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

本文应该是写于2000年前后,经中国最佳编辑龙虎林先生改写,

后收入拙著《我难忘的N个隐秘之地》(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文中及文末,现在所附图片,为当时给编辑供挑选的。现在都放这里吧。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1)

事情发生在1998年,胶片时代的产物。鄙人至今也没学会ps,图片一直乱七八糟。

文字也是原稿,虽然现在看来,可以修正的很多。

也不动,暂存吧。欢迎各位看官批评。

时光如箭,2016年,因为大横断两次到更桑的老家西藏左贡县,见到过更桑。

千言万语,又无从说起。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2)

ylzb zk6 从远处看藏布巴东大瀑布。@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1998

·文/图 税晓洁

世界最高大河雅鲁藏布江流经中国境内的最后一段,是一个罕见的马蹄形大拐弯峡谷,长504.6公里,最深6009米,核心地段最大坡降千分之75.35。1994年取代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和秘鲁科尔卡大峡谷被确认为是真正的世界第一大峡谷。1998年秋,中国国务院正式命名她为“雅鲁藏布大峡谷”。世纪末,这里再度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数支探险队进入位于藏东南的这片“人类最后的秘境”,试图撩开她神秘的面纱。

上一个虎年曾漂流过长江的“雅漂”队长杨勇告诉我说,雅鲁藏布大峡谷比长江虎跳峡凶险千倍。我们“98中国雅鲁藏布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历尽艰险从喜马拉雅山西端的雅鲁藏布江源头杰马央宗冰川漂到这里时,遵照有关部门的指示,停止漂流,改为徒步穿越,在里面走了一个多月。

阴差阳错,最艰险的徒步大峡谷腹地的近一个月,我和藏族民工更桑独行。

我俩走在一支“国家队”二分队的前面穿越了“无人区”,看了一分队“发现”的一处瀑布,快出来时,又去看了“国家队”三分队“发现”的另一处瀑布。

两处“新发现”的大瀑布使我们在大峡谷中多走近二十天,这使最后一半时间,我俩一直断粮。半饥饿中几次碰到真正的危险,更桑发誓这鬼地方是再也不来了。他跟着固执的我,继续这他认为是用生命开玩笑的举动的唯一理由是我们已经是好朋友。

雇佣关系这时已不重要。因为超出原计划日久,后半截我这个雇主甚至花的是他的钱。——事实上更桑只是在我们走了一个月终于走到大峡谷顶端的扎曲按我们的速度再有一天就可以到达川藏公路过上好日子而我坚持又要再沿江往上看瀑布的时侯说了一句:“你爸爸妈妈有,我爸爸妈妈有,我们俩个这样劈擦(藏语音译:死了,完蛋了。)了不行!我们为什么非要去?能不能不去呢?……”,我说这是工作我也没办法,他就转而去考虑我们怎样才能到达并能活着出来……

他这天只是坚持再也不让我拿刀开路,因为在上一个瀑布我持刀摔的那一跤,他目睹的过程应该比我亲厉还惊险,所以他就一直比我还心有余悸。

那一跤只能说是命大或者说佛祖保佑,当时我只摔下几米就让一棵松树挡住了,让我沮丧之极的是伴我历经风霜我视若心肝宝贝的顶级佳能EOS1相机摔坏了一台,人倒是只从颧骨到小腿各擦破一点皮。

我自己除了心疼相机感谢老天倒没觉得什么。更桑目睹的我手里那把一米长刀要不是舞的快肯定自己把自己的脸砍成两半的幸运过程,却使他从此落下再也不能看我拿刀的心理阴影……更桑做过两年苯教和尚。我在漂流船上还拍过他修行过的日喀则大竹卡寺庙,那些日子数次面临绝境又屡屡柳暗花明使我差点相信他的有神论……回到城市,我自然又成为唯物主义者。不过,这位藏族兄弟在大峡谷中不知不觉教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这些,将会时时温暖我那在都市中常会变冷的心,不去忘记保存善良和爱心。这也是半年来在雅鲁藏布江这条世界最高大河“探险”我最大的收获之一。——虽然更桑汉语很糟我藏语说不了几句。写这段话的前几日他从遥远的西藏打电话问候我是否回到湖北家中一切可好?我满腹话儿泪涌眼眶急了半天,两人却只是扎西德勒完了就说不清什么了……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3)

