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下午时光（父亲的星期天）

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故事。

时令已过立冬，中国北方明显打上冬天的络印，地里的庄稼已收割完毕，光秃秃的，偶尔能看到几株零星的玉米秆还在地里处着，一阵风吹过，叶子摆动几下没了力气，或许要不了几天，野外疯玩的孩子会把它连根拔起，找个背风的地方点火取暖。

天冷了，寒冬就要到了，奉献一年的土地也需要休养，正是给地里施肥的时刻。

渭北高原一个普通小村庄，青年汉子拉着满满一架子车农家肥，一路向村东头走去，粪估摸着足有3、4百斤，应该是给自留地上的。出村的这条土路，东西贯通着全村，算是村里的主干道，较宽还算平坦，车子拉起来不算费力，两个小男孩一路相跟。

就像路遥在《平凡的世界》里写的那样，广大农村家家户户都有自留地，自种自收，种什么自己决定。有劳力的人家，会种些蔬菜或经济价值高的作物，那是家里的聚宝盆、钱罐子，需要人们精心打理。

对于那些没劳力的家庭，在干旱少雨的黄土高原，自留地只能种些不用太劳心的作物，抗旱的红薯自然就成了首选，平时不用太打理。

家有自留地，勤快的人总是闲不住的。这不，今天青年汉子利用星期天休息的时间，回家给自留地送粪，要施足底肥，来年种红薯，指望着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补贴家用。

青年汉子农校毕业后留校，现在农建师师部工作，妻子带着俩个孩子和老妈在农村老家生活，这就是那个时代典型的一头沉。

汉子拉车向前，出村不远朝北拐上了一条小土路，有点凸凹不平，一个小土坡没点费劲就上去了，继续北上，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大点的斜坡，看来需要费点劲了。快到坡底时，汉子给两个小孩发号施令：用劲推车，自己的肩膀也拉紧了车辕上的绊绳，双手紧紧抓住车把，快步向那斜坡飞奔而去，借着惯性车子冲向斜坡，越向上车速越慢，眼看离坡顶只剩一步之遥，车停在了那里，怎么拉也移动不了半步，车与坡僵持，仿佛空气都被凝固。

汉子又压低了车辕，使出全身的力气，绊绳深深地凹入肩膀里，汗滴从额头不停地冒出，两个小孩也一左一右，使出吃奶的力气推车，但无论3人怎么使劲，车子仍纹丝不动。

实在没办法了，为防滑坡伤到孩子，汉子让小孩快闪在两边，缓缓地将车子倒回到坡底起跑的地方，3人喘着粗气休息了好一会，显然青年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想着一个冲刺就能把这车粪土拉上坡，但不想是失败了，还要另想办法。

汉子拿出车上的铁锨，将粪卸下了一半，3人合力再次出发，轻松地将车上拉到了自留地里，卸车后喘了口气，又将坡下的那剩下的半车拉上了坡。

当年那青年汉子就是父亲，小男孩就是我哥俩，大的是我6岁，小的是弟弟4岁。这是父亲讲他当年给自留地上粪的故事，我恍惚能有点印象，但具体细节都忘记了。

拉完粪，大家都很高兴，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任务。拉车回来的时候，父亲让我和弟弟坐在车斗里，一路下坡回家，我们更开心！现在回想，当时我俩年龄都小，也没有多少力气，之所以喜欢跟着父亲在车后跑，就要享受一下坐车回家的感觉。而父亲喜欢我们跟着一起去，也是想有一个说话的人，一路不寂寞。

多么美妙和谐的时刻，一幅父子送粪的画卷，让老人家深埋心底，记忆犹新！

祖母身体不太好，家里只有母亲1个劳动力，即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挣工分，又要照顾一家老小，缺少男劳力，很多重体力活是没法干的。

为了照顾家里，一般父亲每周六下午下班后往家赶，师部离老家有20多里路，开始的路还算平坦，但到了坡底就只能一路推行了，单空推自行车还好，若要给家带点东西那就费劲了，上到坡顶一身汗水。还好父亲年轻有劲，能在天晚时分赶回家里，他知道第二天还有很多体力活等着他去做呢。

黄土高原最缺的是水，人们打井取水，村东头那口井就深达18丈，一桶水50斤，加上那潮湿的井绳，足有100斤重，绞辘轳这活女人是干不了的。所以，父亲每次回家，星期天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解决吃水问题，为了省时间不排队，天刚蒙蒙亮，趁着人们还在梦香之中，就担着水桶去村东头挑水了。家里的水缸能盛3担水，水桶上上下下6个来回，才能满足全家人一星期的用水量，还要省着点用。

吃罢响午饭，看天色还早，父母一起来到自家地里，将粪均匀撒开，用铁锨一锨一锨将粪翻入地下，将土块打碎并平整，如果来年的雨水能跟上，明年红薯定能大丰收。

天色渐晚，刚好完工，父亲匆忙收拾了一下，骑自行车回师部，明天还要赶着上班。还好回程一路下坡，父亲个子高，车技好，不用下车很快就到达了，比起回家时的上坡要省劲得多。

父亲忙碌了一天，他付出最大的努力，尽儿子的孝道，尽丈夫的责任，尽父亲的义务！新的一周又开始了，他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平凡的工作之中，奉献的脚步不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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