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直男最多(黑龙江男同的爱与艾)
艾滋“男同”的爱与痛
走近我省首家男同艾滋病检测民间组织
本报记者 张洁本报记者 张宇驰 摄
洪涛已经记不清,这是康同社区第多少次搬家了。作为一家男同艾滋病检测民间组织,康同社区近日“低调”地搬进了哈尔滨市传染病医院,洪涛和他带领的志愿者们觉得很知足,这意味着再也不会有人举报他们“非法行医”了。
男同艾滋病毒感染者就在我们身边,而可怕的是他们和所有人一样,并不知情,不懂得保护自己、保护爱人。
男同要爱不要“艾”,作为圈里的人,这句话让洪涛坚持防“艾”13年。
“希望每个人的心里都能戴上红丝带,防‘艾’需要更多的理解和支持,这条路依然漫长。”坐在阴影里的洪涛,面向窗外的阳光说。
背景
在我国艾滋病防治的三十年间,男同艾滋病病毒感染率一直呈快速上升趋势。在2014年新报告的艾滋病病例中,我省男男同性性传播构成比达到73.5%,哈市男男同性性传播构成比达到79.9%。
“对于害怕暴露身份的男同来说,到社区检测能隐藏身份,在同样是男同的社区工作人员面前,心理上也能得到更大的安慰”,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性病艾滋病预防控制所高危人群干预工作负责人闫红梅表示,目前全省共有包括康同社区在内的13个男同艾滋病检测民间组织,已覆盖了哈牡佳大等11个地市,她说:“康同社区的艾滋病病毒快速检测数量,甚至比哈市疾控部门和医院还要多。”
“两条红线”的警戒
今年5月,在哈尔滨市传染病医院建立了由医院和康同社区共同开展的艾滋病综合防治“一站式”服务示范点,HIV从快检到确诊的周期由半个月缩短至7个工作日。作为我省首家男同艾滋病检测民间组织,康同社区多年来一直坚守在男同艾滋病防治战线上。5月28日上午,记者在位于哈市传染病医院内的康同社区见到了负责人洪涛,他带记者走近了“他们”的世界。
“圈子里的人”
作为“圈里人”,洪涛深知男同群体所承受的各种压力。康同社区的成立要追溯至2002年,洪涛在那时成为了志愿者。最初,这只是一部“热线”,2011年起,免费艾滋病检测才成为他们最重要的服务项目。现在社区有3名全职工作人员、5名兼职人员和10名志愿者,其中全职和兼职人员都是“圈里人”。洪涛说,这样来接受检测的男同才不会排斥,更容易放下心防。但绝大多数工作人员只能含糊地告诉家人自己从事艾滋病防治工作,从不敢提及细节。
2011年至今,康同社区为万余人次男同检测,新发感染率约10%,年龄最小的感染者17岁,最大的84岁。“虽然检测覆盖面不断扩大,但检测速度仍远落后于人群传播速度,检测人数尚不足哈市男同群体规模十分之一。”即便如此,洪涛认为,康同社区的坚持仍是有意义的事。“每检测出一个新发感染者,就意味着他会把自己保护起来,不再传播给更多的人。”洪涛满怀信心地说。
13年的变化
今年3月,康同社区搬进了哈市传染病医院。过去13年里,洪涛已记不清搬过多少次地方,最初社区租用小区民宅,看着男人们两两结伴前来,居民们议论纷纷,甚至有人举报他们“非法行医”。“以前我们也不好意思直说自己的工作。”洪涛感慨道,“但现在面对社会,我们已不必刻意隐藏。”
洪涛是社会对男同群体态度逐渐转变的亲历者,他也看到了这个群体内部观念的变化。一些同志酒吧、同志浴池和互联网将男同联系在了一起,康同社区经常到男同浴池开展免费的艾滋病检测,最初男同对此很排斥。“他们反感检测,也不习惯使用安全套,他们根本不知道艾滋病离他们很近。”洪涛很无奈。但是,每当一个人查出被感染,就能触动很多人主动寻求检测,康同社区在步履艰难中一点点被圈子认可。
“看到被感染后无助的眼睛,会感到肩上担子很重;而当他们心灵的雾霾被驱散、真诚地道谢时,就会感到工作的意义所在。”
“我还能活多久”
体检前,必须填一份问卷,“你与同性发生过肛交吗”,“你扮演的性角色是1、0或0.5”,“你最后一次与男性发生性行为时戴安全套了吗”……
5月末的一天,在检测室里,一位身材瘦小的男青年填完表做完检测,检测棒上显示两条红线,HIV呈阳性。年仅24岁的他沉默了很久,随后压低声音,问了又问,“我还能活多久”,“我能结婚吗”,“我会传染给家人吗”,“我该怎么治病”……
洪涛曾无数次回答这些问题,每次他都平和耐心地解释:“艾滋病病毒不影响你的生命长度,每一个感染者我都建议不结婚。”
“越来越多的男同在意识到自己发生高危行为后,会接受建议,每隔3个月做一次检测,部分人已有心理准备,但接受被感染的现实,仍然是道难关,曾有过一名感染者确诊后仅半个月就自杀了。”
对感染者来说,相比精神压力,经济压力会小一些,我国在艾滋病防治方面一直实行“四免一关怀”政策,艾滋病病人可在当地疾控部门申请免费艾滋病治疗药物。
爱的诱惑 “艾”的挣扎
2011年至今,康同社区已经为一万余人次男同进行了艾滋病毒和梅毒快速检测,检测新发现艾滋病感染率约为10%,仅今年3月中旬至5月末,短短两个多月时间里,就有500多人来进行艾滋病毒检测,其中48人被确诊感染艾滋病病毒。一纸呈阳性的检测单,对每个男同个体来说,都是人生态度的转折点和新起点,那上面写满了爱与痛。
磊磊33岁
交往过三个男朋友
一年前查出感染HIV
“阳光下是男人,黑暗中是女人”
磊磊要求在康同社区的检测室里与记者交谈, 因为在熟悉的环境他才能呈现真实的自己。T恤、蓝色牛仔裤,干净利落的男人。而他,小时候也从没怀疑自己是个正常的男孩,直到13岁那年,他被一个坏叔叔“欺负”了,从此,他再也无法回头。
