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年少的纯粹让我遇见了你(遇见你的那一年)

青春年少的纯粹让我遇见了你(遇见你的那一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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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热吻》作者:容光

文案:

某位师姐冷心冷肺,一颗铁石心肠咋都捂不热。

程亦川偏不信邪。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他总算找到她的命门,原来融掉她,只需一个吻。

.

遇见你的那一年,冰雪也是滚烫的。

他们爱你年少成名,风光无限,

却也恨你跌落低谷,巅峰难见。

独我伴你爬过高山与低谷,等待王者归来时的风雪漫天。

欢天喜地小甜文 . 滑雪竞技 . 甜掉牙齿 . 等等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竞技 甜文

小说正文片段:

“哎,前边儿的,麻烦您让一让啊!车来啦——”

叮铃铃一阵脆响,宋诗意按着车铃、骑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往人群里见缝插针,不时伸长脖子吆喝两句。

有人不满地回过头来:“就你赶,我们不也堵着——”

话说到一半,看清骑车的人是个年轻姑娘,黑眼珠里淬满了笑,也便作罢,不吱声了。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宋诗意也不生气,笑吟吟地指了指车把手上挂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炸咯吱,“刚出锅呢,再捂着就该软了。我家就在前头,劳驾啊,让我过一过。”

那人往一旁挪了挪,宋诗意蓦地笑起来,轻快地骑了过去,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摆摆手,“多谢啦!”

周末的国子监大街永远在堵车。外地的游客、本地的师生,全都紧赶慢赶着来观摩这古老的学府遗址,盼着沾沾老祖宗的光。

宋诗意的家就在国子监大街里头,经过国子监大门往前走几步,老树底下、灰墙之上挂了块脱漆的牌子,红底白字,上面写着:箭厂胡同。

刚骑到胡同口,裤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宋诗意赶紧一个急刹车,单脚点地支着车,掏出手机一看,立马就蔫儿了。

她长叹口气,对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盼着那头的人中途死心,可对方极有耐性,死活不挂。宋诗意到底还是接通了电话,哀哀地开口:“又是您啊,孙教?”

孙健平的声气儿可大了,隔着手机都跟打雷似的:“什么叫又是我啊?怎么,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没没没——”

“没什么没?听听你这语气,比深闺怨妇还幽怨!”孙健平重重地哼了一声,想起正事儿来,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遂清了清嗓子,语气也放和缓些了,“我问你,归队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宋诗意一听归队二字就头大,低头心不在焉地戳着那塑料袋,“还在考虑……”

“还在考虑?你都考虑多久了?十天半个月了!”

“这是大事儿,还不兴人多考虑一阵?”

“考虑什么啊?我还不知道你?”孙健平是个急性子,嗓音立马又大了起来,“拖拖拖,反正就是跟我推三阻四的。你自己说说这两年你都干了些什么?帮你妈开那小铺子,成天当个小卖部老板娘,身后头跟着几个送货司机朝你献殷勤,围着你团团转。怎么,你觉得这样的人生是你想要的?宋诗意,我当初把你弄进队里,可不是为了让你退役了当个什么小老板娘……”

孙健平一说起这事儿就生气,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数落她。

宋诗意真是怕了他,耳膜被震得一鼓一鼓的,赶紧把手机拿远了些,“孙教,我这会儿快到家了,还在骑车呢,您不如等我回家了再接着训?”

“我不!我告诉你,今儿我还就打算把话给你一股脑说清楚了,宋诗意——”

“哎哎,下雨了!”

“下什么雨啊,唬谁呢?不准挂!”那头一声暴喝。

宋诗意哭笑不得,也不见得真怕他,只是抬手抹了把脑门上刚砸下来的雨点,“真下雨了,我唬谁也不能唬您啊!”

北京可干燥得紧,不常下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下得又急又密,胡同外的游客纷纷跑动起来,嚷嚷着要找地方躲雨。

有对母子跑过宋诗意身边:“哎哟,伞也没带,这叫人上哪儿躲雨去!”

