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字介绍(4.十四字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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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字介绍
4. “十四字”的魔力
以前“学习治天下”的等级制国家体制,主要靠“十四字”的“人话”,而不是“鬼话”、“神话”支撑。二者才是让中国的智识精英无论怎么难,也一再哄着娃娃当皇帝的最强有力的现实理论依据。
“十四字”究竟具有何等“魔力”呢?
首先,它符合人人眼见为实的社会表象,令读书人可以心安理得地“治人”,劳动者只能心安理得地“治于人”。而且十年寒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闯出个官做,其中表现的心志之坚韧,毅力之强悍,节操之高洁,比浑汗如雨、劳筋脱骨的体力劳动更凸显“人类意志”的光芒四射。这就为等级制社会的发展奠定了全民信服的普遍心理基础,由此形成一系列政治、经济、宗法、教育、文化等制度,合成“大一统”的治国理政系统。
其次,它用“智识”装潢了“动物性”和“人性”的门面,隐蔽了二者的差异,同时贬低、掩盖了真实的“人的价值”及价值创造,为智识阶层合理、合法、合规,世世代代地巧取豪夺劳动者创造的成果打开了“暗门”。
人类原本就是动物,通过“心生相应”,将别的动植物及客观物体的价值融入本性,提升自己的价值。其融入价值的一方面漫长体会就是:占据“食物链”的顶端或上层,恣意夺取别人、它物的价值,据为己有,远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创造价值来得容易,还能赢得竞争优势,支持自己及后代更衣食无忧、趾高气扬地生存并发展。
两性动物都有繁殖、繁衍的本能。这在人类身上体现为“性爱”与“传承”需求。因此个人一旦赢得尊位,积累了财富,必然想方设法传给后代,以保障家族兴旺,血脉绵延,香火旺盛。
殊不知,这些都是“动物性”的延续,而非“人性”的发扬。所以我们扒拉历史,随处可见的是,越是趴在“食物链”顶端饕餮一切的人,其子孙后代堕落、退化得越快;如果再读书读傻了,“人性”没长进,“动物性”还削弱了,随即被其他“掠食者”灭门、灭族,吞噬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越往后,“庶民的胜利”越普遍,因为生产力一直进化劳动者的“人性”——其中一以贯穿的,就是“人性”进步的人及其体力劳动,改造客观事物和环境创造的价值,支撑个人、家庭、家族乃至社会的发展,而非人类“动物性”的发作与狂癫。
基于“动物性”、“人性”与社会生产力、生产关系辩证互动地演化,人类的“智识”可大体分为三类:一类是体力劳动衍生的,如制作、改进生产工具,原材料生产相关的农、林、牧、副、渔业知识,生产工艺、技术等。二类是协调生产关系的,如商品交换、商务合作、文化教育、生产管理知识等。两者相辅相成,都属于“人性的智识”。
服务于人杀人、人吃人、人抢人的“智识”,严格说不属于“人类智识”,而是“反人类智识”。但人类的“动物性”行为,促生防御或进攻型,其根本目的是为了保护、促进特定范围人类群体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智识”。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暗暗地贯彻在前两类“人性的智识”中,服务于少部分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地夺取大部分劳动者创造的价值,很难区分,我们姑且把它们归于第三类“人性的智识”。
本来,各人类群体的“动物性”、“人性”混同在一起,共同与生产力、生产关系辩证互动发展,从而滋养出浓荫密布的“智识森林”。个人在其中野蛮抗争,文明生长。“十四个字”依照人群的不同,把这片“智识森林”分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并无限抬高读书人的部分,彻底贬低劳动者的部分。
读书人的“智识”,在“动物性”的驱使下,暗暗地在双方扎根的土壤深处疏通无数条暗流,窃取劳动者的“智识营养”。长此以往,他们的森林越长越茂盛。劳动者的,越长越萎靡,最后退化成了遍地杂草,满目荒凉。若不是劳动者的“人性”顽强抗争、持续进步,加上总有一些“人性”未泯的智识精英竭力堵漏,这套系统就不是“周期律”地改朝换代,早就彻底崩溃了。
其三,它在实际实施中,逐步从贵族垄断知识,优化为不管氏、庶,都自幼启蒙,十年寒窗,终生科考。如此培养出的一茬茬知识分子,若非金榜题名,基本百无一用。无论当官、遭贬斥,致仕,或名落孙山,妻、嫂不待见,他们早在“成人”阶段,心理就丧失“独立”,彻底“依赖”家天下的政权,成为一姓家奴,甘当世袭贵族与劳动阶层社会矛盾激化的“缓冲剂”。