那些天,人们“发现”大峡谷中确有传说中的大瀑布存在是一大新闻。在那个使我至今仍心有余悸的绿色峡谷中,当我和我的藏族兄弟更桑翻越又一座大山,又一次断粮蜷缩在山顶的帐篷里饥渴难耐耿耿难眠的时候,全国人民比我们先从CCTV的屏幕上看到了大瀑布。几天后,当我拐着双腿颧骨渗血面目狰狞心情恶劣地和更桑站在真切的大瀑布跟前,水雾扑面,惊涛震耳,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我们没想到的是:关于这的确是个奇迹的大瀑布,和雅鲁藏布大峡谷一样,在1999年岁首,又出现和美国人争谁第一个“发现”的局面,甚至扯到事关民族尊严……一切都是那样的耐人寻味。

我不知道,争这样的“第一”能给我们这个饱受苦难的民族争来多大面子?

我和我的很多朋友都认为,所谓“发现”这个词用在这里很可笑!有点不久前让美洲原住民判处死刑的哥伦布的那个时代的怪味道。

也许,对于苏醒不久的中国探险,真诚直面自己的勇气更重要一些。

这很痛苦,但实事求是的素质才更有利于我们民族的前进,高调一点说的话。

成熟的探险精神,才有助于我们的民族尊严。这与个人心愿及轰动效应应该无关。

有些东西该商业,有些东西就不该商业。

探险需要的绝不仅仅是勇气和来由,更需要真诚和气魄。

我们在大峡谷之前的两个月,一个美国人在大瀑布旁遇难了。早几年,一个叫武井义隆的大个子日本人,也在大峡谷遇难……虽然我个人一直对这两个帝国主义国家没有好感,但我们应当对这二位勇敢者表示应有的敬意。

站在探险者的立场,在大自然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

徒步大峡谷的日子,我一直视为一场比较苦的旅行采访,本质上与探险没多大关系,多了一些吹牛的谈资罢了。但我看到的这个世界第一大峡谷,撞到的这个有关探险的大事件,里面的故事很有意思。

这段日子,将深深铭刻在我的记忆里。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4)

12、南迦巴瓦特写。海拔7787米的世界第15高峰南迦巴瓦和7257米的加拉白垒雪峰夹峙世界最高大河雅鲁藏布江,形成世界第一大峡谷。@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10月27日,有“大峡谷谷口”之称的派乡终于让我们漂拢了。派乡以下再一公里左右,江面骤窄,即进入著名的雅鲁藏布大峡谷“之”字形大拐弯。谷口之前,两岸青山如黛,雾岚缭绕。在这一派宁静中,我们近两月的雅鲁藏布江漂流划上了句号。

有天河之称的雅鲁藏布江,自海拔5590米的源头杰马央宗而下,挟2000多公里奔袭之威至此,海拔陡降至2800米。再往下,因南迦巴瓦峰(7782米)、加拉白垒峰(7234米)双峰夹峙之阻,江如巨龙困首,在阔至600余米的水面中激流洄涌,形成厚积薄发之势。派乡至海拔900米的墨脱间240公里江段,水流之急,几乎就等同于一列火车以近60公里时速,沿10%的坡降(每前进1000米海拔降低100米)的狭窄深谷,一路轰鸣俯冲。其间还有无数的跌水、巨礁、急弯和深瀑,两岸绝壁千仞,最深处6000余米,了无停靠。要在这一段江面漂流,无疑于自杀。

