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电影喊山（电影分享杨子喊山）

《喊山》导演杨子，改编自山西女作家葛水平的同名小说。

80年代初的晋西北。

一个叫腊宏的男人拖家带口来到一个村子，他老婆是个哑巴，单身汉韩冲出于恻隐之心将自己家养驴的房子给他们住，他们就是那个时代的外来户，俗称黑户。

腊宏有家暴倾向，与其说是家暴倾向，不如说是动物进化不够完全，脑袋跟着屁股走。他经常打老婆红霞，韩冲去劝还会被他拿斧头威胁。

后来，腊宏去山里摘野果，不小心被韩冲炸獾子的雷管炸断了腿，最后死了，村里的人就失去男人的红霞一家三口的生活问题进行讨论，最后决定韩冲照顾她们孤儿寡母，直到红霞想出赔偿方案。

图源自豆瓣电影

红霞对韩冲是妾有意，韩冲在照顾红霞和孩子的过程中，也是郎有情。可是变故接二连三，村里人得知死去的腊宏是杀人犯，认为觉得红霞不能留。韩冲决定去自首，换红霞和孩子的安身之所，村民认为这是坏村里名声，男人去阻止韩冲自首，女人去赶红霞。

在韩冲和红霞毫无反抗之力时，韩冲父亲带来了警察。最后，事实真相是红霞借刀杀人，警察带走了红霞，韩冲在山路上追着警车狂奔，摔得浑身是土，看着远去的警车发不出声音……

这部电影是朋友推荐的，他分享时的第一句话是《喊山》是一部被埋没的作品，看完以后我深表同意，而且我觉得它被埋没想是必然的。

《喊山》的价值观可以说很大，但是切入点又是极小，用一个村子，两个家庭，甚至可以说几个人来实现情感表达。往上分析内容很广很深，单独看剧情，可以是家庭邻里之间的故事来看。按理说，这种形式、题材的作品很受欢迎，毕竟雅俗共赏，为什么还被埋没呢？

首先，这部电影的节奏和情感都是压抑的，看的时候我再一次体会到被《人间失格》支配的恐惧，从头到尾都是乌云压顶。那种感觉就如同，自己掉进了水里，不会游泳，岸上有人一直蹲着近距离看着自己，看不清岸上人的表情，就这样一直持续到自己无法呼吸……你以为有希望，以为可以被拯救，结果都是徒劳。

这部电影是无声的，看完以后，我满脑子都是红霞撕心裂肺、惊恐的脸，我看见她张大嘴，我很努力地听，想听她在说什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或许是自己代入感太强，就想伸手去抓红霞一把，但是我听不到她的声音，也看不见她的手。最后，压抑，无声，产生一种让人难以排解的无力感，就像看电影的自己是真的哑巴了一样。

红霞的设定就是哑巴，被家暴无法为自己发声，喜欢韩冲时无法表达，被一群妇女欺负的时候无法言语，就连为自己辩解，说出自己的身份都无能为力。韩冲被一群人拦住的时候，最开始能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声音，到后面不知道是我自我麻痹还是电影本身，只能看到他凸出的眼球和几乎能看到扁桃体的嘴。

细节决定成败，而《喊山》有太多经得起细品的细节。

电影的开头是腊宏强暴红霞，阳光倾泻，泥巴房内能看到灰尘飘飞。屋外是大女儿抱着哭泣的小孩子，屋内是腊宏满脸堆笑，红霞拼死挣扎，没有声音，镜头切开的一瞬间能听到衣服撕破的声音。

女主是被拐卖的，电影在剧情推动过程中并没有直接说出这个事实，而是通过特写镜头来展现，红霞很好看的毛笔字，结尾很漂亮的钢笔字，孩童时期的经历回忆，都是与她现有身份和经历不相符的。

腊宏死后的第二天，红霞梳妆，换了衣服，简直不是同一个人，还去采花，甚至有了笑容。观影过程中只是发现这个变化，看完电影以后才会发现这是她在跟过去的自己告别：恶魔已经死了，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做个女人，追求自己的爱情。红霞在腊宏下葬时情绪激动，哭着拼命将泥土扔进坟墓，周遭的人都在议论说：这是死了男人，心里难受。可是红霞的表情和眼神告诉观众，事实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在结尾时，红霞满脸笑容地敲击洗脸盆，声音响彻山间，盆发出的声音和戏台的乐器声音相映衬，红霞是在唱戏的场子被拐卖，乐器声音是她人生的分叉点。最后字幕显示红霞有可能找回自己真实身世时，画面闪过盆被敲破的画面。那一瞬间，我恍惚觉得女主回到了家，找到了自己的爸妈。

