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中信签名(何所长到死都没能对出下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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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中信签名(何所长到死都没能对出下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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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中信签名(何所长到死都没能对出下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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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板桥多年来一直流行一副堪称绝对的上联对,那是柳学士给派出所“何所长”的见面礼:何所长,何所长(chang),为何当所长?

何所长本名何天开,一个十分霸气的名字。他其实就只是一个以打猎为生的山民。后来,机缘巧合,鲤鱼跃龙门,成了吃商品粮的国家干部,还让他在板板桥受人景仰。

何天开擅长打猎,是有渊源的。他的祖父就是牛脑山一等一的好猎手。只要他进山,就从来没有空着手出山的。他们家因为住在偏僻的牛脑山,家中从来就不缺野兽肉吃,多余的野兽皮、野兽肉还可以换钱。一家人的小日子,还算是过得很滋润的。

何天开自幼跟着祖父学打猎,很快便练出一身打猎的好本领。十二岁开始,便可以独自一人进山打猎,跟他祖父一样,每次进山都不会空着手回家。不是打到一只山羊,便会捕获一头果子狸,再不济,也搞到几只小鸡,野兔类的小动物挑在枪管上,悠悠晃晃的回家。

大山里的野物,并不是人们所说的老虎、狮子最可怕。因为这个兽中之王,并不是你随便可以遇得见,或者轻易就可以打得死的。所以,打猎人都知道,山中野兽最难对付的是“一猪二熊三老虎”。一条野猪如果发起疯来,是可以跟人玩命的。至于熊,号称熊瞎子,看似憨头笨脑的,却极其难对付。在山里打猎,遭熊瞎子撕破半边脸,干掉一条膀子的猎人,大有人在。可不管你信不信,何天开在十六岁那年,独自一人进牛脑山,居然打死了一头熊。像这种凶猛的动物,猎人一般采取围猎的办法,至少也要聚集三四个人,才能动手,可他居然一个人便搞定了。消息传出,让板板桥人为之震动。

你不相信他,一个孩子有这等技术,那头熊就摆在面前。只能说,这孩子天生就是一个打猎的,或者说他身上带杀气,走在大山里,让那些凶猛的野兽,见了他也不敢疯狂。

何天开一直在牛脑山,跟着祖父打猎为生。有时,他跟着祖父一起进山,爷孙俩从大山的东西两端分头夹击,直撵得那伙洋洋自得的飞禽走兽狼狈逃窜。很多时候,他喜欢自在独行,一个人在大山里到处转悠。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何天开之所以敢一个人在大山里转,因为他枪法极准。只要他放出去的枪,十有八九没有走过空。这估计跟他的遗传有关,祖父在牛脑山打了几十年猎,也一直靠他手中的那支猎枪逞能。

何天开除了打猎运气好。很快又遇到了一个贵人。那个贵人,就是板板桥公社党委书记李仕贵。李仕贵原来在阿坝森工局担任党委副书记,后来调回地方,进了县级部门,再后来又派到板板桥公社任职。没有多少文化,就是一个工农干部,但工作很有独断,善于抓阶级斗争。因而,在全县几十个公社党委书记中,还算比较有魄力的。

李仕贵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猎。这与他在阿坝森工局的工作环境有关。阿坝森工局地处旷野,野兽出没无常,领导和值班人员都是配了枪的。他们几乎都养成了打猎的习惯。

李仕贵对打猎的痴迷,简直到了饥渴的地步。那些年,他除了去县上开会或者农忙时节,才会亲自过问。一般性工作,都让年轻的革委会主任出面。美其名曰,培养年轻干部,其实,他是想腾出时间到牛脑山打猎。他包村驻点,也一直是牛脑山村。

去牛脑山打猎,自然避不开何天开爷孙俩。像他这样的打猎技术,和何天开他们搅在一直,是最容易发挥出来的。那个时候,何天开才二十来岁,人年青,也精干,常常跟在李仕贵屁股后面,一来二去,两人混得像兄弟伙一样。