大峡谷江段水情我们掌握甚少,出于安全考虑,漂流队决定弃舟上岸进行徒步穿越考察。顺江而下三日后抵加拉村,粮草殆尽,20多条汉子,仅有80斤大米、20把挂面、12听猪肉罐头、5斤腊肉、50多块压缩饼干,绝难对付过十几天的无人区穿越。不得已兵分两路:一分队8人和4名民工继续顺江前行,余下的则作为二分队返派乡,翻多雄拉山口横穿墨脱,由墨脱逆江而上。两队伺机包抄会合。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5)

28、我和更桑。藏族民工更桑陪我走过了最艰险的日子,走出大峡谷,已是生死至交。@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6)

2016和更桑在怒江边。

这时在加拉村,按我们的原计划不但请不到民工也补充不起食物。那几天,除了名头很响的“国家考察队”还有一支外国登山队,他们皆财大气粗,早已找光了民工,村里的物价也涨到匪夷所思的程度。这两支队伍的民工数是每个队员人平六个以上的民工,我们雅漂队是两个人也合不上一个,就这,还凑不齐。

无奈撤人的决定一出,谁走谁留就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弟兄们在这条世界最高大河上此前几个月的漂流,可谓一直在生死边缘抗争,终于活着到了大峡谷,谁都想继续前进,圆这最后的梦。可现实是,不撤人,走不了几天就得全队饿死。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知道队长杨勇这时肯定是越熟悉的人越让你“顾全大局”,便早早提议让我和《黄金时代》记者黎文二人抓阄,谁运气好谁继续向前。反正已经决定分成两支的队伍一边得有一个记者,要撤出的非我即他。结果杨勇这厮开会时毫不顾及我俩多年来长江上的深情厚谊,毫无商量地宣布我留下,令我大为恼火。当时发誓就此绝交的心都有。呆坐加拉村老乡屋檐下结满白霜的那条跟随我三年多的看不出本色的睡袋里,我感觉冷到了极点,许久无语……十天后,我们分出来的二分队翻越多雄拉雪山来到以全国最后一个不通公路的县而著名的墨脱。杨勇等8人继续沿江而行。

后撤?死也想去白马狗熊至西兴拉山口那段无人区的我,竟要奉命后撤?!

加拉村那个冷冽的蓝色清晨,从老乡屋檐下结满白霜的睡袋里钻出来,我的心情仍是糟到了极点。默默送别队友,我们二分队黯然回到派乡。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7)

31、事实上,墨脱并非从未通过公路,1994年的《人民日报》就曾在头版显著位置刊发过汽车到达墨脱的照片。但公路刚通就被滑坡、泥石流毁灭,一直没能从真正意义上开通过。四川人唐祖今的汽车就是那时通车仪式时开进的,再也没能开出去。如今横尸墨脱街头,成了一个特殊的纪念碑。@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一路“拉”过多雄拉

(派乡---拉格)

拉,还是拉!一天十六拉。

两个月来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早折腾得肠胃脆弱不堪,派乡一顿奶粉粥“补”翻了二分队所有队员的肚子。可能因为我最瘦,拉得最惨,过山口前就狂拉十来遍,拉得人几乎虚脱。

东经94度56分51秒,北纬29度29分08秒,海拔4221米。相比于雅江源5590米的杰马央宗冰川,多雄拉山口并不高。在冰川时,我上窜下跳拍了半天照片,也没觉得有多累,可这多雄拉却走得我三步一喘象头老牛。为节省本就损耗过头的体力,我一减再减自己背包里东西:一个镜头,一只闪光灯、一张笔记本封皮、若干胶卷的纸质包装……加上6.5公斤 重的高山帐篷,整个负重已和我可怜的体重相差无几。

强大的印度洋暖湿气流自南一路爬升往青藏高原而来,藏东南山区地势相对较低,多纵深河谷,恰好成为这股气流的通道。至多雄拉一带高峻处时,形成巨大迎锋雨屏,大量水汽和热量的聚集,使墨脱一带成为整个青藏高原最温暖、湿润的地区。