以君主为代表的世袭贵族,则自始至终以全天下读书人的模范自居,出入大家风范,进退名门风度,通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悄悄表露下心迹、透出点口风、使两下眼色,自有“家奴”照他们的旨意打点一切:有功自居之,犯过下担之。皇权、贵族等级世袭制,因此具备了天经地义的现实实践依据。
5. 孟子是个“妈宝男”
不可否认,“十四字”提出,是社会发展、“人类智识”飞跃的体现。孟子在《滕文公章句上》中,驳斥许行的观点,之所以振振有词,落地有声,主要基于社会分工已经十分细化的现实。
既然有的人种地,有的人渔猎,有的人经商,有的人从事手工业,有的人不劳而获吃闲饭、享富贵,必然需要有人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地治国理政。要求“贤者”务必和劳动者同耕、同工,同衣、同食,扎堆作息,已经不合时宜。
且不说体力与脑力劳动的区分、生活习惯的差异、劳动方式的迥别,共同语言的隔阂,已经令社会产生了阶级、阶层、圈子等难以调和的分化,单是想象一下“滕君”与许行在一起锄地累了,躺垄头休息,被许行打呼噜震得睡不着,下午忘记了发布奖励农耕的敕令,结果隔天被许行一锄头刨在脚后跟上,仨月下不来床,就知道许行的观点已经out战国时代了。
书本知识,首先是前人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实践经验的迭代总结。学好了它,再应用于生产与社会实践,无论自己动手,还是指挥别人干活,都能把前人的经验,聚焦在当下特定时空的节点,集中发挥出来,产生如浓缩铀裂变的效能。
但是,以上只是社会分工的合理性、进步性的依据。如果据此认为,“贤者”治国理政,只需会用人、治人,扯虎皮,画大饼,而不必亲自参与体力劳动、社会实践,以身作则、率先垂范,那就论据片面,论证牵强,论点失当了。
孟子在《滕文公章句上》中举例:尧帝选拔舜全面治理国家,舜派遣益火烧草木驱逐飞禽走兽,任用大禹治水,天下就太平无事、其乐融融了。但孟子没说的是,大禹治水之前,尧帝曾用鲧治水九年,劳民伤财而无功——倘若尧帝亲自参与治水,积累些相应知识,洞悉些洪水泛滥的规律,再选贤任能,就不至于犯下这等大错,耽误民生这么长时间。
后来,伟人在《论联合政府》一文中指明:“艰苦奋斗,以身作则,工作之外,还要生产……这是中国解放区的特色之一”——所以,即使“劳心”、“劳力”分工明确,治国理政也不等于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体力劳动,不仅是劳动者的专业,也是执政者的实践和必修课。
另外,如果以“十四字”加社会分工的现实为依据,认为学子的启蒙教育、成长教育,只需学好书本知识,无需参与体力劳动,那就不仅扯远,直接扯蛋了。
体力劳动创造价值,是“人性”的根本;以体力劳动创造价值,改造客观事物与环境,是“人的价值”的根本体现。无论什么时代,个人成长的什么阶段,“人性”提升,也不能把这“根”丢掉。完全脱离体力劳动的书本知识学习,培养出来的学子,只是“人性”虚伪,“动物性”疲软,徒有其表的“假道学”、“真奴才”;或者“人性”单薄,“动物性”爆棚,人面兽心的“半兽人”。
孟子原本就是一个随母亲到处搬家、只会读书的“妈宝男”。在《滕文公章句上》中,他强势批判许行的观点,武断地认定“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而把儒家标定的“人伦”,即“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叙,朋友有信”,当做“人性”的根本,强加于信服并宣传许行观点的陈相,这是以己之“智识”,“戎狄是膺,荆舒是惩(《鲁颂》言,译为:攻击北方的戎狄,惩罚南方的荆舒)”式侵占别人“智识”,典型的披着“人性”外衣的“动物性”言行。
孟子没认识到的是,体力劳动不仅能生产衣、食、住、行所需,还能体现“人的价值”,为个人赢得尊重,孕生感情。体力劳动协作竞争,能加深人与人的相互理解,促进“同情”与“共情”,并进一步创造真、善、美,崇仰与博爱等——所有这些,在人们“饱食、暖衣、逸居”的物质基础之上,由执政者加以正确引导,次第提升,就能稳步实现。
“民人”之所以吃饱喝足之后,如孟子所说“逸居而无教”,主要因为三点:一是生产力不够发达,自耕农、手工业者各自劳作,缺乏协作竞争的驱动力,和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成就感。二是贵族垄断知识,实行愚民政策,不肯普及文化教育,长劳动者的“智识”。三是劳动者家无余粮,心里发慌,终日劳作,没条件“有教”……
之乎者也、舞文弄墨,峨冠博带、知书达礼,出入有序、进退有据,只是“人性”的表象。孟子把执政者“劫掠”后轻易装扮的教养优势,捧为读书人“劳心”、“治人”的天经,把百姓被“劫掠”得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的“无教”弱点,当成劳动者理应“劳力”、“治于人”的地义——借用半句网络流行语评判正合适:“真是醉了”!
