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荆角娘娘场景描写(走近荆角孃孃场)
德江县荆角乡的“孃孃场”
德江县荆角乡的“孃孃场”
缘起
久闻,每岁农历七月十三日,德江县荆角乡杉树的“孃孃场”,蔚为盛事。文友五六人,遂相邀前往,去窥探那岁月遮掩不住的诱人风情。黔东方言,孃孃,念阴平,称谓长辈女性,如姑姑、姨妈,亦可指小姑娘。
汪曾祺即有小说写姑侄的感情悲剧,题为《小孃孃》。江苏高邮也有此称呼,则其辞源古远可知。
场者,俗谓集市,犹广西之谓“墟”。《说文》:场,祭神道也。又,《尔雅·释宫》:场,道也。
可以推知,荆角之孃孃场,具有庙会性质。类似的节日,湖北恩施、湖南张家界桑植县一带土家族,皆有“女儿会”。稍异者,恩施女儿会延续数日,在每年的农历七月七日至十二日,而桑植女儿会则在农历十月十五日。
旧俗,七夕原谓乞巧节。幼时读《幼学琼林》,中有句曰:七夕牛女渡河,家家穿乞巧之针。
东晋葛洪《西京杂记》云: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人俱习之。《开元天宝遗事》载:唐宫中每遇七夕,宫女各执九孔针、五色线,向月穿之,过者为得巧。
宫花寂寞红,妖娆绽放的宫女们,青春徒然老去,她们在月下企盼自己心灵手巧,必然,也会祈祷拥有牛郎织女般苦尽甘来的爱情吧?
——只可惜,世间更多的,是金风玉露不相逢的憾恨。
据介绍,孃孃场这日,附近村庄的女子,无论是鸡皮鹤发的老妪,还是垂髫稚笑的女童,纷纷在这个她们生命中重大的节日里集聚。坊中尽是莺声燕语,衣香鬓影。即使是远嫁的女儿,也必定回来赴场……
翩翩才子萧哥笑言,旧时赶荆角孃孃场的女子,在七夕乞到了巧,则会在这集市上展示,与女伴一较高低。
也是,纯朴的乡间女子,不会相斗画眉深浅短长,却将满腔才思情致,绣在罗帕,缝进布鞋,织入素衣……
千百年后,我们来追寻那遗风流韵,拂去时光的埃尘,期待梦里一场美丽的邂逅。
庙
荆角地处德江县城之北,与沿河接孃。却不过十数里,蓝天白云下,青山屏障里,清流潺潺,阡陌纵横,屋舍俨然,则孃孃场所在之杉树村。其原建制为乡,拆区并乡后改为村。
记得,前年曾来荆角阳井沟,看桃花烂漫。酒酣之余,数人皆有所作,我胡诌的是:拐枣酒醇桃成荫,相惊疑是武陵人……
时近晌午,道中行者,尽皆女性。或白发蟠然,挈幼携雏,拄杖徐行;或青丝葱郁,衣裙簇新,莲步轻移;或发初覆额,鬓簪野花,嬉戏奔逐。笑语嘤嘤,不绝于途。
或云,从前女子,少有自由,客至不能露面,食时不能入席。整日孜孜于机杼,碌碌于庖厨,在吊脚楼里,芳华都如庭中之花,寂寂开了,又寂寂谢了。
谁是春闺梦里人?愁思情愫,若园中青韭,割了一茬又一茬。
——唯有七月十三这日,方可得浮生一日闲。
是故,孃孃场如此隆重,岁岁不衰。女子望穿秋水,肝肠百转,多少泪珠儿,汇入门前杉树河汩汩流淌……
庙会的渊源,最早当溯及古老的社祭。其萌芽于魏晋,形成于唐,盛于宋以后。祭祀酬神活动,与佛道文化交融,后杂入集市贸易,其风遂大炽。
村街之南,有数十亩阔地,据说,以前寺庙就在此。庙宇恢弘,林荫蔽日,梵呗声声,香火旺盛。
如今,那里已夷为平地。
珍贵的贝叶经,庄严的菩萨像,化成云烟散入苍冥,慈悲地俯瞰红尘紫陌。
——是信仰的浩劫吧,抑或,是文化的梦魇?