多雄拉山口一带天气变化异常显著,每过午时1点,便云雾弥漫雨雪交加,历来被称为“天险畏途”。恰好一点时,我翻上山口,天地茫茫,四周一派灰蒙。我没有一丝激动,脑子里浑浑沌沌,麻麻地近乎一片空白,印象深的只是途中看到的那双“蕴藏着说不出的慈悲”的驴眼,那慈悲深触我心。

康巴人更桑总是在前方默默地等我。多雄拉山口以后,我边拉边拍照,渐渐掉队。天慢慢黑了下来,阴风骤起,细雨扑面。前不见同伴后不见来者,本能的恐惧使我心烦意乱。朦胧中,返程接应我的更桑出现了,那一刻,我觉得他是天使。善良少言的更桑是我有缘在派乡时雇佣的民工。事实证明,在以后可谓九死一生的路途中,他是我最忠实最有力的兄弟。没有他,我走不出大峡谷的密林山冈。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8)

35、门巴少女。大峡谷中聚居着勤劳善良的门巴、珞巴人。@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异星球之旅

(拉格--墨脱)

由拉格顺多雄河而下,亚热带景象扑面而来。吸着令人憋闷的浓烈氧气,看着满目青翠中,银链般的细瀑飘忽飞泻,我的心情好了许多,身体很快恢复正常。

一直沿山谷底部而行。单调的激流声和不时传来的鸟鸣,让本就潮湿的空气更加黏稠,海绵般热乎乎地敷裹每一寸肌肤。过多雄拉山口时全部穿上身也觉不够的羽绒服之类,这时全成了累赘。“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在这一带不但不显夸张,甚至还嫌保守,这里可以说是五里不同天。

茂密高大的植被疯狂地生长蔓延,青苔藓衣满覆,腐木横陈。耐不住丛林的压抑想抬头望天时,视线又被对峙着的千米悬壁重重狠狠地逼回,天就那么细细亮亮一溜,随时都会让人心慌地消失。攀爬穿行在这巨大的漉湿坑缝的底部,一切感知感觉,都因这超大尺寸比例的空间,压得超出了常识。芭蕉林上了油漆似的眩目光亮,一整天都在脑中晃动,几乎生出幻觉:我们是走在“异星球”的人。

大峡谷地区被称为生物基因的绿色宝库。这一带仅维管束植物就有210科,1106属,3768种,约占西藏维管束植物总量的2/3。可惜我能识别的植物种类太有限了。旅行生活的一个好处就是能使人时时看到自己的无知,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格拉经大岩洞、汗密、老虎嘴至阿尼桥(一号桥)间,都有当地人经营的食宿点,无需费多大的劲就可平安通过;一号桥经二号桥、三号桥、马尼翁、解放大桥至背崩乡间,山体塌方频繁,遇塌必绕,有绕必翻山,容易走岔路。一个字:累!

边境重镇背崩乡海拔只有600多米,是墨脱县最南的一个乡。十月将近的天里,西藏多数地方都已飘雪,这里却热得只穿T恤。背崩乡最南面的希让村放漂流瓶未能成行后,我们一路循“宽阔的马道”抵达墨脱。

上中学时就知道大名鼎鼎的墨脱。这个我国目前唯一不通公路的县份被称为“雪域孤岛”。崇信佛教的藏族人却将它称为“莲花净土”,是有名的宗教圣地。墨脱全县人口不足万人,每平方公里平均仅1.041人。其中门巴族6447人,珞巴族177人,汉族30人,藏族1220人。波密县扎木镇至墨脱间141.9公里曾有过公路,但泥石流、塌方、洪水冲毁等原因早令此路瘫痪。仅从扎木方面过来,仅有80余公里的公路可勉强行车。这一线许多地名就直接以公路里程为名,有80K、100K、108K、130K等。

仍候不到一丁点一分队的消息。在这堪称中国物价最高的地方,我们度日如年。墨脱猪肉每斤23到28块,牛肉14元一斤,袋装方便面五块,啤酒10多元,八宝粥10元,卫生纸3-5元,白糖8元,红烧猪肉罐头28元,当地出产的味道发涩的香蕉竟然也要1元一根……这地儿不能呆!