那头的孙健平戛然而止。

宋诗意笑了:“这下您信了吧?哟,雨势大了,我真不能跟您说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呢。”

也不管孙健平又在那头急吼吼地嚷嚷些什么,宋诗意挂断电话,如释重负地重新往胡同里蹬去。

几步路,快得很。

她熟稔地左拐右拐,穿过弯弯曲曲的胡同,把车停在里头最窄的甲十七号胡同口,拎起炸咯吱就往里跑。

雨下大了,劈头盖脸砸下来,还挺疼。

疾步踏在水泥地上,噔噔的步伐声响彻胡同。正值大中午的,家家户户都在烧菜做饭,谁家的老太太推窗往外瞧,笑了:“就知道是宋丫头回来了,瞧这风风火火的劲头也没谁了!”

宋诗意笑起来:“李奶奶,今儿吃什么呢?”

往窗子里头探了探头,“哟,豆腐卤?好香!”

奈何胡同里也有雨,吧嗒落在脖子上,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她赶紧缩回脖子,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我先回家啦!”

再往前走几步,红色木门里就是她家。

六十四平的老平房,房屋窄小,隔音差劲,除了窗明几净以外,也确实没什么优点了。

宋诗意推开虚掩的门,把鞋子一蹬,光着脚丫往厨房走,将那塑料袋递给正在炒菜的母亲:“喏,炸咯吱来了。”

钟淑仪拎了过去,百忙之中抽空回首,不轻不重地瞪她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风风火火没个正形。打从你进了胡同口,我就听见你撒丫子乱蹿的动静了。”

“这不是下雨了嘛!”宋诗意从一旁的厕所里拿出自己的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客厅走,“二姨多久到?”

“没一会儿了,估计这会儿堵车呢,得从雍和宫一路堵过来。”

“哦。”宋诗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觉得脚踝有点疼,一边揉一边问,“好端端怎么想起来咱家吃饭了?她可是大忙人啊,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

“不许这么说你二姨!”钟淑仪把炸咯吱挪进盘子里,端到客厅里的小方几上,正准备数落女儿,结果见她头发也没擦,光坐在那儿揉脚,眉头还蹙得紧紧的,一愣,“怎么,脚又疼了?”

宋诗意又松开脚踝,直起身来,摇摇头:“也就是下雨天敏感了点,有点酸。”

钟淑仪心里不是滋味,又开始念叨:“全赖我,当初说什么也不该让你去那滑雪队。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书也不念了,成了个半文盲,还年纪轻轻就弄得一身伤病。依我说,那孙健平就是个人贩子!把我好端端的女儿给拐走了,折腾得半死不活又给我倒腾回来……”

她嘀嘀咕咕,越说越气,真是恨不能把手里那一盘子炸咯吱给孙健平砸过去,可惜他不在眼前。

宋诗意哭笑不得,赶紧转移话题:“您还做不做饭了?一会儿二姨都来了,您饭菜还没准备好呢!”

钟淑仪一听,也是,赶忙又钻进了厨房。

宋诗意揉着脚,缩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电视。

她习惯性切换到体育频道,巧了,电视里正在直播今年于日本举办的青年滑雪锦标赛,如今才刚进行到第一轮小组赛。

自打两年前宋诗意在比赛时受了伤,退役回来,还接受了一年半的康复训练,吃尽苦头后,钟淑仪就对滑雪深恶痛绝起来。全家人谁也不许提,一提就炸;电视上不许放,一看到就皱眉头;就连胡同里的邻里邻居提起这事,她也二话不说扭头走人。

宋诗意是知道母亲脾气的,便把电视声音关掉,在滴滴答答的雨声里看起了无声比赛。

炒一道菜的时间没多长,在钟淑仪再一次从厨房出来之前,她大概也就看了那那么七八分钟。巧的是,这七八分钟的时间里,她还看到了一位中国小将。

是张新面孔。

二十岁开头的样子,身姿挺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初出茅庐无所畏惧的气息。镜头给到他时,他已经全副武装站在山顶的赛道前,一身红白相间的滑雪服无比醒目,在这山间白雪的衬托下,比天上那轮红日还耀眼几分。

