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河的石是什么石(汉江纤夫石)
汉江“纤夫石”
·文/图 税晓洁
终于有缘去访汉江上的“纤夫石”。这是南水北调中线文物抢救运动中的一个“新发现”,听去过的人讲,足以和鼎鼎大名的三峡“纤夫石”媲美。
汉江源出秦岭巴山间,悠悠东流,横贯荆楚,水域涉及陕西、甘肃、四川、湖北、河南五省。流域内气候宜人,土地肥沃,雨量充沛,年平均径流量相当于黄河的年入海量,是万里长江最长的一条支流。很早,先民们就将之对应天上的银河。《诗经》曰:“惟天有汉,监亦有光”。《尔雅·释天》说:“箕斗之间汉津也”。
华夏大地腹部的这条神奇大江,人们长期以来与长江、淮河、黄河并称为“江河淮汉”,在中华文明历史中具有特殊地位。有学者们考证说,汉族的称谓就是因这条江而得名,汉朝、汉人、汉子、汉字、、汉剧、汉隶、汉白玉、汉奸等等称谓均与之相关。越来越多的考古发现证明,汉江中上游地区长期是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文化的交汇区,历史遗存丰厚。
汉江“纤夫石”,对我却是个新闻。其实不算远,出湖北十堰市区往北,到汉江边的郧县柳陂镇,半小时车程。柳陂再逆江而上,过辽瓦到汉江与堵河的交汇口,也半小时左右。两江交汇处的水面上,正蒙着一层轻纱,丝丝缕缕缓缓上漂,如梦似幻。
正对着河口的江心有个巨岛名韩家洲,传说上面有韩信母亲的墓。我曾专程看过,就在岛的最西端,真有保存尚好的巨大封土堆。故事匪夷所思,岛上现在的居民几乎全姓韩,家家户户随处可见汉砖砌墙甚至垒猪圈,却是真真切切。当地史料说,韩家洲战国是个古城堡,三国是曹魏的堵阳县城。
韩家洲这时隐在一片灰色中,什么也看不见。之前打听的消息说,再往前一、二十分钟,过江,就能看到“纤夫石”了。
冬雾弥漫,山寒水瘦。继续沿汉江上行,边走边问,一负重老者给我们指点:纤勒石啊,江对面的索家沟口就有啊……哪里找过江的船?我们村就有,不过他们要价太高了,你们再往前走点,找开商店的谢光生,他那里公道……古风在民间啊。
继续前行没几分钟,谢光生的小商店就出现在公路边。一个话未开口先笑容满面的纯朴老汉,妻子看店,他在江边摆渡。偌大家园只有老两口看守,年轻人远赴他乡打工去了,这在中西部农村,属于常态。果然是个厚道人,小划子载着我们四人过江共收十元。他说,越是远客越不能坏规矩。
过了江,继续往下游河湾,是一条废弃的小路,荒草没溪,乱石硌脚。正是以前的“纤夫道”。所谓“纤夫石”其实当地的称呼“纤勒石”更形象一些。也就是往昔船工过激流险滩时以肩膀为动力拖船前进,长长的纤绳在石头上摩擦,日积月累留下的痕迹。
我们得走到五里外的弯急滩险处才能看到,平水的地方,是不会有这些东西的。
汉江水运,曾是鄂西北最主要的交通动脉。鄂西北十堰为古郧阳,本地区公路之始,是民国23年(1934年)10月修通的老白公路和后来的郧十支线,均在汉水以南,长期晴通雨阻。直到共和国成立后的相当长时间,水运仍是主力,通航船舶可达48吨级。1948年(民国37年)春,郧县人民民主政权为南下解放军运粮,主要的运力就是组织木帆船150只,编为三个船队。
郧县古为漕运枢纽,汉江中上游物资集散地。从郧阳港往上822公里通陕西宁强县,下游达武汉756公里。《郧县志》载:民国27年(1938年),县内水上营运木帆船206只,经常行驶汉江郧县段的鄂豫陕川湘赣皖等外省、外县船舶2000余只,郧县港日装卸外省籍船舶千只以上。
渐进激流河湾,山道更加崎岖难行,荒废很久的样子,好几段得手脚并用攀爬,这往昔船工拉纤的“纤夫道”。很快就走得我们气喘吁吁。我们在一段陡峭的石崖顶上歇脚慨叹,脚下是不知道什么年代凿出的石阶。
转过一道河湾,出现在我们眼前的“纤夫石”,规模和形状有点超出最初的想象。这一段“纤夫石”断断续续绵延了有一两里地,形状各异,大致归纳来看,靠近江边的平石头,磨成一层层搓板状;道边伸出的竖石头,磨成了锯齿状;拍照时,我们还发现了酷似人脸状的“纤夫石”。
什么样的绳子这么厉害?怎么就能拉成这副模样?