原计划我们二分队从墨脱逆江而上与一分队会合的计划再一次因资金短缺而改变。二分队再分而二,一部分顺荒废的公路走出大峡谷,另外一部分逆江而上接应一分队。三分队全体队员---我和更桑,在108K告别队友后,一头钻进了茫茫林莽。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9)

41-5 大峡谷的孩子,从小就帮父母做事。@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出师不利

(108K—旁辛)

前路尽在未知中。一边深吸着丛林中特有的那股略带腥味和野性的空气,一边莫名兴奋。真正的挑战来临了!我和更桑将独自面对所有的未知与凶险。

梦幻般的大森林里,走了不到十分钟就衣衫尽湿,两人很快就喝光了一壶水。好在不久又在丛林中找到泉水,我猛灌一气又装满水壶,这时忽然发现一只蚂蝗,“扎白!扎白!”——更桑惊叫。昨日打水时他就见着一条足有碗口粗的大蟒,所以遇水时格外细心。

关于大峡谷蚂蝗的恐怖描写我读得太多。又听更桑说起去年曾有一人因鼻孔里钻进了蚂蝗而死,要喝进肚子岂不更糟?我俩急忙走出这段阴暗恐怖之地,到阳光地带互相清理衣服。虚惊一场,蚂蝗并未上身。倒是在更桑身上发现一只草虱子,这种大小如豆的虫子据说有毒,但刚叮上人时浑然不觉,一咬上后却怎么也拔不下来。更桑身上那只我是先用瑞士军刀的

剪刀先剪断脑袋,再用镊子一点一点仔仔细细拔出肉里残体的。

行囊沉得要命。帐篷、睡袋、衣服、食品以及我那一大堆摄影器材等,足有五、六十斤。更桑主要背食物等,总重70斤以上。翻过山口,又看见雅鲁藏布江河谷,远望江水蜿蜒一线,与它奔腾轰鸣的声音极不协调。

更桑越走越慢,捂着胸口一脸痛苦。他只懂几句最简单的汉话,我也只会讲打招呼的几句简单藏语,比划了半天也没弄清楚他到底病在那里。没有水!别看这大森林湿漉漉的,我们走到天黑也没找着水。更桑看起来病得不轻,我一说扎营休息,他就地一趟,哼哼着起不来了。不知名的虫子开始鸣叫,我躺在帐篷里肚子咕咕叫,口干舌燥,心中沉重。一边硬咽着粗糙的压缩饼干,一边听着黑夜中更桑的呻吟,一股深深的悲哀让我无语欲泪。真是出师不利!我为什么要到这荒山野岭里?我究竟要探什么险啊?

一阵强烈的腹痛将我拉出了不着边际的想象,也找到了更桑的病因。又是中午分别时那顿油水十足的午餐肉面给弄的。黑夜中我摸索出大把消炎药和痢特灵,和着口水胡乱咽下。好不好得了,只有听天由命了!