李仕贵是个很重哥们义气的人,一直想找机会重用何天开。到何天开24岁那年,机会终于来了。板板桥公社要配备一名公安特派员,李仕贵为了让何天开入围,在公社党委会上定下一个规矩:公安特派员的人选,务必是枪法很好的,不浪费国家的指标,否则一票否决。

公社对外招收,推荐人选共有七八个。好几个都是正二八经的高中生,农村基层干部。可因为李仕贵的那个苛刻条件,没有一个敢跟何天开比试。最后,自然是“神枪手”何天开入列,一跃而成为吃国家粮的干部。一时间,让板板桥人羡慕不已。有人私下感叹,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没想到打猎,也可以打出一个国家干部。感叹归感叹,不是党委书记的枪伙计,有啥办法呢?

说实话,何天开除了文化差点,只是个“五七”中学初中毕业生。其他方面的能力,作为公社一级的公安特派员,那还是蛮合适的。从他上任办的第一件案子,可以看出他的破案天赋。

那一年,白果坝的杨老二突然暴病身亡。死后不到两天便被老婆草草下葬,对外宣称是得了急性伤寒而死。可是第三天,老杨家的幺儿子来公社报案,说他二哥死得不明不白,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可究竟是咋回事,支支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

既然有人报案,就得当案子查才行。何天开来不及向县上请示,带领公社相关人员,连夜赶到了白果坝。在对老杨家的情况作了一番外围调查后,何天开提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方案。他决定现场拘留杨老二的老婆,以及在她家做家俱的小木匠。同行的人,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没有任何证据,为啥子要同时拘留两个人呢?

何天开并不多作解释。只是强硬表态,如果抓错了,由他承担全部责任。他是主管社会治安的公安特派员,自然还得听他的。于是,在众乡亲的眼皮底下,何天开把这两人拘押回了公社。回了公社后,他分别对这两个人进行了讯问,说是讯问,其实也就是东拉西扯摆家常。两个人感觉,何天开并没有正儿八经的审讯,以为何天开根本不怀疑他们,所以也就十分随意地说话。话题,自然而然被何天开左右着。

等他把这两个分别讯问完,安排人把他们俩一起关押在公社党委的办公室。同时,把看守他们的人全部撤走,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

杨老二的老婆等到看押他的人走了,就像一条发疯的母狗,一把揪着那个小木匠的耳朵,破口大骂起来:“把你个天杀的,你叫我杀我男人,为啥还去揭发我?”

那个小木匠原本十分冷静,被杨老二的老婆一揪一骂,也搞得脑壳发懵。他也狂暴的骂道:“你个死婆娘,不是你主动承认了的吗?你还赖我!”

这对奸夫淫妇还在那里你推我搡,狗咬狗时,何天开突然出现了。这个时候,两人才明白,完了!他们都上了这个何公安的当了。这个妻子串通奸夫谋杀丈夫的大案,一天一晚便得以告破。案子一破,真相大白,他们不得不佩服何天开的水平。县公安局还专门就此案出了一期专题通报。

何天开一下了火了,成为基层公安战线响当当的人物。不久,板板桥开始去公社建乡镇,成立派出所。按理说,这个所长,应该非何天开莫属。他担任公安特派员已经好几年了,还受到过县公安局的表彰。结果批复下来,所长却是县局派下来的一个年青警官,据说是泸州警校毕业的。上级为了安抚何天开,便在宣布派出所班子的时候,口头宣布何天开享受所长级别的待遇。

于是,板板桥人开始叫他“何所长”。他自己心中明白,这都是大家为了安抚他,照顾他的面子,才这样叫的。他这个“所长”与其他所长,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自此之后,何所长开始在年青所长领导下工作。那个所长也很乖巧,跟着老百姓的称呼喊他何所长。本来,何所长对组织的安排,有怨气的。可他架不住年青人的尊敬,也慢慢的想开了。想开了的何所长,积极配合年青所长的工作,板板桥派出所治安工作搞得风生水起。