“没有一个同事知道我的真实性向,我自信一直伪装得很好”,曾有一次,磊磊与男友在电影院外碰到了同事,他指着男友平静地介绍说,“这是我哥”。如今磊磊33岁,已先后交往了三个男友。一年前,他与第三任男友分手,因对方“脚踩两只船”,他却希望将感情进行到底。也正是分手后不久,他被查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后来,他成了社区一名志愿者。
谈到男友,他逐渐“脱下”伪装,成了一个温柔爱笑的“女性”,时不时还比个兰花指。磊磊坦言,他在感情中扮演女性角色,这让他有安全感。
磊磊说,在刚刚过去的两年半,他陷在痛苦中不能自拔。圈里朋友纷纷迫于压力结婚,或与拉拉(女同性恋者)形式上结婚,而自己的父母年纪也越来越大,他为不能建立正常的家庭和生儿育女而感到深深的愧疚。尽管要承受更多的质疑和压力,最终磊磊还是选择了不婚,他希望艾滋病的伤害到自己为止。
阿峰和鹏鹏30岁
已当三年“夫妻”
鹏鹏一个月前查出感染HIV
“曾想领养个孩子,艾滋打破了一切”
阿峰只愿意在QQ上和记者交谈,他一直说他和鹏鹏是一对共患难的“夫妻”,他们的感情和异性恋人一样。
“我要从家里搬出去,你可以再找一个健康的人,记得好好照料阳台的花,你胃不好,晚上别吃太辣。”这是鹏鹏从康同社区检测完回到家的第一句话,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脑子里只有那两条红线。——这一幕发生在一对30岁的同志“夫妻”中,他们已经在一起3年多了。
阿峰和鹏鹏在一个男同QQ群里相识,很快由网友变成朋友又变成恋人。阿峰的初恋在大学,对方是班级里最帅的男生,那以后他也交往了几个男朋友,但遇到鹏鹏后,阿峰才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爱情。阿峰坦然告诉记者,他们之间没有明确的角色分工,但两人建立起一个家庭并维系这份感情,和所有夫妻是一样的。他们一起买了房子,今年还计划领养个孩子,但艾滋病病毒改变了这一切。
一个月前,鹏鹏被查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至今他们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打击。鹏鹏整日蓬头垢面躲在被窝里,每晚等他入睡后,阿峰把温水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一个人上网查看各种艾滋病知识。鹏鹏是被谁感染的,阿峰一直没有问过。他能从鹏鹏眼里看出愧疚和无助,他也很清楚,在诱惑面前,鹏鹏绝不是唯一丧失忠贞的圈里人。所以他选择原谅,他只是心疼鹏鹏不爱惜自己。
杜坤70岁
男友大多是年轻人
半年前查出感染HIV
“我戴着老伴买的帽子,去和男朋友约会”
杜坤有70岁人少有的精气神,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戴着红色鸭舌帽。采访就从这顶帽子开始,“这是老伴给我买的,让我去跳广场舞,我却戴着它去和男朋友约会。他28岁,我俩从去年年底处到现在。”说着,杜坤眼角泪光一闪。
杜坤有一段长达46年的婚姻。
“小时候,我会趁父母不在家,把床单系在腰上当裙子,用毛巾假装长发”,杜坤边回忆边比划着。18岁那年,他成为下乡知青,并交往了第一个男朋友,是当地的村民。哪怕约会只能在破旧的宿舍、树林里,杜坤依然感到满足。
但那是52年前,“同性恋”还是一个无法启齿的词。后来杜坤还是被迫接受了父母定下的婚约。新婚之夜,他独自在客厅坐了一个晚上。直到今天,杜坤一直活在悔恨和愧疚之中,“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他不止一次地自责。但无论如何,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取向。
婚后,杜坤与妻子生育一对子女,他扮演着好丈夫的角色,妻子更是单纯到“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1995年,已回到城市的杜坤听说有男同组织,他陆续找到了一些情投意合的男朋友。
就这样直到七年前,妻子提前下班回家,看到了浴室里赤身裸体的丈夫和一个年轻男人。受到沉重打击的妻子和他离婚了,但子女一再劝说,两个月后他们又复婚了,可那道伤痕再也无法弥合。
半年前,杜坤被查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他不知道是谁传染给他的,他在婚后交往过的男朋友基本都比自己小,也许是那个38岁的打工者,也许是那个32岁的搓澡工……这已经不重要了。
杜坤是送完小学三年级的孙子上学后才来与记者见面的,虽然还没有告诉家人,但他已决定下个月和老伴分居。他说,他仍想以一个乐观老头的形象,继续与老伴维系一份纯粹的亲情。
(文中人物全部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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