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黑心木匠的故事(高手在民间最后的硝皮匠人)

民间黑心木匠的故事(高手在民间最后的硝皮匠人)(1)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有些民间俗语,人们经常挂在嘴边。但要刨根问底,就会发现这个俗语有点莫名其妙。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比喻人多智慧多,有事大家商量着办,就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但为啥是皮匠而不是木匠、铁匠、泥匠?皮匠就皮匠吧,为啥还是“臭”的?

这句俗语的由来,有人考证出缘于以下这则故事。

话说当年诸葛亮率部南征,准备渡过金沙江征讨叛乱。士兵乘竹筏和小船渡江,行至江心都被大浪卷翻,足智多谋的诸葛亮也一筹莫展。当地几个皮匠做了一批羊皮筏子,蜀汉大军乘筏依次顺利过江,这才有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的说法——古人三、六、九多指概数、表示多次、多个的意思。

古代劳动人民“缝革为囊”——将宰杀牛、羊后掏空内脏的整张皮囊扎口、充入空气。再把若干个充气皮囊串联在一起,将木排置于其上,用绳子绑扎成一个整体,制成渡河用的“皮筏”——现在人们到宁夏中卫沙坡头旅游,乘坐羊皮筏子这种古老的运输工具在黄河中漂流,成为一个固定的旅游娱乐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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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故事,貌似合情合理。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又极可能是讹音、附会而成。

又有人考证出,“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其实是“三个臭裨将,赛过诸葛亮”。裨将者,副将也。古时行军打仗,裨将身先士卒、浴血奋战,往往比观敌瞭阵的主将和“稳坐中军帐”的诸葛军师,对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敌我态势观察、判断得更为准确——这才是“三个臭裨将,赛过诸葛亮”的由来。但为啥“裨将”变成了“皮匠”?这是因为俗语主要在民间流传,老百姓识字不多、见识不广,“裨将”“皮匠”谐音,他们就将自己不好理解的“裨将”讹音成了“皮匠”。

至于为何在“皮匠”前冠以“臭”字?这是因为动物宰杀后的皮子不能直接用来缝制衣物,必须用芒硝等进行一系列加工处理,这个过程叫“硝皮子”,民间多称之为“熟皮子”。剥下来的皮子沾有血污,“硝”之前腥臭扑鼻,硝皮师傅就被人们叫成了“臭皮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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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我们到定襄县受禄乡大南庄村采访硝皮匠人巩来治。巩师傅今年77岁,16岁跟叔叔学会皮匠手艺后,60年来未曾中断。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人们逐渐乃至彻底告别了皮制衣物,“硝皮子”这个行当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时至今日,皮匠师傅们要么早就收手不干,要么离开了人世,巩师傅说,他很有可能是定襄、忻州最后一位硝皮匠人。

从“人猿相揖别”开始

人和动物最根本的区别,除了会制造、使用生产工具外,就是人类早早就学会了把兽皮披挂在身上御寒。我们的先祖裹着兽皮在风雪中狩猎、捕鱼,采摘、迁移,风餐露宿、跋山涉水,艰难地跨进了文明时代的门槛。从距今1.9万年左右的北京周口店山顶洞人遗址中发现的骨针,证实当时的人类已能利用兽皮缝制简单衣物,中华服饰文化史也由此发端。

从野兽躯体上刚剥下来的皮子肯定没法披挂。待其干透后,兽皮硬邦邦的,勉强裹在身上不仅不合身、不舒服,保暖效果也大打折扣,还容易因折皱而破损。先民中的聪明人,先是把皮子用手搓、用骨刀刮、在石块上磨,力图使其柔软些。靠近海边的先民,无意中用土揉搓。离海近的土壤富含盐、硝,反复用这样的盐碱土揉搓后,古人惊奇地发现:皮子柔和了、裹在身上更贴身了、可以用尖利的石刀裁割了。他们把树皮纤维捻成绳子,用骨针穿绳子把几块兽皮连缀在一起,人类历史上第一件皮衣就此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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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芒硝“熟”皮子,是人类掌握的最古老的手工技艺之一。