他戴着漆黑闪亮的滑雪镜、黑色头盔,面目被遮去了一半,只能看见那张略微紧抿的唇,红艳艳的像个姑娘家,无端带着点矜持。可宋诗意一眼就判断出来,这可不是个矜持谦虚的主儿,瞧他手持雪杖不可一世站在那的姿态,活脱脱像个……

没见过世面的大傻帽。

第一次参加世界级比赛吧?虽然只是个青年锦标赛。傻小子,没点敬畏心,尚且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宋诗意斜眼看着那小子,他在察觉到镜头切到他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冲着镜头傻了吧唧挥了挥手,一口白得发亮的小白牙整整齐齐。

啧,哪怕戴着护目镜看不清面目,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来,运动员身材,标准大长腿,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是日本的阳光太耀眼了吧,这家伙轮廓竟有些发光。

他双手持杖,在预备声响起后,紧紧蹬着双板,背部弓起,进入了全面准备阶段。

双唇紧抿,浑身上下的线条都是紧绷的,充满力量。

日光正盛,照得他红装耀耀。

没想到男人穿红色也能这么好看,就是不知道滑得怎么样……

裁判一声枪响,宋诗意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仿佛回到赛场上,回到了当初服役的时刻。而那年轻人在枪响的一瞬间,宛若利箭离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山下的赛道冲去。

山间白雪灼灼,那抹红是唯一的色彩。男子速降的赛道上是一道又一道红色的赛道拱门,而他像是流星一样从最高处坠落,一路划过拱门,沿着陡峭的赛道急转而下。

屏幕上不断出现他的用时与目前成绩排名,可宋诗意眼前一花,思绪就飘远了。

已经没法全神贯注去看比赛了。

脑子里浮现出当初比赛的场景,多少次她站在那凛冽寒风里,眼前是自脚下蜿蜒而去的白色赛道,头顶是灼灼烈日。多少次她和那年轻人一样等候着裁判的枪声,早已形成的条件反射另她足以在枪响的瞬间进入忘我的准备状态。多少次她呼吸着冰冷的空气,那刺骨的寒意进入肺里,从起初的难以忍耐到后来的宛若上瘾。

可惜不论多少次,最后都成为了回不去的那些年。

思绪戛然而止在钟淑仪端着炒肝儿出来的那一瞬,“看什么节目呢,声音都没有?”

宋诗意一把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以光速把频道调换了,镇定自若地说:“刚才那频道有问题。”

一边说,一边毫不心虚的把音量又打开了。

钟淑仪看了眼桌上的几道菜,就差没鸡鸭鱼肉全摆上了,遂满意地摘下围裙:“行了,大功告成,我去把厨房里那一摊给收拾了。”

临走前,又想起什么,回头皱起眉头,“你怎么还穿这身啊?你二姨都要来了,快进去换件正经衣服!”

“……”宋诗意低头看看自己的花毛衣、牛仔裤,“这怎么就不正经了?”

“换件像样的,快去!”

她翻了个白眼,知道母亲这德性,死要面子活受罪,死活不愿意被妹妹比下去,也只能起身进屋换衣服。

“换上个月我陪你去买的那件红色羊绒裙!”厨房里传来遥遥呐喊。

“那个也太浮夸了吧,在家吃饭谁穿那个?”老房子就是好,不隔音,声音传得清清楚楚。

“就穿那个!”

“我——”

“你闭嘴,穿就行!”

“……”

宋诗意几下套好羊绒裙,趁钟淑仪还在厨房拾掇,又偷偷溜回客厅把电视调回了体育频道。

可那人已经滑完了。

屏幕上出现的已经是张欧洲面孔,蓝色滑雪服,又壮又厚实的,毛发还特旺盛。

诶,刚才那个呢?

他滑得怎么样啊?

她从半截儿看起,也没看到那人叫什么名字。

宋诗意盯着屏幕,心里不上不下的,那股没能纾解的情绪最终化成一股不甘心,从嘴边溢了出来。

她叹口气,关了电视,侧过头去盯着窗外狭窄逼仄的胡同,和从房檐上往下淌的雨水,揉了揉腿,往后一靠。

电视是关了,恍惚中却还能听见那山顶呼啸而过的风,看见那灼烈如日光的一抹红。

不甘心。

始终是不甘心。

宋诗意挣扎了片刻,事实上她已经挣扎了半个多月了,也没敢跟钟淑仪说。可这片刻的挣扎还是被冲动占了上风,她把心一横,拿起手机往卧室里走。

人生自古谁无死?横竖一死,要么死在当妈的手里,要么死在孙教手里。

她把电话拨了过去,劈头盖脸地说:“行,我想通了,孙教,我pick你!我宋诗意死也要死在赛道上,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其所!”