不到两年,年青所长高升,调诺江派出所派任职。上级马上又派来了一个所长,居然比前一个年龄更小。送所长上任的局领导,一再拍着何天开的肩膀,表扬他对年青人“传帮带”做得好,值得大家学习。直把何所长搞得晕晕乎乎的,好像这些年青所长,都是他一手带出来似的。

第二个年青所长,不但智商高,情商更高,不在工作场合,他直接称呼其为何伯伯。大巴山区,称人为叔叔,为泛泛之交。若称人为伯伯,就体现出尊敬。年青所长这样称呼何所长,他还是很受用。人家虽然年轻,毕竟是领导,既然这样尊重你,你总不好再说三道四吧。

可是,只要你买他的账,那就会有没完没了的工作要做,有夜以继日的公差要出。何所长就是在这样的高调做事中,送走了第二任年青所长。又迎来了第三任年轻的八零后所长,也是乡镇派出所最年轻的所长。据说此人大有来头,本人毕业于中国公安大学,他的叔叔似乎在省公安厅工作。

他这样高的文凭,这么小的年纪,却放到了这样低的职位上锻炼,肯定是组织上的一番苦心。这么些年过去了,组织上都明白,何所长还是一个党性极强的人,只要组织决定的事情,他都会不折不扣地完成。而且,完成得很好。

何所长,年纪已经五十好几,不再年轻了。却在一次活动中受到了柳学士不客气的质问。

安计生请柳学士出山,在板板桥逢场天现场吟诗,宣讲计划生育政策。参与的群众人山人海、场面一度失控。那些年,还不流行群体事件,也没有听说过恐怖袭击。作为派出所,他们对群众聚集的重大场合,还是很敏感的。何所长看见板板桥人头攒动,十分着急,便气冲冲地去找安计生说道。

柳学士白发飘飘,吟诗正在兴头上。猛然看见一身雪白上衣,蓝色下装的何所长黑唬着脸冲过来,心头很不痛快。再听何所长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搞得安计生脸红脖子粗,在众人面前大丢面子。待何所长训斥完安计生,柳学士便轻言细语的叫住他。何所长一看是柳老夫子发话,也不敢怠慢。他只好装作十分乐意样子,乐颠颠的来到柳老夫子面前。柳学士说,何所长,我以你的名字出一付上联,希望你能对出下联;何所长,何所长(chang),为何当所长?

何所长一听,如坠五阴六阳,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就是想破脑壳也对不出来。可面对那么多老百姓,又不好示弱,只得边走边对柳老夫子抱拳:“老夫子,对不起,我太忙了,抽时间再来请教!”

经过柳学士大庭广众下的一番洗涮,何所长的气势比原来要低沉了些。他知道,柳学士以他名字出的那个绝对,原本就是为整治他这个大老粗的。几十年过去,自己的年龄一混就到点,以前的工作是不是太高调了?

何所长有了这些想法后,反倒觉得轻松了。也许,之前把那些虚名看得太重了些。是呀,一个打猎的农民,能混成公安干警,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何所长决意平平安安混上两年,退休回家抱孙子去。可是,他居然连这个最低愿望也无法实现。因为,他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板板桥一直是诺水河沿线的重要旅游场镇,流动人口多,街上民情复杂。派出所的几号人,除了在逢场的时候,全天上街巡察,每逢重大节假日,白天夜晚都要外出巡察。派出所其实就只配了两只枪。所长随身带一支,何所长巡逻时携带一支。

“五一”那天晚上,何所长喝了几杯酒,他带上枪支照例去场镇巡察。刚刚走到二郎庙门口,看见一个黑影在山门口游游荡荡的,形迹十分可疑。二郎庙现在已经列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向来是派出所保护巡察的重点。何所长感觉情形不对,他三步并作两步,从山门前的石梯冲上去,对着黑影大声喝问道:

“站住,你在干什么?”