芒硝结晶体为硫酸盐类矿物。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此物见水即消,又能消诸物,故谓之消。生于盐卤之地,状似末盐,凡牛、马诸皮须此治熟,故今俗有盐硝、皮硝之称。”芒硝用作中药,可治“实热积滞,腹满胀痛”。

芒硝为什么能“熟”皮子?民间认为,芒硝是碱性物质,能将皮子上的油脂去油脱水,从而使皮子柔软并防止腐烂。从化学的角度说,还原菌使“硝水”中的硫酸钠还原成硫化钠,新生成的硫化钠,能使牛羊皮等脱脂、脱毛——现在有些脱毛剂的主要成分仍然是硫化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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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硝

《诗经·秦风》中有“君子至止,锦衣狐裘”的诗句,表明先秦时的工匠就已掌握熟皮子的方法,能用动物的皮毛制作华美的御寒衣物。史料记载,周天子的大裘是用黑羔皮做的,大夫、贵族则着狐裘,狐裘中又以白色狐狸的皮毛最为珍贵。不过,用貂皮制作的大衣“貂裘”在历史上知名度、美誉度最高,经常出现在那些传世诗词中——“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秋瑾《对酒》)……至于世上最珍贵、价格最高昂的动物皮毛,应该是“德云社”段子之一、郭德纲调侃谦哥儿父亲戴“海龙皮帽子”的海龙皮——北极海獭皮价超黄金,毛发密集,体表每平方厘米有毛12.5万根左右。北极海獭现在被列为濒危物种,全球只有爱斯基摩人才有权捕杀,每年限捕12只。

狐裘、貂裘、“海龙皮帽子”离老百姓太过遥远。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无论城乡,谁家有件羊皮袄,就算值钱的家当了。

羽绒服打败了羊皮袄

羊皮袄,曾经决定了一场关乎人类前途、命运的战争的胜负。

1941年春夏,斯大林多次收到德国即将进攻苏联的情报。其中包括“红色谍王”佐尔格从日本传出的消息,佐尔格甚至已将德军进攻苏联的准确日期、部队规模都密电苏联高层。但斯大林却坚信“德国人绝对不会在1941年开战”,斯大林相信当时苏联情报机构“格鲁乌”局长戈利科夫的分析——希特勒若要发动侵苏战争,必须要为士兵准备御寒衣物——大约600万件羊皮袄。要羊皮就一定会杀绵羊,市场上羊肉大量过剩,羊肉价格就会大跌。

1941年上半年,格鲁乌情报人员都在密切关注和分析欧洲羊肉的价格行情,而欧洲羊肉价格始终没有下跌。但戈利科夫和斯大林都没有想到的是,希特勒在发动“巴巴罗萨”战役之前,其实根本没有考虑给士兵准备冬装的问题。“闪电战”的成果让希特勒相信,德军在12—15周内就可以打到莫斯科。希特勒的如意算盘是,战争1941年6月22日开打,到10月就会结束,羊皮袄根本不在战备后勤的清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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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源自网络

在苏联军民的顽强抵抗下,尽管德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可以从望远镜中看见莫斯科城的轮廓,但始终无法再前进一步。进入11月,苏联气温骤降,降雪厚度一米以上。在莫斯科凛冽的寒风中,德军冻死冻伤十几万人,攻守之势逆转。

说回忻州。

“50后”“60后”对小时候冬天的严寒记忆深刻。其实,现在冬天的平均气温跟五、六十年前比起来,上下波动连1℃都不到,为什么当年会感到冻得受不了?主要还是当时衣物太少、太单调。

当年农村的孩子,冬天倒是也有棉袄、棉裤,但很少有秋衣、秋裤,更不用说什么毛衣、保暖衣裤、羊毛衫、羊绒衫、羽绒服了。“光筒子”棉袄、棉裤穿在身上,寒风从领口进去、袖口出来,那叫一个“透心凉”。衣物单调,食物也匮乏,平时少见荤腥,肚里没油水。食物产生的热量不够,便会觉得更加寒冷。

晋北尤其是晋西北,历史上是农牧并重的区域。寒风凛冽、冰天雪地,好在还有羊的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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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师傅缝制的羊皮手筒