今天的汉江摆渡人,五十多岁的谢光生就是一位老船工,他说,三十年前,他还在这里拉过纤。这些汉江辉煌水运史的见证,这些历史的印痕,其实并不遥远。
他给我们回忆说:最后一次拉,大概是一九七八、一九七九年的时候吧。每次都是三、五条船集体行动,人多力量大,单船几人根本不顶事。上十人拉完一条船,再拉另一条。一船一船,挪动前进。
用的什么绳子?粗麻绳?不行!哪粘上水,重。当时用来拉纤的是竹绳子,叫“纤缆”。取山间好竹,划出竹青,弄到柔韧纤薄编成后,还要放在烧得滚开的硫磺水锅中煮,这样才坚韧且不会被虫蛀,入水光滑出水不沾。怎么拉也有学问,不能手拽,一则用不上劲,二是拽不过一个滩,双手就会鲜血淋漓。用肩膀,因此,几乎每个纤夫都有精致的搭肩。这里面,讲究也多了。
语言毕竟抽象,后来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了美国人G.A.凯尔等1918年勘测铁路时,在郧县城以上30多公里处,也就正是这一带江面附近拍摄的拉纤照片。
对照另一本书上英国人阿奇博尔德·约翰·立德1883年在长江三峡所见,汉江、长江,两地的拉纤场面,几乎一模一样。留下来的“纤夫石”,看起来,也是相差无几。他的文字,几乎就可以当作这张照片的图片说明和延伸。时间,在有些时候,真是显得异常缓慢。
这位英国冒险家在《扁舟过三峡》一书中记述道:“……他们的行动以击鼓协调,鼓手在船上由舵手指挥。12至20人留在船上撑竿,当船要擦过卵石或岩石时要将船撑开,还须操纵用一整棵小松杉造成的船首大浆。另外6人离船在岩石上象猫一样跳来跳去,从岩石角上拉开总是不断被挂住的纤绳。此外,还有三四名特殊的游水人,称坐水纤夫,象亚当一样光着身子;他们跑动着,有时在前方的岩石上蹲着,随时准备跳入水中,从在岸上够不着的岩石上将被钩住的纤绳拉开。纤绳用竹子的篾青制成,编成胳膊粗的缆索,纤夫须要有高度技巧才能不断地将它卷起或展开,以适应所走路线对纤绳长短的要求。尽管纤绳有极大韧度,但被岩石不断磨损,一根纤绳只能使用一个单程旅途;在拉纤沿途的花岗岩石上,留有纤绳拉出的深深凹痕,就足以说明这一事实。”
一百多年后,谢光生在汉江边给我们回忆几十年前的经历说,当时从郧县上来,四、五十里水路,水小的时候,要走四、五天。水大的时候,走个上十天、甚至半个月也是家常便饭。
谢先生的亲历,为我们提供了这些汉江“纤夫石”年代的下限,就在并不遥远的三十年前。那么上限在何时?从那个年代开始有这些东西呢?
这,恐怕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恐怕,自从汉江上有了人,自从人有了船,这“纤夫石”,便开始慢慢成型了吧。江水东流,一刻也不停歇,哗哗啦啦,青石无言。
光阴和汗水雕成的这“纤夫石”,也无言。
就在这段“纤夫石”附近,考古人员新发掘了一些被称作“自死窑”、“老人洞”的崖墓,认为是唐代遗物。那时候,“老人洞”下的这条黄金水道,甚至曾维系“国脉”。
在中国古代交通史上,古人一直在努力突破“循河觅道因河成道”的局限,很快发展到“槽挽陆转、节级梯运”。盛唐时代,长安洛阳开封之间自周秦汉开辟的“东方大道”和长安、商州、邓州间沿丹水而下的“武关道”是唐朝的经济大动脉。唐都关中,经济支柱依赖江淮,江南物资北运,基本依赖这两条道路。唐德宗曾明昭曰:“从上都至汴州为大路驿,从上都至荆南为次路驿”。
安史之乱后,“东方大道”常常被藩镇割据势力所阻,江淮物资不能顺利通过汴水黄河渭河进入长安,汉水丹水“武关道”承担了江南物资北运的繁重任务,白居易对此留诗《路次蓝溪》:“东道既不通,改辕遂南指,自秦穷楚越,浩荡五千里。”
后来,“武关道”也不能通,江淮、荆襄物资全部取道江汉一线,先集中襄阳,再溯汉水而上,成为整个大唐王朝的重要生命线。
斯时,全国财赋从襄阳运至郧乡县后,因为险滩阻隔,不利舟行,便起陆西北行,经上津县转输。到达上津县后,或西南陆行至洵阳,再入汉水运洋州、梁州,北转关中;或直接北运至商州达长安,称为“上津路”。
(这段“纤夫石”附近考古人员新发现的唐代崖墓)
这条战时道路殊为艰辛,当时文献称“山路险阻,车乘难通,仍召贫人,令其搬运,以米充脚价,务于全活流庸”。据史料记载,上津路被提到“国脉”的高度,进行官方大规模开辟和管理是在唐肃宗年间,后来还专门任命商州刺史李淑明兼上津转运使。代宗年间,局势稍定,襄阳积存的物资又回到“武关道”转运。到了德宗年间,李希烈割据邓州,武关道又断,又修复上津路至商州。建中四年(783年)正月,皇帝诏商州,度上津路置馆所。不久,朱沘在首都长安作乱,德宗皇帝先是逃到奉天(乾县),接着又跑到兴元府(汉中),这条汉水生命线几乎成为皇室命脉。
据史料记载,道路阻隔时,当年的皇帝在汉中,惨到大热天还穿着冬衣,匪夷所思。
据编修《陕西古代道路交通史》的专家考证:上津路的具体行程大致为,由襄阳溯汉水,360里至均州,又西113里至郧乡县。郧乡县特设转运院,将物资陆运上津。由上津西行,经金州育阳县(在旬阳东30里,天宝元年置)之圣公馆至洵阳县。又西120里至金州治所西城县。又西180里至汉阴县汉阴驿。复出方山关,90里至石泉县。又西320里达洋州兴道县。天宝年间,洋州治所本来在西乡县,为了便于漕运,至德元年移理兴道,其目的之一就是为了便于漕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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