电话那头没有预料之中的惊喜吼叫,相反,一向性急的孙健平沉默了好几秒钟,稳健地回答她:“行,决定了就好,下周一来队里报道。老规矩,火车票给你报,机票不给报——”

又沉默了片刻,孙健平补充了一句:“报道之前,先去看看精神科,开个体检报告来。两年没训练,疯了吗这是?臭丫头,神神叨叨的!”

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宋诗意:“……”

多年没见,她那教练还是这么雷厉风行,求你的时候给你当孙子,事情一成,“对不起我是你爷爷。”

她趴在床上翻了个白眼,把脸埋在枕头上,又没忍住,笑成了一朵花。

嘿,我宋诗意终于还是要回来了。

答应归队的当天晚上,宋诗意又接到了孙健平的电话。

“你日本的签证还能用吧?”

“能用啊,怎么了?”

“后天跟我去趟日本。”

“等等,不是说好下周一才归队吗?”

“早归晚归都是归,先跟我去日本看看青年锦标赛吧,机票吃住都给你报,权当提前适应一下回归赛场的感觉。”

孙健平说得很动听,但以宋诗意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

“你看上哪根好苗子了,又要去忽悠人家进队了吗?”

孙健平呸了一声:“臭丫头,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忽悠?我看上谁,想招谁进国家队,那可是人祖坟上冒青烟了——”

气得胡子都抖了抖,才发觉话题被岔开了,“一句话,去不去?”

“去。”宋诗意答得斩钉截铁。

孙健平倒是愣了愣,这磨磨唧唧半个月才同意归队的家伙,这一次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那头的宋诗意倒是淡定地挂了电话,翻了个身,脑子里浮现出中午那七八分钟的比赛片段。

她是真的想念那漫天风雪和白色赛道了。

只是临睡前,有个大红色的影子冒了出来,她模模糊糊地想着,那傻小子赢了吗?小组晋级了吗?要是还没被淘汰,说不定还能在现场看见他……

啧啧,现场看那大傻帽春风得意的样子,有点意思。

鉴于钟淑仪女士的神经过于脆弱,宋诗意没敢把归队的打算告诉她,连日本之行都找了个挡箭牌——“我跟陆小双出去玩两天。”

陆小双跟宋诗意同年同月同日生,两人从小穿一条裤衩长大,一个住甲十七号胡同,一个住甲十八号。

钟淑仪问她:“去哪儿玩啊?可别又跟着双丫头去后海喝酒!”

宋诗意含含糊糊地说:“放心吧,不去后海。这回去远一点儿的地方。”

“有多远啊?”钟淑仪翻了个白眼,“就你俩这能耐,撒丫子满北京跑,最远也就跑到六环。”

宋诗意为母亲的蔑视深感忧伤,叹口气:“差不多吧。”

是差不多,跑到北六环首都国际机场,然后……坐个飞机去日本。

也就三两天的行程,宋诗意轻装上阵,和孙健平在首都机场碰了头。

孙健平是从哈尔滨赶回来的,中国雪上项目的训练基地就设在那。师徒俩可有大半年没见面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香港,宋诗意在那接受康复训练。

在机场大厅见了面,孙健平首先往她脚上瞧:“腿怎么样了?”

“挺好。”

“蹬两下给我瞧瞧。”

宋诗意嘴角一扯,踢了踢腿,表示身子骨恢复得不错。

“再跳两下。”

这回她有点犹豫,但还是依言往上蹦了蹦。

孙健平点头,继续吩咐:“再翻俩跟头看看。”

“大庭广众之下,您这是把我当猴耍呢?”宋诗意终于回过神来。

孙健平这才悠悠一笑,“爱徒心切,忘了场合。”

呸,当她是傻子吗?这教练为师不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她挤兑的话都到嘴边了,到底还是化作一抹克制不住的笑意,水波似的漾开了。

他带她五年,师徒一场,感情早就胜似父女。

宋诗意咧着嘴凑过去:“这半年您过得还好吧?听说队里人才辈出,瞧瞧您,一脸春风得意啊!”