当年,忻州可以养羊的农村,农民自家喂的羊宰杀后,首先要考虑为家里的老人或病人做一件羊皮袄、缝一块羊皮褥子。数九寒冬,北风呼啸,穿一件皮袄或下地劳动、或赶集放羊,身子暖洋洋的。睡在土炕上,身下铺一块皮褥子,直至天亮被窝里也是热乎乎的。一户农家,只要不是穷得“吊起锅捣钟”,总要想方设法置办一件羊皮袄。只不过,穷汉们穿的是山羊皮袄,生活富裕点儿的穿绵羊皮袄,上班有工作的则穿挂了绸或布“里子”的绵羊皮袄。最高档的“羔皮筒子狐皮领子”皮袄,解放前只有地主老财才穿得起,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东北、西北地区驻军冬季配备的御寒服装,从“大头鞋”到“雷锋帽”都使用羊皮。羊皮紧俏,所以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巩师傅说,1990年以前,一张羊皮的价格还在50元以上。

从1990年以后,羊皮的使用、羊皮的价格就呈江河日下之势。统计数字表明,畜牧业大区内蒙古年出栏6700多万只肉羊,因为羊皮价格低迷,近二十年来加工率不足10%。还以军队为例,现在,部队配发了更保暖、更轻巧、更加便于行动的高科技合成纤维材料制作的衣物。除了极寒的海拉尔和新疆、西藏等高寒地区的指战员仍需要皮衣、皮帽御寒外,其他北方地区的战士都告别了皮制衣服。再说民间,过去内蒙古草原的牧民个个都穿羊皮大衣,现在大都开车、骑摩托放牧。车里有空调,骑摩托穿皮大衣不方便,主要还是羽绒服、羊毛衫等防寒衣物,完全可以达到羊皮衣物的防寒保暖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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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东西的价值是由市场决定的。羊皮市场极度萎缩,羊皮价值也就趋近于零。巩师傅说,现在村民们杀了羊,羊皮就随手一扔。他看着心疼,捡回来晾干,攒到一定数量后硝制,缝制一些冬天骑摩托时需要的羊皮护膝、羊皮手套一类。不是为挣钱,也挣不到几个钱,或者说付出的人工和辛苦,跟卖了护膝、手套挣的钱根本不成比例。

“十八般手艺”

巩师傅吃了一辈子“手艺饭”,“硝皮子”是本行,他还会杀羊、劁(qiāo)猪、砌墙,会自己给自己理发,当过“鼓手班子”的班主,给钉马掌的铺子铲过马掌,倒腾过大牲口,还是一位乡间红白事宴上的厨子。巩师傅这“十八般手艺”,在当年农民都是挣“工分”的时候,能细水长流般换来“活钱”,发家致富谈不上,日子过得可是比别人家滋润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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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皮子用的工具

知道我们要去采访他,巩师傅特意理了发、刮了脸。七、八年前,巩师傅的老伴下世,他一个人住在一个不大的小院。院子的空地上种着几株西红柿、南瓜一类搭架植物,老人懒得打理,杂草丛生。院子当中挂衣服的铁丝上,搭挂几张硝过的羊皮。铁丝上还挂一件衬衣,领口、袖口黑灰油腻,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巩师傅住的正房的火炕上还铺着“漆布”,靠近炕沿的地方,一个不时就发出震耳铃声的老年机、十几个半空的烟盒和盛“旱烟”的小笸箩拢作一堆。巩师傅说,现在政府给低保,妹妹、女儿经常给他送东西,生活没有问题。

我们一进院,巩师傅就迎了出来。其时上午九点刚过,他已是一身酒气。问他是不是宿醉未醒,老人骄傲地说:“我顿顿有酒!”——看来,生活真的没有问题。

老人精神还算健旺,只是脊背明显弯曲。过了一会儿,当巩师傅给我们演示弯腰铲皮子这个环节时,他身形佝偻的原因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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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师傅极其健谈却又不得要领,一个话题刚刚打开,他就滔滔不绝地顾左右而言他,记者只好不断地转换话题。这种思维跳跃、时空切换的访问令访者暗暗叫苦不迭,老师傅却安之若素。

