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出葬小韩村（大足向家院子遗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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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足向家院子遗事》

22

厕所

（1）

农村的垃圾处理和厕所问题，是与城市差距最大的，脏乱差的主要体现。

人吃五谷杂粮，需要排泄，排泄的东西再去浇菜，再收割菜吃进去，一个循环，没有什么低级或大逆不道的。

夜间小便就在卧室的尿桶里，其实就是挑粪的木桶，也没盖，满了就挑去浇菜。有的人家买大痰盂，有盖不臭，看起来也比较卫生。大便还是要去厕所。

那时房屋都比较紧张，厕所是附属的次要考虑的东西。一般就是接在正屋上，或者在猪圈屋上，搭建一个“偏偏”，就是在正屋子的边上，砌两根砖柱子，上面盖上瓦，三面用竹篾席子围起来。看起来那个时候砖瓦都是稀缺的东西，这种厕所重庆话叫“茅司”。在这个小房子里，于地面挖一个凼凼（dangdang大坑），坑上放两块木板或石板。

如厕时，双脚奓（za张）开踩在板上跍（gu蹲）着，尿和㞎㞎（baba屎）掉入坑中。危险在于有时候马有失蹄，脚滑了踩到坑里去，因此扑倒，全身弄得很龌龊，也常常把钥匙啥的东西掉下去。如果坑中粪水比较多，一坨硬屎下去可能把粪水溅起到屁股上。其实现在大足县城改进也不大，好多人家新房子还是喜欢安装蹲坑式的便槽，一样总是溅起水花。刚入城的农民不习惯座式马桶，换马桶拉不出来。也很纳闷，为何至今没人解决便槽拉屎溅水的问题。

厕所与主屋是不直接通的，晚上下雨，提着煤油灯痘痘哆嗦的去上厕所，那可遭了大罪。

夏天，农村这种厕所味道很大，视觉上也很恶心，坑里常常一堆一堆的白蛆不停涌动，还顺着坑壁爬上来，有密集恐惧症的肯定晕倒。白蛆爬到土里藏起来，变成苍蝇。厕所里蚊子也相当多，屁股常被咬，逼得你拉屎的时候还要屁股摇来摇去。

小时候有几个关于厕所的歇后语：

• l 茅司里游泳---奋（粪）勇（涌）前进
• l 茅司里扔炸弹---激起公愤（粪）
• l 茅司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 l 茅司口上栽菜---将就使（屎）
• l 屎胀了挖茅司---不预先做准备

（2）

开始，我上小学前，揩（kai擦）屁股的纸是没有的，用竹篾块刮，说起来现在的小孩子都不信，去查查历史，欧洲贵族两百年前擦屁股也是各种奇葩的方式。虽然造纸术从宋代就发明了一千多年了，但中国农村在70年代就是这么物资匮乏，唯一见得比较多的纸是“火纸”，就是小作坊用竹子打浆做的，黄黄的给死人烧纸钱的那种纸，我在我薛二嬢的山沟里，就看到几个做那种纸的石灰水槽。火纸有祭祀的特殊用途，是不敢拿来擦屁股的。

竹篾块刮不干净是肯定的，但围住厕所的竹篾席子遭了殃，有时候上厕所忘了带竹篾块，于是就掰竹篾席子上的竹块，没有多久，围栏就千疮百孔了，屁股也遮不住了。每逢红白喜事，客人多，苦了这些客人，要么是如厕时找人站岗，要么满院子去找别人家的厕所。想起《傻儿师长》电视剧，里面的酒店晚上打更，喊的是：“......楼上的客，楼下的客，听我幺师办交涉，要屙屎，有草纸，不要撕我的篾席子，要屙尿，有夜壶，不要在床上画地图，要放屁，有罐罐，莫要在床上放闷烟。”很接地气。

到稍微大一点，擦屁股就用捡来的香烟盒，这个纸比较厚，直接擦效果不好，要先揉搓软下来，但是常常因此揉破，哎......

有时候也偷偷撕掉哥哥姐姐的作业本，撕到还没交的作业，就被哥哥姐姐打。自己上小学了，撕自己的写过的作业本。作业本的纸还是比较厚，不那么舒服。

只有为了家里的女人的月经，会狠心给她们买一些灰白色柔软的草纸，但那时候的纸还是质量比较差，韧性不足，撕的时候掉渣，唯一就是吸水性好，我也因此偶尔偷来写毛笔字。那时候，直到90年代，街上的一些小餐馆，桌子上放的卷纸大部分都是回收纸，不白，掉渣，偶尔还能看到夹杂着碎的锡箔。

上完厕所洗手？别想了，除非你确定你手上粘上了“翔”。

（3）

厕所如此，就知道农村的卫生条件多么不好，小孩子经常长蛔虫。有一次，我在二堂兄家里看电视，他的大孙子龙龙，大概2-3岁吧，说他屁股痒，他妈妈就扒开他屁股看，看到几只白色小蛆虫在肛门外爬，他祖祖见了，笑着说这就是“屁眼虫”。重庆人骂人就常用“屁眼虫”、“屁痒娃儿”、“哈戳戳”、“哈巴儿”、“灾舅子”。

我爸爸一段时间就要给我们打蛔虫，买来那种“尖尖糖”，淡粉红色的，圆锥形，吃起来甜甜的。很有效，第二天就跑厕所里拉出来好几条，蛔虫一尺来长，白白嫩嫩的，吊在肛门上一直掉不下去，爸爸就拿火钳来夹住往下拉。现在想起来就毛骨悚然，“麻朒朒（gaga肉肉）”，就像在小河沟里洗澡被蚂蟥叮上的感觉，后怕。

后来，住房条件改善，厕所就在建房时规划了，放在房屋内部，与猪圈或鸡圈在一个房间，粪坑打在屋子外面，屋子里修一个蹲坑，有斜坡把屎尿滑到外面的粪坑去。平时不上厕所时，在蹲坑上盖一个木板，隔断住外面的臭味。专门擦屁股的草纸也多起来，买得起了。

再后来，有的地方搞“新农村”建设，开始建公共厕所，我们院子没有建，但是开始垃圾统一处理，在小河沟对面的马路边建一块水泥地，放了2只大的垃圾桶，村民把垃圾倒这里，然后每天早上有车拉走。

再后来，院子里部分人在大足县城买了房，开始尝试用马桶。现在甚至用上了智能马桶盖，水洗屁股，外加烘干，“好嗨哟，感觉人生已到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