图为《喊山》女主

如果细节在剧情推进中要选一个最佳的话。我一定投给男主腊宏死时手松开出现的野果，那野果是他为女儿摘的，这一个行为，让我误认为他真是有良知的人。以致于红霞在墓前痛哭时，我在一瞬间还心疼她失去了丈夫，以致于最后红霞举着认罪书时，我还以为是她是想袒护韩冲而已，还纳闷韩冲为何那么激动还要吃下去……这是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细节铺垫。

整个观影过程，个人心理历程简而言之：我要逃，我不能屈服——我就算要死，也要带上罪魁祸首——无能为力。导演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致郁，但不会让你完全绝望。女主在被警察带走之前，向男主的父亲下跪，将自己的孩子拜托给男主父亲（男主因为情绪太激动被锁在车里）。你看吧，你以为生活很绝望，但是依旧有让你牵挂难以放弃的存在。

电影的主角台词很少，屈指可数，而村民七嘴八舌的话反而远远超过主角的台词。这是否就像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遇到乌合之众，想说出事情真相竟然都会是奢求。

《乌合之众》中提到，一切群体，不管其群体如何，全都患有智力低下症。在群体中，人们总是倾向于变得智力平平，在一般性问题上，40名院士的投票不会比40个卖水果所投的票取得的结果更高明。

韩冲和红霞回到村里，被村民拦住，韩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腊宏是杀人犯，不是红霞，腊宏拉着红霞当逃犯也不是红霞愿意的，腊宏是我韩冲炸死的，是我韩冲炸死了她的男人，为什么要她承担？她是受害者啊。

村民安静了，但代理村长和寡妇琴花随便一句无厘头的话就能让村民成为暴民，明明韩冲说的是既定事实啊，即将入冬，明明赶走红霞母子三人就是让他们去死。

可是群体啊就是头脑简单、意见简单化，非黑即白，甚至颠倒黑白，而更扎心的是在这其中，影响力最大的人，肯定也是头脑最偏狭的人。群体就是需要精力旺盛和信仰坚定的人，而智力超群的人，在说明一件事情的复杂时，同意做出解释和促进理解，他的智力就会使得他变得宽宏大量，但是群体需要的是情绪，而不是宽容。

根本不知道乌合之众有多可怕，这群村民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红霞母子生死安危，有的还会别人的生命当做娱乐，事后又是满脸无辜。

著名行为艺术家玛丽娜将自己头部以下部位麻醉，在桌子上放置了香水、口红、玫瑰、手枪、子弹、斧子等物品，准许观众随意挑选桌上的72件物品与她进行强迫性身体接触，并且玛丽娜承诺行为艺术表演过程中的全部责任将由她来承担。

最开始人们用手戳她，后来观众的胆子逐渐变大，拿口红在她身上乱涂乱画，往她头上泼水，用铁链把她锁在椅子上、桌子上，扒开她的衣服，拍裸照，用刀去划伤她，肆意玩弄她的私处， 起桌上的手枪并装好子弹，放在玛丽娜的手上并将枪口对准她自己……整个过程中，他们无视玛丽娜的无助和眼泪。

图为玛丽娜的行为艺术现场

恢复行动能力的玛丽娜带着一身的伤和狼狈缓缓走向观众，用目光对他们进行无声的控诉，而刚虐待她的人开始后退，四处逃跑，躲避玛丽娜的目光。事后，玛丽娜依旧心有余悸，她说：“ 这次经历令我发现，如果你将决定权全部交诸公众，那么你离死也就不远了。”

就像“中国式过马路”，在做自己本身明知是错误的行为时，一个人会害怕，会有后顾之虑，然而当一群人一起做的时候，会不知不觉增大胆量，也会不由自主地把原本错误的事看作是理所当然，或许这就是“数量即正义”吧，毕竟法不责众是吗？

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性，人不能忘了自己和禽兽的区别。