在讲述、演示“硝皮子”的技艺之前,巩师傅先给我们讲了一通当年劁猪的故事。

民间传说,朱元璋定都金陵那年,腊月二十九命令公卿士庶,门上必须贴出春联以示万象更新。除夕这天,朱元璋微服出巡观赏各家的春联,发现有一家大门上空空如也。朱皇帝大怒,本欲立即治罪,转念一想马上就要过年,杀人总是不吉利,便派侍从去查问究竟。原来,那家主人是劁猪的,既不识字,更不会写,年前事忙,尚未请人代笔。朱元璋听后,叫人取来文房四宝欣然挥毫:“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朱元璋这副春联,把“劁猪匠”这个行当描绘得无比形象、贴切。

劁猪,一种比较霸道的去势手术。无论公母,猪只有“劁”过后才能育肥快、改良肉质。这门技艺,民间传说来自华佗。几十年前,广大农村经常可以看见“劁猪匠”的身影。

巩师傅说,当年走村串户劁猪,除了白吃一顿东家的好饭,还能挣个块二八毛。劁猪时,将小猪摁倒在地,半跪在猪身上,右脚用力支撑地面。拿出劁猪刀先用嘴叼着,双手捏住要“劁”去的部位,腾出右手拿过刀,一拉、一挑、一割一气呵成,整个过程顶多四五分钟。

除了劁猪,巩师傅说他当年杀羊也是一把好手。杀一只羊,一个钟头就可以收拾得干净利落。听老人侃侃而谈,脑海中浮现出巩师傅当年“庖丁解羊”的画面,想象他“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的潇洒和“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的得意劲儿。

生熟之间奥妙多

采访时,巩师傅好像生怕我们不相信他硝皮子技艺如何了得,特意从箱底找出一个当年记账的笔记本。

这几乎是一个“文物”级别的硬壳笔记本。暗红色的布质封面上,有凹进去的四个烫金字“百花齐放”。封二是一幅彩画,一男一女两个少先队员怀中抱着鸽子,下面一行字:我们爱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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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32开的笔记本上,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记满了当年巩师傅的“来往账目”——西高村,为史畅和等12户人家硝皮子,最多的一户收了11张羊皮,其余两三张、一两张不等,共计45张。大南宋48户,共收65张皮子,其中两户是狗皮和兔皮。谷村22户,最多的一户收了6张,其中有一家还是猫皮……当时硝一张片子,视皮张大小,巩师傅收1.2、1.5、1.6元不等。

硝皮子,芒硝是“唱红的”,巩师傅用芒硝向来不用买。忻府区辛庄、忻府区与定襄接壤的兰台等村地处忻定盆地的盆底,地势低洼,过去土地盐碱化非常严重,当地老百姓世世代代有挖盐土熬制土盐和芒硝的传统。忻府区有两个辛庄,为了区别,忻州百姓还把其中的一个称作“熬盐辛庄”。巩师傅年年给这些村里的农民熟皮子,谁也认得他,早早就把芒硝给他预备下了。到这些“熬盐”的村子拉芒硝的时候,巩师傅骑一辆加重自行车,带两条“毛口袋”,一条口袋能装120斤芒硝。后椅架上绑扎一根棍子,装满芒硝的两个大口袋一边一个拴、绑在棍子上,一路不歇蹬回大南庄。

巩师傅的小院里,靠墙并排放着三个陶瓮。一个用来清洗羊皮,两个用来泡皮子硝制,每个陶瓮能泡三四张羊皮。巩师傅说,当年营生多的时候,院里一溜摆开十几个陶瓮,最大的陶瓮一人来高,能泡十六、七张羊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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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皮子、硝皮子用的陶瓮

硝皮子,第一道工序是浸泡、清洗和脱脂,将生皮子在配碱的温水中浸泡、搓洗,把皮张上的油脂、污物清除干净。

第二道是配硝水,一张羊皮配二斤半芒硝,按比例将芒硝倒入瓮中的清水。

第三道是关键工序——下瓮熟制。将皮子慢慢放入陶瓮中的硝水,待整张皮子浸透后,一手捏住上部慢慢提起,另一只手从上往下挤出硝水,再浸、再挤,重复三次。皮子在硝水中浸泡三天后,倒进熬好的小米粥,一张羊皮熬一斤小米的粥。此后三四天,须每日早晚在瓮中将羊皮翻动一次。然后将皮子提出沥水,刮除皮下残余油脂、污物,重新放入瓮中。皮子品种不同、大小不一、气温有高有低,硝制天数也不固定,一般用时15—20天。