“老子,老子干什么,关你鸟...鸟事?”那个一步三摇的黑影,一听有人对他不客气的吼,气咻咻的回答。

“请站住别动,我是派出所的,请出示身份证。”何所长见这个人喝得有点多,喝叫他不要乱动,并出示证件。

“站...站你妈的大...大头鬼,老子就...就是证件。”那黑影越说越上劲,他根本不消停,居然面向何所长横冲直撞而来。

“站住,我叫你站住,听见没有?”何所长知道,今晚遇见酒疯子了。他再次发生威严的声音,希望能震慑对方。

何所长还在喝斥,那个黑影却一个箭步,不退反进冲了过来。何所长一看黑影向他奔来,他伸手一阻挡,便把那个黑影的身形逼退了好几步。

到了这个时候,那个醉汉也应该明白,今天他遇到的可不是街上的混混。至少他应该见好就收,不再跟何所长为敌。可他要么的确喝高了,要么就是一个不知死活的赖皮。不想就这么软蛋,要在这儿找回面子。

何所长把他挡退后,他略略停顿了一下。忽然,他发现何所长的腰间赫然别着一支手枪。发现这个的时候,他一刻也没有停留,居然直接扑向何所长,不是去抓扯何所长的身子,而是右手抓向他腰中的手枪。何所长压根没有料到,这个醉鬼居然还这么疯狂,敢公然袭警,甚至还出手强抢武器。他有些急了,因为他的双手都在防守上部,腰以下是空档。而那个醉鬼,根本不顾上盘,直取何所长的下盘,目的只有一个,抢夺腰中的枪支!

千钧一发之际,那个醉鬼的右手长伸,已经抓住何所长腰中的枪套。何所长急切之中,狠命的一个摆腿,扫倒了那个醉鬼。他顺手抽出腰中的“五四式”,抬手就是一枪。

“呯”的一声,那个醉鬼身子只是恍了一下,居然没有倒下,也没有停下来。而是两眼血红,精抓抓的又向何所长反扑过来!当时的民警都配备的“五四式”手枪,这种枪威力极大,百米内可取人性命,那个醉鬼居然没事?何所长情急之下,只得再度扣动枪机,又是“呯”的一声。那个醉鬼恍了两恍,轰然倒地。他被何所长连开两枪,当场打死了。

事情一出,震惊四方。省公安厅派出调查组,专门追查此事。好在那个时代,通讯还不发达,虽然事情引起了掀然大波,还在可控范围。可是,时逢 “黄金周”旅游高峰期,被枪杀的又是一个外省的游客,加之一些省市媒体介入,还是受到了民众的普遍关注。民众炒炸的焦点,公安部有明确规定,当民警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需要开枪时,必须先鸣枪示警,然后才能向目标开枪射击。而且,原则上是先打目标的下肢,或非其致命部位。

何所长居然连开两枪,两枪均击中要害。媒体只知道报料,他们根本不了解何所长的历史,更不知道他原本就是一个神枪手。

这件事情闹腾了很久,方才得以平息。何所长先是被停职,后又被起诉。为平民愤,法院最终判决:以执行公务不当,致死人命罪,判处何天开两年有期徒刑,缓期三年执行。

“判二缓三”出来后,何所长虽然免于牢狱之灾,却丢掉了奋斗了几十年的铁饭碗。判决书下达的时间,距他正式退休的时间,只相差不到三个月。

经过这么一折腾,何所长没想到,自己天亮了还尿床,自觉颜面大失。从此变得郁郁寡欢,不久便一病不起。他在家中睡了半年后,实在扛不住了,只好去医院检查,结果被诊断为肝癌晚期。何所长强打精神,撑了不到一年,便撒手而去。

遗憾的是,何所长直到死,也没有想出柳学士为他拟的那付对联的下联。

张中信签名(何所长到死都没能对出下联)(3)

插图:图虫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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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

张中信签名(何所长到死都没能对出下联)(4)

作家张中信近照

张中信,字峰源,四川通江人,经济学研究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成都市微型小说学会会长、成都市青羊区文联副主席、《琴台文艺》执行主编。曾荣获“全国优秀读书家庭”“四川省优秀青年”称号。出版《风流板板桥》《匪妻》《失语的村庄》《哦,野茶灞那些事儿》《成都书》等著作25部。作品入选多种选本,荣获四川文学奖和冰心散文奖等多种奖项。


审稿:张学文

插图:东方IC


合作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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