溜须拍马也没用,孙健平瞥她一眼:“春风得意?有只白眼狼翅膀硬了,撒丫子一跑就不回来了,我还春风得意?我没心肌梗塞死过去,你就谢天谢地吧。”

从北京飞日本也不过三个半小时,两人唇枪舌战了一路。

宋诗意原以为此行就他们师徒二人,倒是没想到东京机场还有熟人接应。

孙健平熟稔地拍拍那人肩膀,冲她说:“这位是省队的田教练,就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吧?”

田鹏面色黝黑,一笑就露出口大白牙,比起孙健平来憨厚不少:“好久不见,世界亚军。”

这称呼叫宋诗意一个脑袋两个大,慌忙摆手:“您可别逗我了,田教练。都哪辈子的事儿了?”

田鹏是哈尔滨省高山滑雪队的教练,这些年也为国家队输送了不少人才。宋诗意算是个特例,并非循规蹈矩从省队上去的,但对田鹏也很熟悉,毕竟各大赛事都能碰面,再加上他和孙健平交情也不错。

三人仓促地在机场吃了顿饭,打车直奔长野县的比赛中心。一路听得个七七八八,宋诗意反应过来了,孙健平看上的好苗子就是田鹏的徒弟,省队的新人。

孙健平说:“之前你们省队集训的时候,我也在长白山,一群人里就看见那小子了。身体素质好,可塑性强,最要紧的是有冲劲。后来陆陆续续关注了他的几场比赛,确实是个好苗子。”

田鹏素来谦虚,说起这个徒弟倒也眼里有光:“我在省队执教十来年了,程亦川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可塑之才。虽说进队时间不长,但比师哥师姐都要强上不少。他来的第二个月,我就知道这家伙留不长,迟早得被你挖过去。”

“这话说的,怎么能叫挖呢?这是伯乐相中千里马。”孙健平大言不惭。

“拉倒吧你,伯乐是我,你顶多是个倒腾二手货的!”

宋诗意扑哧一声笑出来,被逗乐了。

在她的五年运动员生涯中,能被孙健平视为千里马的,只有俩——前男子高山滑雪世界冠军丁俊亚,另一个就是她这不成器的徒弟,中途受伤,退役两年,如今卷土重来。

因此,她倒是对这个叫程亦川的年轻人好奇起来,备受省队国家队两位教练青睐,也不知实力如何。

还未见面,好胜心就先被激起。

这次的高山滑雪青年锦标赛,是在日本长野县的白马八方尾根滑雪场举行的。宋诗意四年前来过这里,参加的是那一年的世锦赛。

故地重游,又是以观赛者的身份,心境大不相同。

高山滑雪分八个项目,宋诗意主攻女子滑降。所谓滑降,就是在覆雪的高山上进行竞速比赛。比赛线路长达2000米,男子比赛高度在800米以上,女子为500到800米。赛道上每隔一段距离设有旗门,选手全程都要穿过旗门,最终抵达终点。

巍峨高山,白雪皑皑,劲风扑面,寒意刺骨。

宋诗意和孙健平站在终点不远处的人群里,仰望着八百米上方的始发点,那里的人像是一颗小黑点,一声枪响后便急速往下滑降。

田鹏就在终点处,这回他带了两个徒弟来,两个都进了今天的决赛。

其中一个叫杨东,排在第四个出场,成绩差强人意,虽说在前四人里排第二,但在宋诗意看来这四人成绩都不咋样,好戏估计还在后面。

而被再三提及的“好苗子”程亦川则排在倒数第二位出场,宋诗意等了半天才等到他,在此之前已经有十位选手进行过比赛了。

等待程亦川的同时,她还下意识寻找着那个红衣傻白甜。电视上的惊鸿一瞥,还真叫人惦记。当时看比赛时可没想过两日后的自己会出现在现场,若是他也进了决赛,真能亲眼见到他狂妄又倨傲的样子,也还挺有趣。