不干活,不屑干活,不能通过体力劳动体现自己作为“人的价值”;自以为多读了几本书,记住了几个高大上的人伦概念,便看不起体力劳动和劳动者,将之贬低至“无教”的可鄙地位,踩着他们的头发衬高自家那点儿学问;硬性地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侵夺天下学子的“智识”,以捧脚执政者的香火,还无时无刻不挥舞仁、义、礼的大纛——便是孟子及其徒子徒孙两千多年以来,一直干的最不仁、不义、无礼,是非不分、羞恶不明、辞让错位的事。
其以一家之言,划定标准,侵夺天下学子“智识”的行为,尽管穿着诗书礼仪的“衣冠”,恰是人之“动物性”的直白体现。这正好迎合了执政者“动物性”劫掠劳动者身心及其创造的物质财富的“天择”,于是双方一拍即合,试图愚弄天下人千世、万世,直到永远。
其结果,便是前面提到的,天下学子启蒙教育、成长教育的“格物,致知”,偏执于书本知识而非体力劳动,一旦学有所成,便是一姓家奴;即使为官、为相,除了少数对体力劳动深有体味和经历的,基本属于“外行领导内行”。
而且,脱离体力劳动的儒家伦理道德、修身养性的书本知识,缺失“人性”体验与经验的实质内涵,如墙上芦苇、河间竹笋,头重脚轻根底浅,嘴尖皮厚腹中空,极易被“动物性”这根“弦”拨弄,服务于“食物链”似的人抢人、人吃人、人杀人。从此,中国历史上,皇帝轮流坐,朝代如走马灯似更迭,纸上谈兵、清谈误国、假仁假义、苛政似虎、赋敛如蛇的智识官僚一代又一代层出不穷,拥塞朝堂,祸国殃民。
1991年,华人物理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丁肇中先生,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受奖发表的《应有格物致知精神》的演讲中,认为“格物,致知”的意思是“从探察物体而得到知识”,并指出:“传统的中国教育并不重视真正的格物和致知。这可能是因为传统教育的目的并不是寻求新知识,而是适应一个固定的社会制度……因为这样,格物致知的真正意义便被埋没了。”
曾子被曲解,墨子被抹除,孟子入庙堂。千年以后,尽管“理学”集前代儒家思想之大成,进一步扬弃了“天人感应说”的神秘主义成分,但对于“劳心”、“劳力”阶级划分的红线,从不触碰。毕竟,曾、孟、程、朱等儒学大家,本身就是“劳心者”的典范。
直到明朝中叶,阳明先生创立“心学”,提出“知行合一”,并具体阐述为“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也就是“知”和“行”齐头并进,才大举扭转了天下学子的启蒙教育、成长教育先“知”后“行”的趋势——阳明先生之所以被后世推崇为可与孔子比肩的“两个半圣人”之一,应主要归功于此。
不过,“心学”的“行”,以“良知”为出发点,涵盖面很广:事君,听君父的话办事;事父,孝敬父母;信友,对朋友守信;仁民,当官为民做主——都是。据此理解,它与曾子首倡、墨子躬行的“格物”,基本相当于俩概念,与体力劳动的关联性极弱。
“心学”怎么“格物”呢?丁肇中先生在同次演讲中这样描述:“大家都知道明朝的大理论家王阳明,他的思想可以代表传统儒家对实验的态度。有一天王阳明要依照《大学》的指示,先从‘格物’做起。他决定要‘格’院子里的竹子。于是他搬了一条凳子坐在院子里,面对着竹子硬想了七天,结果因为头痛而宣告失败。这位先生明明是把探察外界误认为探讨自己。”
阳明先生把“啃书”和“行良”的先后顺序打破了,像和泥、揉面似地混成一团,便把中国的人文思想向前推动了一大步。可惜,势所必然,他也没触碰“劳心者”和“劳力者”之间的阶级划分红线,重新定义“人的价值”。
综上所述,“十四字”涉及“人的价值”如何养成、体现并界定的根本问题。扩而大之,其阐释结论直接决定社会阶层首要划分是根据“脑力劳动”、“体力劳动”的差别,还是所有人统统参与体力劳动、生产实践,再根据各人创造的价值、改造现实的成果来划分的问题。
自先秦至今,天下学子的启蒙教育、成长教育,偏离体力劳动越来越远。先“啃书”,再考试,中举做官后再“外行领导内行”,但普遍追求“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中不了百无一用;搞不好便像范进那样:“噫!好了!我中了!”说着,往后一跤跌倒,牙关咬紧,不省人事。
深刻指明人与普通动物本质区别的是导师马、恩;彻底颠覆“十四字”传统的是伟人领导的共产党人,及新中国的社会主义实践。
只是,时至今日,“学习治天下”的体制依然顽固,并枉顾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发展,偏执于“智识”极端异化,深刻左右我们的行、思、念想——尽管其教学相长的内容和形式已经与时俱进,十分现代化,但是其“脱离体力劳动;先学习,再实践”的程序及“推崇脑力劳动,忽视体力劳动”的内核并未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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