伫足间,我不禁有些怅然。
只能遥想,当年孃孃场庙会的盛况:金花映日,宝盖浮云,幡幢若林,得烟似雾。仕女云集,摩肩接踵。鼓乐喧天,人声鼎沸……
从来,竹帛烟消的,是所谓帝王功业,文化的皮囊,虽可以毁损,那骨血却必会炼成夺目舍利。
滔滔欲海,一苇即可航渡。任那摧毁文化的魔若须弥,谅它如何不可一世,亦只须拈花微笑,握住掌中芥子。
沈兄道,本来,那庙遗下一口大铜钟的,曾在街边的小学里,做了催促学子的号角,这倒也不算辱没了它。那上面还有铭文的,可惜,他当日没有记下。
我颇有兴趣,欲求一观,蓦地想起是假期,再说,不知人家是否已当成破铜烂铁,鬻了换钞,于是只得作罢。
孃孃场
在村委会的楼上就餐,下面就是村街,孃孃场喧闹的声浪,一波波破窗涌来。
酒是草药泡的,甘中微涩。饭是苞谷饭,很朴素的黄色里面,散着莹白的米饭。大盆的牛肉汤锅端上来,热气氤氲。翠绿的芫荽,白嫩的豆腐,在巴掌大片的牛肉旁,幸福地颤栗……热汤翻滚,就像俗世,那红红火火的日子。每年孃孃场,这小小的村集,竟然,要杀十多头壮硕的黄牛,煮喷香的汤锅牛肉,并且,总是镬净汤尽,绝不会有剩余。
这一日,无论再贫寒的人家,也会想尽法子,满足女儿购物的心愿。满街的小吃,也让她们吃个痛快。
从前的孃孃场,满街只有女子,所以,也不必担心吃相凶恶,觅不到好婆家。
或许,花样年华的女子,心思并不在赶场上面吧。她匆匆地吃了,包好针黹女红要用的针头线脑,踏着自己做的布鞋,走向不远处的寺庙。
那里,更加热闹,更令人向往。
她拈了一炷香,在佛前低眉许下愿心。不知怎地,却兀自脸红了,于是,悄悄挤出人群。年轻英俊的后生,多情的目光像蜂蝶,飞来飞去,寻找芙蓉如面停留……
——孃孃场的庙会,上演过多少一见钟情私定终身的故事?
菩萨悲悯,任痴男怨女们,惹得僧院墙外的夭桃艳李,都纷纷害起了相思病。
两情相悦,情萌于心,其实是一种干净的情感,只怪虚伪的道学家,心眼中淫邪,世界就莫不淫邪了。
就像古老的《诗经》里说的,喜欢她,我就“赠之以芍药”,而她也曾“贻我彤管”。当然,爱是要坦坦荡荡的,容不得攀杏逾墙,更拒绝冶游桑中,哪里还允许随便劈腿呢。
我想,赶孃孃场的年轻女子,都揣着一双精心绣的鞋垫的吧?千丝万缕,一只绣个圆圆满满万字格,另一只绣个恩恩爱爱鹿衔花……
集市中百货应有尽有,更多的却是吃食和小玩意。小贩们眉开眼笑,一边招徕着更多顾客,一边数着厚厚的纸币。货摊上堆满各色的货品,大到五金厨具,七彩布帛,小到石雕挂饰,塑胶玩具……
最吸引人的,当是那些小食摊了。卖神仙豆腐的,甜酒汤圆的,油炸粑的,苞谷豆酒的……直诱得人喉咙里要伸出几只手来,大快朵颐。
讲究点的食摊,则摆张原木色的小方桌,围三四条长板凳。食客太多,只好当街站着吃了,风卷残云,稀里呼噜,直吃得额头冒汗,才大呼过瘾。
似要增添些浪漫绮丽,忽地飘起了细雨,人们却好像毫不觉察,这狭窄的村街,盛不下过节的热情。
而我,却有了刹那的恍惚。仿佛,自己就是那个怀春的少年,回到古旧的年代,在孃孃场的那端,搔首踟蹰,等候着荆钗布裙的那人。
伊撑着红油纸伞,踏着木屐,分花拂柳而来。
我必定无限欢喜,执子之手,慢慢走过静好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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