可惜十个人都冲过终点了,她始终没见到那家伙。

第十一位是程亦川,第十二位听说是个加拿大选手。宋诗意隐隐有些失望,明白那人多半已经被淘汰在小组赛,今日是无缘相见了。

不同于她的百无聊赖,轮到程亦川时,别说田鹏了,就连身边的孙健平都没忍住挺直了腰板,呼吸急促起来。

宋诗意斜眼笑了:“您的千里马要登场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抬头去看终点旁立起的大屏幕。两千米的赛道,终点处压根看不清人,也看不见曲曲折折的滑降过程,于是无人机直播的画面被大屏幕呈现给现场的观众。

那个叫程亦川的人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出现在起点处,也登上了大屏幕。

只一眼,宋诗意就怔住了。

八百米上,一片耀眼的雪白之中,年轻男生全副武装站在始发点前。一身红白相间的滑雪服,纯黑色头盔,滑雪镜在阳光底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装备遮去他大部分的容貌,只露出两瓣菲薄润泽的唇,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它们显得过于秀气,艳艳似早春三月的桃花。

察觉到镜头落在他的身上,他习惯性地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来。

两排整整齐齐的小白牙,亮晶晶,白森森。

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轻狂倨傲,半点不懂何为谦虚。

预备——

他站在双板上,肩、胯朝山下向外展开,雪杖在手,全身微弓,形成一道紧绷的弧线。

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宋诗意看见了一头大红色的雪豹,以优雅的姿态、惊人的爆发力,携着风、卷起雪,朝山下俯冲而来。

那是一种狂猛的力量,难以言喻的速度。

程亦川的动作极为标准,纵是练习滑降多年的前世界亚军宋诗意,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哪怕这两年疏于训练,她依然私底下偷偷观看了不少国际赛事,眼前这一场不过是青年锦标赛,没有名家,亦无大将,可她就是被程亦川震慑住了。

大屏幕上在读秒,但她无暇去看那飞速跳动的数字,只是目不转睛盯着赛道上的人。

她有预感,有直觉,也有属于滑雪运动员的敏锐判断力,她知道这人的速度不会慢,甚至比先他出场的那十个都要快。

这个速度当然比不上世界大赛,可令人吃惊的是,这不过是个年轻且无名的小将,据田鹏说他加入省队不过一年时间!?

一分四十一秒九三,程亦川抵达终点,以一个漂亮的回转姿势停在雪地上。

候在那里的田鹏和已经比赛完的杨东猛地扑了上去,在观众激烈的欢呼声里抱住了程亦川。

年轻的男生被教练和师兄搂得喘不过气来,一边挣脱,一边死命喊:“别啊,大老爷们儿的,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叫人看了多不好啊!”

要不是刚拿了个前所未有的好成绩,田鹏肯定当场把他摁进雪地里清醒清醒。

这节骨眼,他着实开心,激动地松开手,待程亦川踏出了滑板,弯腰把它扛起来后,拉着程亦川就往人群这边走。

“走,走走走,今儿有贵客来看你,算你小子争气,没给我老田丢人!”

程亦川一手扛了两只板,一手摘下碍事的滑雪镜,随手把这堆东西塞进师兄怀里:“累死我了。”——看得出,这动作是做惯了的,姿态娴熟,毫无不适感。

杨东也是老实人,他递过来,当师兄的也就理所当然接住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毕竟师弟说他累死了,可不是?