一夜昏睡,天蓝云白中醒来,更桑好啦!我心里直庆幸昨夜既没上吐也没下泻,那太足的油水只不过使我们难受了一阵子,营养都还全在肚子里,一点也没糟踏。真是天助我也!饥渴促使我们急急赶路。很快就赶到了散落在陡直的山坡上,只十来户人家的朱村。我们的到来没激起飘缈朱村一丝多余的惊扰。痛饮之后继续赶路。

前行又是高得令人望而生畏的陡坡。从资料上看,从墨脱县城到大峡谷顶端的扎曲,海拔高差顶多1000多米。而昨天一个下午我们就上升了1000多米,今天的这个陡坡看起来又是个1000多米,真是没办法,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有爬了!事实上,我们所谓的逆江而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翻山,真正能看到江面的时间不到十分之一。这样算来,一个月上上下下的路加起来,少说也有好几个珠穆朗玛峰的高度了。

一鼓作气,三小时后登顶一望,旁辛乡雅江大拐弯出现眼前。狂拍一气后,赶上更桑。入夜时分,全身湿透的我们高一脚低一脚地抵达旁辛。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10)

41-8 大峡谷深处的一家人,@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11)

43  大峡谷人家的房子。@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12)

84-16  路边的午餐。@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13)

CUNZHUANG  大峡谷深处的一户人家 @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石锅,美女,皆不可得

(旁辛—加热萨)

真没想到,地处大峡谷腹心的旁辛乡居然有电,还有电视。不过那电啊,当真是“一灯如豆”,乡支书要看清我们的介绍信,还必需籍着手电筒的光。枯水季里,全村近2000村民唯一一台彩电通常都当着家俱摆乡政府

,虽然它可以收看8套节目。

墨脱石锅冠西藏,旁辛石锅冠墨脱。据说早些时候,一口精美的石锅背出墨脱就可换一头牛。石锅是用当地人俗称为“皂石”的原料制成的。皂石的学名叫“蛇纹岩”,是石棉矿的主要来源。蛇纹岩多呈块状和纤维状,质地绵软,易雕琢成型,打磨后光滑美观。石锅极耐高温,越使用越结实,年生久的石锅黑浸油亮,光可鉴人。旁辛石锅不易加工,一般上下一般粗,壁薄底厚,底1.5厘米左右,壁一般不到1厘米。心不细手不巧,就甭想揽这活啦。可惜的是,这儿的巧匠们都到108K修路去了,没法拍到完整的石锅加工流程。

门巴族是我国人数最少的民族之一。主要聚居在西藏墨脱、错那、察隅等地。以前这一地区统称“门隅”,门巴就是“居住在门地方的人”之意。西藏历史上著名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即是门巴人,后人尊称他为一代情僧。“从那东方山顶,升起洁白的月亮,未嫁少女的脸庞,显现在我心上。” 他优美的诗句至今传唱;珞巴族意为居住在珞瑜地方的人。他们很早以前自南方而来,并与门巴人世代为邻。长居深山密林住吊脚楼的门、珞两族民风纯朴独特,务农和狩猎为主的山居生活宁静而温馨。旁辛一带尤其明显。

离开旁辛,站在丛林边缘的山道岔路旁,远望这数日来难得一见的人间烟火,以及支书挥别的身影,我和更桑充满留恋---这儿不让我孤独!还是更桑常挂嘴边的那句蹩脚汉语说得实在啊:“爸爸妈妈的有,多好!”

一路翻爬,直下至怒涛汹涌有雅鲁藏布江边时到达宗荣村。村边一群热情的村民盛情邀我们进村,看着村民中那位“有着罕见的清纯和明朗气质”的美女,我和更桑的脚比爬山时还软,直想跟了去。但摸摸口袋囊中羞涩,算算时间任重道远,加上心里还老提防着当地人“下毒”,心一狠又踏上了路。传说门巴人非常善于下毒。恨一个人时可下毒索命,爱一个人时可下毒挽留。而且毒发时间可以精确到年月日,除下毒之人外,无人可解。因着这恐怖,我甚至在饿得发昏时还婉拒过不少当地人的食物。

宗荣之后的山坡较为平缓。山道漫漫,白云悠悠,仍没一分队消息。我一面默默走着,一面懒心无肠地向更桑学说门巴语。蚂蝗,扎白。蛇,追。收音机,刚衣。桔子,差里马。竹子,怒马。烟,塔马。美女,美女?喂!更桑,美女怎么说啊……

