁边这棵,人们还给它取了名字,叫文昌柳。于是,它便也高级起来了。去年夏天,一场狂风暴雨,它被风拦腰刮断了,电视台和好多自媒体纷纷报道,还引得好多人唏嘘感慨。
我小时候以为稀松平常的东西,现在成了文物。莫非,我真的老了?
儿子刚学说话时,我骑车送他去奶奶家。前一晚刚从画册上教他认识了大大叶子的树,长长叶子的草,红色、黄色、紫色的花。一路上,他便自己念叨:这是一棵树,这也是一棵树,这是一朵红花,那是一朵黄花……
路过鼓楼,他突然指着那柳树大喊:妈妈,看,这棵草,长得真大!
如此看来,这棵“文昌柳”的确应该算文物了,启蒙了我们母子两代人。
柳巷高大的柳树不知道何时消失的,脑袋里对柳树的影像也不知何时替换为了垂柳。早就说过,我大脑的内存很小,存一件新东西就会自动覆盖掉之前的旧东西,认识一个新人就得忘掉一个旧人。跟儿子说,我脑袋内存变小,出问题了。儿子说,决定电脑运行的不是内存,而是CPU,中央处理器没坏就行。
这些年,心思野了,有机会就想四处乱跑,便也见到了许多远方和远方那些可入诗入画的意象,也包括柳树。
最美的当属阳春三月西湖的垂柳。早春的西湖,桃红柳绿,姗姗可爱。那千丝万缕柔顺的柳枝在和风中翩翩起舞,刚刚抽出的黄嫩柳芽似一串串轻盈点水的蜻蜓似飞欲落,煞是妩媚。草长莺飞,拂堤杨柳,淡妆浓抹的西湖总是最善于撩拨游人的春心。
初夏时节,大明湖畔的柳树则少了一分妖娆,多了几分沉静。嶙峋的树干,飘逸的枝条,苍翠的叶片,挟习习凉风,投下片片浓荫,平平淡淡又实实在在,像极了热情好客的济南人。《老残游记》中写道:到了济南府,进得城来,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比那江南风景,觉得更为有趣。老残说的垂杨就是垂柳,古诗文中杨柳常常通用。“却折垂杨送归客”,送的也是柳枝而非杨树枝。“自此改名为折柳,任他离恨一条条”,古人取“柳”谐音“留”,借柳表离情别恨,分别时折柳相送与现代情人间送玫瑰一样,都是一种时尚。
太原有一条著名的商业街叫柳巷,位于市中心,是中国十大商业街之一,据说也是因最初遍植柳树而得名。走在这高楼林立繁华热闹的街区,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亦幻亦真。“柳巷”不是我家附近那条偏僻的胡同吗?何时成了这灯火辉煌的闹市?然,陌生又熟悉的只是地名,此柳巷非彼柳巷,同名不同命,让人喟然长叹。
拉萨街头的柳树与他处柳树相比则显得有些沧桑。八月份了,仍不很繁茂,枝叶干涩,缺少光泽。这是很好理解的,雪域高原,苦寒之地,柳树能在这里扎根生长,已颇令人敬仰。且它们都很有来头,相传是文成公主带来并亲手栽种而繁衍至今的,藏人亲切地称它们为“唐柳”。这些柳树,不论大小,它们的生命早已与这座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城市融为一体,竭尽全力地展示着生命的顽强与美好。
掐指一算,上次的远行还是去往西藏,那已是2019年的事了。
2019,多么遥远又多么美好的年份。两年过去,天翻地覆,疫情深刻地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再不能随心所欲,说走就走地奔赴山海了。
快滚蛋吧,新冠君!不然,我就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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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场雨来
忽然,去了趟济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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