第四道工序——起瓮、晒干、铲皮。将起瓮后的皮子沥去水分,挂在木杆或绳索上晾晒。晒前把每张皮子的头、尾、腿拉直拉平,先晒皮板,后晒皮毛。彻底晒干后,又要在皮板上喷水,湿润皮板,为下两道工序“钩”“铲”皮子做准备。只见巩师傅气沉丹田,猛吸一口水,“噗”——喷在皮板上。把皮板均匀喷湿后,将皮子轻轻卷起来置于阴凉处,捂一天待皮子“吃水”。第二天再喷一次“复二水”,就可以进行下一道工序“钩皮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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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水湿润皮板

硝皮子的工具比较简单:泡皮子的陶瓮、水缸,梳理皮毛的大铁梳子,“钩”皮子的木钩,铲皮子的铁铲。

铁梳为五指爪,不看巩师傅操作,不知道这铁梳是干什么用的。猛一看,铁梳像一件“独门兵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巩师傅的五指爪大铁梳子,很像古代“十八般兵刃”中的“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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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皮子

“钩”,是为使皮子柔软,方便下一步的“铲”。巩师傅用上好榆木制作的“钩子”,形似鹿角,又像一个大号的弹弓。木钩右手握处,四、五毫米深的凹痕清晰可见,磨得光滑细腻。巩师傅把皮子挂在搭好的架子上,左手揪紧皮张,右手紧握“钩子”,脚踩跟“钩子”连在一起的绳圈,脚手配合,从上至下钩来钩去,直至皮板纤维松弛、达到柔软状态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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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铲皮子

铲,是铲去羊皮“钩”后皮板上残留的油脂和秽物,把皮板铲薄铲软,把皮下组织层与真皮层相连的一层皮削除。这道工序处理起来费事,技术要求也高,可以说是衡量一个皮匠师傅手艺优劣的标尺。用力小了铲不净,用力大了又会铲坏“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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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皮子

影视剧中,有放羊汉或什么人反穿羊皮袄的画面。如果这天没有下雨,就说明编剧或导演对羊皮袄是“外行”——反穿皮袄是怕下雨淋湿了“板子”,“板子”一湿就发僵发硬,不好再处理了。巩师傅用的铲子,像电视剧《西游记》中沙和尚的兵器“月牙铲”。巩师傅把“钩”过的皮子搭在一根木杆上,弯腰曲背,左手揪住羊皮,右手握铲,右手中指比住铲子控制力道缓缓下铲。铲皮子看上去是体力活儿,其实更是技术活儿,巩师傅铲过的皮子,皮板洁白、柔软,羊毛干干净净,可以用来缝制各种皮制品了。

缝制皮制衣物的针,是一种特制的六棱针。光会硝皮子不会缝制,只能算“半个”皮匠。巩师傅说,他缝制一个拖脚的、带里子的羊皮袄,连工带料260元,这是上世纪70年代的价格。做一件羊皮半大衣,需要三四张羊皮,当时一张羊皮值七八块钱。

既会硝、又会缝,巩师傅人脉广、面子大。当年大南庄秋收后到粮站售粮,别人去一天挣两角补助,巩师傅挣一块钱——粮站管事的有时会以粮没有晒干为由拒收,只能白跑一趟。而巩师傅给粮站职工都做过皮袄,从来都是一次通过。白跑一趟的草料,远远大于一块钱,所以村民对他享受的特殊待遇都没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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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铁爪梳理羊毛

洗皮子、熟皮子、裁皮子,缝成皮袄、皮裤、皮褥子。巩师傅这样的皮匠,当年在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而现在五十岁上下的人,对皮匠这个行当已经不甚了了。我们记录这位最后的硝皮匠人,为他留下一些文字和影像,向这个行当、这个行当的手艺人致敬。

作者:郭剑峰 冯晓磊 赵 菁 武进章

来源:忻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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