孙健平可激动坏了,拽着宋诗意就往前走,还抬手冲几人打招呼。哪知道动作太急,一下子被人把插在肩兜里的签字笔给打掉了,只得仓促蹲下身去捡。可那笔在一片黑压压的脚底下被踢来踢去,他老也够不着。

就这么片刻功夫,田鹏已经带着徒弟走到他们面前了。

孙健平还在找笔呢,宋诗意看看教练的屁股,忍住笑,冲程亦川伸出手去,率先打了个招呼:“恭喜你,程亦川,滑得很漂亮,不出意外要拿第一了。”

她笑得很欢畅,因为惊喜,因为这难以言喻的巧合。

原以为见不到那个傻白甜了,谁知道他就是程亦川,这个听了一路的千里马,被孙健平看中、不出意外即将成为她师弟的年轻男生。

她双目蕴笑望着他,头一回见他摘下滑雪镜的模样。

少年肤色偏白,比她高出近一个头。那双唇还是一模一样的秀丽润泽,似是高山之中的灼灼桃花。尖而挺拔的鼻梁上,终于因为护目镜的消失而显露出一双漆黑透亮的眼来。

单眼皮,眼尾有一点浅浅的弧度。

两道英挺的眉为他略显秀气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男子气,左边的眉尾处有一颗很小很浅的痣。

喧哗热闹的人群为他的到来而沸腾起来,用各国语言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但想也知道多是欢呼。

程亦川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的年轻女人,挠挠头,片刻后恍然大悟。

从去年来,他倒也参加了不少比赛,小到省级赛事,大到国际青年赛事,凭着这张脸(?)和他过人的实力(……),现场也有不少女孩子被他吸粉。上次他在黑龙江比赛的时候,还有几个眼熟的姑娘跑过去为他举牌加油呢,据说是几个月前看了场有他参加的滑雪比赛后就惊为天人、不可自拔,后来就开始追他的比赛。

这位想必也是吧?

也就在这时候,孙健平总算是冒着被人群践踏身亡的危险,捡起了那支价值不菲的签字笔——这笔跟了他好多年了,当教练的,总得有一件像样的装逼利器——他直起腰来,呼哧呼哧喘着气。

下一秒,手里的笔被人抽走。

“借用一下啊,谢谢。”他的“千里马”程亦川小朋友,一点不客气地从他手里拿过那支签字笔,然后拉住了宋诗意伸到半空的手,还特别主动地替她翻了个面,令她手心朝上。

噫,这姑娘的手怎么这么粗糙?一点不细嫩……

他一边感慨,一边唰唰几笔在人手心上龙飞凤舞写下三个字,边写还边腼腆又无可奈何地说:“大老远的追到日本来看比赛,这天气不冷吗?嗨,你们女孩子真是……”

在场除了观众还是一如既往为下一位选手加油打气外,其余几人都是蒙逼状态。

杨东是完全在状况外,扛着师弟的滑雪板,拿着师弟的滑雪杖,一头雾水。

孙健平则是匪夷所思地看看这匹“千里马”,又看看笑容逐渐扭曲的老徒弟,嘴角慢慢抖了起来。

田鹏的嘴张成了O字型,几秒钟后终于回过神来,一巴掌拍上程亦川的脑门儿,暴喝一声:“干什么呢你!”

程亦川被猛地一敲,头晕眼花地直起腰来,也愣住了:“签,签名啊……”

那只被写上“程亦川”三字的手颤了颤,不紧不慢缩了回去。手的主人似笑非笑抬起头来,挑挑眉,冲程亦川说:“谢谢你啊。”

程亦川下意识地咧嘴笑:“不客气——”

话音未落,被田鹏又一记暴击拍在脑门儿上,嗷呜一声叫了出来。

田鹏拧着他的耳朵,指指宋诗意:“你小子够膨胀啊!第一次见面就要给世界亚军签名?”

世界亚军?

程亦川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黑眼珠里满是震惊。

“谁?她?”他指着宋诗意,不可置信重复了一遍,“世,世界亚军?”

宋诗意真想仰天长叹,如今退役两年的她就要重头来过,还不知道有没有平均水平呢,世界亚军这四个字,当真是丢人现眼了。

她摆摆手,就差没捂住脸了,尴尬地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好汉不提当年勇……”

边说边往人群后方走,“我去个洗手间。”

深藏功与名,挥挥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她一边走,一边隐隐听见后方传来少年人的声音,“我哪知道她是世界亚军啊……”

咕哝里带着点不服输的意味,有点懊恼,又很快不可一世起来。

“世界亚军又怎么样?我可是要当冠军的人——嗷!”

又是一声惨叫,想必是田鹏的重击又到后脑勺了。

宋诗意原本还有点小小的失意,此刻终于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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