下午5点多,在一个能看见雅鲁藏布“U”字形大拐弯的山口扎营歇息,打算明天一早开拍。仍是没水,干咽了四块被我称之为“饿药”的压缩饼干后,打开GPS一看,整整一天我们仅在直线距离上挪动了6公里。泄气地躺在帐篷里,山风轻拂着睡意,朦胧从收音机里听得:国家探险队在大峡谷发现了绒扎大瀑布,高30米,宽50米,距它一天路程的第二个瀑布也被发现……我的队友我的兄弟们啊,你们究竟在哪里?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14)

daxiagu  加热萨大拐弯。大峡谷地区的马蹄形大拐弯远不止一处,除了从川藏公路腿快的人一天就可走到的扎曲拐弯以外,从上而下,沿江的墨脱县的加热萨乡、旁辛乡、墨脱县城附近都有较大拐弯。事实上,大峡谷中这样的拐弯多到难以统计。@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见个熟人比见头野熊还难

(加热萨---甘代)

天光微启,隐隐一片亮绿的群山中,雾色淡白,飘绕如絮,与那一弯天际而来的江水别无二致。湛蓝天幕下,南迦巴瓦峰金辉盈裹,超拨卓立。凝望神明般的雪峰,内心澄澈通透,我喜极无语。面对这自然胜景,数日来的疲惫与痛苦算什么啊?更桑说得对,这大山里阿弥陀佛多多的有。

自山口下到目光所即的江边足足用了两个小时,再两个多小时翻上一个小山坡,加热萨到了。这儿比旁辛要小,稀稀落落几排破旧房子。想到再一天就可抵达甘代,我们没作停留,一阵狂累地上坡下坡,夜宿江边。次日午后2点多到隆烈村时,小路杂如迷宫,该怎么走?好在多次迷路时都有人相助,旁辛乡时的支书,加热萨前的小孩。这次也不例外,乱走乱爬一气,遇到了几个当地人,手势加表情地问答后,不但找对了路,打探到了有个考察队就在前面路上。我大喜过望,应该就是杨勇他们。

下午4点多钟,先是解放军赵发春,后是杨勇、人妖、广东人和波斯猫等等陆续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谢天谢地!都好胳膊好腿的。这大山里,见个熟人比他妈见头熊都难,感动!真感动啊。无从说起的我只顾拿出压缩饼干让他们吃。早吃伤了压缩饼干的杨勇见众人啃得动情,忍不住也来了一块。

民工王老二够意思,一见我就拿出酒让我痛饮,我也毫不客气的灌了好几大口。我一边喝,王老二一边对我说:苦焦了,真是苦焦了,从来也没有吃过这么大的苦……

久盼的重逢仅半小时就又分别。杨勇他们往墨脱,打算去放漂流瓶;我继续向扎曲走去。这时,我们都已经从收音机里听到了“发现”大瀑布的消息,杨勇叮嘱我说:“有时间的话,一定去看看,不过安全第一,实在不行就算了……”

我自然要去的,哥们干吗来啦?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15)

h2 丛林里的猎人@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16)

h3 丛林里的猎人@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17)

kk 探险队在大峡谷。@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18)

kn pp 大峡谷深处的墨脱县以中国目前唯一尚不通公路的县而闻名,一切物品全靠人背马驮。@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19)

pp 大峡谷的老人和孩子 @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20)

shengzhichongbai 生殖崇拜 @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21)

h13 丛林里的猎人 @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22)

h25丛林里的猎人 @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23)

haizifunv 大峡谷深处的孩子和母亲。@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24)

ylzbzk4黄昏是的雪山和月亮。实景,并非合成。@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九死一生之“两度起飞”

(鲁古---巴玉。经各布拉山口)

与甘代一江之隔的鲁古村我们是“飞”过去的。一根钢索横江,人和行李粽子似地绑扎牢实,仅以一套扣在钢索上的溜索靠重力贴江滑过。见我有些犹豫,甘代村支书扎西次登拍胸就是一句:“两头牦牛都一起过去过!”此话听罢,我飞身而出。那感觉只两个字:“刺激!”

一个在河谷一个在山腰,天好的时候,隔江两村清晰可见。可要串个门访个亲什么的,没个大半天别想。那路直直挂在陡峭的岩坡上,所谓走路跟攀岩没分别。鲁古再往上到扎曲怎么走,连送我们过江的扎西都不清楚。老天相助,一场豪雨让我们第二天才离开鲁古,因着这段时间差,我们幸运地遇上了珞巴小伙高登。没有他,各布拉山那参天密林里,我们必定凶多吉少,饿死摔死都有可能。

和各布拉山之行相比,以前的路算是“阳光大道”。在这里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身体多次几近极限。特别是从各布拉山顶下到巴玉村那段,竟然是沿着一条瀑布状高悬的河流,无设备“溪降”而下。这唯一的生路,走得我的膝盖几个小时一直软着。临到头了还不相信自己真走了下来。那是我又一次“飞”的感觉,而且是从天下直直往下飞坠。

那天下午从海拔1600多米的鲁古村爬到3040米的一处无名山坡,浓雾骤起,大雨滂沱,不敢也无法再走了,只好手忙脚乱搭起帐篷躲雨。寒意渐浓,蜷缩在帐篷中的我心事重重。情绪不受控制似地想写情书想吼叫。见我脸色糟糕,更桑直问我是不是病了,非要冲出帐篷给我烧水喝,真是好兄弟。

雨小我即想开拨,被高登劝住了。“再往前今天就没有水喝了。”这可开不得玩笑,这些天来我们已经多次尝到了走到天黑也找不着水喝的滋味。高登是我们从鲁古村出发时遇上的,他和两个同伴刚为另一探险队作背夫,急着返回巴玉。和我聊得投机,便同意留下,以低价作我们的向导。黄昏,躺在半山腰雨声滴滴嗒嗒的帐篷里,GPS卫星定位仪显示这天走的直线距离只有2.81公里。

一夜长聊,我仍是没能从高登那里准确地探听到有关大瀑布的信息。我是汉族,更桑是昌都的藏族,高登是珞巴族,三人三语一帐篷,连个“瀑布”的意思都没达成统一。

雨雪纷飞尽夜,各布拉山巅周围,群峰淡白一片。12点时,我浑身漉湿站在山巅,看流风轻扬,浓雾渐散。透过淡淡云海,峡谷深邃空远,心情豁然开朗,千愁万绪和莫名怅然都烟消云散。为这感觉,我暗想还得再来。

瀑布般的河流降下后有了断断续续的路。夜色如墨,机械地跟着高登的手电筒光,跌跌撞撞的我们终于走到了巴玉村。看见如豆灯光的那一刻,巨大强烈的疲惫以及幸福感令我骤然欲倒。我再不想走啦。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25)

ylzb zk 26  大峡谷的人们信仰藏传佛教,有人烟的地方就有这样的宗教印记。@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26)

ylzb zk36大峡谷民风纯朴,基本不锁门。@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27)

加拉白垒雪峰.海拔7787米的世界第15高峰南迦巴瓦和7257米的加拉白垒雪峰夹峙世界最高大河雅鲁藏布江

雅鲁藏布大峡谷旅游记(我和更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28)

墨脱县城附近的一处大拐弯,大峡谷地区的马蹄形大拐弯远不止一处

除了从川藏公路腿快的人一天就可走到的扎曲拐弯以外,从上而下,沿江的墨脱县的加热萨乡、旁辛乡、墨脱县城附近都有较大拐弯。事实上,大峡谷中这样的拐弯多到难以统计。@真实探索税晓洁 摄于1998年

九死一生之“白兔与瀑布”

(巴玉---藏布巴东大瀑布---巴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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